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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励深望着她失控的样子,忽然很害怕,烟瘾上来,他抽出根烟来,叼在唇边,颤抖着打火,一吸,再吐出烟雾,眼里也泛起雾气,没点头也没摇头,无比冷静的与她洽谈:
“我觉得,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我离开之后,你可以选择开始你新的生活,如果时间能够冲淡我对你的伤害,那么等到再见的时候,我们之间一定是纯粹的。”
他其实,对这样的关系,早就累了…只是彼此偶尔的甜蜜,想要占有她的心,令他麻痹而已。他不想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状态,有时很近,却又至于隔阂。
梁肆冷静了一下,回味着他的话,再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冷冷的发笑:“呵,你是说,你离开,给我选择新生活的机会?那么你呢?你会怎样?”
我会等你。他心里回答着她,可嘴上却没说出口,他怕他的答案,会成为她的牵绊。
彼此牵绊了这么多年,尽管有快乐,有心动,却始终无法除去彼此心中的芥蒂。
他是她的噩梦,她是他的阴影。
他们无法纯粹的去相信彼此,这样畸形的关系,陈励深一刻都不想再继续,时间越长,他越爱她,就越是贪心,他渴望着她的真心,渴望着她毫无芥蒂的爱,而不是午夜梦回处,成为她的梦魇,若即若离。
所以他必须离开,给她脱离他的空间,然后无论她如何选择,陈励深都愿意等。
陈励深吞下所有的情绪,疲倦的摇摇头,很认真的宣布:“梁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梁肆死死的握住拳头,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陈励深转身离去,她也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还能说什么?她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是纯粹的?她不再恨他她要全心全意的做他的女人?
不是这样的,她做不到,至少她试过。
梁肆瘫坐在沙发上,眼泪滚烫滚烫的落下来,她猛然发现一个事实,这些年来,她似乎真的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影子,没有朋友,没有住处,只是跟随着陈励深,像个可怜的附属品,以至于她如今听到他要去求学的消息,就崩溃得不能自已。
鸟儿停靠在树枝,树枝从不会折断,因为它相信的是自己的翅膀。
而这些年来,她对他的纠缠,对他的依赖,让她失去了翅膀。
她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摆脱过去,摆脱对陈励深的依赖,去试着独立,只有这样,她才能从那段可怕的过去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女人,站在陈励深面前。
只是为什么,要残忍得在这个时候逼迫她独立,她毕竟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第36章立(2)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过这样一个人,在你们的第一次相遇,他便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闭上眼睛,你甚至不能够清晰的记得清他当时的面容和衣着,只是第一眼他带给你的深刻,是在别人身上见一万次都找不到的感觉。】
当天夜里,燥热与蝉鸣夺去了梁肆的睡意,她躺在枕头上,空洞的眼睛机械的眨着,就是盼不来天明。
这一整晚,梁肆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她到底,爱陈励深什么。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己为自己糊涂的感情来一次梳理。
从认识的那天开始,到如今他将离去,她的心从未对自己诚实。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过这样一个人,在你们的第一次相遇,他便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闭上眼睛,你甚至不能够清晰的记得清他当时的面容和衣着,只是第一眼他带给你的深刻,是在别人身上见一万次都找不到的感觉。
陈励深对于梁肆,就是如此。
于是凭着这一种“深刻”,她开始注意他,暗恋他,最初的那段时光,年少的她默默的喜欢着那个她根本不了解的理想中的男孩子。
暗恋即理想,那时她爱的他,是经过自己美化后的理想中的人,可当狠毒的现实呈现在她的眼前时,梁肆便下意识的中止了这份爱。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痛恨与纠缠当中,她肆无忌惮的花着他的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帮助,她享受着他被威胁之后的妥协,她收集起他因她的纠缠而抓狂的眼神,阴魂不散的做着他的阴影,不断的提醒着他所犯下的恶行。
她高估了自己,以为爱与恨能够泾渭分明。
日积月累,朝夕相对,她慢慢的发现这个曾与魔鬼同行的男人,会在午夜起床,温柔的哄着自己的母亲入睡。
他会在卧室里养上许多盆花,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细心灌溉的脸上,如金子般灿烂。
他总是在生气的时候威胁自己,他爱说“梁肆你信不信我…”这样的句式,却从没真正对她怎样。
他会在她受伤的时候暴躁又心疼,他会在被她调戏的时候耳根通红,他会在假求婚的时候演得十分入戏,他会在说爱她的时候简洁又笃定。
梁肆哭了。
她不舍,她又必须舍。
梁肆狠狠的捂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泛滥,蜷缩起身体的微微颤动着,压抑得痛哭起来。
这巨大的痛苦不是来源于离别,而是失去。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他们可能再不会是彼此的牵绊,就像是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惧所击中,万箭穿心,痛得不能言语。
天渐渐的亮了,她的眼睛胀痛难忍,爬起来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双眼通红的自己,她决定今天不要出门。
打开电脑,梁肆百度了一下同城网站,犹豫着,最终还是发布了一条求租信息。
…
傍晚,裴叶琪的电话打来,梁肆才从久久的昏睡中醒来。
两人约见在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一天没有进食的梁肆却对这一桌子的牛排披萨毫无食欲。
裴叶琪担心的看着她,道:“梁肆,你怎么了?”
