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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前世罗贵妃都曾救过陆明萱一命,让陆明萱说她的坏话她终究做不出来,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话更中肯一些。
凌孟祈心里如何不知道当年的事其实不能全怪他母亲,但知道却并不代表他就能原谅,所以他真的很感激陆明萱的那句‘不想原谅便不原谅’,感激她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劝指责他不孝,亦或是劝他原谅罗贵妃,说什么她当年毕竟也是有苦衷的,——这世上的事认真说来哪有什么苦衷不苦衷之分,关键在于那个人的态度,只要那个人愿意去做,再难的事也未必做不到,反之,当那个人不愿意去做时,自然也就成了苦衷。
陆明萱见凌孟祈还是仰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只得又道:“况凌大哥自己方才不也说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吗?那便真当没有发生过,仍当令堂十三年前便已因病去世了罢,你只要记得她的美好即可,至于贵妃娘娘,以后就当她是一个陌生人罢!”
凌孟祈深吸了一口气,才哑声道:“其实我并不是因什么母子天性,方才才会一眼认出她的,虽说我父亲和祖母从不提及她,她在我们家一直是个禁忌般的存在,但谁都不知道我有一副她的小相,是她‘去世’的第二年过年时,我外祖母打发人给我送东西来时夹在里面的,之后我便日也看那张小相夜也看,幻想着有朝一日若能看一眼活生生的她,我便是立时死了也无憾了,但现在我真是后悔今日见了她,早知如此,我宁可死也不想再见她……你说得对,以后我便拿她当一个陌生人罢,陌生人的好与坏、喜与悲,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陆明萱道:“好了,时辰已不早了,我送萱妹妹回去歇着罢,省得明儿没精神,也省得被人发现妹妹这会子不在屋里,横生枝节。”虽说他心里很希望能与陆明萱继续待下去,但他更不想因此而带给她麻烦,反正他们来日方长,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单独待在一起,不在朝夕之间。
陆明萱听他有意将说话的语气放轻快了几分,又见他眼睛红红的,情知他心里并没有如他嘴上说的那般真释然的,但这种事又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说放下就真放下?他能自持住情绪依旧不容易了,也就不再多劝他,顺着他的话道:“既是如此,就有劳凌大哥送我一程了,如今万籁俱静的,我还真是有些怕。”
凌孟祈点点头,当先一步走出大殿去,四周扫视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状后,才复又折进殿里请了陆明萱出来,落后她半步护着她往后面下榻的院子走去。
许是方才在殿里时该说的都已说得差不多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偶尔听得见几声蛙鸣,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冷清。
一时下榻的院子已近在咫尺了,凌孟祈不方便再进去,陆明萱遂冲他行了个礼,说了一句:“多谢凌大哥送我回来,凌大哥也早些回去歇着罢,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转身轻手轻脚闪进了只留了一道刚好够她通行缝隙的院门去。
余下凌孟祈看着她轻灵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已到嘴边的一句‘萱妹妹,今日谢谢你!’也只能咽了回去,然后又定定看了黑漆漆的院门好半晌,才转身离开了,心里虽仍烦乱不堪,但有一个念头却越发的清晰,那就是他这辈子要定陆明萱,说什么也不会看着她成为别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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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罗贵妃的设定,其实与射雕里的包惜弱有点像哈,不过两者之间的差异还是挺大的,o(n_n)o~
另外,月色开新文了哈,《九重韶华之高门毒女》,虽然现在还有点瘦,但亲们完全可以先收着等肥些了再宰哦,o(n_n)o~
☆、第七十五回隐忧
陆明萱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万幸院里上夜的婆子们白日里累了一天,这会子早已是瞌睡得东倒西歪,倒是无人发现她离开了这么久。
然上夜的婆子们虽未发现她趁夜中途离开过,伴香就睡在她床下,又岂能不知道的?事实上,先前陆明萱方起身时,伴香便已知道了,若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她也混不到今日姑娘身边大丫鬟的位置了,她以为陆明萱是想去净房,本来是想起身服侍的,但想着陆明萱向来不喜欢她和伴琴做这些近身服侍的事,如今又没叫她,动作还放得那般轻,可见是不想惊动她,便也就装作睡熟了一无所知。
谁知道陆明萱这一去竟就不见回来了,伴香这才着急了,等到时间越拖越久,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陆明萱回来后,伴香更是快急疯了,可又不敢惊动任何人,半夜三更丢了姑娘,她作为值夜的大丫鬟,是不是不想要命了?只怕到时候不止她,甚至连她的老子娘也休想脱得了干系!
