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昂的《杀夫》探微女婚姻悲剧之

陈伟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爱尚小说网 www.aslwx.com,最快更新陈伟超文集最新章节!

    李昂的小说对性描写、性主题及与之相关的道德问题的露骨描写,使得她成为相当受瞩目及争议的一位女作家。但是,李昂受访问时,曾就自己的文学观作出这样的辩解:“文学的最终目的是写人性,而人性是被社会所制约的,所以我很愿意去探讨社会制约所影响的人性问题。”我认为,李昂这话说得不错,她的小说里经常触及的“性”题材,我想,这个其实是借此来反映社会现状,就是写人性问题的。

    李昂的杀夫以极其凌厉的姿态宣告了女性对以男性为中心社会的反抗。她所杀的这个夫,不只是女主角的夫,还有男权社会加诸于她的限制,它包括了经济剥削、身体的束缚等,是一切父权、夫权、男权的象征。陈江水可以说是代表了父权社会的典型邪恶,李昂赋予林市觉醒的能力及变动勇气,让她跳脱传统妇女角色,不再典型化的劣势者。我参考了几本颇为著名的关于社会学中婚姻关系方面的书籍,再结合我自己所学,稍微总结了一下,我认为,造成林市这样的女性的婚姻悲剧的原因主要有一下几个:

    一、先天上,女性的体质不入男子,使得她们在面临暴力时选择逃避。

    从历史上看,这个问题好像得从私有制的产生之日说起。因为人类从原始社会步入奴隶社会以后,也即是说,人类即从采集经济向种植经济转变。从那时起,所谓男耕女织的生活足足影响了炎黄子孙数千年之久。女子平时的工作就是管理家中内务,闲时织做针线活补充家用等。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女子,加上缺乏锻炼,就更加的“柔情似水”了。这也使得她们在面临暴力时,常常显得手足无措。更何况,杀夫中的“林市身上没几两肉”试想,她面对陈江水的欺压时,除了忍受,还能怎样?

    二、经济上的不独立,使得很多妇女在受虐后不得不选择忍声吞气。

    正如上文所提及的,在男耕女织的社会里,女子在家庭经济中往往处于附属地位。林市以从前丈夫赌博赢来打赏她的几个铜板,在四处替人做工,而流言阻其成事,终至乞讨的境况中,买了几只小鸭,妄图以此来维持生计,并以精神支持时,遭到陈江水的戕杀。而在唯一的精神与物质的出路俱已断绝之后,林市在幻梦中走上了杀夫的绝路。走上这条路,可以说是陈江水自己造的孽,就是他把林市唯一的希望都打碎了,简直就是不给人留一条活路了,林市迫不得已,终于走上了不归路。

    但是,我们看看之前林市所经历过的事,她每一天过的日子,好像都颇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或者说是非人的日子。她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激烈的反抗举动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一旦离开丈夫,可能就要回到以前那般忍饥挨饿、四海漂泊的生涯。这样的生活,忍受,似乎比什么都好。

    三、心理上,家丑不外扬心理的影响以及有苦无处诉的苦闷。

    婚姻危机,是人生中最为痛苦的事,就像前美国第一夫人希拉里所说的:“我经历了毕生最感心力交瘁、最令人震惊、最为伤痛的事情。”随着社会的不断开放,在现代家庭中,婚姻危机时有发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婚姻不出问题,何况是在动乱、落后的台湾渔村呢?当然,找人倾诉是释放心中痛苦的好办法。

    事实上,林市是向人倾诉过她的苦恼的。在故事开头的叙写中曾不断地向邻人述说自己的噩梦,恐惧和慌乱。但是,没人愿意听她的胡言乱语。文中特别写到,以阿罔官为首的簇边妇女,生活艰苦,在可果腹中并无多少可供她们娱乐的,于是邻里的隐私便成了她们的谈资,而其中最可感其兴趣的,就是关于性方面的流言。她们的那种欲言又止的述说,那种兴奋的倾听,皆可回味。然而其中又含有各自性不得满足的怅然与嫉忌。于是,流言变成了恶毒的人身攻击和对当事者人格,尊严的侮蔑。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愿为林市的聆听者,她的一肚子苦水无处倒,终于酿成了悲剧。

