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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草拟,一边忍不住暗自苦笑,以前他一心想着夫荣妻贵,让陆明萱跟着自己过好日子,如今方知道,所谓的“夫荣妻贵”并不一定是好事,至少在自己完全有能力护住她,让她什么危险都不会遇到之前绝不是好事,——可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完全护住她的能力,她以后若是遭遇危险的次数多了,又会不会后悔如今嫁了他?
没娶她之前,他还可以说这些危机都是以后的事,可如今这些危机已然迫在眉睫了。
凌孟祈心里为此十分的不得劲儿,回去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明萱了,便只是以极平淡的语气与她说了自己已上了折子为她请封诰命之事,便再无他话;而陆明萱见他说话时脸上虽在笑,眼底却殊无喜色,约莫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遂也没有多问,夫妻两个不约而同的选择性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去,想着折子上去到批下来,总要一段时间罢,好歹等折子下来之后再说。
万万没想到,折子竟然短短三日便下来了,这日下人来禀礼部的官员莅临了自家时,陆明萱还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礼部的官员的确来了,除了传旨,还将陆明萱大红色封皮封底的诰命册书和礼服礼冠一并送了来,这便以为着,陆明萱自此正式成为了大周众多诰命夫人,代表着全大周最尊贵最体面的一群女人中的一员。
虽说之前便知道陆明萱一过门便会有四品的诰命,她出嫁时的凤冠霞帔也都是按照四品恭人的规格来制成的,到底不比如今朝廷下了正式的封诰,到底不若如今来得名正言顺,是以送走礼部的官员后,整个凌府所有人都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
尤其是陆明萱的一众陪嫁们,更是觉得与有荣焉,本来她们出自国公府,超品一品的诰命夫人都见惯了的,然而像陆明萱这么年轻便已有四品诰命的,不说全京城,只怕全大周都是凤毛麟角,也不怪她们高兴与得意。
段嬷嬷与丹青因带了内宅所有的丫头婆子跪下向陆明萱道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吴妈妈更是趁机献殷勤:“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依老奴说,咱们很该请了一众亲朋来家,好生庆祝一番的。”
陆明萱神色间却淡淡的,只道:“这有什么可值得庆贺的,整个京城四品以上的诰命,没有一百也是八十罢,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定以为我多轻狂呢,再说我才刚进门,家里的事都还没理顺,哪里忙得过来,只打发人去国公府报个喜,再打发人回去与爹爹和太太报个喜也就罢了。”
“是是是,都是老奴欠考虑了。”吴妈妈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讪讪的不敢再多说。
陆明萱见不止她讪讪的,其他人的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遂又笑道:“虽不宴客,到底也是一件难得的喜事,这样罢,阖府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钱,今晚上所有人都加菜!”
众人的脸上这才重新爬满了笑容,齐声向陆明萱道谢:“多谢夫人赏赐。”
陆明萱点点头,命众人起来散了,她自己则带着小心翼翼捧了诰命册书和礼服礼冠的丹青丹碧并夏荷彩簪回内室去。
依照大周律,四品恭人的礼服该是真红大袖衫配深青色褙子,其上用金线绣孔雀云霞图纹,礼冠则以赤金打造,其上缀繁复的珠花、金云片等,两边各有一只瑞鸟口中衔着珠串,为方便佩戴礼冠,只能梳固定的松山髻,发髻的两边还要各插一支紫晶六鸾步摇。
这一身行头虽难得,单以价值论,其实不值什么,但胜在代表着体面尊贵,不是谁想穿戴就能穿戴的,回房后几个丫头忍不住满脸激动的围着看了半日,丹青方与陆明萱道:“奴婢这便把东西都收起来,等明儿夫人要进宫朝拜或是出门做客的时候再穿戴。”
说着见丹碧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去摸那礼服,忙斥道:“你小心一点,若是弄坏了哪里,你可吃罪不起!”
陆明萱却在一旁道:“没事儿,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能摸一摸就坏了,不过到底是御赐的,还是经心些的好,丹青你且把东西都仔细收起来罢。”
丹青忙屈膝应了,见陆明萱眉宇间始终不见多少喜色,不由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奴婢瞧夫人不大高兴的样子,照理这样的大喜事……莫不是奴婢们或是家下人等谁做得不好,惹您不高兴了?”方才当众否了吴妈妈的话还可以说是自来不得意吴妈妈,如今人都不在眼前了,怎么却还是不高兴呢?