伴香急得禁不住在屋里直哭,又怕弄出动静来让外面上夜的婆子听见了,指不定立时就会发现陆明萱不在房里,只得咬了自己的手帕,真真是苦不堪言。
所幸又等了一会儿,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去西间找陆明芙,请陆明芙拿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偷偷出去找人时,陆明萱裹着一身的清冷气息自外面推门进来了。
伴香当即如得了活宝贝一般,忙忙迎了上去,急声说道:“姑娘方才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真真是急死奴婢了,下次若再遇上这样的情形,姑娘还是事先与奴婢说一声的好,奴婢好陪着姑娘一块儿去,也多个照应不是……姑娘的脖子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话没说完,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个不好,竟是在指责陆明萱一般,想起陆明萱本就不喜她和伴琴二人,几时轮到她指责她了?
忙又赔笑道:“奴婢只是一时急糊涂了,没有别的意思,求姑娘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
陆明萱事先也没想到自己会去那么久,并没指望伴香现下仍如她离开时那般一直熟睡着,所以对伴香的僭越之举,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用稍显沙哑道:“你不必管我去了哪里,也不必管我的脖子怎么了,横竖我如今已平安回来了,你只要记得不得将方才之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老子娘就够了,这一点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事罢?”
伴香忙笑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奴婢既是姑娘的人,自然该事事以姑娘为先,其他的人包括奴婢的老子娘都要靠后。”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与害怕后,这会子她心里反倒升起了几分窃喜来,如今自己知道了姑娘的秘密,以后姑娘定会如信任栽培丹青那般信任栽培自己罢?
只可惜她表忠心的话陆明萱竟似未听见一般,仍是一脸淡淡的:“骨肉亲情乃人间正伦,又其实主仆之情能比拟的?你别这么说。”更何况说了她也不信,说完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我记得你今年有十五了罢?”
伴香吃了个软钉子,心下正暗恼姑娘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她到底哪里让她不待见了,就听得陆明萱这么一问,不由心下一跳,想起了当初丹青与她和伴香说的话,‘两位姐姐可比姑娘大了好几岁呢,将来是出去还是留下,还不是姑娘一句话的事儿?如今摆明了是姑娘喜欢我,要用我,两位姐姐若一味要我的强,惹恼了姑娘,想来不必再等几年,现下两位姐姐便可以出去了,反之,若两位姐姐让姑娘高兴了,将来就算因年纪的关系不能留在姑娘身边了,难道姑娘还能不事先替两位姐姐寻一个好归宿不成?是现下就出去,还是留下来让姑娘日久见人心,意识到两位姐姐的好,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让自己得实惠也让老子娘跟着长脸,两位姐姐且自己选罢!’
伴香心里攸地升起不祥的预感来,忙赔笑道:“姑娘好记性,奴婢的确再过几个月就十五了。”莫非姑娘竟因今晚上的事,要提前将她打发出去不成?不,她决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她还等着将来陪姑娘出嫁,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呢!
陆明萱点点头:“我记得府里的丫鬟一般到了十八岁,便可以放过去了,最迟也不会超过二十岁,你有什么想法没有?若是你有什么想法,或是你老子娘有什么中意的人,你只管回了我,我替你与老夫人说去,也不是不可以破例,到时候再替你添几样稀罕的嫁妆,管保让你风光大嫁!”
伴香听得自己那不祥的预感竟这么快便灵验了,想也不想便“噗通”一声跪到了陆明萱脚下,哭着哀求道:“求姑娘不要撵奴婢出去,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姑娘,什么都听姑娘的,求姑娘不要撵奴婢出去……”说着,磕头如捣蒜,自己如今还不到十五岁,便被放了出去,让旁人怎么想?定会以为她是哪里惹恼了主子,她的后半辈子岂非都毁了!
