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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燕只好在那边猛点头。耿母对自己的儿子是很得意的,他家忠平可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村里头的人见了她谁不竖大拇指夸奖呢。
耿母拍了拍卢燕的手,亲热地说:“小燕你也多努力,以后才能多赚钱不是?”刚才卢燕没好意思提自己的薪水,耿母自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强过卢燕的,薪水也是。其实卢燕现在主持的收入已经是耿忠平的两三倍了,耿忠平虽然不清楚卢燕的收入,但也大抵知道她的不会比自己低了,他有些尴尬地看了卢燕一眼,卢燕倒是并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
耿忠平低头吃饭,“妈,别老说话了。菜都凉了。”
耿忠平发话,耿母这才安静了些。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耿母虽然话多,不过老人家么,有时候就是这样。卢燕最后撑得半死,她已经很久没有实打实地吃过这么多饭了。
耿母打发耿忠平去买饮料,耿忠平心里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拿了钱去了小区内的便利商店。耿母和卢燕原本坐在沙发的两头,耿忠平出门之后,耿母就挪动了位置,紧挨着卢燕坐下了。“这些年你受苦了。”耿母红了眼眶,“当年是我不好,不该误了你们,你不要记恨我。”
卢燕刚看耿母那架式就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但她这番开场白可真把她吓坏了。四年的光阴流水般逝去,当年强硬如斯的妇人,如今是完完全全转变了态度,这是卢燕始料未及的。
☆、第二十章
卢燕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伯母,这话严重了。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再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耿母却不这么看,她似乎下定决心要把那桩陈年旧事挖出来,“那时是我糊涂,没看出你的好。”耿母不由分说就拉着卢燕的手,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你比那婆娘好多了,那婆娘不行,懒,照顾不好忠平。你是个勤快的孩子,有你在的话,我能放心。”
那婆娘是指耿忠平的前妻?只是很普通的叙旧,卢燕可不想评断别人的家务事,她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像耿母这么老派的人,一向认为老婆就该把老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这么义正辞严地指责耿忠平的前妻,非但没能得到卢燕的认同,反倒让卢燕对她有些同情起来。他们相处一场,无论如何,耿母都不该把人家说得如此不堪。
耿母似乎因为卢燕的这个举动有些不高兴,“我这人说话直,你别见怪。”但凡以这个作开场白的,底下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话。果然,耿母接着说,“你现在身边带着个孩子,也很难再找到好的。忠平还年轻,每个月赚的工资又多,其实将来也不怕找不到好的。忠平这孩子实诚,他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是念旧的。上次你们在电视台见过一面,他回来叨叨了好久。我这辈子,就盼着他好呢。他不敢说的事,就让我来替他说。你将来就算带着娃过来,我也肯定不会嫌弃你的,将来也会对你好。”
这种号称直率的方式往往是最伤人的,卢燕心里像被细小的针扎过一般,脸上的笑容也疏离起来,低着头只是看自己脚下的方砖。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起劲?”耿忠平带了瓶饮料回来了,便利店就在小区内,去一趟其实很方便。粗线条的他,根本没发觉她们之间的谈话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卢燕顿时如释重负,以前她对耿母百般忍让,如今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她也愿意再容让两三分,但如果耿母做得太过了,她现在可是会回击的。耿忠平回来得恰到好处,卢燕趁机起身告辞,耿母再三挽留,卢燕都以要照顾女儿为由态度坚决地告辞了。
“我乡下人,也不太会说话,有说错的地方,你别见怪。”耿母笑得有些狡黠,她看着卢燕半真半假地说,“许久不见小燕,你现在倒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呢。”
