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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秦瑄的兄弟辈,当年年长的那批夺嫡时一气儿死的差不多了,后来还有几位小的,又被李妃为了自己儿子下手害了一批,夹在中间的秦瑄还顶着个嫡子的名头,要不是先帝下死力暗护,凭秦瑄母子的本事,想毫发无伤地闯出一条生路,也不是易事,即便如此,先后最终也是耗尽心血而逝。
最后,先帝那么多儿女,居然只剩下秦瑄和李妃之子,而李妃之子,小小年纪便被秦瑄一纸诏书发配去守先皇陵,不到三年,便忧愤而死。
当然了,这种近乎全灭的结果,到底有没有身为嫡子的秦瑄在其中推波助澜,就没人知道了,也许后人会去考证,但在当时,却是连御史言官都秉承着讳莫如深的态度——
朝臣虽然激愤于先帝晚年纵容李妃霍乱朝纲,但对这位李妃之子的死还是略有微词的,李妃之子心性不似其母,颇为温厚淳朴,在宗室中名声不错,因为这,让秦瑄近乎洁白无暇的名声蒙上了一层阴影,然而考虑到李妃宠冠后宫时对先后和当今皇上的嚣张态度,朝臣又觉得情有可原,所以竟不约而同地当了一回天聋地哑,默契地认可让时间来模糊此事带来的影响。
除这两位,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独自坐在御座下方最靠近的座位中,平静淡然地自斟自酌,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他,也没有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
他就是大乾朝镇国之宝,成名六十载的大宗师,秦瀚文。
大乾朝因为代代宗师几乎都出自皇室,所以皇室中人对武林也是有所耳闻,秦家的儿郎,但凡天赋出类拔萃的,自幼年起便会单独选拔出来,放到宗师名下,进行全方位无疏漏地教导,教出来的弟子,能成为一心向着秦家的宗师固然好,即便成不了宗师,这些注定身手不凡的高手,也会成为秦氏皇族暗处势力的中坚力量!
秦瑄当年便是作为宗师候补被选拔了出来,拜在秦瀚文名下,所以,这位名义上的叔祖,更是秦瑄实质上的师父,身为一个孤老头子,和徒弟一起过年也是无可厚非。
家宴的氛围比万寿节时的国宴要好多了,大家都十分放松,也有人大胆地跑去给秦瑄敬酒,秦瑄一律爽快地喝了,这导致敬酒的人潮一时间都散不开了。
秦瑄下面一代,秦氏的子侄辈实在不多,加上秦钊秦珏,也不过小猫两三只,窝在一起闲聊。
对于这两位皇子的遭遇,外人也略有耳闻,仿佛都和宫中的那位璟淑仪联系在了一起,家里每当说到了这位璟淑仪,都眉眼乱飞地打着官司,仿佛这位璟淑仪就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再世,让他们倍觉神秘之余,好奇心也愈发地重,今天抓住了机会,不免就要问问这璟淑仪是不是真的漂亮得像“狐狸精”。
最大的明郡王世子也不过九岁,是个被宠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问起来既直接又不客气,“二殿下,到底是不是那个璟淑仪害了你们的母妃?皇上都不帮你们洗刷冤屈吗?”
他大约看过不少戏文,便把那断案的口吻搬到了这里,却把秦钊问倒了。
要说他一点不恨璟淑仪那绝对是假话,可是老师也说过,做人要严于律己,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不能一味地把责任推诿到别人的头上,而是要先反省自身,是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他按照老师说的仔细回想了母妃的所作所为,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母妃错的太多,他从未觉得父皇对母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母妃却总是一副父皇只独属于她一人的态度,这让他一度很困扰,觉得他还不够了解父皇母妃之间的纠葛,直到他无意中得知自己的大姨——父皇的元后去世的秘密!
