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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生活
没有金属
生活缺乏质感
酒和色接近于低俗
我用黑色的笔，在
泥土中写下城市的隐喻
我说大地正在下沉
海水漫过来，没人愿意回头
没人哭泣，毁灭或者逃亡
都有相似的归宿
偶然
她试图用鲜红的石榴
唤醒我迷失的春天
她固执地说绿色是毒药
以及生活总是偶然
她用肢体讲诉她内心的隐秘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
窗外正是冬天，阳光明亮
没留下火烧灼的痕迹
画
我在一棵树上画画
很离奇，很抽象
接近于不可知的存在
可是现在是冬天
炉子里还没有火
我把画随手丢进炉子里
本来想留住些什么
一不小心
我看到谁的灰烬
梦
我无法告诉你我准确的位置
我只知道自己轻车熟路
橘林让黄昏变得阴郁
鸟在黑暗中击打窗棂
我伸出手抚摸，那条
任意河流中都能偶遇的鱼
我怀疑自己一个转身
就再也找不到归路
疑问
我不敢确定
她是不是消失了
昨晚她还在电话那头
说着诸如爱之类的话
不过是一个夜晚
一个白天
我无法一步迈过去
真相
那么我们就从八月
说起，水流越来越低
绿色植物丢掉幻想
荒原裸露出诗意的骨骼
我们还得继续往下走
我们总想接近于事物的
真相，屋子越来越黑
密不透风，别紧张
风化总会从我们内心开始
那年
那年我去爬东山，那年
我口袋里还有一百多元
我在半山腰算了一卦
说是旱莲逢雨
我从没数清过东山的
台阶有多少级
火车要南下，没定归期
我忽然发现山顶的火车站
露出疲惫和孤独
古战场
百万蜀军在书上是几个字
百万蜀军在这里是山石
是江水是野草
风声划不破时间的沉郁
有人在黑暗中说起猇亭
沉默了几千年了
有些倦了
百万蜀军从泥土中探出头
城市瞬间寂静
细节
常常忽略我们分手后的细节
又常常陷入记忆的焦灼
等待和饥渴之中
羊在黑暗中舔噬我们的身体
不想说出疼痛。不想惊呼
忽然记起像火一样的柿子
翻过冬天低矮的围墙
跑向山林，跑向原野
跑向我们不经意的童年
在时间深处，笑
影子
影子在我身后徘徊，影子
伸出手触摸黄昏的剖面
影子还对我说起远方
说起被炊烟撕扯的村庄
我无言，我努力把头抬得高些
黑暗和尘土漫过来，这样多好
我们行走在镜子的两面
我们可以在寂静和悲伤中
彼此观望
行为艺术
他们站在夜的深处
饥饿露出尖利的牙齿
玩着火，谈论人肉的美味
以及活着的价值，肆无忌惮
有人围观有人调笑，还有人
撩起衣裙半推半就
集体失声把生活逼入绝境，而后
在某个陌生的清晨醒来
穿上各式各样的衣衫
用物质掩饰夜的暗伤
石头
我喜欢看各种不同的石头
和荒草一起生长的石头
躲到黑暗里聆听的石头
沿着古老的街巷行走的石头
同灯火疯狂摇晃的石头
在夜空中飞来飞去的石头
石头偶尔回头看我，满脸怜悯
我喜欢的石头逃到一个无人的
春天的空谷里
我再也听不到它的呼吸
怀念，或者幻想
不想说起冬天，不想说起雪
我站在一间黑暗而阴冷的屋子里
尘埃是时间和物质的灰烬
墙角的手风琴背对着我
没人拂去它满面的苍老
无聊时城市和乡村
依然玩儿着黑白转换的游戏
这些都和我无关，我的思绪
只停留在三十年前或三十年后
一场场雪就如同一场场盛大的虚无
圣诞节
听不到风声，天空还没暗下来
橘林紧捂着某个季节的气息
我说放松些，再放松些
今天是圣诞，白色的圣诞
告别故事，我离故乡很近很近
多年来，我从不同的地点
不同的角度想像我的故乡
记忆模糊，有泪流过的痕迹
鸟儿在窗外说着方言
我的窗户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父亲的菜园
父亲的菜园有些荒芜
特别是眼前的冬天
父亲守着菜园叹息
白菜和萝卜面目平庸
没有他想要的色彩
父亲很焦灼，却漫不经心
他不去看落日和季节
他一生都在行走
他一生都没种出能让他
安静下来的菜园
记号
第十年了
邮差还没有来
查拉斯图拉站在我的山岗上
查拉斯图拉站在我的山岗上
查拉斯图拉手举火焰
静默不语
灰暗的天空中有金色的鸟飞过
没人欢笑，没人忏悔
查拉斯图拉手举火焰
灰暗的天空中有金色的鸟飞过
铁索寸寸断裂
查拉斯图拉站在我的山岗上
雨水
雨水敲打我的窗户
带着一万米高坠落的恐慌
这个冬天过于明亮
被肢解的事物
渐次从黑暗中醒来
春天还没有来
我说孤独，雨不解
我说死去，雨静默
青色的发丝在荒野中燃烧
一只手
一只手
在幻想中
散发着诱惑
一只藏于冬天的
密室中的手
一只捏碎时光骨头
写满未知的手
黑暗和湿润如此矛盾
那只手，游走于其间
月光不可能保留完整
月光不可能保留完整
我有我站立的方式
我也有我，笑的理由
蓝，挖空白的内心
火焰终于学会沉默
他们说这是冬天，生长
幻想和孤独的冬天
思想正被温度冻结
记忆弯曲，夜空中
有鱼游过的痕迹
琐忆
意象贫乏
牛和草找不到归途
一不小心，打谷场跌进时光的漩涡
