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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道:“正是呢,大年下的,千万别出了毛病。你先回去看看,若没法处置,便捎信回来,论理,这本就是男人家的事,却要让你一个女孩儿出头,唉……我……我真是又惭愧又不忍。“
元媛笑道:“王妃千万莫要如此说,肯开恩让我管这些事,可不正是信任我嘛,我凭怎么不懂事,还是知道好歹的。”一边说着,就系上了毛裘披风,这边王妃在那里絮絮的嘱咐着,她全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那羽缎披风,暗道萧云轩啊萧云轩,你不是马上就过来吗?那就肯定能看见这件东西,若是你丝毫都认不出来,大概就是连上天都注定我们两个有缘无分了吧。”
想到这里,深深吸一口气,再不肯留恋,转身便行。这里浣娘和芳莲以及汤嬷嬷李嬷嬷收拾好了东西出来,她已经和丫鬟们上了轿子,几人连忙跟上去。
萧云轩也正是得了王妃的信往后面来,刚走过假山,便见抄手游廊的拐弯处一个人影一闪没了。他皱了下眉头,暗道奇怪,这身影怎的倒有些熟悉。因再紧走几步去看时,那人影已经出了大门,看不到了。
因便问几个廊下的丫头道:“刚才有谁出门了吗?”问完,有个丫头道:“回小王爷,刚才正是那位元姑娘出去了。后面跟着的都是伺候她的人。”这丫头是个伶俐的,看见萧云轩的动作,便知他是看那跟在轿子后面的人。
“伺候她的人?”萧云轩脑海中似乎有一个东西划过去了,待他想弄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恰在此时,听见王妃在里面气哼哼的问:“是云轩过来了吗?”
萧云轩连忙集中精神,有丫鬟打起帘子,他便迈步进了屋,一边道:“娘亲,是我,不知这会儿把我叫来是为什么事?”他嘴上虽然说的沉稳,但心里却已经在猜测是不是元媛和王妃哭诉了什么,然后一气之下就离开王府了。
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他也知道自己是辜负了元媛,但终他一生,实在对那个女孩子无法产生爱意,就算把她留在庄子上甚至王府里,对她来说就是幸福吗?他不是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他是真的认为元媛离开自己,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待看到王妃郑重严肃的面孔,萧云轩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在王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低声道:“娘亲请原谅儿子,儿子实在不能再这样拖泥带水下去了。虽然写了休书,但我不会大张旗鼓,也给了她许多补偿,她离了我,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休书?什么休书?”王妃疑惑的看着自家儿子,忽然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不由得立刻下了炕,来到萧云轩身前,伸着手指他,一边颤声道:“你……你再给我说一遍,什么休书?你把元媛给休了?”
萧云轩惊讶抬头,吃吃道:“怎么……怎么娘亲不知道吗?难道……刚刚她……她没和你说?那她……那她怎么会离开?”
