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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和成王年龄最长,这两人乃是同一日出生,模样居然也颇是相似,都是长脸、高鼻、剑眉、留着长须,乍一看就是个两个俊俏的老头。只是燕王好面子把一头花白的长发都染黑了,成王则是潇洒自在的顶着那一头白发在他面前扎眼。因为燕王出生在早晨、成王在中午,所以燕王洋洋得意、当仁不让的坐在宗室位列的首座,也就是皇帝的左下首。成王则是咬牙切齿抢先落座,郁闷得大口喝了一杯酒。
燕王和成王这么一闹,后面的几位亲王倒被衬得低调了些许。郑王、韩王和洛王年纪都小的多。郑王刚刚年及不惑,举止斯文,倒是一副翩翩美大叔的仪态。郑王和韩王乃是双胞胎,因为年纪最轻,颇带点英武之气,只不过一个晒得黑檀似的,一个肌肤白皙如抹粉,一黑一白倒是叫人见了莫名好笑。
易雪歌眼见着宗室这一边坐的满满的,忍不住有些感叹:“你们萧家还真是人多。”南楚易家却只剩下易雪歌和楚帝这么两滴血脉了。
萧沉渊因为人前装惯了鹌鹑,倒也不好跟着高谈阔论,此时也只是小声应了一句:“所以才麻烦呢。”声音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
易雪歌被他嫌弃似的语调逗得一笑,正准备问些逸事,上首的燕王忽然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萧沉渊“不胜娇羞”的低头咳嗽了起来,面颊微微泛红,样子噎人的很。让燕王看着不由好是没趣。他自觉自己辈分最长,又没见过这个侄子,这才想要好好表现一下长辈亲切的态度,哪里知道这个侄子就跟兔子似的不禁用。
燕王吃瘪,成王自然是最是高兴。他跟在后面冷嘲热讽似的搭了话:“有的人啊,人老心不老,染了头发就当做自己还年轻似的。人家年轻人的事情,就算是说给你听,怕也是听不懂啊。”
燕王大怒,搁下酒杯:“你说什么呢?人老心不老说谁呢?!”
“我怎么知道。”成王漫不经心的喝了口酒,笑嘻嘻的样子,偏偏还要投一个“挑衅”的眼神过去。
郑王紧挨着两人坐着,只得凑上去劝架拉人。
易雪歌总算是稍微有点明白萧沉渊那个“麻烦”的意思。
不过,就算郑王不拉人,燕王和成王估计也打不起来——因为皇帝和皇后来了。
殿外内官一声迭一声的通报声被拉得长长的,就像是一把尖刀,在地面上沙沙的磨过,教所有人一下子都肃然而起。
“万岁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这两声传报声先后响起。显然,皇帝是和皇后一通来的。众人纷纷起身相迎行礼。
易雪歌和萧沉渊自然也不能例外。他们只能看见,盛大的仪式之下,明黄的龙袍和艳红的凤袍互相映衬,龙凤交错,威仪赫赫。
萧沉渊不易察觉的抬了抬眼角,正好可以看见上首那张龙椅。赤金雕成的九龙盘桓于上,阳光耀目,每一片龙鳞都被照得金灿灿的,仿佛那御座上的长龙要盘旋而起。
他深深的低下头,闭上眼,眼底复杂。
皇帝携着皇后一同坐下,这才笑着道:“都起来吧。”声音清朗,殿中为之一静。
众人谢恩就坐之后,皇帝这才有时间和边上的几位皇叔闲话家常:“燕皇叔,这开场的舞可是魏国出了名的胡旋舞,便是成王叔都赞不绝口呢。”
燕王一听“成王”这两个字就头疼,冷笑一声:“那些魏人的东西,能有什么看头?”