耿忠平哈哈大笑,“比以前漂亮了。”在耿忠平的插科打诨之下,那点不和谐的硝烟也就消散了。
耿忠平送卢燕下楼,不知道是不是耿母那番话的缘故,卢燕倒是拘束了起来,耿忠平也是如此。他们在楼梯间等了一会儿,电梯就下来了,两人安静地进了电梯。耿忠平和卢燕挨得很近,电梯的空间本来就逼仄,即使一句话不说,那种氛围也极是暧昧。就在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之际,电梯厢体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和地震的震感极相似,红色的数字键也开始不规律地上窜下跳,耿忠平当下来不及多想,一把就把卢燕拽了过来,箍住她纤细的腰身,嘴唇微微颤抖,“别怕。”
其实卢燕根本来不及害怕,大脑在当机几秒之后终于作出了反应,她腾出一只手,快速地把每一层的按键都按了一遍。
老旧的电梯像是个突然抽搐的病人,自己抽风了一阵居然就好了。呼呼,两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好在方才的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因为卢燕按遍了所有的数字,所以电梯每到一个楼层都会停下来,电梯门自动打开,几秒之后再轻轻地合上。这样的情形如是再三,两人先是眼睛都未眨地专注地看着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卢燕感觉到有温热的气体喷在了自己的脖颈间,他们挨得如此之近,他精壮的胳膊正环在她的背上、
耿忠平忽然低下头来,他的眼神带着爱恋的狂热气息,卢燕心里一颤,很多年前,他们也曾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激情地拥吻。就是这么一闪神的功夫,耿忠平的脸已经挨得极近,有些硬扎的头发甚至摩挲到她的肌肤,明明是极柔软的姿态,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刺痛?卢燕微微把头一偏,耿忠平的脸上现出受伤的神情,嘴唇轻轻地贴了她的额头一下。这是微带凉意的一个轻吻,带着几许苍凉的味道。
“其实我母亲方才说的,正是我心里想说的话。”耿忠平的声音沙沙的,简单的一句话仿佛因为承载了过多的期待而变得颤抖起来,“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每当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软语哀求的时候,卢燕的心总是变得特别柔软。
卢燕被往事的巨浪所吞没,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和多年前校园里面那个青涩的男孩并没有什么两样。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回忆似乎瞬间都苏醒了过来,卢燕的心也像飘荡的小船一般开始动摇了起来。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这是耿忠平发自肺腑的承诺,卢燕却听得想哭,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懂。明明他们之前有着那么深厚的感情,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天堑却怎么也迈不过去。她是爱钱,可是这有什么错?只有挨过苦的人,才知道穷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当年何尝不想和耿忠平结婚,然后好好地过日子,然而事与愿违。当时她都盘算好了,以他们的能力,先租个普通的房子,再努力奋斗几年,也能攒下买房子的首付了。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耿忠平还是不明白,他们会分开,又岂止是因为他穷而已。
卢燕退了一步,背靠在轿厢上,“太突然了,让我考虑一下。”
耿忠平艰难地点了点头,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回到家已经九点了,卢燕先去看了下女儿。金素妍已经睡着了,小脚还把被子给蹬开了,卢燕把她的脚重新放回被子里,直到确定金素妍已经严严实实地盖好,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夜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手机极轻地响了一下,卢燕立刻接了起来。手机那头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卢燕等了许久,终于有些迟疑地发问,“嘉言?”
