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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脑筋急转,却也没有好办法。那边太子又问庄文举当日经过,这厮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又将先前说辞说了一遍。太子假装耐心的听完,转身对萧素睿道:“果然是一桩离奇的案子,更何况也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杜大人对这种案子最为拿手,我看就交给他办。”一边说着,又和蔼看向元媛道:“不知你可有什么为自己辩白的?若是有人证物证,不妨也拿出来,怎么说也是一介女流,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能让这么一件还不明朗的案子就牵累的频频过堂。云轩之罪,罪不在你们,父皇也说过,削爵抄家,已是两清。更何况王叔与我们血肉相连,即便不能帮什么忙,却也万万看不得有人落井下石进行迫害的。”
元媛行了一个万福,轻声道:“妾身谢过太子殿下。殿下刚刚倒提醒了妾身。这庄文举口口声声说妾身当日是诬陷他叔叔谋财害命,又说他叔叔是刚正不阿不肯和人同流合污。凑巧了,妾身这里却还有几年前庄子上的账簿,只要殿下和杜大人稍稍翻阅,自然便可知道他叔叔是怎样一个刚正不阿了。届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说完又行了个万福道:“太子稍待片刻,妾身去去就来。”
这一招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庄文举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只把眼睛不住的向萧素睿乱看,一边心中哀嚎,暗道这个女人莫非会鬼神之术,有未卜先知之能吗?几年前的账簿,她竟然留到如今,就留也该留在庄子上,怎可能留在她自己身边。这……这让人如何能想得到?不说他在这里无语问天,就连萧素睿,心中都是惊疑不定。他也不敢相信元媛会留几年前的账簿到如今,而最糟糕的是,这账簿还眼看要落到太子手里了。
虽然敏亲王府被查封,但后来等众人出狱,仍是拜托萧云端将一些众人的私有之物取了出来,例如一些书籍信件之类的,只要没有涉及银钱之物,萧云端也不怕人参他,所以痛痛快快的取了出来。至于那账簿,倒的确是元媛当日多留的一个心眼。她看红楼梦,看到贾府落魄时,那个吊死的鲍二媳妇家立刻就去告状,以她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那件事情和凤姐并没有什么直接干系,只是古代制度森严,凤姐撒泼闹了一场,看上去就好像是她逼死的鲍二媳妇一般。这可是隔了几年的旧事,却照样让贾府手忙脚乱。
因此庄乾的事情出了之后,她就暗自警惕,只是当时却没料到敏亲王府会和贾府一样,落得被抄家的下场。她只想着堤防日后王府中有人眼红自己,又怕庄乾在府里有什么关系,一旦自己不得意了,就有人落井下石诬陷自己。因当日庄乾是以谋害主子的罪名送去官府,所以账簿等物就没作为证物收缴上去,元媛一直暗中留着,却没想到竟然在今天派上了大用场。
当下将那账簿交给太子。萧素真略微翻了翻,嘴角泛起微笑道:“既如此,本宫定转交给杜大人,令他好好查明。”他也是知道自己这个五弟的手段,一旦要构陷元媛,怎会稀里糊涂派了个人来乱喊就行?必是方方面面都打点妥当了。现在他势力大,许多官员只怕攀附不上,只要一声令下,那康源知县哪有不唯命是从之理。因此本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杜彻方身上,却没想到元媛当真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这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东西,倒是保存了下来,如此一来,可省去了天大麻烦,以杜彻方之能,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
萧素睿见到这账本,也知大势已去,为免牵连到自己,回去还得让沈管家赶紧联系人,将原先动的那些手脚都修正回来。最后让庄文举来背这个大黑锅。他一个亲王,自然也不把这种蝼蚁般的小人物放在心上,此时心心念念愤愤不平的只有一件事,明知不该在这个时候问出来,但胸中血气翻涌,实在难以忍受,又一想,即便问出来又如何?传到父皇耳里,也许只会认为自己是同仇敌忾公私分明。
因这样想着,到底踏前一步,微微垂头道:“太子殿下,臣弟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为臣弟解惑。”
太子略微惊讶的抬眼,这个弟弟,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心中有什么都深深埋着,没想到这个时候儿竟也会做出看似冲动之举,他略略一沉吟,便点头道:“你问吧。”
萧素睿抬头,朗声道:“太子与云轩交好,举国皆知。臣弟只是不明白,云轩如今罪名确凿,殿下为何还对他的家人如此回护?难道就不怕有心人栽你一个勾结之名?”
