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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长到四个月的时候,有了一个新的想法——离开父母亲,去一个未曾去过的地方。
双喜真的厌倦了这里毫无新奇的生活;每天在四五十平方米的黑暗房间里找寻着了吃的东西,最多还能在月色很好的晚上,在屋外的小院子一棵听人叫“桂花”树的周围转转以外,从来还没有去过任何别的地方。每次双喜说出想法时,爸爸总是严肃的说:“小双喜,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到处都是机关陷阱,我们和两位老人家住这里,是最安全、最幸福的,千万不要有离开的想法。”可爸爸的话,并没有留住双喜要流浪的心。
在一个静静的深夜,双喜悄悄的告别了父母亲。开始了独自流浪的生活。
双喜是只小老鼠!
开始流浪后,双喜才知道,原来一只小老鼠要想在世上立足并不容易。之前,他和父母亲还有两个姐姐住在那里是很快乐的,因为主人家是两个老人,行动不便,房间里较为黑暗,没有人会去注意或是伤害它们,它们一家一直平安的生活在那里。现在可不一样了,双喜才走出小院子,远处就有一条黑狗朝它吼叫扑来,吓得双喜没命的跑。好不容易躲过黑狗,它才靠到一个墙角想休息一会,却听到一个男孩很小的声音:“喂!快来,这有只老鼠,快拿家伙来”双喜来不及停留,只好往前跑,它感觉后面有人在追,还好,双喜溜到一条油腻管道里,一下滑了好远。等它从管道里爬出来时,已没有男孩的追捕了。它走到一棵树下,用落叶遮住身体。实在太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已是晚上,双喜睁开眼,哇!好漂亮啊!一串串的彩灯从这棵树连着那棵树,还有那些楼房,好高好高,每个房里都透出闪亮的灯光,双喜抬起头来看见楼房里所有的灯连成了一条线和星星连在了一起!那楼房的外墙都刷着各种着色的漆,在星光和灯光中折射着光亮,伴随着远处的歌声——双喜感觉自己走入了仙境。它深呼了一口气,再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它确定自己来到了一个仙境!听妈妈说过,它的爸爸曾经在一个很美的地方呆会,后来不知为什么,腿伤了,就去了现在的主人家里,从些以后和它的妈妈在一起,再没出过那院子。
原来外面真的有那么美丽的地方!双喜开心的想着,它在草地里快乐的哼着,跳着。
夜深了,双喜才发现自己好久没吃东西,真的好饿了,可是,在哪里找吃得呢?这里的同类好像并不多,好不容易见到一只老鼠,上前去不待它开口,那只老鼠不耐烦的说道:“哪来的脏东西,离我远点。”双喜瞧了瞧自己一身黑油渍,惭愧的后退了,以前在院子里,它和姐姐们玩了一边灰泥,爸爸妈妈从来不说它的。它带着沮丧和饥饿继续往前走着。因为太累,它又睡过去了。
好久,它听到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话:“喂!醒醒,喂!朋友,快醒醒啊。”双喜睁开眼,看到一只小鼠在使劲的推它,看到它醒来温柔的说:“你好,你是新来的吧,天都亮了,你躺在这里很危险啊!怎么还不回家啊?”双喜低着头小声的说:“我的家不在这,我从家里跑出来,我不知道家在哪里了,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只小鼠迟疑了一下,然后愉快地说:“这样啊,那你先去我家住吧,你愿意吗?我叫欢欢,你呢?”
“我叫双喜,谢谢你!”双喜感激的回答。
双喜不久就得到了欢欢一家子的喜欢,它勤快而聪明,每次都能猎到最多的食物,它和欢欢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它总能变着法的找些好玩意儿取得欢欢的格外开心。
有天双喜和欢欢一起去猎食,欢欢不小心踩到了人们早已设好的陷阱——粘鼠板,老鼠要是跌到里面去,身上的毛就会被粘住,越是挣扎越被粘紧,双喜曾眼见一个兄弟被粘住最后被人类带走的经过。在欢欢一只脚踩上去时,双喜快步跑过来,大声的喊:“别动,欢欢!”还好那是深夜,有足够的时间解救,双喜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欢欢从陷阱里拉出来。欢欢的脚肿了,双喜心疼的看着说不话来。欢欢望着双喜疼爱的样子,心里无比喜悦。
双喜和欢欢相爱了。
它们瞒着父母,瞒着大伙,只有晚上它俩一起去找食物时,它们才会忙里偷闲的找个安静的地方,两只老鼠甜蜜的亲热着。双喜体验着这前所未有的快乐与爱的感觉。它发誓它将一生珍爱欢欢。
纸包不住火,它俩的事不久就让欢欢的家人都知道了,因为,欢欢怀孕了。欢欢的妈妈,没有责怪它们,只是平静的把它们叫到身边来对它们说:“双喜,把欢欢交给你我放心了,你们有了自己的小孩,去找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家吧。”
欢欢和双喜含着泪离开了父母,它们找到了另一个新家,国道旁一对年青夫妇的家中。主人常常把些吃的东西随意的丢在房里,双喜它们并不愁吃,但欢欢就要临产了,这可是件大事,小夫妻再商考察,觉得主人家旧柜子底下一双从来没穿过的黑棉鞋里应该最安全。因为它们看到主人穿鞋从来只穿显眼的床边或是鞋架上的鞋。双喜咬了好多的碎纸片和碎布条放入棉鞋里,给欢欢布置了一个安全而温暖的鼠窝。
天渐渐转冷,欢欢在温暖的窝里产下了五个儿女。双喜当了爸爸就更加勤快了,白天夜里的去找寻食物。
那天,双喜早早的出去猎食物,它想给刚生产几天的欢欢补充更多的营养才行。等它高兴地叨着一块鱼肉回家,暮然发现,棉鞋不在了,旧衣柜外零乱的散落着碎纸片和碎布条。双喜的心沉了下去,丢下鱼肉一路“吱吱,叽叽”叫喊着:欢欢,你在哪里?