“是我。”
手机那头的声音很低沉,卢燕立马察觉到对方情绪不高,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开心。”
☆、第二十一章
卢燕想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可是又不敢,惟恐他的回答让她此刻的心情更加纷乱。有时候老天是很能折腾人的,对的时间和对的人像两个不停转动的齿轮,它们之间哪怕只有微小的缝隙,就没有办法吻合在一起。
“今天我看到你和耿记者一起走了。”温嘉言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是一个遇到了挫折的大男孩,“为什么……没什么,太晚了,我睡了。”温嘉言罕有的率先挂了电话,只留下一串忙音。
卢燕知道温嘉言想说什么,他想问他们之间为什么不可以,对此她惟有沉默。每当她心动犹豫的时候,她都会反问自己到底凭什么可以呢。就连嫁给王子的灰姑娘,本身就是个落难的贵族小姐,而她却什么也不是。从世俗的角度来看,耿母今天那番话,算得上话糙理不糙。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异女人,再做着这样那样的梦,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倘若她和耿忠平破镜重圆,听起来就顺理成章多了。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背景,又都刚离婚,彼此对过去还抱着几分怀恋,之前已经错过一次,将来兴许就会懂得相处和珍惜了。
卢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越琢磨就越心乱如麻,有些抉择真的很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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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燕一走进化妆间就发现今天不太一样,里面喧闹得有些异常。因为温嘉言喜欢在化妆间看书,以前大家走动都不太敢发出太多的声音,就连必要的交谈也是轻声细语的。卢燕有些诧异地望过去,看到制作人、执行制作、企划什么的都挤在这个不算大的化妆间里面,除了不得不留在节目现场布置的工作人员,其他人估计都在这里了。卢燕心想这是有大人物光临节目了,默默地过滤了一遍今天录影的嘉宾,却也没什么头绪。
节目里的主持人在这里本是最受优待的,但卢燕这回却只能站着。她原先惯常休息的位置已经被人占据了,在场的工作人员一溜地围着她,从缝隙中只看到个背影,宽松的白色针织上衣,衣服的腕口上缀着一圈珍珠,更加衬得她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底下白色的雪纺半身裙轻盈地铺展开来。足上是一双张扬的烈焰如火的红色高跟鞋,与上半身的低调奢华略显突兀。卢燕也算是在贵妇圈里游走过的人,对时尚薄有涉猎,第一时间本能地做出评判,哦,这是chanel今年秋冬高级定制,哦,这又是manoloblahnik的经典款高跟鞋,末了心里只能服气地表示拥有这些的主人确实值得这般礼遇。
卢燕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她目光逡巡了一圈,想寻找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准备化妆。制作人终于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一脸堆笑地介绍,“这是胡修沅小姐。”那架式整得他俨然就是公主座前的跟班似的,只差没帮她撑伞打扇了。
其实卢燕认得胡修沅,应酬场合里面见很多次,只是并未深交。胡修沅,胡志泽三房太太元静娴的女儿,胡茂元的同胞妹妹。胡志泽本身就是一个商业传奇,他从十七岁开始白手起家,奋斗至今胡家已是t市最有实力的财团之一。有人说大房陪他吃苦,二房陪他创业,然而他却把宠爱都留给了三房。胡修沅是胡志泽最宠爱的小女儿,誉为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胡修沅已经起身,率先伸出手,卢燕不好失礼,赶紧伸手握住。胡修沅的手指轻轻地搭了一下卢燕的手掌,浅笑道:“卢小姐。”这些世家出身的孩子社交礼仪总是无可挑剔,即使见面不多都能准确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卢燕礼尚往来地和她寒暄了几句。公主自然不可能移驾,工作人员吭哧吭哧地搬来椅子,新的椅子就是卢燕化妆的地方了。
卢燕也不是社会新鲜人了,没有那么多的愤世嫉俗,一坐定就示意化妆师赶紧帮她化妆。胡修沅带了很多吃的来探班,化妆师吃得手上汁水淋漓的,只好赶紧奔到洗手间清洗一下。温嘉言休息的地方放了好多东西,有水果,有饮料,不过温嘉言动都未动,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脚本。
“嘉言哥……”胡修沅的声音娇滴滴的,二十岁的小姑娘正是爱撒娇的时候,“你怎么不理我呢?”