他才惊觉,也许父皇和母妃之间确实有些过往纠葛,但并不代表那些纠葛就是美好的,甚至父皇很可能早就知道了母妃的所作所为,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隐忍了下来(他私下里猜测是因为罗家),而这,也给了母妃“他在乎我”的错觉……
秦钊曾经想了很多,最终他决定在他出宫建府之前,把这些通通忘记,等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明辨其中是非后,他再回头来理顺这一团乱麻似的往事。
可今天被人这么当面问出了心底最深处的伤,他不觉得愤怒,反而感到迷惘和害怕。
他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三弟口齿清晰地道,“当然不是,父皇明察秋毫,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我母妃虽然去世了,但我还有父皇!”
秦珏的话听着简单,却一下子堵住了其他人对璟淑仪进一步的探究,说起来,他们身为臣子和晚辈,擅自讨论宫里的女性长辈本就是大不敬的行为。
秦钊只觉得脸上*辣的,他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他心底竟有着一股阴暗的情绪,待在他的潜意识里,借着含糊不清的态度,趁机误导别人对璟淑仪的观感,一心想着如果大家都讨厌她,父皇大概也就不会喜欢她了……
他真是幼稚,竟在这些外人面前谈论父皇的嫔妃,丝毫没有戒心,连傻里傻气的三弟都比不上,难怪父皇这段时间对他督促得愈发严格!
孩子们这里还在打着言语小机锋,那边匆匆跑来一名乾清宫的小太监,大冷天跑得一头汗,不敢打扰皇上和宗室们的亲切互动,小跑到李连海身边,耳语了几句,李连海脸色顿时大变,也不敢耽搁,忙来到秦瑄身边,低声道,“皇上,方才贤妃着人前来禀报,说,说皇贵妃娘娘动了胎气,即将早产!”
秦瑄收回酒杯的手一顿,并没有动弹,只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连海为难地道,“那禀报之人也说不清楚,据说仿佛是被一名小宫女绊倒了,只是那小宫女一口咬定是别人指使她的,贤妃娘娘不好决断,只好来请皇上!”
秦瑄幽深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似嘲似讽地道,“哦?堂堂贤妃都不敢决断,这么说,这个‘别人’已经暴露身份了?身份要么居高,要么特别,朕猜——是昭昭?”
李连海垂着手不敢搭话,心中的感觉却不如脸上表现得那般紧张严肃——万岁爷都脱口而出“昭昭”两个字了,这得是多亲密多贴心哪!他哪还不明白万岁爷心中偏向的人到底是谁,别说璟淑仪不是心窄容不得人的,便真的是这种人,只要咱们万岁爷护着,别人便是想尽千般手段,也别想扳倒她!
第七十八章难产
“啊——”
景仁宫内,传出声声惨叫,撕心裂肺,宫人们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来,又换进去热气腾腾的热水,里面不时传来接生嬷嬷没口子鼓劲打气的声音,显得杂乱无章,显然贵妃提前两个多月生产,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景仁宫的产房刚刚整理出来,都来不及温房,显得有些潮湿阴冷,此时皇贵妃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住进去的,只好把皇贵妃送进了寝殿待产。
说起来,也是皇贵妃倒霉,她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身形却始终纤细单薄,只有一个肚子凸出来,从后面看几乎都看不出她怀孕了,虽然不难看,毕竟与孕妇给人的普遍印象有些违和感,总觉得她营养不良似的,秦瑄看着也觉得不妥,便免了她出席宴会,可皇贵妃却不认为这是皇上再体贴她,反而觉得秦瑄在剥夺她身为皇贵妃的尊严和体面,一力担保自己没事,定能轻松地坚持到底。
当皇帝的,心眼都不会很大,秦瑄这个人其实并不太喜欢别人违逆她的心意,偏偏皇贵妃仗着身份特殊,明里暗里和他唱过好几次对调,这也是明明他和皇贵妃是嫡亲的表兄妹,结果关系处得却很平常的原因,这次好意又被拒,他也懒得管她了。
皇贵妃也自有心思,她虽然怀孕了,可没打算就这么把宫权让出去,还想着生了皇子后能再升一级呢,这种重大场合怎么能缺席?不但不能缺席,还要风风光光、漂漂亮亮地出席,务必要在众人面前表明后宫真正的掌权人到底是谁,贤妃和璟淑仪也不过是给她跑腿儿的罢了。
秦瑄都不管皇贵妃,贤妃和容昭更不会多这份闲心,说不定还要让人家误会心怀叵测,再说了,这后宫真正的风光是什么,不说她们这些身在局中的,就是那些人精似的外命妇们都门清,岂是皇贵妃一点强撑的尊荣就能体现的?
