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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爱一个人,就把他送到机关里去,那里是天堂;如果恨一个人,也把他送到机关里去,那里是地狱。这句话“假冒伪劣”的痕迹太重,似乎有抄袭的嫌疑。没办法,在机关做文抄公这么多年,已经抄袭惯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文抄公,自古有之,无论“蓝领”还是“白领”都是旧时官场须臾不可或缺的角色。“蓝领”抄公是代笔不代脑的写字机器,只管将衙门里的文书告示誊写清楚。此类抄公除了一纸或娟秀或遒劲的墨迹,再难见其真才实学,自然也不会有远大前途。要么官老爷念旧让其转行做自家的“帐房先生”管些琐碎杂事;要么自己早早退休,寻个学馆做“私塾先生”教几个蒙童糊口。“白领”是既代笔又代脑的“刀笔吏”既管誊写张贴一类杂事,又兼为恩主谋的重任。此类抄公也算有“才”既善察脸观色、投其所好,又善旁征博引、为我所用,做得一手官样文章。但是,却易走两个极端,要么因忠心耿耿、竭尽辅佐之力而深得官老爷赏识,由“吏”而“官”;要么因渐渐忘了身份,主婢不分、居功自傲而遭官老爷嫉恨,随便寻个借口,刺配流放了事。
时过境迁,风水流转,许多旧时职业都已在渐行渐远的时代里消失,文抄公却代代相传。不过,如今机关里西装革履的文抄公相对于古时衙门中长袍著身的文抄公,其境遇已有了质的改变。论地位,古时文抄公多为寄居之身,只能仰仗恩主垂青,赏碗饭吃;现代文抄公则多为“公务员”有职称、有职级,手捧“铁饭碗”旱涝保收。论环境,古时文抄公冬抗三九、夏熬三伏,一双手脚要么冻得生疮流浓,要么被蚊虫叮咬得遍体鳞伤;现代文抄公则冬有暖气、夏有冷气,写字间四季如春、温馨可人。论手段,古时文抄公靠“头悬梁锥刺股”练得一手好字,凭熬尽灯油、写烂秃笔做文章;现代文抄公则有电脑代笔,即便随意敲打,也是字字工整,句句规范,篇篇秀丽。论功绩,古时文抄公毕其一生之力,也不过写得几十万字,且大多散失在历史烟云里;现代文抄公则只需半盏茶功夫上网“搜索”、“复制”、“粘贴”再用半盏茶功夫稍加修剪,天下文章就已改名换姓,嫁作自家妇,且篇篇立卷归档,保存久远。
无论古今,文抄公都离不了一个“抄”字。所谓“抄”既有“誊写”之义,还有“假借”之嫌。古时文抄公“窃他人之记以为己说”已有定论,现代文抄公“借他人之妙笔添自家之锦绣”者也不在少数。但是,切不可因为一个“抄”字,就将抄公们一棍子打死。因为,除了人品与文品有瑕疵,抄公们也有难言之隐无法“一洗了之”尤其是现代抄公,离了“抄”字,纵有三头六臂,也难当其任。上级来文需要签收、传阅、转发、办理、督查、回复;下级来文需要呈报、送阅、研究、批示、答复;机关自身的工作也需要用文件来规划、安排、部署、分解、反映机关是联结上下左右的纽带,公文则纽带上的焊接点,离开了公文,纽带就会掉链散架。
既然是焊接点,就得结实、坚固,不留缝隙。于是,一则普通的通知,原本三言两语即可妇孺皆知,要变成“关于转发xxx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才能“纵向到底、斜向到角、横向到边”语法是否规范已无关紧要,文件由薄变厚也在所难免,只要能体现自上而下各级的重视,就是大功一件;一份平常的报告,只需三五句话就能交代明白,要加上“在xxx的英明领导下、在xxx的正确指导下、在xxx的亲自带领下、在xxx的大力支持下、在xxx的具体帮助下、在xxx的共同努力下”才能“突出重点、兼顾各方”语句罗嗦没有关系,空洞无物也无伤大雅,只要能博得各级各方面会心一笑,多写几个字也无妨。
“决心在嘴上,行动在纸上,落实在会上,成果在宴上。”公文就是体现工作态度、工作进展、工作成绩的风向标。不管是平时抽查、季度检查,还是年度考查“看现场、听汇报、查资料”都是雷打不动的程序,没有公文作坚强后盾,靠什么来应付名目繁多的目标考核和检查?重点工作需要上报项目规划、情况汇报、进展通报、竣工报告;一般工作需要实施计划、阶段小结、年度总结;日常工作也需要资料齐全、记载翔实、有据可查。还不能小看除“灭老鼠”、“除蟑螂”一类杂事,假如缺少了领导小组、组织机构、目标责任、检查记录、总结报告等一干公文,也难免遭遇“一票否决”一年的辛苦稀里糊涂就付之东流。
“上头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方方面面的考核要应付,时时处处的检查要面对,抄公们不抄咋行?于是,抄自己,时间稍作改动,去年的工作计划就成今年的上报材料;抄别人,名称稍作调整,他人的成功经验又成自己的实践积累;抄文件,目标任务换成实施办法,难题就变成了成绩;抄理论,生拉活扯塞进工作总结,身体力行又上新的台阶抄公们有言:“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手段高不高”“抄”既是机关公文速成的捷径,也是欺上瞒下、沽名钓誉的坦途。正所谓:“上级压下级,层层加码,马到成功;下级骗上级,级级掺水,水到渠成。”
机关里有了称职的文抄公,就不愁工作不出成绩、不出经验。只是苦了抄公们,一腔热血换成越垒越高的故纸堆,青春、智慧和才干,也沤成了难闻的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