温嘉言回头看她,有些无奈地说:“和你说过录节目很无聊的,你偏要跟来。”
胡修沅微微噘嘴,少女的嘴唇饱满娇艳,两颊气鼓鼓的,模样煞是可爱。
制作人立刻自告奋勇,“我带您到电视台其他地方转转。别的地方兴许比较好玩。”
“不用了。”胡修沅有些恹恹地坐在那里,手指有些无聊地在桌面上弹钢琴。
“那就看看这个。”温嘉言递了本书给她,又转头对制作人说,“你们也先去忙,看看小张他们把道具准备好了没有。”
制作人有些无可奈何地带着那帮工作人员走了,临走前再三表示,要是胡修沅改变主意了,他绝对可以第一时间当向导的。胡修沅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措词上还是保持了礼貌,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别人的吹捧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
化妆间恢复了一贯的安静,偶尔能听到胡修沅轻轻翻动书本的声音。不过胡修沅哪里能安静得下来,一目十行地看了几页,温嘉言又喜欢那种大部头的文艺小说,本来就有些晦涩难懂,她心情烦躁,心想这里面究竟是讲什么鬼东西,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就大了些,把书翻得哗哗作响。不到十分钟她就耐心用尽,“嘭”地一声书被扔在桌在,胡修沅起身时一个甩手,一不小心就把它拂落到地上。
温嘉言停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倒是没有愠怒的神色。胡修沅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最后终于在温嘉言沉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慢慢弯下腰把书本捡起来,还掸了掸上面的灰,她知道温嘉言平时是很爱惜书本的。她心里委屈极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这里实在太无聊了。”
温嘉言叹了一口气,“我在工作呢。元阿姨前些时候也在电话里面说闷,你回家多陪陪她啊。”温家和元家是世交,所以两家的小孩自小就熟得不能再熟了。胡修沅说要来探班,温嘉言也不好拒绝,虽然他明知她生性是极好热闹的,在录影棚肯定不会安分。
“不要,我就是想让你陪我。”胡家的家规还是很严厉的,不过在万千娇宠下长大的女孩子难免还是有些娇纵,心里喜欢什么,总是不顾一切地想要到手。
温嘉言和颜悦色,却也没有半点妥协,“我还得看节目的脚本。”卢燕虽然在一旁化妆,却没有错过周遭的任何动静。卢燕听到温嘉言这么说心里莫名地开心,她很了解温嘉言的录影习惯,节目的脚本都在前一天送到主持人家中了,温嘉言从来不会在当天才做功课。
“喔。”胡修沅虽然郁闷,却也没有再闹。虽然她有时胆大包天起来连胡志泽的话都不听的,但一物降一物,温嘉言总有办法让她乖乖听话。
录影的时候胡修沅也跟到了现场,只不过她是和工作人员混在一起,摄像机拍不到而已。她在现场是安静的,眼睛就这么瞬也不瞬地盯着温嘉言看,目光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卢燕在节目录制的时候时常走神,偶尔眼角的余光瞥到她,心里就会涌起一种难言的情绪。
惆然若失?也许,可是他从来就不曾属于她。
温嘉言倒是神态自若,他也并不是不知道她在看他,热情炽烈的少女早就表白过了,而他也早就把自己的决定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他一向把她当妹妹般看待,她比他小了好几岁,他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胡修沅怎么都不肯放弃,涉世未深的少女对于自己第一个心仪的对象总是十分执着,而且她从小环境优渥惯了,尚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得不到的。温嘉言只好随便她了,毕竟他也不能坏了两家的交情。
节目录制得还算顺利,到了照例放饭的时候,上到主持人下到一般的工作人员,每人手上都领到了一个精致的便当。以前蔬菜都是蔫了吧唧的,这次炒得青翠欲滴,里头的荤菜就有四五样,胡修沅贴心至此,于是工作团队上上下下都在说她的好话。