陆明萱反倒笑了起来:“谁说我要撵你出去了,我不过就是这么白问一句罢了,你且起来,服侍我早些歇下罢,再耽搁下去,天都快亮了。”
不是她信不过伴香的忠心,实在是在上一世的经历面前,伴香的所谓“忠心”不过就是一个笑话,她若不下猛药敲打敲打她,万一她什么时候便将今晚之事告诉了旁人呢?
虽说前世发生过的那些事至今很多都还未发生,那些曾辜负伤害过她的人如今也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她做不到将那些怨恨报复到这些一无所觉的人身上,就好像一条河,别人都在一畔,惟有她已涉过河水,驻身在了另一畔,她是不会主动出手,不会让那些人再次打扰到她的人生,但却并不代表她就不会防着那些人,会全然的信任那些人,就譬如伴香与伴琴,她们不知道她们哪怕穷其一生,都变不成她的心腹,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她要的只是她们这几年的敬畏与忠心而已,至于将来,她们是好是歹又与她何干?她不主动出手让她们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已是对她们最大的仁慈了!
伴香听得陆明萱并没有撵她出去的意思,先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姑娘现下是没撵她出去的意思,但将来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姑娘便会将她撵出去?看来自己不但不能将今晚之事告诉任何人,以后更得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当差了……念头闪过,伴香已攸地明白过来陆明萱方才的话其实是在敲打她,想起陆明萱今年也不过才十一岁,却在一拉一放、三言两语之间,便让自己汗湿了里衣,心下不由越发敬畏起她来。
当下忙赔笑着应了一声“是”,“奴婢这便服侍姑娘歇下。”上前殷勤的服侍起陆明萱来,待陆明萱歇下后,自己才轻手轻脚的躺回了自己的地铺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竖着耳朵听床上的陆明萱有什么动静上,听得陆明萱翻过来覆过去的,又怕陆明萱发现自己也没睡着,只得直挺挺的躺着不敢动弹,亦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了,几乎是受刑般熬到了天空渐渐发白。
却不知道陆明萱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先前发生在供奉长明灯大殿的事上,满脑子都在想着凌孟祈与罗贵妃,还有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定也知道这件事上,哪里顾得上去理会她?
陆明萱主仆两个等同于是一夜没睡,正房内陆老夫人与张嬷嬷主仆也好不到哪里去,虽早早便熄了灯,但却一直没睡踏实过,彼时便正在黑暗中低声说着话儿打发时间,以期时间能过得快一些,待天亮后好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不知道那边事情进展得顺利不顺利,祈哥儿这会子可已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陆老夫人紧皱着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松开过,先前她还没觉得凌孟祈与罗贵妃长得像过,但那日经老国公爷那么一说后,便越想越觉得二人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一位如今可怀着身孕呢,虽说已过了三个月了,但她身子骨一向娇弱,如今乍然母子重逢,若祈哥儿愿意认她也还罢了,若是不愿意,万一她一时伤心着急之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事情可就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没准儿到时候皇上还要迁怒我们家……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早知道当初我们真不该留下祈哥儿的!”
张嬷嬷如今也已知道了此番她们一行来隆福寺的真正原因,陆老夫人有事向来是不会瞒着她的,何况还要指着张嬷嬷去跑腿,总不能让她一无所知,闻言因道:“如今都快四更天了,想来他们都已回去了罢?凌少爷就算心中有怨,到底却不过母子天性,况广平侯府上下可都对他不怎么样,焉知他如今有了机会,不会想要一雪前恨的?您就别担心了,那终究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您再着急也没用。”
陆老夫人道:“我哪里是在为他们母子着急,我是在为我们自家着急……皇上对那一位向来盛宠有加,自她进宫以来,虽不至于专房专宠,可你看除了她还有哪位娘娘生下过一儿半女?如今又知道了她的真正来历,不过一个跟过别人,还替别人生过孩儿的妇人,却能让皇上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可见皇上是真爱她,万一她这趟隆福寺之行出了什么岔子,祈哥儿也还罢了,有那一位保他,皇上未必会拿他怎么样,可我们家就说不好了,到时候皇上除了把气撒到我们头上,还能撒到谁头上?”
