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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清晨的相遇,薄霭飘进了大地的淡蓝和朝阳的红。谁也没有多用色彩,只是风在写意。
空气醇得像米酒,一撮泥土,一棵嫩苗,一粒露珠,足以让人悠然陶醉。流岚挨着膝踝旋环缭绕,田野犹如曚昽的图卷,耕作的人三三两两,好似浅浅的墨点。牵牛花跨过草色闲缓行进,丹唇半张半合,花蕊深处正在孕育新的时代。东南方的坡冈上炊烟冉冉袅动,一丝一缕地在树梢的柔绿间走笔,没有围栏的风景随心所欲地扩张。这一刻,无限大的时空盛满了恬谧和想象,入道或出道都一样地宽舒。凭览一派画境,心中的追求就在眼前,美能把我收留在某个角落就是莫大的满足。
天空豁然开朗,旷原上软润的水色浮泛着亮光,委婉潆洄,浅橙色的阳光潾潾跳荡。田野里新插的青秧好像是印在白纸上的诗行,意境空灵,一字一句地抒情。几只翩舞的蜻蜓牵动了禾苗细细密密的波纹,葱蒙的轮毂呈全方位开放,就像鲜绿的颜料在离离散散地洇化,浸透人的骨髓,一直漫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声声鹧鸪啼鸣,穿过云霞,翻越无数道田埂,催发世间的灵魂。置身这清丽的天地,好似落入尘俗的我们进行了一次胜利的突围,胸膛倏然爽朗,品尝着激动,让浮躁安定下来。
一条长长的渠道纵贯垄坡,我沿着渠水向前走去,陆续看到许多断面不等的分渠,如蛛网攀连着每一块不同高程的农田。这些显然是根据灌溉的实际需求所排布,通透畅达地解析着上善若水的深刻含义。
我来到主渠道源头,松风竹韵里飘漾着一泓碧潭。潭边有一股晶莹的涌泉,氤氲弥散,水痕微微舒泻。峰峦呈u字形三面搂抱,细流漫过一道天然石坝滑向朝东伸延的曲溪,注入一组用青石筑成的方形水池。
水池共有四口,由高到低梯次相互串联,流水由上往下逐个倾入。池边的石碑上刻着规约:第一口专供人的吃水,必须保持绝对纯净。第二口用于淘米洗菜,一定要彻底杜绝污染。第三口用于清洗衣服,必须精心管护。第四口承接上三个水池的来水,用于大牲畜饮水,剩余的水由该池下方的涵洞排入渠道灌溉农田。
我用凝望游渡水潭和水池,打量着水渠,好似是妙手宣导银河,云水禅心滋濡天地人寰。
离潭水不远有个山村,上空一朵朵白云飘悠,绿树繁花掩映着粉墙黛瓦,房舍隐隐现现,胜过神仙的居所。
日上三竿,村头走出几个妇女,他们肩挑水桶和米菜来到水池边。我建议他们把潭水引进村,建个水塔,用管道把水输送到每家,就能实现生活用水现代化。
一个姑娘回答有石渠通到村中,只供太平池储水,要确保消防和养鱼。她说我的想法虽有道理,但不符合他们这里的情况。山泉水量有限,一定要满足稻田灌溉,所以它被称做稻花泉。如果把泉水分到各家使用,用过的水就会散失,庄稼就不能生长。大家都到一起来用水,用过的水就能通过渠道流进田间,生活和生产一举两得,再没有比这更有效的方法。
有个老妈妈补充说:人不能过分贪图受用,不要顾了这忘了那。老天有它的安排,人敬天,天才能养人。世上所有的好主意都是为了使日子过得称心如意,我们吃水和用水都不花钱,农田能常年自流灌溉,这已是很大的实惠。
我闻言顿悟,不禁想起“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千古诤言,只有精心地惜爱每一滴水,才能彰显厚德载物。我品味着流水荡出的轻盈响声,犹如丝弦弹奏出的纤柔音韵。稻花泉就这样流淌在人的心上,渗进了日月的细胞,因此而源源不断,时时清澈。
水池边的妇女们洗好米菜打上水陆续回村,我随他们走进村中,全村几十座小楼错落排列,有些房前或路边停放着轿车。太平池位于村庄中央,是个人工修筑的十多亩大小的月牙形荷花塘。但没有看到那个姑娘所说的石渠,经询问得知它进村后改成了暗渠。
太平池的四周垒砌着青石护堤,岸边杨柳婆娑,菖蒲葱翠,水面青萍点点,紫燕掠着荷叶飞旋翩舞,时下虽然荷花尚未开放,但有荷风飘拂。红鲤和白鲫贴着荷影轮替下潜上浮,鹅鸭在涟漪间彼此唱和,清浅的波光中水草摇曳,屋宇和云朵倒映其间。小憩的村民们捧着茶杯在池边的柳荫下闲叙,也有人在安静地玩着手机或平板电脑,还有一些孩子在看书写作业。满村风情融年光于一池,让人赞叹,也让人艳羡,一方风水入寸心,人生绝不会再有他求!
我由池边转首远眺,稻田的嫩绿大面积地从村头铺开,舒舒卷卷,顺着地势缓缓延展,一直腾涌到天边。稻花泉的流水分明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出了繁茂荣昌,好像一幅织锦,情韵绮腻飘飏。
我渊思汨汨,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