物质最终选择灰色，便于隐藏
蜻蜓飞入黄昏的镜面
天空中传来谁的呼唤
一群人围坐在柴垛周围
用月色填补各自的面孔
城市行走乡村的路上
背景
他们要我填写简历
姓名，籍贯，出生，经济收入
以及主要家庭成员的社会背景
我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
我仿佛重回到三十年前
我突然看到一个面目模糊的自己
阿黄
在街的拐角处
我大声叫阿黄的名字
它回头用陌生的眼神
看看我，我忘了
三十年前阿黄已莫名其妙的
失踪，就好像这三十年里
许多从我身边走失的事物
可是阿黄只是一条狗，我又
想起了它走失的那个冬天
光
黑暗和尘土漫过来
光，有些疲惫
上帝说：要有光
于是世界就有了光
我时常把白天和黑夜
颠倒过来，像蝙蝠
光跟在我身后
在红灯区的深夜里走来走去
光很惊讶，它突然
看到自己身体内的某个空洞
门
门很窄
身体过于雍肿
我们首先要脱掉衣衫
把赤裸还给生活本身
然后是追求，信仰和道德
以及诸如灵魂之类的碎片
放心，这只是生活的片断
无人知晓，也没谁能说出
门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冬
我确定我正在荒芜
天空，风和水，以及土壤
都和这个季节无关
仿佛时光和路的尽头
云朵上站满已亡者的灵魂
雪人在窗外敲打我的窗户
雪人在窗外敲打我的窗户
我说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没心情
我扭头看了看窗外
有冬天难得的阳光，很明亮
城市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壳子散落一地
鸟巢
喜鹊用枯树枝垒巢
可能用了
整整三个冬天
夏天看不到
冬天
它变成树唯一的风景
此时我隔着玻璃窗看它
看它和不远处的城市
有多么的不协调
我和那个女孩去游车溪
八年前
我和那个女孩去游车溪
去看山石，溪流和溶洞
整座大山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山色清幽，我们心如止水
我们都在山神面前许愿
像善男信女
我第一次学会许愿
那个女孩后来成为别人的妻子
我们一起在欲望的河流里沉沉浮浮
直到最终，我们失去对方的消息
穿皮短裤的女孩
穿皮短裤的女孩
就住在我家隔壁
年轻，漂亮
白日里憔悴，夜晚放浪
灯火一圈一圈暗下去、
没人在意她身体之外的故事
三年来，我们假装互不相识
只是在黑暗中我常常想起她
此时她的身体变成一个个
丰满的符号，压得我喘不气来
兔子
兔子刚刚进入我的身体
那只被冬天的落叶
追赶的兔子，惊慌失措
在黑暗中啃食红色的根茎
烟花四起，夜空被雷声唤醒
人们嘴里生长着春天
我的兔子并不在意
它要独自面对那堵
密不透风的墙
背景墙
背景墙很宽
灯光柔和
适合于沉陷
墙体有些倾斜
不过没关系
没谁在意
影子有点多余
它站在背景墙边
抽泣
我想安慰它
伸出手，我忽然
找不到我的身体
年
年还没有来
这只是一种感觉
形同虚设的感觉
所有人在一间黑屋子里奔跑
石头的盲目来自于它孤独的内心
年穿过天空中的裂缝，摇摇欲坠
我突然想到秋天里的果实
明晃晃的阳光金子般洒落下来
猇亭
猇亭是一个古镇
猇亭是长江边的一个古镇
猇亭是鄂西长江边的一个古镇
如今的猇亭也穿上光鲜的时装
以掩饰身体某处的残缺
人群在迷失的音乐里狂欢
我只想象着深夜里的猇亭
夜空被一只巨大的鸟占据
黑暗里爬出来无数具没头的尸体
故事
在你的故事集里
我正在悄然隐退
我们一起行走过的城市
天空和道路，已失去原来的色彩
木棉树还会在春天里开花
用颜色和欲望杀人
我们从来都不说出爱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都明了
折磨要比爱，更持久
大师
大师端坐在小巷口
这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装满光的铜盆在自己身体里寻找
前朝旧事，一场火拯救了一个时代
大师低头看他的双脚
看有没有被时光浸出的绿色
大师被悬挂到斑驳的墙上
他干枯的发须还在责问
是谁为我选定这该死的牢笼
金鱼
难以想象
我的空间如此狭小
以至于梦，无处安放
我小心翼翼地游动
看玻璃缸外斑驳的影子
从自己的空虚里虚构故事
某天某年对我没意义
我只剩下一个明亮的名字
我每天和我的名字干杯
对称
你对我说春天来了
田里的豌豆苗要开花了
大片大片的绿
还有紫，触目惊心
你忘了我们已流落到城市
我们在冷漠和坚硬里挖掘生活
怀念并不是一种罪过
只是我们需要更多的耐心
我们会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
寻找到另一个对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