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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天明。
邱小苗一脸不舍地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右眼禁不住狂跳起来。
她低下头,用力想了一会,随而更像是下定决心般,有些惶惶地拨通了手里的电话。
“您好,我要自首。”
于是,刚吃完早饭想要稍作休息的三人,因为邱小苗的一通电话,又只好勉强打起精神。
白兰小区离刑侦支队并不远,单程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邱小苗便到了局里。
和先前见到的不同,邱小苗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连身窄裙,泪痕未散的脸上隐隐花了淡妆。
“楼队长,”一路从过道上来,邱小苗一眼就见到了休息长廊上坐着的楼夕,三步两步上了前,便是极为自然地伸出双手,“拷了我吧,都是我做的。张秦川还是张琴琴,全是。”
邱小苗说得字字珠玑,楼夕抬起头,忽然笑了,“值得么?”
短短三个字,却明显地撩过邱小苗眼里几分恐惧。
楼夕并没有拷上邱小苗,而是带着她,一路进了边上的家属休息室。
而另一边,江炎则早已在休息室里坐定,看着楼夕带了人进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铐我?”邱小苗看着自己依旧活动自如的双手,竟是忽然感觉有些尴尬。
“为什么要拷你?”楼夕托起下颚看着她,神色沉凝。
“因为我杀了张秦川,还放火烧伤了张琴琴,难道这还不够么?”邱小苗的语速极快,大概真的是有些急了,原本苍白的脸上微微淌下清汗。
“证据?”江炎冷冷地看着邱小苗极为夸张的神情,冷不惊开口问道。
“证据?……”邱小苗原本坚定的语气里第一次生出几分犹豫成分,她偏过头,仔细想了想,“我都承认了,为什么还要证据。”
楼夕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语气里却不知为何地透出些怜悯来,“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快更急地完成所有事,然后来救你。”
邱小苗瞬时愣了愣,面上却早已是掩饰不住的惶惶,“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他……我都送上门了,为什么还不秉公执法。”
“就因为秉公执法所以才不能抓你,”江炎站起身,漆黑的眸子里盈满邱小苗有些僵硬的神情,“当然,李铭应该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蠢事来‘害’他。”
邱小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极为努力地动了动嘴,却怎样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了让你不被怀疑,李铭特意嘱咐你找机会救出张琴琴,”全然不顾邱小苗的狼狈失态,江炎踱着步子,自顾自地开了口,“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他的目标,一是张秦川,二是刘芳,张琴琴和张倬只是用来进一步刺激刘芳的工具罢了。虽然我们无从知道张秦川一家究竟对李晨做过什么,不过,就现在的形势看,只要我们对外公布你自首的消息,李铭一定会自乱阵脚,我倒也想看看,对于李铭这样重感情的人,到底是报仇重要,还是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洗冤重要。”
江炎的音调冷得如冬日寒冰,一字一句,生生刺在邱小苗本就惶惶不安的心上。
她只是出于本能地想要保护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处境。
邱小苗低下头,微微颤抖的瘦弱身影满是孤寂。
“那……他……他会怎么样……”抽泣的音调里浸满了邱小苗对李铭的思念,带着几分执拗又难看的情绪,细如蚊吟。
其实她又怎会不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般,邱小苗“哗”地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你真的打算对外公布邱小苗的自首?”一路从休息室里出来,楼夕看着邱小苗被人带走的身影,语气里难免几分犹豫。
“太麻烦,”江炎的回答言简意赅,他挑起眉,眼神里满是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李铭这么谨慎的人,只要稍稍注意一下,自然就会知道邱小苗自首的消息。当然,按照邱小苗的性格,说不定来之前已经和李铭通过消息。”
“你是说她会告诉李铭自己决定自首?”虽然想过这种可能,楼夕有些惊愕的语气却明显证明了自己早已忽略了上述情况。