“我知道什么?元媛是因为玉矿出了事,所以赶回去了,庄上人来信说那矿山上出了人命,她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我原本就是想让你陪着她去,她却说这事儿还不明朗,不想先就把王府牵扯进去。可你……你刚刚却告诉我,你……你把她休了,我再问你一遍,这……这是不是真的?休书你已经给了她吗?是不是别人先接了?那你就赶紧把人劫住,你……你要敢休了元媛,就别认我这个娘亲了。”
王妃此时说的当然是气话,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因为元媛而不认自家儿子。不过这气头上的违心话威力也是很大的。萧云轩直挺挺的跪着,呐呐道:“小九儿说,那休书是亲自递到她手上的……”
一语未完,王妃已经拿起手边一个花瓶就往儿子身上砸去。吓了萧云轩和旁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一大跳,连忙就扑上来拦着,这里萧云轩身手敏捷,早躲到了一边放着一些衣物的桌上,一边急急叫道:“娘别发火,这种事儿岂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处置的,不用说别的,单是那死人,她吓也吓死了,我这就往庄子那边去。”
“呸,亏你还知道。”王妃没打着儿子,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手上花瓶也被柳枝趁机夺了去,一边扶着她在塌上坐下,只是怒气尚且不能平息。
萧云轩赶紧站起身来,正要迈步往外走,忽然被自己胳膊下的那一袭披风给吸引住了目光。他只看了两眼,那眼睛就蓦然瞪大,一个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娘……娘,这……这披风怎么……怎么会在这里?”萧云轩举起那件羽缎披风,犹自不敢相信,到底在披风的下摆一阵踅摸,最后在看到那两个小字“云轩”之后,他整个人都似脱了力般的坐倒在地上。
第六十一章
王妃看了一眼那披风,没好气道:“你少给我动那个,那是元媛留下来的。”
“不,这不可能,这披风……这披风怎么会在她手上?不,这不可能……”萧云轩一个劲儿的摇着头喃喃念着。
王妃正生他的气,也不肯理他。这边柳枝倒是觉得有些诧异,连忙上前道:“小王爷,这千真万确是姑娘的披风。前儿她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天气和暖,她嫌那貂裘太热,就穿了这个,今儿却是冷了,她又要去山上,因此王妃命她穿着那件裘去,就把这个先撂在这儿呢。”
柳枝说完,便疑惑的像被萧云轩握在手里的那块披风下摆看去,忽然一声惊叫,却又忙掩住了嘴巴,回头对王妃道:“这事儿透着古怪,元媛姑娘这披风,竟是小王爷的。”
“嗯?”王妃皱起眉头,忽见儿子猛的从地上站起,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汗珠子从头上滚滚而下,喃喃道:“莫非……莫非她就是她?这……这怎么可能?既然就是她,为何又不与我相认?为何连看我一眼也不肯,她……她后来明明知道了我的身份……”
王妃这时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连忙问道:“你在那咕咕唧唧的做什么呢?不是说要去庄子上吗?还不命小子们去准备……”
话音未落,就见萧云轩猛的冲到她身边,跪在她身边急急道:“娘,你告诉我,那个元媛长什么样子?她……她长得是什么模样?”他这时也猛的想起来,刚刚觉着游廊里似乎有些熟悉的那个身影,细想想倒有几分像当日在桃花坳前给自己方子的那个女人。
只是萧云轩仍不敢肯定,那女孩儿说过她和元媛算是好友,会不会是因为她不想惹嫌疑,才把自己的东西给了对方?那个伺候的女人,也是元媛帮她物色派过去的?
他一肚子的疑惑也没个求证的去处。却听王妃道:“什么模样?虽不算国色天香,也是个小美人儿。柳叶弯眉,一双桃花眼,常带着笑意,小巧的鼻梁……”
王妃不等说完,萧云轩就知道从母亲这里得到元媛准确的容貌是不可能了。忽听柳枝笑道:“小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姑娘刚刚才走,你现在骑快马,只怕出了城就能追上呢。”
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虽然萧云轩定力不错,但刚刚也实在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太过巨大,竟致让他失了分寸。如今听柳枝这么说。连忙道:“不错,你说的不错。”一边也不辞别王妃,就急急向外走,大叫道:“小九儿,备马,快备马。”
直到儿子一阵风般的跑了出去,王妃和屋里丫鬟们还是一头雾水。好半晌,王妃才回过神来,皱眉看向柳枝道:“那小子发什么疯?哎呀糟了,他走的太快,我竟忘了让他把休书要回来撕了。云轩,云轩,你给我站着……”
只是萧云轩早就和小九儿上马了。一路上,小九儿见主子面色凝重,一双眼中却又带着几丝期待惊喜,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奔出城,才试探着道:“爷,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哎,爷你等等我啊……”原来是在城中不敢策马疾驰,如今到了城外官道,萧云轩情急之下,立刻纵马绝尘而去。
小九儿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好奇心更旺盛了,到底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却听自家主子道:“别问那么多,赶紧追上姑娘的马车,我……我……”说到这里,声音颤抖,竟露出情不自禁之态。
小九儿心想这可稀奇了。还从未看过爷这个样儿呢?便是面对那位姑娘的时候也没有啊。至于我们那位妾室姑娘,好笑,三年了不闻不问,连去了庄子都不肯见一面儿,这会子怎又激动成这样?哎哟我的爷啊,你这到底是要追哪位姑娘呢?