张嬷嬷听到这里,不由也皱起了眉头,迟疑道:“终归是亲生的母子,凌少爷不至于不认她罢?要不,我悄悄出去一趟,去凌少爷的房间瞧瞧,看凌少爷回去了没有,若回去了,就看看他神情如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顺道再探探他的话,该知道的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倒是个法子,”陆老夫人不由有些意动,但随即却道:“还是别去了,谁知道暗中会不会有人监视着我们?到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反而越快,不然你以为先前我为何让你今夜只安排两个婆子上夜,其他人都留在屋里睡觉,还与她们说隆福寺乃佛门清静之地,让她们晚间能不出门便不要出门,不就是怕她们无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睡一会儿罢,天亮后还要赶路呢,且回去禀过老国公爷后再做定夺不迟。”
陆老夫人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只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弄得张嬷嬷也没法睡,主仆两个与伴香一样,也是大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一时陆二夫人先从隔壁院子过来服侍陆老夫人,见陆老夫人满脸疲色,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因忙赔笑道:“母亲可是择席,以致一夜都没睡好?早知道儿媳昨儿夜里就该留下贴身服侍母亲的。”
陆老夫人笑道:“你留下我该择席还不是一样择?况你还带着三丫头与五丫头呢,我没事儿,待今日回去后好生歇息一晚自然也就好了。”
正说着,陆明凤与陆明丽过来了,稍后陆明芙与陆明萱并隔壁院的陆明雅和陆明欣也过来了,大家吃了隆福寺特意准备的早膳后,便被簇拥着去到寺外上了马车,如昨日一样浩浩荡荡的往回驶去。
半道上,陆明萱好几次想掀开车帘瞧瞧人群里的凌孟祈,若是能寻下机会与他说上几句话就更好了,她怕他钻牛角尖,被怨恨蒙蔽了双眼以后反而害了他自己,但顾忌着陆明芙还在都忍住了,先前陆明芙见她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已有些动疑了,她若再不知收敛,谁知道陆明芙会怎生乱想?
而陆老夫人在车里瞧得凌孟祈一脸的平静后,则是松了一口气,看祈哥儿的样子,他们母子昨儿夜里虽不至于相谈甚欢,至少也不曾恶言相向罢?只要那一位没有在隆福寺出什么事,她便放心了。
一行人于午时时分抵达了定国公府,凌孟祈因打马至陆老夫人的马车前向她辞行,“……还得去卫所当差,就不进去了,待下次沐休时再回来给老国公爷和其他诸位长辈请安。”
陆老夫人近看之下才发现他眼睑下一圈青影,眼睛里满是血丝,心知他心里必不若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孩子是无辜的,如今却要来承担大人肆意妄为所带来的后果,真是作孽哦!
脸色便不自觉放缓了许多,柔声道:“你且忙你的去,待沐休时便回来,我让厨房的人给你做好吃的。”
凌孟祈应了,又抱拳与陆文廷陆文远作别后,才调转马头,打马径自往锦衣卫卫所飞驰而去。
陆老夫人等人则任马车继续前行,直行至垂花门外才下车,早有陆大夫人领着陆大奶奶并一群丫头婆子候在那里了,一瞧得陆老夫人的马车停下,便忙忙上前见礼,婆媳二人又亲自搀了陆老夫人下车,簇拥着浩浩荡荡往荣泰居行去。
待到得荣泰居后,陆大夫人与陆大奶奶忙又领着人或是服侍陆老夫人更衣,或是打水净面,或是沏茶捧点,陆大夫人还要抽空安排午饭,忙得团团转。
陆老夫人见陆二夫人也在一旁跟着忙,虽极力隐忍,脸上的疲色还是掩不住,再看一众孙女儿也个个儿都蔫了,早不复昨日出发前的精神抖擞,笑着吩咐道:“你们也都回去更衣罢,更完衣便不必过来了,吃了饭都睡个午觉,晚间再过来也不迟。”
一路风尘,大家的感觉的确都不好,陆二夫人因领着陆明凤姐妹笑着应了喏,行礼后退出荣泰居,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陆明萱与陆明芙遂领着伴香和落梅也回了空翠阁。
早有留下来的桑嬷嬷段嬷嬷得知姐妹二人回来了,提前准备好了热水,姐妹二人各回各屋洗了脸梳了头换了衣裳,才一起坐到厅里吃午饭。
因只有自己姐妹二人吃饭,陆明芙便没有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饭一边向陆明萱道:“待吃了饭小憩一会儿后,咱们就该着手收拾箱笼了,待晚间回了老夫人后,明日便可直接家去了,也不知道小弟弟长什么样儿?是像爹爹还是像太太?还有太太,如今也不知道好些了没?”