饭菜很可口,不过卢燕却是味同嚼蜡,她扒完最后一口饭,已经浑然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滋味。
☆、第二十二章
胡修沅也挑了个便当同温嘉言挨在一块吃饭,她吃饭比温嘉言还要挑剔,挑挑拣拣吃了几样菜,扒拉了几口饭就算饱了。不过她主要也不是为了吃,她就是想腻在温嘉言身边,还笨手笨脚地帮温嘉言布菜,弄得那些盘子叮当作响,这般认真的背影,就算是旁人看了也会感动。谁也不知道温嘉言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他的胃口似乎不受什么影响,依旧在那边吃得慢条斯理的。
卢燕心想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回避呢,好让他们二人世界。工作人员很有眼色地撤得干干净净,化妆间里面就剩下他们三个。卢燕心里想归想,可就是有点不想动弹,心里头却不得不承认,即使远远地望着他们两个,光看背影,也会觉得他们很登对。登对的最高境界,大概是门当户对吧。以前总是对门当户对之类的话不屑一顾,如今才知道这句老话蕴含的何止是人生哲理。卢燕在金家住了多久,她就努力适应了多久,有时候努力再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还不如胡修沅她们随手做了的效果。因为那些事情对于胡修沅她们来说,就像是呼吸那般自然。
正当卢燕内心无比纠结的时候,耿忠平忽然过来找她了。他知道她今天录影,同在一个电视台工作,跑这么一趟很方便的。最近天气冷了,耿忠平在衬衫外面罩了件羊毛衫,也许是在外面跑新闻跑累了,羊毛衫上微微透了汗渍。一样是白衬衫,耿忠平穿着也不是不好看,但更多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工作服,远没有温嘉言穿在身上那般笔挺,那般衣冠楚楚。人的身世背景,像是背负一生的烙印,两个世界的人,彼此泾渭分明,卢燕心想,也许耿忠平才是她的同类。
耿忠平作为曾经来过节目的嘉宾,既然碰面了不可避免就得和温嘉言打个招呼。温嘉言礼貌性地回应了,而后目光诧异地看了卢燕一眼。胡修沅也站在那边颔首微笑,她不发脾气不任性的时候还是很淑女的。
卢燕其实也有些意外,耿忠平在那边嘿嘿笑着,“给你这个。”保温瓶里面的水还是滚烫的,水里面放了胖大海和甘草,卢燕经常主持节目,很费嗓子,胖大海有润喉的功效,不过它本身没有什么味道,所以又加了点甘草,增加一些口感。胖大海浸透了之后就成了棕褐色,像海绵似地水中伸展,样子看着朴实无华,却是再贴心不过,就和耿忠平平素的为人如出一辙。
“多谢。我这几天嗓子正有些不舒服。”耿忠平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电视台的午休时间很短,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卢燕赶紧掏了纸巾给他,让他自己擦擦汗。
耿忠平笑着接了,他粗率惯了,拿着它在额头上乱抹一气,结果就有细小的纸屑粘在了额头上。卢燕不禁莞尔,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揭了,如果单从背影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两人正在打情骂俏。温嘉言似乎回头看了一眼,下一口饭就吃得急了些,细小的饭粒梗在喉间,突然开始呛咳起来。胡修沅顿时慌了,又是递水又是顺背,在那里一阵忙乎。
卢燕眼角的余光似乎瞄到了一切,她心里闷闷的,抬腿就往外走。耿忠平还要上班,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两人边走边聊了几句,其实也没说上什么要紧的话,不过耿忠平离开时步子迈得格外轻快。耿忠平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不见,卢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看了化妆间一眼,最后还是掉转方向去了角落里的洗手间。