因此,贤妃和容昭两人虽然忙了一旬,最后却把主位拱手让给了别人,倒都没放在心上,到底体谅对方是个孕妇,今年是多事之秋,宫中可不易再出事了。
她二人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出了事。
皇贵妃自打月份越大后,因胎儿越发长大,在肚子里挤压空间,便添了个尿频的不好启齿的孕中毛病,坐的时间长了更容易腰酸背痛,肚子被屈身挤着也分外难受,需得时常站起来走动走动,这些常识宫里有经验的嬷嬷都知晓,皇贵妃身边的嬷嬷头脑很清醒,更明白这种种不便之处,本就担心长长一个宴会自家主子撑不过来,劝说主子打消参加宴会的念头无效后,便绷紧了精神,带了景仁宫半数的人出门,将皇贵妃护得严严实实。
只是,皇贵妃可以忍着腰酸背痛和肚子挤压的那份难受,却实在是无法忍受体、内废水蓄满的尴尬,频频起身,宴会期间更衣了三次,最终皇贵妃也受不了了,决定提前离席,哪知就是这最后一次出了事——在回大殿的途中,被一个莽莽撞撞的小宫女斜刺里冲出来,直接撞在了身上,直接把皇贵妃给撞翻,亏得她身边的刘嬷嬷反应迅速,不顾老胳膊老腿扑身垫在皇贵妃底下,否则后果还不知多严重!
然而,皇贵妃到底是摔着了,当即便惨叫出声,下身慢慢渗出了鲜血!
刘嬷嬷忠心救主后,其他人反应也不慢,立刻逮住了那小宫女,一拨人去通知贤妃,一拨人赶去太医院,一拨人在刘嬷嬷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皇贵妃抬回了景仁宫——产婆都在景仁宫,与其就近找个宫殿歇下来,不如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地盘,那样的话,主子活命的机会还大些!
景仁宫众人人心惶惶,如丧考妣,生怕皇贵妃有个万一,殿内接到消息的贤妃也是如遭雷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了过去。
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出这种事情?
贤妃也顾不得审问那被抓的小宫女,直接让把人带到景仁宫,自己和容昭匆匆赶了过去,其他王妃公主们也不好离去,那些没成亲的黄花闺女都被打发去休息了,上了年纪或辈分高的则都跟了上去。
到了景仁宫,皇贵妃已经被推进了寝殿准备生产,好在宫人们还算靠谱,乱是乱了点,诸般事打点得还算周全靠谱,贤妃也不想插手景仁宫的事务过深,既然人家都有章法了,她就不搀和了,先去见那小宫女,总要在皇上来之前审出点内容来好回话,否则皇上问起来一问三不知,怎么交差?
贤妃自然不可能自己单独审问这人,哪怕是为了避嫌呢,她叫上了容昭和信王妃、大长公主陪自己主审,其余人愿留在原地留在原地,愿和她们一起就一起。
结果一行人浩浩荡荡去见小宫女。
那小宫女也光棍,贤妃一问,她特光棍地指着容昭就道,“奴婢也没什么可交代的,奴婢人微言轻,只想安生活着,若不是有人威胁奴婢,奴婢断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奴婢也想明白了,就算奴婢照着她的话去做下错事,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奴婢只求娘娘看在奴婢知错的份上,饶了奴婢的家人!”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她一头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她若是做出诸般哭泣害怕可怜求饶等等态度,众人兴许还要怀疑她在栽赃陷害,然而她态度这般坦荡,倒教人不由得信了三分——谁没事去攀咬皇上宠妃?借十个胆也不敢啊!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璟淑仪当真事事妥帖,从无把柄,人家又怎么能牵扯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