院子中的一大群人,登时连喘气咳嗽声不闻,一只乌鸦停在枝头,呱呱叫了几声,似也受不了这沉重肃然的气氛,展开翅膀一溜烟飞的没了影子。
萧素真淡淡看着萧素睿,半晌方轻轻一笑,似是有些玩味的低声道:“五弟今天怎么了?这本不该是你问出的话。”说完,便肃正了面容,一字一字沉声道:“不过你既然问了,今日就和你说个明白。抛开王叔与我们一脉相承血肉相连的种种原因,我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一个承诺。这个承诺不是给那个通敌叛国的萧云轩,而是给那个从小与我生活在一起,十几年来肝胆相照休戚与共的萧云轩。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我答应他了,就必然尽全力做我能做的一切。”
“可你明明知道云轩他已经叛变了,两个云轩就是一个人,都是他。”萧素睿似乎有些失控,发狠的眼紧盯着萧素真,已经失去了以往的伪装恭敬,恶狠狠的喊。
“不是一个人。在我心中,那个可以称为兄弟的萧云轩,早在大战之后就已经死了。现在在敌国中的那一个,是我不认识的人,更不是我的兄弟,来日若能沙场相逢,我会第一个取他性命。”萧素真也是紧盯着萧素睿的眼,丝毫不肯放松,兄弟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着,竟是谁也不肯相让。
好半天之后,倒是元媛一声轻笑:“两位殿下,天寒地冻的,何苦站在院子中吹冷风?若是有兴趣,妾身去把那腊八粥热一热,殿下也尝尝这寻常百姓家的滋味如何?”
萧素睿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自己都不够吃,又何必做这个人情?我不要,你们自己吃吧。”说完看向萧素真道:“太子殿下可要和臣弟一起离去?”他本以为萧素真既然给元媛解了围,这时候定然要避着嫌疑,随自己离去的。却不料萧素真竟笑道:“我这几日肠胃不好,鱼肉俱不敢吃,既然弟妹盛情,那便却之不恭了,何况还奉了圣命,要探探叔叔的病。五弟想必也是公务繁忙,你就退下吧,看看这人把一个院子都挤满了。京城府尹如今办事也有些糊涂,拘人竟然还带着原告亲自来了,什么时候一个四品官儿竟如此纡尊降贵平易近人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那京城府尹冷汗涔涔,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却听萧素睿笑道:“我太子哥哥夸你呢,也不知你交了什么好狗运,今儿呼喇巴子的勤勉一回,竟然就落进了太子殿下眼中,日后定是前途无量的了。”说完又瞪了那府尹一眼,含笑道:“不过这个时候儿也该走了吧?再呆下去,勤勉也变成了碍眼,恐于前途有碍。”
那府尹忙诺诺答应了,随萧素睿一起退出。五王爷心中愤怒不能抒发,一到了官道上便打马狂奔,把身后一干人等都抛了下去,也不顾众人哭爹喊娘的叫着追赶,一直回到王府中,进了门就吩咐道:“请鲁先生过来。”
鲁先生名鲁治,是萧素睿府中第一等一的心腹之人,此人堪比江月枕,端的是一个厉害人物,但只因深居浅出向来低调,因此反而不似江月枕那般名满天下,自几年前客居于睿亲王府中后,却慢慢显露才华。萧素睿许多主意都是他帮着拿下的,但外面人却没有一个知道睿亲王府中尚有这一个厉害人物。
当下鲁治忙忙的来到书房,萧素睿遣退左右,这才阴沉着面色道:“这事情我看不妙,萧云轩在乌拉国,只怕不是单纯的被掳失忆,方被国主等人说动蒙骗。如今看来,这倒更像是一个计策,那小子从来都是谨慎小心却又诡计多端,如果他真的是有目的而去,那就必须让乌拉国主立刻除掉他。”
鲁治一开始还一头雾水,及至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也有了点底,当下忙道:“王爷且稍安勿躁。不知王爷是根据什么说小郡王在乌拉是诈降?这个看似不太可能啊。除非他查出了有皇子和乌拉那边勾结。但此事如此机密,军中也不过寿宁侯一人得知,他怎么可能得到信息。虽然之前他有暗中调查,但也不过是从几场战事上觅得了痕迹,怀疑军中有内奸而已。一个军中内奸,似乎也不值得堂堂郡王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深入敌国探听消息吧。”
