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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夜寻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反而望了一眼我抓住他的手臂,有点诧异的挑了挑眉,”而且什么?”
我一愣,心说难道是我听错了,正要解释却忽见夜寻眸光一动,从我肩边擦了过去,落在我身后。紧接着我便感知到一只湿哒哒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小小的,甚至像是婴儿的手掌,指甲却奇长,抵得我有点疼。
我还没动,夜寻便一手环在了我的腰上,将我直要转过去的身子按了回来,认真道,“先别回头,问你件事。”
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大概是气氛诡异使然。分明在冥界的时候我也不曾怕过什么恶鬼冤魂,到这里怎还会怕一个长了婴儿手的怪物。
但是夜寻突然认真说这么句话,我觉得更慌了,权当顺从的点点头。一时想是不是有什么缘故,没回答好我会不会就要被拖到沧生海海底了,一时又想光这手也不像是‘镜影虚构’爬出水面的我,我小时候也没这么长的指甲。
可他问的话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你的心当真是既定之后便不会更改的么?”
一霎恍惚,我脑中蓦然情绪浮现一抹场景,浸透冰凉的雪。
彼时的我扶着门柱在石阶上坐着,有人蓝衣淡泊站在我的面前,轻轻为我披上一层薄毯,将我冰冷的手暖在他的手心。
我感知到他掌心的温度,茫茫然抬起头朝他笑笑,“你怎么回来了。”
他风轻云淡道,“我来看看你可是又被折清欺负了。”
我摇头失笑,心口却好似陡然裂开了一道伤疤,连嘴角笑意的牵扯,都觉生疼。
……
不晓得他问的是否是这一份心意的坚定不移,我心境受到方才记忆的影响,难过得有点莫名其妙。
于是激动道,“若是对你,我自然坚定。甚至可以发誓,从今往后,男子之中,除了千溯,我只喜欢你一个。”
我原以为他会提到折清,但是没有。他只是点点头,极度平静且不容置否道,“恩,你发誓。”
夜寻这么个强势的模样其实很少见,他说话总是风轻云淡的,不会给人这么强的不可抗拒感。所以我当真就硬着头皮,动了动被那小手搭着的肩膀,将右手食指咬破了举起来,“我发誓。”
“花心了怎么办?”
我想不出什么花样咒法,就只按着最俗套的来,“那我就立马不得好死。”最快莫过于当下被拖下沧生海海底了。
夜寻静了静,“你不用咒自己。”或是浅笑,“你若违背誓言,那便换做我死。”
食指凝出的血滴落,便是意味着誓言结成。
我一口凉气没倒抽顺畅,唇便给人轻轻吻住了。唇瓣轻触的温软,叫我我心尖尖都狠狠颤了颤。
脑后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极为不舒服的尖叫,好似是给什么强行拖下了水,挣扎时指甲胡乱的扒拉着船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没一阵就消停了。
声音一停,夜寻便止了吻。
我干干一笑正要道出一句感激,他却先与我一步道,“张嘴。”
☆、第97章古物
死海到生海的过渡并没有明显的界限,那几乎只是一种感觉,让人自发的知道已经脱离了死海。
而后没一阵便起了浪,不大,但因为船是平底的,晃得很厉害。
我比较担心的是船身晃荡而导致水涌进来,一直抓着船沿,努力的维持着平衡,但夜寻却一派平静,问我,”要钓鱼么?“
话音落的同时,一片阴影覆盖而来,给我感觉只是眼前光线稍稍一黯,犹若乌云蔽日,瞬时遮挡了阳光。紧接着是听到船破水而行的声音,海面上的涟漪微乱。
我诧异的抬头,望见这一艘凭空出现的大船,样式上同凡界寻常的中型船只没什么区别,木制。这是这制船的木有些特殊,坚硬程度胜过铜铁数倍,亦带木灵属性,是为“凝针木”,千金难求。用来造这样一艘船,我实在难以想象。
夜寻拎着我上到船的甲板,再回头的时候起初的那扁小舟已经沉没了。
透过碧色的海水,可以看见它像是给什么拖拽着一般无止境的往下沉着,自船底漂浮一团纠缠的发,绕过船沿,幽幽的摇曳着。
也便是同时我才看见海底早没了那一团漆黑,恢复了如同岸边时的“干净”,层层落落的累着素白的沙石,即便是回眸死海的来处,也见不到神魔群葬的海底之景了,明明刚过死海不久的。
不管如何,我心里头诡异阴森的不详感终于褪去一些,才有心思问夜寻,“不是说沧生海内无生物么?纵然是在生海,也不至于会有鱼的吧?“
顶多只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我承认我被死海中那个搭了我肩膀的小东西留下了心理阴影。
夜寻还未说话,想去甚远的海域忽而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破水声,我遥遥看见那腾空而起的巨大的鱼鳍与尖利惨白得近乎扎眼的锋牙,稍稍愣了愣,然后想,啊,难怪需要这么艘大船。
如果是那艘小船,想必刚才的鳍云兽一口就能把我们连人带船的一齐吞了。
夜寻随着我的目光看了一阵,然后道,”你的最后一魂兴许就在生海的海域之内,只不过这里地域太过宽广,为做长期打算,才招来了这么艘船。“
我又问他这船是哪来的,他好生自然道,”过往为了省些气力钓鱼建的。”
我干笑着想,这海里头得有神器钓才能不浪费这艘通体由凝针木造的船吧?