成王禁不住激,插话道:“你别不懂装懂!‘舞急转如风,俗谓之胡旋’。这群舞女都是魏国特意选出来的,真正应了那句‘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真可谓是技艺出众,便是我这等惯见的都要为之惊叹,看过还想再看。”
燕王撇嘴一笑:“难怪你让人家搭你的车队呢,原来打得是这种主意啊。”
眼见着成王和燕王又要吵起来,得偿所愿把成王和胡旋舞女连上关系的皇帝急忙劝架:“行了,行了,两位皇叔不如先看看舞吧。”他拍了拍手,没一会儿,乐声响起,便有一群舞女踏步上殿。
那群舞女身上缠绕颜色艳丽彩带,头戴翡翠花冠,如同一群艳丽多姿的孔雀。乐声轻轻一动,那些舞女便立马足尖交叉、左手叉腰、那带着金环、白腻一如美玉的手臂擎起,裙衣斜曳,裙裾翻飞如圆弧。
易雪歌也从未见过胡旋舞,一时看得入神,结果边上斟酒的宫女一时失手,竟是将酒液倒在了她的裙角上。蓝色的衣裙本就易脏,这一下更显得印记明显。
那宫女吓得瑟瑟,急忙跪下低头道:“求王妃恕罪。”
易雪歌虽然心疼这做了整整半月的衣服,倒也不会为了一件衣服闹事,便息事宁人的摆摆手道:“行了,你带我去偏殿换身衣服吧。”她又转头和萧沉渊说了一声,“我先去换衣服了。”
萧沉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其复杂的问题,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支着下颚,眼神不免有些出神,听到这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易雪歌也不耽搁,使人去和皇帝以及皇后说一声后便本着“快去快回”的念头去换衣裳。
萧沉渊思索片刻,转头和阿卢说话:“你有没有闻见一股香味。”他顿了顿,眉心轻轻蹙起,“非常淡的香气,很特别,我记得我曾经闻过。”
这种问题显然是白问的。萧沉曜就算不曾踏遍九州,但是去过的地方也说不胜数,他曾经闻过的香气阿卢就算真的闻到了一时之间又怎么能够辨别的出来。
萧沉渊本就不打算从阿卢身上得到答案,他的手指在酒杯的杯壁上轻轻擦过,思绪在一瞬间忽然擦出火花。他眼神忽而一变,低低的念出一个名字:“慕九歌。”
据说远古天音有九歌,被人从天上偷来人间。
昔日,月出东山,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有人与他放舟江上。
那人在轻舟上转身,拱手为礼,如若神女:“在下慕九歌。慕是‘其往也如慕’的慕,九歌则是‘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的九歌。”她抬袖间衣带生香,是真正的“浴兰汤兮沐芳,纫秋兰以为佩”。
而慕九歌则是南楚慕家大小姐、南楚当今第一高手的名字。萧沉曜年少之时游历完北魏后也曾游历南楚。当时,他和慕九歌的武艺都只能算是后起之秀,未曾达到后来的巅峰。
那个时候,慕九歌一身白色的武士袍,束着长发,面若桃李,冷若冰霜。是冰雪不可侵犯的凛然姿仪。她曾经与萧沉曜一同把臂同游南江却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于南江江畔与他会战。
南江江畔,细雨如针,微风拂面。萧沉曜长剑如龙,慕九歌软剑似缠丝,最后虽然是萧沉曜险胜,更多的还是靠了男人天生的气力和耐力。如今,她却台上起舞,腰间银带如梦似幻,步步生莲,暗藏杀机。皇帝就算可以让大内高手制住那些会武功的舞女,但是如慕九歌这般的武道宗师怎可能制得住?
所有的线,一瞬间都串联起来了——魏帝当真是不满太后牵制才要仓促对秦应战?不,他是早已和楚国结盟抗秦。今日若是皇帝当堂被刺死,内无子嗣,诸王皆在,各不相服,秦国内乱不过是瞬息之间。若是楚魏此后一同连兵攻秦,定然能从秦国咬下一大块肉来,使得三国势力再度均衡。
萧沉渊心里突地一动,就像是一个又细又长的针刺了进去,血滴子颤巍巍的渗出来。他几乎是想要即刻起身——南楚既然已决定撕破盟约此时发难就必然不会让易雪歌留在秦国为人质,易雪歌这个时候去换衣裳,真的回的来吗?
阿卢此时悄然却拉了拉萧沉渊的衣袖,低声道:“殿下,这舞女仿佛有些不对啊。”他到底武艺高强能够看出一二。
萧沉渊也被这一拉忽然冷静了下来。眼下,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此处,设法破坏这次刺杀。二则是马上赶去偏殿,拦住易雪歌。
留在此处,他武功还未恢复,若是想要拦住慕九歌这样的武道宗师自然是十分困难,需要一些非常手段。甚至还可能会暴露身份、引起怀疑。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要去救萧沉烨吗?
他此生最大的屈辱和痛苦都是此人给予。多少个静夜如思,他却无法安眠,一闭眼,那血流成河的回忆便如同附骨之疽,无法摆脱,将他拖入无可挣脱的地狱深渊。他也曾在心中千百遍的想过要如何回报对方。如今,竟然还要去救他?
可是,皇帝一死,以他如今的势力和资历自然不能服众,秦国大乱必不可免,外又有魏国和楚国步步紧逼,不可不忧。他脚下踏的乃是秦国的国土,自他临世起,他便无数次为之浴血奋战,呕心沥血。先祖英灵犹在,慈父殷殷期盼,昔日宏图大计,他怎忍心让一切毁于一旦,再添十年辛苦?