双喜在厕所的下水管道后面找到了一脸惊慌失措的欢欢,双喜心痛的舔着欢欢的身体以表达安抚之情。难过的听着欢欢讲述自己如何死里逃生的躲过一劫;它远远的看着主人家如何把它的五个儿女丢进了冰冷的河里
欢欢从此不再欢笑,它每个晚上用鼠类的疯癫在屋里乱闯乱喊。双喜无比难受,它小小的眼睛里第一次流出了男性的泪水。
夜里,欢欢跳到了主人家屋角的一个大纸箱里,里面放得全是煤球,双喜跟着跳了下去,后来发现,那是个封闭的纸盒,没有出口,跳得下去,却不可能爬得上来了。光光的硬纸盒,没个口子,它没法咬动,双喜用尽脑子也想不出办法来。疯疯癫癫的欢欢有了些清醒,但它们还是无法走出那个大纸盒,它们被困在了里面。
第二个晚上,它们继续想办法,再不逃出这个纸盒,它们可能会饿死。一个晚上,它们都在里面在吱吱叽叽的求救着,不停的乱闯,乱咬。主人被吵醒了,走进来看,他们就安静的不作声。但后来还是让主人知道了,它们听到女主人说:“哎,烦死了,这该死的老鼠,原来跑到这盒里来了,真是送死,快,拿个刀划个口子,等老鼠出来的时候就逮住它。真要活活的烧了它才好。吵了两个晚上了”
双喜和欢欢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一脸的紧张把它们都急出了汗。它们听到了有人在划纸的声音。欢欢靠近双喜认真小声的说道:“双喜,我忘不了女儿的死,活的好难受。你不能死,你还要回去见你的父母,你记好了,站在这,不要动。”双喜惊讶的看着欢欢,还不能全明白它的意思。
纸盒划开了一个口,欢欢急速的往外钻,被主人如意的逮住了。他们当然不会知道里面还有另一只老鼠。等到主人处理了欢欢,一切恢复了平静,双喜从纸盒里走了出来。那一刻,这个一岁的老鼠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苍老。
欢欢换给了双喜一条生命。
双喜又重新开始了流浪。
这个美丽的城市的夜,它已经很熟悉,可这一切不再给它激情了,它想着欢欢,想着它的笑、它的开心、它们的爱情。它想着父母,想回到父母身边;它想离开这一切,想离开这一片伤心地。
双喜找不到回家的路,它只好先找一个简单的安居之所。每天过着自个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日子。在它住的对面有一个小小的娱乐场所,当时有一首歌很流行,它不知道是什么歌,也不知是哪个唱的,但它用心的记下了几句歌词,它觉得那首歌像是为它而唱的:
天空越蔚蓝,越怕抬头看。电影圆满,就越觉得伤感。
有越多的时间,就越觉得不安。
因为我总是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
双喜在无意中遇见了一只四五个大的小老鼠。有着欢欢一样甜美的声音,它家族里兄弟姐妹太多,它最小,常常是找不到食物且受着哥姐们的冷漠,父母也无暇照顾。于是它从家族里溜了出来。但并没有自生能力。它求双喜收留它。它叫阿里。
双喜收留了阿里,同情的更多原因也许是它从阿里的声音里似乎找到了失去的欢欢。
阿里是个快乐而善谈的小老鼠,它每天都和双喜说好多的新鲜事,还会唱歌给它听,它有一双闪亮的眼睛。双喜奇怪这个比自己小好多未曾流浪且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小老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思想、故事。
“嘻嘻!奇怪吗!告诉你,有一个四岁的老爷爷,它最疼我了,它上了年纪很少出门,每天都在家里给我讲它以前的经历,它的故事和经历让我好羡慕耶!”阿里笑的天真无邪。
阿里喜欢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须发去抵触着双喜,那是鼠群里一种亲密的讯号。双喜每次都会把阿里推开。它不是不喜欢阿里,可它心里还是爱着欢欢的。“阿里不过是欢欢的一个影子。”双喜这样告诉自己。
阿里受了拒绝,变得沉默,双喜不想它误会,终于将它与欢欢的故事如一的告诉了阿里。阿里流着泪听完了故事。久久没有作声。
“对不起,阿里。我无法再爱。”双喜丢下最后一句话,出了门。
双喜还和阿里仍然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它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帮助着对方,阿里不再用须发抵触着双喜,也很少问及它的过去那些事,阿里每天开心的陪伴着双喜。
