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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您走了以后
我常望着天边的月亮
寻找您的身影
哀思，如白霜飘落
屋檐下，写满了稠密的悲痛
您留给岁月的脚印，像
两行寒菊，刻在我的心上
父亲
我为您烫好了酒
摆上了青花的酒杯
把蓝边的烟灰缸也放在旁边
我等着为您斟酒，点烟
而您，始终没有回来
天边的月亮
静静地望着我
父亲
我一走进您的房间
就跌入了满屋的想念
您那空空的床
飘着比秋风还凉的失落
那一把与您朝夕相伴的椅子
我不敢去坐
怕泪水把它漂走
父亲
您淡然一生
星辰，是您养育我们的记忆
翻遍您所有的梦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直至您化作红叶坠落
我才为您选了一宗坟地
用稻香
和全家的心意
给您树了一块雕花的大碑
父亲
我把天下的月光
都揣在胸前，在想您的时候
用它抹泪
阳光般的脊背
父亲进城来看我
他肩挑一担青篾竹筐
盛着满满的关爱和戚戚的眷念
我接过父亲的竹筐
心在伏地叩首
耳畔沙沙飘着田野的风
苦楝的花香轻轻流过了心头
牵挂，走出我与父亲之间
长成了一串绿叶
亲情，不能触摸，却可以感觉
父亲翻开了竹筐
一边拾掇，一边对我说
这是新糯米，这是本鸡蛋
这是雪里蕻做的干菜
不，这些是从天上摘下的星星
我多想跪下
抱着父亲的腿大哭
父亲就要回乡下
我想给他买一点水果
他用慈父的威严，断然拒绝
我只得借一份月光
偷偷地把泪捻成一根长长的线
在他的荷包中
缝进一叠钱，和我的心痛
我目送着父亲离去
他夹着一根扁担
挎着两只叠在一起的空空竹筐
瘦瘦的脊背，渐行渐远
好像四射的阳光，照着大地
用轿车接父亲
父亲一出火车站
我就把他接到轿车前
一团雪亮的白光，好似幻觉
令他颤栗地后退了两步
说，这车我从来没有坐过
乍坐怕不习惯，干脆还是走路
我流着热泪
把他扶上了车
车轮溅起一片春色
软和的坐椅，松弛了
父亲的一生
他蹲蹲脚下绿色的垫毯
心中流出万般感慨，这车真好
连皇帝也没坐过
庄户人，累几辈子也买不起
父亲的目光
羽化成一对蝴蝶
拍击着车窗，飞进了蓝天
栖入街边的高楼和花草
他洁白的胡茬，犹如
一把野菊花撒满了家乡的田头
血液的波纹，漂着阵阵微笑
风把阳光裁成了帆
呵，父亲
您被清贫久久淹没的心
像一枝青莲，终于蹿出了碧水
车里车外，都是您馨香的梦
坎坷的日子，到达了界点
幸福，离您越来越近
探出篱笆的风景
攀着您的愿望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