“我怎么?没怎么啊?”梁肆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塞面条。
裴叶琪说:“人家说女孩子的朋友分为三种:一种是洗头发才能见的,一种是不洗头发也能见的,还有一种是洗完头发都不想见的,呵呵,我真庆幸,我是第二种。”
梁肆瞪了她一眼:“少臭美了,我不就一天没洗头,至于嫌弃成这样吗?”
裴叶琪笑笑,低头吃饭,两人的气氛渐渐融洽。
“阿肆,你今天这么憔悴,是不是因为陈励深要走了?”
梁肆愣了愣,心里忽然又疼了起来,嘴上却说:“不是。”
“嘴硬。”裴叶琪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事?
两人没说话,又是好长时间的沉默。
“裴叶琪,”梁肆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盘子,淡淡的说道:“我们和好吧。”
裴叶琪一愣,看着她,忽然眼睛一热,然后静静的回了一句:“嗯…”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横亘在多少破碎的友谊之间,重于千斤。
两个人缄默了很久,只有叉子和盘子响动的声音。
裴叶琪低头,掩饰住就快要落下的眼泪,喃喃的说:“阿肆,对不起,这些年,是我误会了你,陈励深都和我说了,他说你当时给他的情书,是我的…”
梁肆也喉咙发紧,脸一红,嘴上依旧开着玩笑:“我是雷锋嘛!”
裴叶琪的眼泪不慎落了下来,她微笑着擦了擦,呵呵的笑出声来:“讨厌,你都不说,害我生气了那么久那么久。”
梁肆也眼圈红红,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有写情书的,只不过后来我觉得,他陈励深算老几,他也没替我抄过作业,他也没替我上微机课时点到,他也没陪我罚过站…”
裴叶琪一下子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捂着嘴巴,低下头去。
梁肆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
等到情绪释放的差不多了,裴叶琪用纸巾擦了擦,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阿肆,那天陈升进急救室,陈励深当着我妈妈的面拉着你的手离开,后来我去质问他,我问他,陈励深,你欠我一句解释。他对我说,他说小琪,我不欠任何人,我只欠梁肆。”
梁肆听了,久久没有回话。
裴叶琪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担心的说:“阿肆,求你,留住他吧,别让自己后悔。”
梁肆无力的摇摇头,揉揉额角:“你不懂。”
她与陈励深,在青春的枪林弹雨中,一同看过多少悲喜。
争吵有时,相爱有时,也终究躲不过这样的分离。
不是不想争取,只是那些不可提及,何时方休?
不停留便不停留吧,想走的就让他走,是时候不要再回头,朝相反的方向走一走,说不定那些不该记住的,就真的会因为重逢时的微笑,彻底消逝。
有一天,或我不再记恨你,愿你不再愧疚我。
…
陈励深将一切收拾妥当,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他走到梁肆的门口,曲指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他的心里一沉,打开门,花香扑面而来,阳光照进室内,窗边的风铃轻轻地动了动。
她的衣服,她的电脑,她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过。
陈励深迈开沉重的步子,缓缓的走进,看她曾经用过的水杯,看她挂衣服的挂钩。
桌面上平平整整的摆放着一封泛黄信,他拿起来,想拆开,手却停住了,他不敢看,他怕看了,他就舍不得走了。
…
飞机渐渐升空,陈励深再次拿出那封信,靠在座位上,小心翼翼的拆开。
在见到信那一瞬间,他的唇线忽然绷得僵直,深邃的眼眸里如有流星划过。
映入眼帘的是她显瘦刚劲的字体,一笔一划,认认真真。
hi,陈同学,你好,展信愉快!
我从来没给人写过信,这是第一次,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我从小最头疼的就是写作文了,呵呵,有些小激动。
我叫梁肆,高三b班,比你小两届,你一定没见过我吧,但我经常碰见你。
第一次见你是两年前,在我打工的书店,你固执的想要买走老板的花,却碰了一鼻子灰,我当时正在做收银,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你。我觉得你很特别呢,哪有男孩子像女生一样喜欢花花草草呢?
你还记得那盆栀子花吗?那盆是我的哦,是不是很香?其实那个时候我有点懊恼,为什么你不来问我呢?我一定会把花送给你的。
陈同学,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你,即使是背影,即使我有点散光。我总是在打工的时候向门口张望,期待你的身影。我总是在上课的时候莫名的分神,等到下课铃响,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验算纸上写满了你的姓氏。
好丢人啊,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虽然读书这样不专心,不过我保证,第二次模拟考试我一定把数学考到100分以上!
陈励深,我总是在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阳光吗?你应该会很乐观吧?你会不会经常大笑,像我一样没心没肺?
我希望是这样。
可是两年了,我一直看着你的变化,也很担心你。或许是你的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你的大学生活过的并不如意…你很少笑了,你开始喜欢穿深色的衣服,我很担心你。
人都有被苦难蒙蔽双眼的时候,但你千万要记得自己的方向。这句话是我爸爸和我说的。
我希望当初那个因为一盆花的生死而担心的善良男生,会永永远远的保持住他的天真和纯净,一直一直快乐下去。
难熬的时光就像是生了一场病,等到熬过去,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很美好!以后的每一天,你一定要过得开心而充实!要努力呀,总不能把世界让给你讨厌的人吧?
最后的最后,我想对你说:陈励深,我是梁肆,很高兴认识你,我会把你放在心里,带到遥远的未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