江炎点点头,一脸玩味,“邱小苗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发短信的那只手机,现在说不定还在她家里。不过这都不重要,既然李铭的目标明确,刘芳又对李晨的事心有余悸,那么,刘芳和张倬一定不会贸然出门。李铭能够成功的也就只有张琴琴所在医院、张秦川家、或者两者之间的路上。”
楼夕有些出神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他在,再怎么棘手的案子都变得简单起来。
楼夕昂起头,下意识地拽住了那只晃荡在面前的大手。
却被江炎一个反身,拥进怀里。
“这个案子确实有些麻烦,”江炎竟是有些嗔怪地嘟哝了几句,低头吻了吻那处早已涨的通红的双颊,“等案子结束了,一定好好宝贝你。”
楼夕本就发烫的脸上一时间红得就快滴出血来,她不过就是想要拉拉他的手,结果就被生生理解成了……求……爱……
当然,我们的江警司自然是一脸愉悦地保持着手上的动作,直到胸前浸满了她的温度体香,才有些不舍地松了开。
“楼夕,我总觉得,一晚上,应该不够。”
☆、第44章带刺蔷薇(九)
正午时分,阳光正烈。
刘芳有些心慌地站在阳台边上,自张琴琴找到之后,除了电话汇款外,刘芳和张倬大部分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家里。
张秦川死了,刘芳本以为是哪个急切上位的小三干的,也没放在心上。然而张琴琴一事却让刘芳深刻地意识到,事情跟李晨,绝对脱不了干系。
“妈……”刘芳终日的戒备让本就慌乱的张倬愈发惶恐起来,踱着步子从房间出来,张倬脸上满是不堪一击的疲惫,“我……我想去看看……琴琴。”
“看什么看?”刘芳几乎是有些急促地开了口,又是发现自己的口气重了些,只好定了定神,继续补充道,“现在事情十有八*九就是李晨那个哥哥干的,那个小白脸,早知道当初就把他一起做掉了。”
“妈……”张倬在听到“李晨”名字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畏畏缩缩地朝后退了几步,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
“行了,这也就是个推测。”刘芳满眼安抚地走向张倬,眼袋即中的脸上几分是愧意,“都怪张秦川这个老不死的,本来这事根本就不会和你,还有琴琴搭上边。”
张倬有些愣地抬起眼,脑海里却不断回忆起一年半前那个毛骨悚然的夜晚。
张秦川的脾性不仅是刘芳,张倬和张琴琴也都清楚的很,然而,那一天,当张倬带着张琴琴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张秦川和那女人一*丝*不*挂的样子,依旧禁不住地有些反胃。
只是,和张秦川带回来的其他女人不同,面色微怔的女人蜷缩在沙发边上不断地小声哭泣,而张秦川却只如没见到张倬和张琴琴一般,自顾自地掰开女人捂着脸的双手。
“李晨?”几乎是脱口而出,张倬极为惊愕地盯着女人哭得红肿的双眼,拉着张琴琴的手忽然地握紧。
“怎么,你知道她?”张秦川回过头,有些好笑地扫过张倬面色铁青的脸,“这小妮子可不好搞,都用了三管子的药了,现在醒了,还在‘垂死挣扎’。”
张倬极为厌恶地看了张秦川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张琴琴朝里屋走去,“随便你,别把家里弄脏了就行。”
客厅里女人痛苦地抽泣和极力遏制的喘息声不断敲击着张倬,张琴琴在他身边坐下,语气心疼,“哥……你喜欢她?”
“明星嘛,谁不喜欢。”张倬心不在焉地搪塞了一句,却是没来由地难受起来,“琴琴,是张秦川逼她的?”
“好像是。”张琴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毕竟她也看到了桌上散落一地的那种药。
“难怪之前新闻里说她精神失常……原来……”张倬的语气里竟是有些哽咽,一时接不上话。
“张秦川不是老说娱乐圈就是这样,”张琴琴安抚性地拍了拍张倬的后背,眼里微微有些不舍,“她歌唱得好,人又漂亮,签了张秦川的公司,肯定是要被……什么的……”
最后几句几乎是轻如蚊吟的辩解,张倬抬起眼,自欺欺人地点点头,“算了,事不关己己不操心,习惯习惯就好了。”
却是话音未落,猛然听见客厅“哐嘡”一声巨响,随而是张秦川有些慌乱地喊着女人的名字,还有“噼噼啪啪”的巴掌声。
“怎么了?”张琴琴有些惊恐地贴着门口听着,语气狐疑。
“走,出去看看。”张倬抿着嘴,咬牙说了一句。
“小……小倬……琴琴……”见到小心翼翼上前的两人,张秦川也是顾不得自己曝露无疑的身体,三步两步走上前,语气惊慌,“她,她不动了……”
“不动了?”张倬重复着张秦川的话,二话不说地冲上前去,而面前,却只有女人满头是血的画面。
“你把她怎么了?”遏制不住的咆哮,张倬眼里满是盈盈升起的怒火。
“嘘,轻点……”张秦川一把上前捂住张倬的嘴,尽量不让他发出声音,“我就想要搞搞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谁知道这妞儿死活不从,最后……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就抓着她往茶几上撞了几下……这不……没……没动静了。”
比起愧疚和惊慌,张秦川语气里更多的竟是事情未成的不满,“我早跟她说如果跟了我绝对提拔她,谁让她不听话,简直自作自受。”
眼看着张倬握紧的双拳就要举起,张琴琴极为快地握住了张倬的手,语气沉凝,“那现在怎么办,你带她回来,妈知道么?有人看到么?”