萧素睿叹了一口气道:“先前我也是这样想,所以觉得乌拉国主和太子的判断未必会错,也许云轩他真的是没有了记忆,才会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坚信自己是乌拉国派在我朝的奸细,如今功成回国,自然受封。虽然这事情怎么想怎么都觉着不可思议,但俗语有云,无巧不成书。所以我也只把这当做是上天给我们的一次机会。但即便如此,我也命乌拉国主等人要小心防范,万万不能有一步错失。然而如今看来,我还是太不谨慎了,我就应该让他们直接除了云轩,免得横生枝节功亏一篑。”
鲁治递过一杯茶来,一边笑道:“殿下且喝杯茶,将今日之事细细说给我听,让老朽也帮你参详参详,不知殿下如何就深信小郡王是诈降呢?”
“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反应。”萧素睿接过茶,却没有喝,而是直接放在桌子上,目光阴冷的看着屋中某处,慢慢道:“我们远在万里之外,根本无法试探云轩,所以我只能从父皇太子以及他家里人的反应来判断此事的真伪。”
鲁治点点头,小心试探道:“殿下的意思是,小郡王如果真的是假意通敌,他就不可能不通知家里人,不然的话,万一王爷王妃伤心过度之下,出了什么事情,将是他一生之悔,对吗?”说完见萧素睿点头,他才抚着颌下山羊须道:“殿下言之有理。不过此事已经过去三月有余,看殿下的意思,众人反应都在殿下意料之中,为何今日又出此言?”
萧素睿在屋中踱了两步,慢慢道:“之前淑娴在敏亲王府里,将王妃等人的反应都看得一清二楚。我确定他们毫不知情。但当时我就怕云轩已经料到这一层,所以故意不通知家人。不过……”他拉长了声音,接着阴狠一笑:“我却算定他即使不通知家里人,却也不可能不通知父皇。天威难测,一旦他通敌叛国的消息被证实,父皇震怒之下,不是不可能将敏亲王府拿来作为出气筒,全部杀掉。”
这样冷酷的话语,鲁治却只是点点头,淡淡的道:“殿下所言极是。所以不管小郡王通敌与否,都可以从皇上的反应中看出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快要发新文了,可是作收可怜巴巴的还是268,可以说一个多月了,就长了三个,哭,所以……有没有好心的大人们帮我收藏一下专栏啊,拜托鸟,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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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萧素睿点点头:“而事发后,我动用了全部的力量观察父皇的反应,发现一切也没有什么异常。若不是太子和素景素嫣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以及后来横插一杠子的萧云端,怕是处斩的旨意就下去了。不过老爷子心软,总是顾念着兄弟之情,有半数机会在处斩之前收回旨意。所以在他们这些人的拼力维护之下,放敏亲王府一马也是正常的。且那段时间,也有人报告我说老爷子曾经吐过两回血,想必是内心太过煎熬所致,这样看来,他应该是没有得到任何云轩传来的消息。”
鲁治沉吟着点头,似乎一点也不为这为人子者如此冷酷的对待他的父亲而惊讶,而是慢慢思考着道:“既然没有通知皇上,那就更加不会通知太子殿下了。小郡王不在军中,太子本就有些势单力薄,皇后和文家公子的力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几位皇子也少有和他一条心者,七皇子与公主殿下在这种时刻,也必然要明哲保身。可以说,这时候若是通知太子,让他死保自己的家人,只会令太子雪上加霜,处境更加不利。小郡王聪慧过人,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萧素睿长长舒出一口气,坐下道:“先生所言极是。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因此虽然太子拼力死保敏亲王府,我却知道这只不过是他迂腐,看重什么一诺千金之类的狗屁话罢了,兄弟十几年,我对他的性格,自认为还是有几分了解。并非是得了云轩的什么消息。不过今天的事,却让我忽然发现,我……或许真的猜错了。”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鲁治泪流满面,表面上却不得不强行按下心头激动,假装沉稳道:“到底是何事?能让王爷将之前推断全数打翻?”