陆明萱就笑了笑:“没有的事,不过是有些累了罢了,好了,你们把东西收好就退下罢,我想躺一会儿。”
想起夫人自过门以来,还真没有哪一日清闲了的,丹青只当她真是累了,不疑有他,忙领着丹碧几个将东西叠好放好,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陆明萱方躺到床上,皱起了眉头,丹青段嬷嬷等人只看到了她年纪轻轻便得封四品诰命的无上体面与尊荣,又哪里知道这体面与尊荣极有可能与祸事相伴,又哪里知道这是凌孟祈靠怎样的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劳什子的诰命,只想凌孟祈能平平安安的好吗?
且九死一生也就罢了,关键他心里还憋屈,因为他怎么也没办法否认自己能有今日的地位,真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还亏得四品命妇在丹青等人眼里是极了不得的存在,却远远不够格儿进宫向皇上皇后谢恩,不然她更没办法高兴得起来。
想到进宫谢恩,陆明萱免不得想到了以后四时八节自己都得进宫朝拜了,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罗贵妃届时会生什么事,徐皇后母子与陆明凤又会不会借机生事。
前者出于一片所谓的“爱子之心”倒是不会有对她不利之心,可她的爱子之心却是一柄双刃剑,虽能在关键时刻保住凌孟祈的性命,也能让他过上一种不知情的人称羡不已的日子,更多时候却会为凌孟祈带来近乎毁灭性的灾难,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也将她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后者们就更不必说了,不是恨毒了凌孟祈和她,就是对他们不怀好意,时时刻刻恨不能除他们而后快,没机会时尚且要创造机会对他们下手,何况如今有了现成的机会?
也就难怪连日来凌孟祈心里都不得劲儿了,这事儿还真是让人一想到就高兴不起来,偏吴妈妈还在那里不长眼的说什么要摆酒庆贺一番,有什么可值得庆贺的!
不过不管陆明萱心里怎么郁闷,到底在底下人看来也是大喜的日子,所以晚间不光下人们都加了菜,她和凌孟祈的晚餐也比往日丰盛了几分,她还特地吩咐人温了一壶酒,想着凌孟祈心里必定也不痛快,喝点酒好生睡上一觉,也许就能好受一些呢?
礼部都来自家宣旨了,凌孟祈又岂能不知道,在卫所时不好表露出不痛快来,免得同僚们以为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下了衙回家的路上却是不用再顾忌了,于是一路冷着脸回了家,弄得原本欢天喜地的门房立时夹紧了尾巴,心里却是忍不住猜测,难道大爷今儿个在衙门公事不顺不成?
门房倒是压根儿没往凌孟祈是在因陆明萱得封了诰命而纠结郁闷,毕竟这些日子大爷对夫人的爱重是阖府上下都看在眼里的。
凌孟祈的冷脸在远远看到陆明萱等在他们上房的院门前时,不自觉缓和了许多,等他走到她面前时,就更是浑身都放松了下来,道:“不是说了,如今天冷了,让你在屋里等我就好,别出来等的吗,万一吹了风着了凉,不是闹着玩的。”
陆明萱笑道:“这才十月的天,连霜珠子都没怎么结呢,我就足不出户了,等到寒冬腊月时,岂非就要窝到熏笼里去了,你别担心,我不冷,且也不过才出来半柱香的时间而已,不会冻病的。”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谨慎些的好。”凌孟祈说道,一面携了陆明萱的手,夫妻两个一道进了屋子。
进屋后,凌孟祈去了净房更衣梳洗,陆明萱则吩咐丹青等人摆饭,等凌孟祈出来时,桌上已摆得满满当当的,热气腾腾的全是他素日爱吃的菜。
陆明萱则正摆碗筷,摆好碗筷后,又提了酒壶给他斟酒。
凌孟祈见状忙道:“这些事让丫头们做就好了,若凡事都要你亲力亲为,我们还白养着她们做什么?”
“我想亲自服侍你嘛。”陆明萱撒娇般笑道,说着上前几步推了他至自己的位子上坐好后,自己才坐了,举起面前的酒杯向他道:“今儿个我的诰命下来了,自此我便是朝廷御封的四品诰命夫人了,出去人人都要尊重几分,而这体面是你辛辛苦苦为我挣来的,我敬你一杯,聊表一下我的感激,虽说夫妻之间不用来这些虚的,但我总得让你知道我心里的感激不是?”