不过这些当然都只在小九儿的肚子里滚着。风沙太大,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张口了。主仆二人一路追下去,果然,过不多久,便看到前方一辆大马车,原来元媛这一次事出突然,所以连顾盼儿江月枕都没带上,只带了汤嬷嬷李嬷嬷和浣娘芳莲等人往回赶。
萧云轩□坐骑风一般超过马车,接着就听一声“吁……”然后那马猛的被勒住了缰绳,他这才慢慢拨转马头,一双眼睛只紧紧的盯着那马车帘子。
车夫因为元媛命令急赶路,因此这马车速度也是不慢,忽见前面那匹马竟拦住了去路,情急之下也连忙把马勒住了,一边骂道:“不要命了吗?没看见我们在赶路?”
话音落,那马蹄激起的风尘渐渐散去,车夫这才看清对面马上人的模样,只唬的忙不迭从马车上滚下来,大声道:“参见小王爷,主……主子,您怎么过来了?”
萧云轩沉声道:“既是出了事情,元媛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处理,我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言罢有心上前挑起那帘子,确定这被自己不闻不问了三年的小妾是否就是梦中之人,然而慢慢走到近前,却又忍不住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直到这时候,小九儿才跟了上来,一停了马,就哎哟喊道:“我的……主……主子啊,你可别把什么马都和你那踏云比好不好?哎哟我的妈呀,可累的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再这么颠下去,肠子也要颠断了。”
萧云轩看了小九儿一眼,淡淡道:“不要说嘴了,庄上的事情急着呢,好了,我们继续赶路。”他终究还是没敢上前掀开帘子,唯恐一切都是竹篮打水,又怕会在人前失态,况且这官道上也不是什么说话的所在。
两匹马一辆车继续前行。元媛等人在车里都听到了萧云轩的声音,只是却见他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她心中便不免打鼓,暗道这混蛋到底看没看到我留给他的暗示?难道是没看到吗?若看到了,又怎会如此镇定沉着。
其实她这倒真是冤枉了萧云轩,却不知马车外那个人心跳的比她还剧烈呢。只是一向训练出来的定力压着,饶是如此,这大冬日的,也是满身满脸的大汗。
到中午前,马车已经走了几十里路,萧云轩看看天色便道:“大晌午的,姑娘想必也饿了,不如到前面那家酒楼先用点午饭,再接着赶路也不迟。”一语未完,想到就要见到元媛的真面目,一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却听元媛在马车里道:“不必了小王爷,且让小九儿买些东西送进车里就好。我心悬矿山那边的事,若依着这么个赶路法,怕天黑时就能到庄子上,还是继续走吧。”
元媛这一回刻意的没有遮掩自己声音。马上的萧云轩一听之下,哪里还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他虽然早已由那披风猜出了元媛的身份,然而此时真正听到了那既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声音,仍免不了如雷轰电掣一般,登时呆在当地。
小九儿见主子一下就没了声音,不由得连忙凑上前去,疑惑道:“爷,爷,你这是怎么了?爷……”
连喊了好几声,喊得元媛都有些担心了,刚要出马车看看是怎么回事,忽听萧云轩的声音颤抖道:“哦,没……没什么,小九儿,你就按姑娘说的做吧。”极度的震惊欣喜之下,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实上,自己现在还能完整的说出话来,这都让萧云轩很是意外。
小九儿又疑惑的看了萧云轩一眼,咕咕哝哝道:“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一边咕哝着,早进了酒楼,也没要什么丰盛饭菜,只命令掌柜的用熏鸡肉和豆芽粉丝卷了十几个大饼,然后提着食盒出来了,递到马车里,又给了车夫两个大饼熏鸡,自己拿了两个,待要递给萧云轩时,却见他摆摆手,淡淡道:“我不吃了,你们快吃,吃完好赶路。”