如今我只差一魂,只要相去不远自能感受到残魂所在。
海底下并无特殊的标志性的物体,所以即便通过尘镜看到了我魂魄所在海域,也不能作为寻找的依据。好在我并没有找寻魂魄的时间限制,这地方也不是人人都能来的,即便得耗费个一月两月,找到魂魄也是必然的结局。加之我又是同夜寻在一起,更是没甚怨言,悠哉些钓个鱼也并无不可。
只是……我从未钓过,我以前只对寻宝给千溯调养这么一件事有兴趣。
夜寻简单的教了我怎么将鱼竿放下去,然后两人就各在甲板一边的坐着,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尤其夜寻道,需得安静点,这里的鱼很容易受惊,然后就不同我说话了。
于是我默默盯一会水面,看一会夜寻的背影,发了一个时辰的呆。
透彻的海水中可以清晰的看见颇为壮观的鱼群偶尔游过,足有成人男子手掌长度,只是我却从未见过这种鱼。长得有点呆呆的,但却很精明,我牵着鱼饵的丝线微微一动,就有小些的鱼过来咬断了丝线,将饵带走了。大的鱼看都不看,对饵没有一点兴致。
我实在想不透这样成了精的鱼,还要怎么抓。
回首夜寻,却见他收获颇丰的样子,一时更加颓败且无言,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正一回头,但见船边一条得有一米长的鱼腾空而起,追着条小些的呆鱼,张开来嘴,露出一口尖细的牙。
我当时也不晓得怎么想的,心急之下只将鱼竿当做鞭甩,鱼线轻轻一卷,一拉,下一刻那一米长的大鱼就在甲板上蹦跶了。
愣了一愣,才赶忙一道法力封住鱼的活动,激动朝夜寻道,“夜寻,夜寻,你看!我抓了条大的!”
夜寻转过头来,看一眼围着鱼兴奋得乱走的我,和被封得一动不能动弹的鱼,神色有点莫辨,“唔,看见了。”
我有点失望,因为他太不捧场了。
于是我偏开脸,依旧兴奋的去安置自个的战利品去了。殊不知船舱内没有能装这么大鱼的水箱,我只得用大网将之网住了再度丢进海里。
正儿八经的再度开工,仔细研究了那小呆鱼约莫一刻钟左右,平稳前行的船身忽而传来“咚”一声极大的碰撞,生生被撞得往旁边歪了一下,我亦被带得一个趔趄,堪堪晃了一遭才站稳。
我听得这一声响传来的方位,随即想到的是我的战利品怕是已经牺牲了,刚预备去看看,却给夜寻一手勾住了腰,拉了回来。与此同时,我的眼对上一双橙黄的竖瞳,好似覆辙一层角质的薄膜,模糊的倒映着我和夜寻的影子。
我看到它脸上的鳞甲,有点花,总体是偏绿。若非是那一双森冷的眼尚能活动,证明着它是活物,我都以为那鳞甲上像是生的铜锈,斑驳着,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这种生物再度颠覆了我的认知,我只看到它一个头,比船还要大一些,似龙,有角,整个头部却很嶙峋,面容是扭曲的畸形。若是以人类比,便是被人打烂了脸,没死,再生长的骨乱七八糟的长合在一起,凹凸不平,衬着那一脸花花偏绿的鳞甲,更是可怖。
夜寻从身后抱住我,不晓得是不是在笑,语气倒是有点无奈的,“你运气倒是不错,‘它’都能给你遇上了。”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在夸我,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
夜寻下巴抵着我的头靠着,并不显得紧张,而那怪物则是在头露出甲板后便一动不动了,像是狩猎前的宁静。
我觉着很明显,它是在同夜寻对视,想要确认他是不是足够危险,能不能一口吞下。
我夹在两者中间,不好乱动,只是眼光随意一瞟的望见船沿边那怪物的爪,数了一下,五爪。若它当真是龙,那便可怖了。
纯种的上古金龙早已灭绝。像冰渐这样的,生出龙翼,属应龙。纵然亦可以光明正大的道上一句上古纯种,但比及更早的金龙来,便还是太嫩了些,属于金龙分出来的旁支,纯二代。