易雪歌一心盼归楚国,思恋故国,若是楚国来人接她,她定然会一去不回。他若不去拦住,那么,他这唯一仅存的阳光和欢娱又要再度失去?
萧沉渊闭了闭眼,力竭一般的靠在椅子上,握着酒杯的手指青白一如美玉,莹莹如玉琢。
是去还是留?
☆、第35章
跟着那宫女往偏殿走的时候,易雪歌本来未曾有什么怀疑——酒宴上弄脏衣裳换一件显然是很寻常的事情,只不过今天是她比较倒霉做了典型案例罢了。只是等那宫女带着她越来越往偏僻处走,边上人影全无,她便忍不住有些迟疑起来了。
虽然对方细手细脚的,但是她也是细手细脚的啊,要是动起手来,她还真不一定能躲得开。这么一想,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易雪歌便停住脚不肯再走,反而冷下脸看着对方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这是准备带我去哪?”
那宫女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易雪歌,不敢多话,直接就跪了下来:“殿下,事急从权,请殿下随奴婢去外殿换衣离宫。”她低下头,“秦楚盟约将解,请殿下速回楚国。其余诸事,盛将军都已安排妥当。”
易雪歌一下子怔住了,低声道:“回楚国?”这一瞬,她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之中,几乎回不过神来。
那宫女见易雪歌不曾如何动容,便又伏在地上,恳切的低声道:“如今东华太子已死,秦国再无可令殿下留恋之人。殿下何必犹豫?”她顿了顿,又轻声道,“奴婢来时,盛将军有一言要奴婢转告殿下,‘如今秦国国势日盛,楚国、魏国乃是唇寒齿亡,只有联而抗秦才有存活之路’。为安危计,还请殿下速离秦国。”
易雪歌这时候方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可是,令她诧异的是,首先浮上心头的竟然不是惊喜而是茫然。
就好像,一个走了好久的人,有人告诉他已经到了他的目的地可以停下歇息了,他反而停不下来了。
她亦是如此。
易雪歌就站在廊下,廊外清风徐徐,只有风吹枝叶的寂寂之声。在这里,她只能从远处那连天的灯火和隐约传来的乐声知道此时歌舞正盛。
易雪歌这时候小小的出了一下神——要是她走了,萧沉渊估计会赶紧找个新王妃来撇清关系吧?不知道萧沉渊下一位王妃会是谁呢?那个人这样难伺候又娇贵,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啊......
“殿下?”见易雪歌久久不出声,跪在地上的宫女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下。
易雪歌这才稍稍缓过神来,她低头笑笑,声音不自觉得压得低低的,一下子就被凉风给吹散了。
此时,台上的歌舞的确已然到了精彩之时,那被簇拥在最中央的舞女身量最高,一边飞快的旋转,一边轻抚腰带,玉臂上缠绕的彩带风中飘扬,裙裾飞扬的如同浮云,整个人几乎都要飞起来了。她就那样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微微仰着头,露出艳若桃李的五官,这样炫目至极的美丽,就算是眼睁睁的看着,都令人觉得不可置信。
皇帝垂眼笑了笑,眸中异样一闪而过,他侧头示意内侍给几位亲王倒酒,第一杯自然是先敬燕王:“几位皇叔都是远道而来,朕若是不与皇叔喝一杯岂不可惜?”