小九儿越发觉得小王爷奇怪,待想到之前给元媛的那封信,他不知道那是休书,联系自家主子眉梢眼角的激动和喜色,还以为这二位终于冰释前嫌了呢,当下心里这个高兴就别提了,暗道主子和姑娘和好了,我也再不用受芳龄的抱怨了,哈哈哈,这可好得很。
三两口将那大饼吃下肚子,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车里传来汤嬷嬷的声音道:“小王爷,姑娘都吃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萧云轩答应一声,马车便辘辘转动,待出了城,就飞奔起来,却听萧云轩道:“慢一些,仔细颠着姑娘。”
元媛在车里忍不住就是一笑,忙低了头,假装用娟子擦嘴角,一边心道:哎呀,这差别待遇可是够明显的。若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我的死活?如今只因为知道了是我,倒怕我颠着了。既如此说,那他是看见那羽缎披风了,难得他定力倒好,来了也不急着先验明正身。是了,他是小王爷,方方面面皆出色之极,又怎可能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呢?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细细听着外面那马蹄踏踏声,想到外面这个少年从此后就是自己最大的依靠,想到他坚毅的目光,温柔的微笑,想到这个男人此时就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心里一时间便觉甜蜜起来。暗道真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元媛也有一天会有这少女心态。
一路疾赶,竟在天黑前到了庄子上。彼时庄里的人早看见了,苏以正是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和众多管事的一起接了出来。吴瑞达早到一步,此时也刚换了衣服,也随着接出来,看到小王爷萧云轩,大家都急忙参见。
萧云轩命众人起来。这时就见马车帘子一挑,元媛头戴着斗笠,在浣娘和芳莲的搀扶下缓步走出。
一时间,周围的嘈杂声似乎瞬间就离自己远去,萧云轩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身段苗条的可人儿,虽然重重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但从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来看,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胭脂姑娘。
这一路上的心事“咚”的一声,如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太过巨大的惊喜让萧云轩反而沉着下来。听元媛吩咐了苏以等几句话,然后便请他先回春华阁歇息,待明日一早再行上山查看。
萧云轩心想:你这时候撵我去春华阁,是存了心让我一夜不得安生么?我哪还有心思去春华阁。因此便微笑道:“不必了,今晚便在兰萱院歇了,正经还有些事要同你商量。”
下人们素来是知道小王爷不喜欢姑娘的。此时忽然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都是一愣,像苏以那类精明的,早从中看出些端倪,不由得欣喜若狂,暗道姑娘现在就差小王爷不宠她,若真得了小王爷的青睐,也不用青睐,哪怕只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在人前肯做做样子,那在王府中,还不是呼风唤雨地位斐然吗?