张秦川摇摇头,这才发现自己在女儿面前不堪入目的模样,抓起沙发边上的浴巾胡乱地裹了裹,“这件事,只要你们不说,我自然有办法解决。”
“你确定?”比起李晨,张琴琴更不想让张倬卷入这些事,更不想因为张秦川坏了自己的前途,“只要不要涉及我们,绝对不说。”
“行。”张秦川露着一口黄牙笑着,顺而换了语气,“就帮我一个忙,打电话给你妈,就说我这里有点麻烦事,让她赶紧回家。”
张琴琴点头答应着,然后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将张倬生拖硬拽地拉回房里。
“你不是从来都不管他那些破事的么?”挂了刘芳的电话,张琴琴看着张倬失魂落魄的脸,不禁嗔怪。
“可是……”张倬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张琴琴不知道也不会理解,自李晨出道以来,张倬几乎就关心着她的所有动向。
说到底其实也就是明星和粉丝的关系,张倬却是不由自主地,宛若陷入爱河般,期待着她对自己的关注。
也就是这样,他不断地出现在李晨的唱片签售会和格式活动上,而李晨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也在张倬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她握手的时候,她有些好笑地拉住自己清汗淋漓的手心,顺手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擦了擦。
“谢谢你来。”她笑着对他说,声音好听如天籁。
她忽然退出演艺圈的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然而张倬更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张秦川一手毁了自己曾经仰慕的女人。
张倬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不再接话。
而张秦川不愧是老手,在和刘芳商量过后,两人决定通过关系将李晨的尸体运往市精神病院。由于李晨退出演艺圈已经有些时候,狗仔和媒体也就对她没了什么兴趣。加上张秦川调查过李晨的背景情况,出了一个四处在酒吧卖唱的哥哥以外,再无亲人。
事情进展地极为顺利,就在李晨抵达精神病院的第二天,医院特殊观察室就突发大火。
而尽管对外宣称是空房,医院却在三天后辗转联系到了李晨的哥哥李铭,说是李晨在医院住院观察期间不幸遭遇火灾身亡。
李铭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外地,李晨的个性他最清楚,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那样。
想起之前李晨接电话之前的状态,又想起不久之前李晨曾经说过的,有关张秦川的事,李铭心中忽然生出几分不祥预感。
然而,也就是因为这种猜测,让他在精神病院门口见到张秦川之后,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直到在医院后头极为隐秘的羊肠小道里,亲眼看见张秦川将一个极大的包裹塞进新闻发布会上振振有词的那个院方发言人手中。
“麻烦你了。”张秦川一脸赔着笑,满面的肥肉兹兹乱颤。
“没事,不就个过气明星么,”那人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顺而掂了掂包裹的重量,“不过还真没想到,你们娱乐圈还有这种‘贞洁烈女’。”
“什么烈女,看你说的,”张秦川不知为何又想起李晨的如花似玉,禁不住摸了摸口水,“不过就算是强的,那感觉,还真是好啊。我可告诉你,我第一次给她下药的时候,想不到她还是个*处……”
“真的啊?……那可赚大发了……”那人的语气竟是莫名地有些羡慕,“下次再碰到这样的,记得带过来给我也玩玩啊。”
……
李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听完两人的整段对话,紧抿的双唇间丝丝红印。
他极为小心地迈着步子,掏出手机记下了张秦川的车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