对上这等同我父君差不多一个年代的,传说中已然灭绝的物种,我也是没底了。
再者,龙本性傲慢,两厢对峙之时素来不会做逃跑的一方。这也便是为何它们种族如此强悍还依旧灭亡的缘由之一了,宁折不弯,却奈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样寂静得迫人的对峙威压委实太强。我并非它眼神直对,时间也并不长,都有些受不住了,这等的事先前还从未遇过。
寂静之时,我看到“它”的下颌动了动,像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晓得是不是我的战利品滑进了它的肚子里。
与此同时,下巴压在我头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夜寻开口,淡淡的,道了一句,”让开。“
”它“的竖瞳一动,像是对夜寻的话立马起了反应一般,朝后缩了下。却没有完全的没入水中,反倒一顿的改作将我盯着。
我心说这难道是要挑软柿子捏?下一刻便听到一个声音,并没有所谓声源,凭空的传来。可得轻易的判断得出来那并非是人的声音,音色很是苍老,只是问了一句奇怪的话,”死的?”
我没明白,但是知道它是对我说的,但回话的却是夜寻,“活的。”
得了回话之后,“它”最后再望了我一眼,没入水中,巨大的身子搅起一阵浪花。透过澄清的海水,我看不见它身子的尾端。
我有点懵,呆在原地没动。
夜寻则是抬手按住了我的额头,像是个简单安抚的动作,”看来残魂是在禁区内,‘它’的看守范围内,所以它应该早就见过你了。”
我道,“我好像记得它。”
“你以前来过。”
“可我为什么进了禁区?”
“你有时候会做一些寻常人想不透的事,缘由我也无法解释。”夜寻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一句话化开我心中莫名的不安,“等你把一切都想起来了,自然会明了。”
我其实并非记得“它”的模样,而是记得“它”的眼神,与临别的那一瞥同出一辙,恍似看着个死人。
这么岂不是很奇怪,我上回独身来沧生海的时候,分明是个活人,它又为何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第62章再见
我想我的确是睡魔怔了,不然又怎么会见到夜寻,见他眉尖微颦,眸中温暖的倒映着我的模样。
自古至今,千万年的过下来,我身边除了千溯木槿,便连一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魔界纵是个人性泯灭之处,却也不乏善良亲切之人,遇人不淑也得有个度,我想这其间的问题大抵出在我的身上,是我太过于凉薄。即便是欢喜了,那情感也好似仅仅牵在我手中的绳,待我心灰意冷之际,只会觉是时候松开,而非苛求着去维系。
这两日思量起折清的背叛时亦是如此,我当下喜欢他喜欢得正是炙热,疼也会疼得浓烈,好似世间灰暗,了无生趣。
可我从来都晓,这并非什么过不去的坎,时间是能治愈一切之物,待我终于不那么执着,他自然会在我心中淡去。届时,海阔天空,我同千万年前的自己,依旧无甚改变。
……
我以为我会一如既往,继续着凉薄。毕竟夜寻离开的这半年,我也好好的过下来了,不痛不痒。
怎想当他熟悉的话音入耳,仍是一贯的风轻云淡。庭院阳光如初,却无端朦胧到叫我分辨不清他眼角渐淡的笑意。
细密而轻柔的痛楚蔓延,莫名其妙的觉着委屈,莫名其妙,心疼得难以呼吸。
夜寻低头凝着我,眉尖微颦,像是不可置信般轻声,”怎么哭了?“
忍着泪的时候,最怕温声细语,尤其,还是从不曾与我温柔相待的夜寻。
时隔万年,我的眼泪再度决堤,失控,钻进他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