他的计划里面,燕王喝酒就是动手的信号。所以,皇帝举了举就酒杯,微微含笑的喝下酒,静静等待着燕王喝下那杯酒。
君王赐酒,按例是要站起来谢恩接过的,所以燕王毫无所觉的站起身接过酒杯。他端着酒杯正要喝酒,忽然听到背后萧沉渊的声音。
萧沉渊此时却忽然站了起来,他也举起酒杯对着燕王道:“那,侄儿也敬皇叔一杯吧。”他低着头,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随口扯了一句道,“有酒有月,方才不负这般良夜。”
当年话别之际,慕九歌随后用布包扎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淡淡道:“自来比武非死即伤,既然你今日剑下留情,最后关头移开那一剑,那么也算我欠你一次。来日,你可来南楚慕家来讨这一人情。只要无碍大义之道便都可。”她随手将软剑绕回腰间,独自离去,忽而听到她仰头自语道,“有月无酒,当真是辜负了如此良夜。”
此时将这旧时言语重新稍作修饰着讲出,萧沉渊心里恍然间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台上站在最中央的那个舞女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忽而踮着脚旋转了一下,衣裙斜曳,抚摸腰带的手则被改成扶腰。柳腰纤纤,堪堪一握,端得好风情,目光却是轻盈的飘来。一如月光一般轻薄冰凉。
萧沉渊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神平静,声音温和,整个人却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气度,如同一把入鞘的利剑。
月光照下来,他眼底依稀是那被月色笼罩的深海,波光粼粼,隐有白雾,神秘而莫测。
有那么一刻,与他对视的燕王以及密切注意这边的皇帝都被吓了一跳。皇帝面色一变,顾不得台上的变动,手臂轻轻一颤,手边的酒杯直接就被碰到了,冰凉的酒液流淌而出。
边上伺候的万千吓得说不出话来,急忙收拾东西,跪下请罪。皇帝却没有功夫去理会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萧沉渊。
太像了,太像萧沉曜了。
皇帝目光如若刮刀的在萧沉渊那与东华太子酷似的五官上深深的划过,心底不经意间已经浮上一层阴云。坐在他身侧的皇后则是若有所觉得看了眼萧沉渊,克制得抿了抿唇,随后便静静的自顾自低头喝酒。
大约是这种熟悉感太突然、太震撼了。
所以,等台上两个舞女一脚踩空在乐声末端意外滑倒在台上几乎起不了身的时候,皇帝和燕王都没回过神来,只有其他席上发出轻微的议论声——这种意外,按理可不该出现在重阳宴上啊。
估计那些魏国舞女也没想过这般情景,一个个都呆站在远处回不过神来,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是站在最中央的那个高挑的舞女首先回过神来,上前一手拉起一个,带头行礼退下。临下台的时候,她仿若不经意的抬眼,眼角胭脂艳丽,眸光再次自萧沉渊身上掠过,深若寒渊。
在那三人的目光之下,萧沉渊却好似被吓住了一般,一个哆嗦的低下头。
燕王倒是首先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刻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萧沉渊,好一会儿才道:“到底是兄弟,你和沉曜倒是有些像......”他摸着下巴,也许是知道后面的话不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便顿住了。
萧沉渊“受宠若惊”的坐了下去,垂眼低头不语。他十分冷静的想:那两个舞女或许算是慕九歌买一送二的赠品?经年不见,她倒是大方了许多。
燕王站在一边看着萧沉渊坐下,淡淡笑了笑,用酒杯沾了沾自己的嘴唇却并不喝一口,只是转头对着皇帝意味深长的道:“我近来戒酒,倒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这话说得有些深了,甚至有别于一开头燕王那直率的性格,叫人不得不耐心去深思。
皇帝心底震惊还未散去,此时听到这话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能维持面色不变。他唇角勉强勾起一丝苍白的笑意:“无事,这些不过是形式而已。”他咬了咬牙,目光像是被蛇忽然咬了一口似的缩了一下,阴沉沉的。但是,他的面色很快就缓和过来了,轻声笑着道:“皇叔不必介怀,您难得来京一趟,朕又如何会和您计较这些?”
他一个“难得来京一趟”就已经轻之又轻的把燕王藩王的身份点明了一次,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皇帝和燕王对面而笑,各怀心事,可是外人看来却是亲切而和谐。
皇帝想的是:究竟是哪里走漏了消息,竟然让燕王知道这事。他当场让那两个舞女出丑,是对朕的回击或是挑衅?
燕王想的是:兔崽子毛都还没长齐就敢对老子玩心眼,萧沉曜都没你这么大胆好吗!至于那个将这事透露给他的人,估计就是边上坐着的几个王八蛋弟弟中的一个。一定是准备坐山观虎斗,推着他去对付皇帝,他才不会上当呢。对付皇帝,日后总是会有机会的。
这样一来,之前萧沉渊神似萧沉曜的事,倒是被他们暂时都放下了。
皇帝和燕王的想法,萧沉渊心里也算是能够猜到一二,他本人忧心的却是另有其事——慕九歌绝不可能因为那么一句事实而非的话而退去,必然是要寻他要个答案或是问个明白。
昔日的他见到慕九歌这般可与之一敌的对手,只会觉得满怀激情,现在他却只是觉得疲惫。非常沉重的疲惫。
大约,那个过去的萧沉曜真的死掉了吧?萧沉渊暗自苦笑了一声,在皇帝和燕王的眼底下乖乖低头喝茶——他近来被钱先生和易雪歌联合起来禁酒,适才站起来也是以茶代酒。
想起易雪歌,他又有些头疼的伸手揉了揉眉心,他想——也不知道阿卢赶过去来得及不?按理说南楚接应的人不可能会有太多,一个阿卢应该足够了。但是若有万一,或是易雪歌去心已决......
他已然习惯失去或者说习惯去接受最差的结果。所以,在决定不赶去拦住易雪歌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总有人是注定要活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