凌孟祈闻言,也举起了酒杯,只是从神情到话语都写满了歉疚:“本来以前我是一心想着让你夫荣妻贵,一辈子都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的,可这几年里发生了太多事,你数度身陷囹圄都或多或少与我有关,每次都是慕容家的人对你不利,以前你遇上他们的机会已是少之又少了,竟然也能生出那么多事来,以后你遇上他们的机会大大增加,我实在担心……说来都是我无能,不能让你高枕无忧,有朝一日,你会不会后悔嫁了我……”
“你还无能,这话说出去全京城十之有九的男人只怕都要羞愧而死了!”话没说完,已被陆明萱笑着打断:“你要知道,这世上就没有哪个女人是没做过夫荣妻贵的梦的,只不过大部分的梦都没有实现而已,如今我的梦实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后悔?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还是那句话,难道因为有人吃饭不小心被噎死过,我便一辈子不吃饭了,难道有人走路不小心摔死过,我便一辈子不走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以前那么艰难我们都熬过来了,有了如今的好日子,难道如今反不如以前了?我都不怕,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至多也不过就是死而已,可只要能和你一起死,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
陆明萱下午开解了自己一回后,心里已想开许多,诰命不下来也已下来了,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那便尽量往好的方面想罢,至少她的确得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体面与荣光,至少她的父母亲人能因她面上有光,那便足够了,不然怎么办?凌孟祈心里已经够不痛快了,她再一脸的懊恼与担忧,岂不是把他架到火上去烤!
凌孟祈暗自苦笑,若是他自己,自然是上刀山下油锅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事涉陆明萱,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害怕。
不过陆明萱的话到底还是让他心里松快了不少,也能笑得出来了,虽然笑容仍有些发苦:“或许是拥有得越多,胆子便也越小罢。”
陆明萱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我们也的确不能因噎废食,不就是四时八节进宫朝拜吗,那么多诰命夫人都在呢,我只要紧跟着大部队,不单独行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真有谁敢把我怎么样不成?而且还有卫姐姐和老夫人二夫人大嫂子等人在呢,再不济我还可以称病什么的……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说句粗俗点的话,活人难道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一席话,说得凌孟祈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杞人忧天了,这便是所谓的关心则乱罢,他沉吟了片刻才道:“如今千秋节万寿节都过了,太后的寿诞也已过了,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也没有什么节日,最近的一次进宫朝拜便是正旦,还有足足两个多月的时间呢……总不能就为了那短短几个时辰可能会存在危机,这两个多月我们便不过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有了事便想法子将事情解决了便是,整天价愁眉苦脸怨天尤人的,那也不是他了,关键两个多月的时间,也足够他安排很多事了。
当下心里也想开了,心里想开了,胃口自然也开了,倒比素日还多吃了一些。
陆明萱看在眼里,方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与他算起账来:“像今日这类‘有朝一日,你会不会后悔嫁了我’的话,我以后可都不想再听到了,你若再说,休怪我翻脸啊。我若后悔,当初又不是不知道嫁了你极有可能没有安生日子过,也就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了,我既跟你在一起了,自然就不会后悔,你是对我没信心呢,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呢?”
顿了顿,又撇嘴道:“话说回来,就算我说后悔了,难道你便会放我走不成,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呢,就算要死,也一定要拉了我一块儿去死,总之绝不会容忍我的名字冠在别的男人的姓氏后面就是了,所以,以后咱能不能别这么虚伪?”
说得凌孟祈讪讪的,再四保证:“以后我再不说了便是。”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心里满满都是感动,此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而有生之年,他也的确没有再说过这样的话。
陆明萱的诰命下来后没几日,她嫁给凌孟祈便整整一个月了,她回娘家住对月的日子也到了。
当然,说是住对月,却没有哪个新嫁娘是真在娘家住满了一个月的,不过只是选择性的住几日而已,毕竟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自有夫家的长辈要服侍,也自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为难的,都是女儿愿意在家住几日便是几日。
既然当初背陆明萱上花轿,接她回门的都是陆文逐,如今来接她回去住对月的,自然也是陆文逐,当日整好凌孟祈沐休,于是也厚着脸皮去了陆家,想着若是白日里能将岳父哄得高高兴兴的,晚上便同意了自己也住下也未可知呢?
其时陆明萱封了四品诰命的消息已经在陆氏族中传开了,所以陆明萱回到陆家时,就见不但陆明芙夫妇带着旺哥儿回来了,族中与自家亲厚些的人家也来了不少,陆家因此十分的热闹。
陆中显觉得格外有面子,现让人去醉仙楼叫了几桌席面,男丁们自在外院开宴,女眷们则在正房的花厅开宴。
席间众人都免不得奉承吹捧陆明萱几句,大到:“像二姑奶奶这么年轻的四品诰命,不说是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至少也是前几份儿。”,小到:“二姑奶奶的这件衣裳可这漂亮,是新年才出的新样子罢?”、“萱妹妹这支点翠簪子也好漂亮,尤其是这凤头,做得多精神啊,瞧着就跟真的一般。”
陆明萱含笑与众人应酬着,心里却忍不住苦笑,她们难道都没听说过一句话“福兮,祸之所倚”吗?这才真是应了那句话“谁人的肚子疼,谁自己知道”!