陆明萱彼时虽满腹心事,也颇惦记戚氏和戚氏新生的小弟弟,点头道:“明日家去后自然便知道了,也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同意我们在家里一直住到小弟弟满月后再回来?且先收拾一些常用的东西和为小弟弟做的衣裳罢,若老夫人不同意我们回去住那么久,我们也犯不着带太多衣裳啊首饰啊的回去。”
陆明芙道:“你说的是,只如今离小弟弟满月也就剩二十来日了,想来老夫人当不至于不同意我们在家住这点时日罢?”
陆明萱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指不定陆老夫人就真不同意呢?她老人家向来重规矩,若是平日还罢了,如今却是戚氏坐月子的当口,按理未出阁的女孩儿的确该尽量回避,所以她不同意的可能性还真不小。
陆明芙随即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因说道:“要不,我们这会儿便去见老夫人,待问过老夫人的意思后,再回来收拾东西,也省得到时候白费功夫?”
“还是晚间再去罢,”陆明萱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估摸着陆老夫人这会子必定有话单独与老国公爷说,所以她们还是被去打扰两位老人家的好,“老夫人昨晚上便没睡好,吃了饭必定要好生睡一觉的,我们晚间再去也是一样,横竖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陆明芙想起先前在荣泰居时陆老夫人脸上掩也掩不住的疲色,兼之她自己也累得够呛,便点头道:“那就晚间再去罢,我们也好趁这段空隙睡一觉,昨晚上我虽没择席,睡得还算不错,颠簸了一上午,也早颠得我浑身酸疼了。”
说话间吃完了饭,姐妹二人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漱了口,又在屋里略走动了几圈以消食后,便各自回了房间去歇中觉。
只陆明萱虽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躺到床上后却依然睡不着,满脑子仍在想着也不知道凌孟祈这会子怎么样了?还有罗贵妃,昨晚上受了凌孟祈那一席冷言冷语,也不知道下去后会不会伤心欲绝,继而动了胎气?再就是当今圣上既那般宠爱罗贵妃,如今见爱妃在凌孟祈那里受了气,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凌孟祈,以给爱妃出气?反正凌孟祈又不是他的儿子,他再爱屋,也及乌不到那个地步。
这可真是一团乱麻,谁能想来当今圣上的贵妃在进宫前就已是别人的妻子,别人孩子的母亲了呢?这要是传扬开来,当今圣上的圣名会不会受损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凌孟祈以后要如何自处?
陆明萱在这边胡思乱想着,荣泰居内陆老夫人与老国公爷彼时则果然如她所说,正屏退了满屋子服侍的人,压低了声音在说昨晚上的事。
“……你真能确定祈哥儿是罗贵妃的儿子,罗贵妃则是秀瑾兄那位因病早亡的儿媳卢氏?”老国公爷看起来仍有些难以置信,但他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陆老夫人的话。
陆老夫人点头道:“您没见过罗贵妃,我却是见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祈哥儿刚来咱们家时,我便已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只一时间想不起来他像谁,而且此事也太过荒谬,我压根儿没往那上面想过。先前听您说了那一位要见祈哥儿后,我心里其实已约莫猜到这个可能性了,但依然想着太过荒谬,便没与您说,可昨儿个我见了祈哥儿后,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与那一位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若是换上女装,活脱脱就是一个人,不是母子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顿了顿,又道:“我就不明白了,她罗贵妃是生得漂亮,比后宫里所有妃嫔都要漂亮,可毕竟已是臣下的妻子,皇上怎么就能做出这样夺人臣妻的事来?还有罗贵妃也是,已经有夫有子了,竟也能做出抛夫弃子的事来,真是不知廉耻,只可怜了祈哥儿,自小儿没有娘的庇护不说,还要因有这样一个娘受尽苦难与屈辱……再不然她当年既抛弃了祈哥儿,那就抛弃到底啊,如今又跳出来做什么,难道还指望能与祈哥儿再续母子前缘不成?且不说祈哥儿愿不愿意认她,也得看皇上愿意不愿意不是,若皇上愿意他们母子暗中往来也还罢了,若不愿意,到头来受罪的还不是祈哥儿?真是冤孽,还白白连累了我们家,怪道古人云‘红颜祸水’,她可不就是一滩祸水,谁沾染上了谁倒霉吗?”