可有天,阿里突然问:“双喜,你送过花给欢欢吗?听爷爷说,在人类世界里,男生用玖瑰花表达对女生的真爱。每年的二月十四是情人节,每个恋爱的女生都会收到爱她的男生的玖瑰花。不管它们离的多远玖瑰花多美啊!”阿里说到最后,神睛有些幽然,心绪好像飘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寒冬,阿里病了,面色发白,整天虚无力气。每天只能躲在窝里等着双喜回来。双喜精心的照顾着阿里。阿里望着忙来忙去的双喜,噙着泪强笑着问双喜:“双喜,你对我那么好,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有没有对欢欢一半的爱?”双喜没有回答。它矛盾的走出门外,它心里自问:“欢欢,我可以喜欢阿里吗,它真的很好。”那夜,星光很少,丝丝的凉意让双喜有些发抖。
阿里病好之后,告诉双喜它要回家了,它想它的父母,想它的爷爷,想爷爷那些美丽的故事。“双喜,如果——你要想我了,你就去找我,我家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在第一个红绿灯处转弯,对面那栋房的二楼就是了。双喜,我等你。我不会放弃的。”
阿里走后不久,双喜也离开了住所,它认为它是只注定流浪的老鼠,它认为不停的流浪可以忘记所有的过去。晚上,双喜望着星空就像是欢欢在温柔的在对它笑,似乎听到欢欢在说:“双喜,你好傻。你为什么不接受内心的感情?”睡梦里它不停的梦见阿里,听着它叽叽呀呀的说不完的故事、唱不完的歌、还有它讲述玖瑰那幽然的眼神
双喜想念阿里,越发的想念就越发的激动,它走到街道沿边,看到好多的花店放着大束大束鲜红的美丽的花朵。它听到路边人们的聊天:“过两天就情人节了,他会给你送玖瑰吗?你看,花店到处都是,好漂亮啊!”
情人节,玖瑰花!
阿里说的故事,阿里喜欢的花!
看!路边过道上有束遗落的玖瑰花。双喜眼里放出光,它上前想把整束咬起来,可花实在太重了,它咬不动。那就从里面挑出几支最鲜的吧!双喜快乐的想,它费劲的爬进花束里选咬着花枝使劲的住外拉。
一支、两支、三支。好了,路还很远。我挑了最美的三支玖瑰给阿里。它一定很高兴的。双喜喜悦的计划着。三支花咬在它嘴里像是一口蜂蜜在滋甜着双喜的心。它终于明白,它是爱阿里的。这种爱与以往的欢欢并没有什么矛盾,阿里并不是影子,一个活着的生命总要一番完美的爱。欢欢永远是回忆了,而阿里是它拥有的现在。
双喜迷路了,找不到曾经住过的那个简单住所。都怪它搬出来时心绪不安,忘了做个记号,忘了还要返回的那天。怎么办?只有两天时间了,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双喜焦急起来。
双喜忘了猎食物,不停的思索自己走过的每个巷口,回想每呆过地方的特征,努力的搜索记忆,不停的寻找,它相信它能找到以前的那个住所,它能找到那条路。那个红绿灯口。
一天过去了,一夜过去了。双喜疲惫不堪,花儿也掉了一支,它置身于一片楼房的最底层迷茫不知归路。它有些心灰意冷,可脑海里闪过阿里,它就不甘放弃。阿里不会放弃,它怎么会放弃呢?
双喜饿了一天一夜,实在受不了,它吃掉了一支花,它希望阿里能理解它。
二月十三日的下午双喜找到了和阿里住过的地方,它望着那条长长的道路兴奋不已,可它真的没什么力气了,它双腿艰难的往前移动,感觉肚子在隐隐作痛。饥饿里,玖瑰花显的犹为夺目。双喜吞了吞口水,撕咬了最后一支花的第一片花瓣。它真的太饿了。
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双喜吞食着花瓣,也吞咽着眼泪,它希望它还能坚持到最后,过了那个红绿灯,对面的那栋房子,就是阿里的家了。
二月十四日,阿里在一楼的楼道黑暗处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双喜。嘴里咬着一支只有一片花瓣和花蕊的玖瑰花。阿里拼命的摇晃着双喜,不停的用须发触及着双喜的须发。眼泪一颗颗的流在双喜的脸上。终于,双喜微微睁开了眼睛。它望着阿里,微微一笑,放下了嘴里的玖瑰花:“我终于找到你了,阿里,今天还是十四号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玖瑰,祝你情人节快乐。”
“嗯,是,今天是,你不要闭上眼,你看着我。只要有你,我天天都是情人节。谢谢你,双喜!”阿里紧紧抱着双喜。泪水不停的滴落在玖瑰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