热热闹闹的用过午饭后,大家就在花厅里支了几张桌子打马吊。
陆明萱好不容易才推脱掉了,陆明芙就拉了她去花厅后面的小厅说话儿,“……怎么样,一跃就成为了四品诰命,心里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怎么今儿不按品大妆了回来,让我们都开开眼界?”
“姐夫那般有本事,难道将来还能少了你的诰命不成?”陆明萱不由白了她一眼,“再说了,姐夫待你那般好,诰命不诰命的,又有什么要紧!”
陆明芙笑道:“就算你姐夫能请封诰命了,也得先为我婆婆请封,然后才能轮到我,不过就像你说的,只要他待我好,有没有诰命也不打紧。”
陆明萱点头道:“这就对了嘛,‘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没准儿那些超品一品的夫人们,还羡慕我们能有个好夫君呢。”
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戚氏找出来说有两位族中的婶婶酒意上头,要歇息一会儿,让姐妹两个进去暂时凑个角儿。
二人只得笑着随戚氏进去了,大家热热闹闹的打了一个多时辰的牌,待天色暗下来后,又留在陆家用了晚饭,才相继告辞了。
外面凌孟祈见天色已不早了,偏他伏低做小的哄了陆中显一整日,后者也没有松口让他今晚上留下来,他只得进来辞了戚氏,和陆明萱打了个招呼,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陆明萱又陪着陆中显和戚氏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才回了自己以前的屋子,丹碧和彩簪早已开箱笼用她自自家带回来的被褥器皿等将屋子重新布置了一遍,她吃穿用度都十分合心意,只惦记着凌孟祈,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里习惯不习惯?留在家的段嬷嬷丹青夏荷等人又能不能服侍好他,让家里继续保持井井有条?
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次日起来,已是日上三竿,慌慌张张的梳洗了去到上房,陆中显早已去了衙门,戚氏一见了她便笑道:“果然还是娘家舒坦罢?”
陆明萱笑道:“那是当然。”
母女两个正说着,安哥儿与定哥儿自外面跑了进来,见了陆明萱,少不得要缠着撒一回娇,才被戚氏呵斥着描红去了。
戚氏便又吩咐人去买新鲜的瓜果菜蔬回来给陆明萱吃,“知道姑奶奶爱吃这些,偏这程子这些东西不好买,不过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姑奶奶不是?”
陆明萱也不与戚氏客气,只笑道:“横竖今日姐夫也不在家里,不如打发了人去把姐姐也接回来,昨儿个客人多,咱们自家娘儿们都没有机会坐下清清静静的吃一顿团圆饭。”
戚氏想了想,正要打发人去接陆明芙,不想门上就来报陆明芙带着旺哥儿回来了。
母女两个都是大喜过望,陆明萱忙去将母子两个接了进来,娘儿们好生乐呵了一日。
到得晚间,凌孟祈与颜十九郎都来了,颜十九郎是为接妻儿回去,凌孟祈则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再求求泰山大人让他留下,好在今晚上陆中显总算大发慈悲,允他留下了,他有多欢喜,自不必说,都恨不能身后长出一条尾巴冲陆中显摇上几摇了。
惹得陆明芙临上车前还忍不住打趣陆明萱:“啧,这才真是一刻也离不得呢!”