元媛听萧云轩这么说,也不觉得意外,淡淡道:“既如此,苏管家你让厨房里做一桌上好的饭菜,等下送到兰萱院里,小王爷为了赶路,中午也没吃饭呢。”说完微微躬身道:“小王爷请吧。”
萧云轩又不是傻子,早听出元媛的语气十分淡薄生疏,他这才从惊喜中回神,想到了那封休书的事情,不由得心下一沉,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因此道:“好,这一天你也累坏了,我们且先回去再说。”
及至到了兰萱院里,早有下人们预备好了热水,众人清洗完毕,元媛换了一身衣服,浣娘忙赶上前来道:“回姑娘的话,饭菜送过来了,小王爷说让您先吃饭,待吃完了,他要过来找你呢。”
元媛微微一笑,轻轻扫了浣娘一眼,悠悠道:“小王爷来找我?我哪敢如此托大?浣娘,你先去传饭吧,待我吃完了,自然会去见他。”
“姑娘……”浣娘忧心忡忡的看着元媛:“你别怪我多嘴,今日的事情,我看着眼里糊涂,心里却好像有一丝明白,如今小王爷倒似对姑娘看的重了些,既如此,姑娘千万别再拿捏了……”
“浣娘,我有分寸的。”元媛不等浣娘说完,就将她一路推出去,一边笑道:“你先去传饭吧,中午我也没怎么吃好,这会儿真饿死了。”
浣娘也是拿元媛没办法的,且也心疼她,于是连忙命人去传饭。这里元媛取出那封休书,仔细的又看了一遍,方自言自语笑道:“哼,若不是看你这封休书里还有点担当和情意,休想我理你。”言罢将休书装在日常梳妆的首饰盒里,那里有个浅浅的夹层,别的东西放不下,放两张纸却足够了。
且说浣娘传了饭回来,便见萧云轩坐在廊下,正看着院子里的假山树木,她吓了一跳,连忙过来福了一福道:“小王爷怎么来了?我刚刚还说让姑娘吃完饭就去您那儿呢。”
萧云轩回头,看见是她,便站起身笑道:“不妨事,你们姑娘还没吃饭吧?那我等她吃完了再进去。”说完他又看了浣娘一眼,怅然叹道:“却笑桃李春风里,不识伊是眼前人。你叫浣娘是吧?我记得,那日便是你去桃花坳里,给我的胭脂方子,唉,造化弄人,我怎也想不到,你的姑娘竟然便是我……”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浣娘也不知该怎么说好,只得低声道:“我们姑娘的性格是有些古怪,小王爷千万别怨她,只恐那时她还不知您的身份……”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暗道那次不知身份也就罢了,难道以后小王爷来庄子上,也不识身份,这倒是越描越黑了。
萧云轩笑道:“我不怪她,我将她扔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她怨恨我也是应该的。我只是……怎也料不到……唉,当日只以为她是贪图王府……”他说到这里,便苦笑一声,挥手道:“罢了罢了,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且进去服侍你家姑娘吃饭吧,吃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再过去见她。”
彼时这庄子里的好些婆子和丫鬟们都躲在暗处悄悄窥望,萧云轩说话又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因此这一番话倒多被众人听了去,一个个的不由暗自心惊,心道竟然能让小王爷在外面等她,这分明就是赔罪之意,天啊天啊,姑娘莫不是菩萨托生的?怎的明明是大罪过的事儿,让她一做出来,竟就这样的风光无限呢?
不说众人暗里猜度,心里都佩服元媛。单说浣娘,急急进了屋,来到元媛面前道:“我的姑奶奶,我可不管你今儿是有什么事情也好把柄也好,小王爷现就在外面的游廊里呢,可是大冬天的,他连披风也没穿一件,这万一冻坏了……”
“哪里就冻坏了,他功夫高明着呢。浣娘你就是瞎操心。”元媛低头笑了笑。见浣娘急的一脑门子汗,方对满屋呆愣着的丫鬟道:“好了,芳草你便出去一趟,请小王爷去书房吧,就说大冷天的,可别折杀了我。”
芳草答应了,连忙出去。元媛来到窗子上,见萧云轩随芳草往旁边的小书房而去。这才转回身来,看见浣娘和几个丫鬟的好奇目光,她挥挥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心里其实也大致猜着了,不过还是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罢了。等我日后再讲给你们听,现在先吃饭,我可是饿死了。”
不一会儿,果然有十几个媳妇提着大食盒过来,芳莲芳书等人接进去,元媛大快朵颐,吃的自觉肚子都圆滚滚的了,这才用茶漱了口,又洗了手,用大白巾擦净,方站起身道:“行了,你们且把东西收拾下去,我去见小王爷。”
第六十二章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如同在湖水里丢下块巨石一般,众人都觉脑子里“轰”的一声,暗道天可怜见,可总算让姑娘和小王爷见到面儿了,只看小王爷今日的态度,姑娘日后的前程地位也是没差了。一时间众人就想去偷听偷看,只是一想到元媛虽然好说话,但小王爷的身份可是在那里,哪能容得下人听墙角,因此只得使劲儿把好奇之心按捺下来。
且说萧云轩,他被芳草请到书房中,此时正在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些书,又见了元媛之前练的一些大字,不由得哑然失笑,暗道这女孩儿才情横溢,怎的字却真的如此不出众?