萧素睿的脸色更加阴沉下来,好半晌方沉声道:“太子殿下今日奉了父皇之命,前去敏亲王现在的居所中探病。”他说完就看向鲁治,恨恨道:“先生不觉得奇怪吗?前些日子才传来云轩斩杀我军三员大将的消息,父皇震怒之下,茶杯都摔了,所以我今日略微一挑拨,他便下旨让我去检查敏亲王府,其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为了不让我王叔他们有好日子过。谁知我前脚才到,还不过一个时辰呢,他后脚又派了和王叔关系亲厚的太子去探病,如此自相矛盾之举,岂不令人奇怪?”
他说完,不等鲁治说话,就径自道:“而且太子这个人,或许会有些迂腐,固守着什么兄弟情义,但却绝不是笨蛋。值此关头,他的废立只在转眼之间,如此危急时刻,他竟然不顾身份,仍然选择维护王叔一家,这也颇耐人寻味。如果是为了承诺,当日在父皇的书房外跪了那么久,直到昏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到今日还会如此坚持?”说完就把自己舀言语试探太子的事也说了出来,对鲁治道:“你听听,他答得倒是掷地有声,但储君大位面前,有谁真的能为兄弟情义而弃大位于不顾?这个我却是不相信的。”
鲁治听完了这些话,便慢慢思索起来,萧素睿也不扰他,这时候也在脑海中急速思虑着,以至于慢慢的把那杯冷茶喝掉了也不知道。
好半天,鲁治方睁开了眼睛,呵呵笑道:“叫在下说,五王爷不必紧张。正因为皇上和太子今日之举出乎意料,才越发能说明他们没有得到小郡王的任何消息。”
“哦?”萧素睿挑高了眉头,心底下却是一松,将茶杯放到桌上,身子稍微往鲁治那里倾斜了一些,有些急切道:“先生有何高见?”
鲁治笑道:“王爷请想,如果皇上或太子真的得到了小郡王的消息,知道他是假意潜伏在敌国中以图日后。那惩罚不会如此严厉彻底。哪怕是做做样子,反正家已经抄了,剩下的就随着他们过去,皇上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就罢了。何苦将王爷王妃逼到现在这个凄凉境地,如今更是着殿下去严厉清查,唯恐他们日子好过一点儿。”
萧素睿点头道:“此话有理,只是为何我去了之后,又让太子哥哥去?”
鲁治笑道:“这便是天心难测了。殿下刚刚也说过,皇上其实还是看重兄弟情义的,当日若没有太子在外面冒雨下跪哀求,就算下旨处斩,也有可能在最后关头刀下留人。既如此,如今又过了三月有余,敏亲王爷的病时好时坏皇上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虽然早上殿下撩拨了几句,便大怒让你去清查。但不敢保随后太子殿下又去说了什么,让老爷子动了恻隐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王爷心里也明白,太子只是重情义了些,可不是蠢蛋,要怎么才能打动皇上,他自然也心知肚明。如今王爷只消令眼线们上报今日清晨太子是否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也就可以确定在下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