    四、文化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贤妻良母、男尊女卑等思想的影响。

    在以男性为中心的中国封建社会,女性的位置只是在家庭。她们的身份不外三种:未嫁为女,既嫁为妻,生子为母。封建礼教一直注重妇女的贤与良“贤妻”与“良母”是社会与家庭对女性的最高要求。所谓贤妻,就是温柔驯服,克己事夫,恪守三从四德,自觉为丈夫奉献一切的女人。所谓良母,如同列女传作者刘向所说:“行为仪表,言则中仪,胎养子孙,以渐教化,既成其德,致期功业。”主要是从家庭教育的角度,既要求母亲做子女的处世楷模,又要承担起养育子女的重担。但是,这样的女性,纵观历史长河,除了孟母、岳母等寥寥可数的几人外,又有多少人人能够做到?那么,儒家所提出的这些要求或准则,只适合作为一种理想化的模型罢了。

    另外,中国男性一些扭曲人性的审美观,如要求女性要有“三寸金莲”“楚腰纤细”等等,也扼杀了女性自然美的天性。

    五、社会上对丈夫打妻子歪曲其合理性,以及包办婚姻扼杀女性的恋爱自由。

    中国有着两千多年的封建文化,留存于世的不光是辉煌的无价的珍宝,还继传着其中的不良传统。作为封建文化的指导思想,三纲礼教理论不仅成了封建统治者的工具,还成为人们头脑里根深蒂固的观念。掌握着国家、家庭的权力永远是男性,从而形成不良的男权文化和夫权思想。陈林市时代,特别是在落后的边远地区,推崇男性对女性暴力,父母对子女惩戒的历史传统,依然深深地影响着中国家庭。从书中开头叙来(因是倒叙),可知林市结果,竟未得一人同情,有的只是示众中的围观与众人的不解与嘲弄。可见,在社会上,丈夫打妻子向来就是被认为是合理的、天经地义的。

    再者,林市根本就没有对自己的婚姻说“不”的权利与机会,完全是由他叔叔一手操办(因林市的父亲早死)。当然,在他叔叔看来,林市能够换回几斤猪肉已是很不错的了。

    六、教育上的普及程度以及女性受教育的权利。

    在封建时代,中国男子有受教育的权力,可以通过科举考试实现“学而优则仕”而女子教育历来不受重视。妇女最重要的本分是“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从也就无所谓才,有了才反而会不安分。因此,妇女根本没有学习知识的必要“女子无才便是德”、“妇人识字多诲淫”一直是封建社会评价女性的道德标准,是女性的文化价值定向。也有主张妇女识字的,不过要有限度,即能持家足矣,多了反倒是麻烦。于是,在旧中国,不要说绝大多数劳动妇女是目不识丁的文盲,林市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当然,受教育的普及程度的极其狭窄性,也一定程度上导致像陈江水之类的人物的粗鄙、不大绅士的举动,此处不再展开讲。

    七、时代因素的影响。

    在那物质和精神极度贫乏的年代,李昂的杀夫主要突出的两个主题,就是性与饥饿。这文中的性不是美妙的,甜蜜的,缠绵的,引人遐思的,几乎尽是残酷的,屈辱的,血腥的,原始的,混合着女主人公的血泪。

    除了性之外,还有一个人生的困厄:饥饿。饥饿的阴影似乎笼罩了林市的一世。幼时,因父亡,母子被族人赶出家门,讨饭乞生,捱尽饥饿的苦。林市的母亲也是因为饿了几天,受了人家的白米饭团,咀嚼中任人奸污,被视作伤风败俗,以奸夫淫妇处以死刑的。所有的这些,都增加了林市这个时代、这个地区的女性的生存困难,从而影响她们的婚姻幸福。

    幸运的是,新中国成立之后,随着妇女解放、男女平等的实现,女子无学的状况得到根本改观。但是受旧的传统观念的影响,即使在今天,女子入学受教育仍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尤其在偏远农村和贫困地区,女子就学率远远低于男子。到1990年,我国女性有文化人口所占的比例只有43。55 %。“妇学不讲,为人母者,半不识字,安能教人”?一个世纪之前维新志士就发出这种感叹和呼吁,今天,批判封建传统道德,提高妇女的教养,造就有知识的贤妻良母仍是我们面临的艰巨任务。

    其实,杀夫在极力披露女性悲惨婚姻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课题,那就是:如何营造和谐的婚姻?林市的命运值得可怜,我觉得,我们应该看到的不仅仅是林市个别女性的悲惨命运、婚姻惨剧,而是在当代文明社会里,我们更应该从中得到何种启发,如何谋求我们未来的幸福的婚姻生活,以及寻求自我解放的道路才对。我想,这也应该是作者的创作意图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