正想着,便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道:“妾身见过小王爷。”
萧云轩的手骤然一松,“吧嗒”一声,手里刚拿起的那方砚台便落了下去。他连忙稳了稳心神,强自作出镇定之态,沉声道:“进来吧。”
门便从外面打开,一张俏丽的面庞在月下慢慢显现出来,只是暗暗的还不是十分清楚,随着元媛款款走进屋中,烛光下的脸孔就逐渐清晰起来。
元媛走到离萧云轩五步外便停了身形,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萧云轩,这个自己命中注定要和他在纠缠一起的男人,虽然有过几次见面,但这还是她头一次可以用如此大胆的眼光盯着对方看,不需要任何掩饰。
萧云轩的眼光比元媛还要热烈,一时间,两人就隔着五步远的距离两两相望,俏丽清秀和英俊坚毅的面庞映着跳动着的烛火,或明或暗的阴影却没有让他们的五官有半分失色。
两人都不肯开口说话,室内静谧无比,隐隐约约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漏了几拍。
最后还是元媛嫣然一笑,然后轻轻行了个万福,轻声道:“妾身见过小王爷。”
萧云轩这才也跟着回过神来,恍恍惚惚间只觉自己似在梦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由自主的便喃喃道:“这话你刚刚在外面已经说过一次了。”
元媛直起身笑道:“我也知说过一遍,不过骤然见到小王爷,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边说着,忽然看见桌上的砚台翻了,便忙奔上前,好在因为忙活过年的事,这书房好几天没用,砚台里并没有墨汁。
萧云轩也随着转过身来,轻声道:“可见我不是做梦了,哪有这样真实的梦呢?我……我真傻,自从见过你几次后,虽不说是朝思暮想,却也是魂牵梦萦,只想着什么时候上天肯成全我,能让我这一生得你相伴,便再无所求,却不知你竟然就是我的身边人,这……这虽不是做梦,却好像比做梦还要不真实。”
元媛回身笑道:“若说身边人,昨儿本来还是的。但今儿起已经不是了。小王爷莫非忘了?今天一大早你让小九儿替你送了那封休书过来,我如今已不再是你的妾,更不是王府的人了。”
她这一说,登时就看见萧云轩的面色大变,一边也顾不上什么了,上前两步就抓住元媛的手,急急道:“可是说呢,那东西在哪里?你快给我,让我赶紧将它撕了还好,免得落在有心人手中,可就糟糕了。”
元媛抽出手道:“男女授受不亲。真是的,我做了你三年小妾,连面儿都没能见着。如今刚把我休了,倒想来拉我的手,小王爷,你自己说说,有这个道理吗?”
萧云轩惭愧道:“我也知道这是我的不是。所以我今天给你那封休书,其中的私心自不必提,然而那里也并非半点都没有替你考虑。你还说呢,我且问你,你该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何却一直隐瞒着?我……我若早知道你便是她,我……我把全身插上翅膀,飞也飞来了,哪里还会写休书?”
元媛冷笑道:“我怎么就不该隐瞒?你只想着我是攀龙附凤,你可曾考虑过我也是被逼无奈,所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当日我也是被我那个爹逼着嫁了过来,以为我很爱攀你们王府这个高枝儿吗?结果你把我扔在这里,死活都不管,你可知我几次险死还生,最后一次更是连鬼门关都进了,到底阎王爷说我阳寿不够,不肯收,这才放了我回来。若不是我经历那一场,性子变得强硬了些,只怕这时候骨头都没有了。你说说,对这样的丈夫,难道我还要低眉顺眼曲意逢迎吗?别人我不知道,我是决不可能那样做的。”
萧云轩就苦笑着作了一个揖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姑娘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今后便是拿刀逼着我,也绝不肯这么做了。你那封休书到底在哪儿?先让我撕了,我们再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