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史发微

楚留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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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在看一些关于京杭大运河的资料。其中介绍了大运河边的杨柳名字的来历,才知道柳树是被隋炀帝杨广赐名为“杨柳”的——话说杨广登基后,下令开凿通济渠。虞世基(虞世南之兄)提议在堤岸种柳树,被炀帝采纳,于是下令在堤岸广植柳树并御书赐柳树姓杨。自此柳树被赐“国姓”才有“杨柳”之称。

    由此说到隋炀帝杨广了。前几天读到一博友的博文里说到杨广,大有为其鸣不平的意思,读完我亦甚为赞同。

    纵观历史几千年,孰为明主孰是暴君?说起来不过成王败寇而已。隋朝仅历二世而亡,与光彩夺目的唐王朝相比,实是相差太远。隋文帝结束南北朝一百多年的纷争,开中国历史的新局面,被后人所肯定,在史籍上讨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他的儿子隋炀帝杨广就没这么幸运了:营建东都洛阳、广修宫殿,开凿大运河,三征高丽,无不劳民伤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是,隋朝短命而亡。这样的皇帝,史家自是“毫不留情”

    记得我在那篇博文后面做了类似下面的评论:实体的历史颇多一家之言,往往有失公允。甚么是历史,简言之就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每过去的一秒钟都可以算作是历史的。史书不等于历史,一语言描述出来就难免带有一轮的色彩,而且其描述充其量只可能是接近于史实,但终究算不上是客观的史实。这一点尤其在后世修前代历史这方面尤为夸张,如清初康熙年的“明史案”此案为清初开国第一宗“文字狱”牵涉之广,处罚之残忍,骇人听闻。这充分说明了过去的历史都是为统治者唱颂歌的,为了这一目的,至无视史实,肉食者无耻至斯!

    回到隋炀帝杨广的话题上来。以那种褒扬唐朝而贬低隋朝的视角去分析(自然这也不是公允的):为了歌颂大唐盛世,对于隋朝的灭亡,总要描述成是历史之大势,是势在必行、人心所向的。于是一般末代皇帝都普遍名声不好,一次衬托下一朝开国之正义性。不排除很多甚至是大部分末代皇帝都是荒淫腐败的,但是分析一个历史人物应该是全方位的,而不应该是一刀切,尤其是很多人物性格、作为都是很复杂的。杨广固然荒淫腐败,历史上很多被标榜明君的又是怎么样的呢?就拿李世民说吧,史家不乏赞誉者:欧阳修新唐书?太宗本纪赞曰“自古功德兼隆,由汉以来,未之有也。”明宪宗在订正重刊贞观政要时写道“太宗在唐为一代英明之君,其济世康民,伟有成烈,卓乎不可及已。所可惜者,正心修身,有愧于二帝三王之道,而治未纯也。”然而有些事件也是众所周知的,只是可能潜意识里给“忘”了:玄武门之变、兄弟相残、父亲李渊沦为“太上皇”;贞观初期,不顾大臣劝阻,对归顺的北方游牧民族百依百顺,其后来的叛乱不能不说跟李世民的过分容忍没有关系;辽东战役归来后,迷恋仙丹方术,在骊山之巅修建翠微宫,寻得天竺方士,岂料病情却反而恶化,终于于贞观二十三年去世。

    人性是复杂的。沈括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科学家,地理学、物理学、数学、化学、医学、天文学、军事、水利,无所不通,更写下了传世经典梦溪笔谈。然而,盛名掩盖不了他的另一身份——苏轼“乌台诗案”的始作俑者。这个确是叫人难以接受,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宋人轶事汇编卷(十一)载“其后李定舒亶论轼诗置狱,实本于括云”“乌台诗案”就是以沈括所上呈的那些“发现”为基础的,他的这些“发现”导致了苏轼三十多位亲友受到牵连。幸亏北宋之初官家就有不杀文人的“承诺“,否则将给;历史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既然沈括得到了历史的承认,那么回到隋炀帝杨广这里来。看看他的功绩吧:首推大运河了,大运河贯通南北、连接两个文明,影响至今(南水北调工程东线就是利用京杭大运河现有的河道),其影响远甚于长城。又记起了晚唐皮日休的那首汴河怀古“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再者,隋朝结束南北朝的战火纷争、统一中国,而杨广正是隋朝的兵马都讨大元帅。杨广二十岁时统一中国(秦始皇灭掉齐国时已近不惑之年),少年英雄,博得人民的广泛赞扬,是故“天下皆称广以为贤”他还设立进士科、首创科举制,此制沿用至清末,是沿用了一千多年的选才任能制度。在他统治时期,东突厥可汗、日本国王、吐谷浑等西域诸邦纷纷朝觐,天朝上国体系由此始,至1895年甲午海战失败而终结(影响中国一千多年)。杨广更是效法秦皇汉武、开疆拓土,开发西域、畅通丝绸之路。诸般功绩,直可与秦皇汉武争胜!

    单独说说杨广的文艺才能。在他还是晋王的时候,广招陈朝旧官“以师友处之”见其对文艺之重视。杨广现存的诗多为乐府诗,或应酬赠赐、或声色游娱,颇有齐梁之风。他的诗“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显其帝王之尊,如饮马长城窟、白马篇。由于他曾远征辽东、亲至塞上,故其诗中所描写的自然风物及戎马生涯,是有“实践基础”的,相较,唐朝的边塞诗人,则多“无病呻吟”了。明人胡应麟诗薮?内编赞其“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回”(春江花月夜)“绝是唐律”隋书?经籍志录有炀帝集55卷,全隋书存其诗四十余首,终于算是没有埋没了他的文才。

    杨广被缢杀后,李渊以“炀”字谥之。谥号之来,古已有之,然而像这种恶毒的批判是极少的,周厉王的“厉”表示“暴慢无亲”、“杀戮无辜”;汉灵帝之“灵,谥法解释是“乱而不损曰灵”历史上表示批评的谥号不多,除了这两个,剩下估计就是杨广的“炀”了:谥法解释是“好内远礼炀,去礼远众炀”这在重视礼教的古代社会,贬低意义较之“厉”、“灵”更甚。

    倘若杨广的一系列作为都成功,倘若隋朝没有短暂而亡,其功绩可比秦皇汉武了。杨广跟嬴政很多方面类似:武力统一全国、残暴不仁而有雄才伟略、政治上都有创制、都在人民的反抗中断送了江山只可惜他们都没落下好名声(杨广尤甚)。说起来汉武帝刘彻跟他们也是差不多的,只是他的江山没有断送,他的后继者对他多奉承赞扬,这才留给后人一副伟大的“汉武大帝”形象。由此可见,史家多是“五毛党”了!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评说了又如何,每一位评论者都难免局限。就连我们这种有为杨广“平反”趋势的观点,亦不过是受近来学术界的一些论点的影响,否则以鄙人之浅陋,断无此“惊世骇俗“之论点。又见近几年对于一些历史人物的新的评价,诸如蒋介石等在大陆的“待遇”史论越来越趋于公正客观,这很好。

    最纯净的历史应该是不含评论的,而这在现实几乎不可能。经人记录的历史多少都带有些主观色彩,如果记录者带有“有色眼镜”的话,则更可怕了。历史,甚么才是真正的历史?或许应该承认:水至清则无鱼,人之察则无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