温嘉言忽然心不在焉起来,无论胡修沅怎么逗他,他的回应始终不多。主持人在台上都是滔滔不绝,私底下却话不多,估计是工作时把说话的额度都用掉了。这也算是主持人的职业病了,不过温嘉言往常还不是这个样子的,胡修沅只当他是有些累了。直到下一集开录,卢燕的位置都是空着的,温嘉言临去录影前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这一次收工得特别早,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一会儿要去麻辣香汇吃宵夜。那天电视台开庆祝活动他们几个就商量好了,这次由卢燕请客,也算是她感谢制作团队半年多来的照顾。
制作人越俎代庖地邀请道:“胡小姐也一块去热闹热闹吧。胡小姐肯赏光的话,那是蓬荜生辉啊,我们脸上也有光。”
“自然要去的。您太客气了。”胡修沅欣然同意。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奔赴那个火锅店。胡修沅从兰博基尼上下车,对着温嘉言撒娇,“有点冷。”温嘉言只好宽下外套,给她披上,她闻着外套上淡淡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心里那个小甜蜜呀,为自己的小计谋得逞而兴奋不已。卢燕和其他工作人员走在前头,他们走得很快,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麻辣香汇虽然是国内知名连锁,不过价格还算比较亲民,所以胡修沅这次算是纡尊降贵了。一到火锅店,人就暖和起来了,年轻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地坐下了,卢燕也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她刚一落座,温嘉言紧接就坐过来了。温嘉言坐哪儿,他旁边的位置就是胡修沅的不二选择。卢燕心里有些不情愿,她已经看了半天他们卿卿我我了,再看下去的话她怕自己会消化不良。不过如果现在站起来换位置就有点太刻意了,于是只好作罢。
大家围坐成一圈,热气腾腾的火锅,很容易把所有人的气氛带动起来,一开始就算有些拘束,后来也就放开了。胡修沅倒是没什么架子,她吃得虽少,话却蛮多,虽然大多数是对着温嘉言说的。工作人员当中有几个胆大的,开始和胡修沅说说笑笑,她现在也就二十岁,正是活泼开朗的时候,很快就和他们玩得很好。于是有人开始向她敬酒,她也不推辞,喝了一杯又一杯。胡修沅的酒量看来很好,几杯酒下肚,除了脸色更加红润些,其他基本没有什么异状。
温嘉言忍不住叮嘱道:“少喝点。”
胡修沅无所谓,“喝醉了大不了你载我回去呗。”说虽如此,后来但凡有劝酒的,胡修沅都婉拒了,“会喝醉。我怕被骂。”
大家早就看出苗头了,平日里不敢闹腾,现在开始趁着酒意起哄。胡修沅听了也不生气,她粉颈低垂,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
温嘉言恍若未闻,只是专注地往锅里扔菜,扔各种各样的丸子。他们这次点的是鸳鸯锅,像温嘉言这种不吃辣的,也不至于到最后还空着肚子。
辣油锅里的丸子半浮不沉的,胡修沅和温嘉言咬耳朵,“快熟了么?”
温嘉言微微一笑,“快了。”
火锅咕咕咕地冒泡,那些丸子裹了红油,粉粉的有些可爱。温嘉言捞了一勺,顺手给了卢燕,“吃得太少,酒却喝得太多了。”
卢燕低声道谢。她今天确实喝得不少,平时她也着实喜欢这些据说并没有什么营养的贡丸之类的东东,她咬了一口丸子,这里的丸子挺好吃的,很q弹,香菇味很浓。卢燕却越吃越伤心,她悲哀地想道,今天如果喝醉的话再也没人送她回家了。一想到这,就仰头多喝了几口。
胡修沅有些震惊地看着卢燕,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厉如刀,他们一大群人忙着吃吃喝喝,谁也没有瞧见她的异状。
“头有点晕。”胡修沅低声道。
温嘉言叹息了一声,“你这是喝多了。”
胡修沅娇笑着说:“我也要吃丸子。”
温嘉言有些迟疑,“你平时不吃这些东西的。你确定?”胡修沅在那边点头,温嘉言于是道,“那我帮你弄。”
“不用。”胡修沅劈手就夺过勺子,“咕咚咕咚”,丸子一粒一粒欢快地滚进辣油汤,胡修沅瞅准方向,用力一拨,立刻汤汁四溅,卢燕手上感到一阵灼热,就连脸上也不可避免地零星溅到。
“对不起对不起……”胡修沅道歉的态度很诚恳,抽出纸巾帮她擦拭。烫过的地方原就娇嫩,被这么狠狠一擦,立刻火辣辣地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