换来陆明萱红着脸白眼以对,方笑着放下了车帘,离开了娘家。
☆、第五十六回年关
陆明萱在娘家住了五日,又去国公府陪陆老夫人住了一夜,也就回了自己家中,家中是没有长辈,但也正是因为没有长辈看着,她才不能长时间不回家,不然谁知道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儿,再说她也不忍心让凌孟祈日日奔波。
回到家中,段嬷嬷与丹青领着一大帮子人接了出来,拥着陆明萱回到上房后,少不得要再正式请个安,又将她不在家时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陆明萱想起一路走来,家中到处都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就连墙角自她进门以后才新种的几样长青花木都葱葱郁郁的,让人看着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知道段嬷嬷与丹青是用了心的,因笑道:“辛苦大家了!”命丹青传话给厨房晚上加菜。
丹青笑眯眯的领着大家给陆明萱道了谢,也就命大家散了,自己服侍陆明萱去净房更衣梳洗,等收拾完出来,陆明萱草草用了午饭,睡了个午觉,起来后只觉精神焕发,索性亲自去厨房督促刘婆子几个做了几样凌孟祈爱吃的菜。
入了夜之后,酒足饭饱的小夫妻两个自有一番闹腾,话说回来,连老夫老妻尚且有小别胜新婚的说法,何况二人本来就正值新婚,之前凌孟祈虽蒙泰山大人开了恩,允他留下,却也没能跟陆明萱歇在一间屋子里,所以他一直到三更鼓响才消停下来,拥着陆明萱睡着了。
过了几日,陆明萱又去了一趟端王府,见卫玉华气色比之上次越发好了不少,趁小世子和小郡主哭起来要娘抱时,悄悄拉了春暄去一旁说话儿:“……如今王妃娘娘与殿下怎么样了,我这次瞧她倒是开朗了不少。”
春暄一脸的无奈,低声道:“也不知娘娘如今到底怎么想的,竟像是对殿下死了心一般,殿下不来时她不打发人去请也就罢了,殿下来了她也时常将殿下往外推,弄得过去一个月里,殿下竟有半个月都是歇在石侧妃屋里的,如今那边的人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若是等明儿那个女人再有了身孕,我们正院的人岂非要反过来看她们的脸色过日子了?凌夫人,您自来与我们娘娘要好,您的话指不定她还能听进去几分,奴婢求您劝劝她罢。”
看来卫玉华果然说到做到了……陆明萱心里一紧,却没有应下春暄的话,只是问道:“那卫姐姐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春暄皱眉道:“娘娘让人将后花园的一角辟做了练武场,每日都要过去练上一个时辰的武,过个几日便要带小世子和小郡主出去游玩一趟,还将府里好些事交给了石侧妃并几位姨娘,长此以往,娘娘岂非要被架空了?凌夫人,您可一定要好生劝劝我们娘娘啊!”
陆明萱未知可否,若卫玉华的好气色是因练武和带自己的一双儿女出去游玩而来,那就算端王夜夜都歇在石侧妃处,端王府的管家大权被别的女人悉数瓜分了去,她也不会听春暄的话,去劝卫玉华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不想她没说劝卫玉华的话,后者却在哄好孩子后,笑着主动与她道:“我如今总算明白‘退一步海阔天阔’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如今我每日不是带孩子,便是练武,再不然就是带了孩子们出去游玩,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再回头看以前的自己,喜怒哀乐都围着一个男人转,可真是可怜,也真是可笑,我很庆幸我放下了,虽然这个放下的过程十分痛苦十分艰难,但总归还是放下了!”
陆明萱见她面色红润,笑容豁达,整个人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不由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
当然如今的卫玉华是怎么也比不上那时候整日里最大的忧愁,也不过就是卫夫人又要逼着她学着学那的她了,但陆明萱依然由衷的为她高兴,“只可惜我如今不好与姐姐来往得太密切,不然我定要跟着姐姐学学如何骑马,待得了闲时,也与姐姐一道出城去纵马驰骋,该是何等的快意!”
卫玉华笑道:“就算我们来往得密切些又如何,我们本就相识在先,谅谁也挑不出我们的不是来,不过算了,凌妹夫那个位子到底敏感了些,这样罢,等开了春暖和了以后,我再带两个小家伙儿出城时,便事先打发了人去与你说,我们各自出发,在城外回合便是,你道好不好?”
陆明萱自然说好,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才我听春暄说,姐姐将王府好些事都交给了石侧妃并几位姨娘,短时间内也还罢了,长时间下去,可就不行了,以后的事我们且先不说,到底这王府早晚是小世子的,姐姐若是纵得她们无法无天了,将来受累都不是您自个儿?就更不必说殿下那是有大志向的人了……这偌大的家业,总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罢?小世子可是正经的嫡长子!”
“你说的我都明白。”卫玉华仍是笑道:“是春暄那丫头在你面前说嘴了罢?你放心,我虽对慕容慎死心了,该我儿子的东西却绝不会便宜了别人,我让石氏和其他几个姬妾管的不过是些针头线脑的小事罢了,几个要紧的行当仍是我管着,我既把我一双儿女带到了这世上来,就要对他们负责到底!”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也所以,前番我娘气得狠了时,赌气说要让我爹也去拥立宁王,挣个从龙之功,将来让慕容慎一辈子都得看我的脸色过日子时,我给否了,偌大的家业还是次要的,最要紧的一条,我不希望将来我儿女们的亲事也由不得我和他们自己做主,重蹈我的覆辙,落得如今进退维谷的地步,个中心酸旁人又如何能知道?”说到最后,饶极力隐忍,眼里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苦涩。
显然她嘴上说着自己走出来了,心里的创伤却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愈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