老国公爷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好了,你就少说两句罢,皇上也是你我能随意臧否的,也不怕祸从口出?还有那一位也是,她再不好,如今也已是皇上的宠妃,四皇子与七公主的母亲了,以后再见了面时你可别将心里的想法带出来。我如今只盼着她对祈哥儿就这一时半会儿的热度,过了这程子后,这热度便渐渐冷却下来,不然有了这一次的事,以后皇上少不得还要将差使派到咱们头上,到时候咱们是不趟这滩浑水,也只能趟进去呢,将来可该如何抽身?”
陆老夫人叹道:“可不是,如今咱们是不趟这滩浑水也已趟了,将来可怎么样呢?”
老国公爷想得更深更远一些,如今大皇子都快及冠了,皇上却依然半点没有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意思,显然皇上是在打将来立四皇子的主意,如今他们家趟进了罗贵妃的真正身份这滩浑水里,将来会不会被皇上理所应当的给划分到四皇子的阵营里去?本来站到四皇子的阵营里去倒也并非就是坏事,可如今知道了罗贵妃的真实身份,他实在不想大周将来有这样一个琵琶别抱的太后,而且真待罗贵妃当上太后时,还能容得下知道她过去污点与不堪的他们一家吗?
老国公爷同时还想到了罗贵妃进宫的年头,其时正是凌相去世前后,如今看来,老友的“因病亡故”也是大有蹊跷啊,他不说为老友伸冤雪恨,至少也不能助纣为虐罢?
☆、第七十六回亲情
晚间陆明萱与陆明芙去请示陆老夫人她们此番家去能否住到小弟弟满月后再回来时,果然就被陆老夫人给驳回了,不过却不仅仅是因为她老人家觉得这样的事二人该尽量回避,还因为陆中显下午打发了人来,“大夫说了此番你们太太生得虽顺,却也吃了大亏,若不好生将养一段时间,怕将来留下病根儿,你们父亲的意思满月就不宴客了,待小哥儿满百日时再大办一回,到时候你们太太身体也已恢复了,小哥儿也大些了,不怕人多将他吓着了,所以让你们此番家去小住个三五日的也就罢了,待你们小弟弟百日宴客前,再接你们回去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不迟。”
听得父亲都这么说了,姐妹两个心下虽有些遗憾此番不能家去待太久,但也只能应道:“既是如此,但凭老夫人和父亲吩咐。”
陆老夫人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让双瑞去取了一副足有九两九重的赤金长命锁来,笑道:“这是我赏给你们小弟弟的,你们带回去给他,也算是我作伯祖母的一点心意。”
姐妹两个忙道了谢,见陆老夫人歇息了一下午仍不减疲惫,遂辞了陆老夫人,回了空翠阁。
次日一早,姐妹两个便坐上了家去的马车,陆明萱昨儿夜里仍没睡好,如今马车一摇一晃的,便禁不住困意上来,靠在丹青身上打起瞌睡来,陆明芙却精神极好,一路上说个不住:“也不知道小弟弟长得像不像你我?照理我们是他的亲姐姐,他也该有几分像你我才是……如今爹爹总算是有后了,看族里那些个心术不正的以后还敢不敢三不五时的来咱们家大放厥词……虽说不是我娘和你娘亲生的,总是爹爹的儿子,以后四时八节的,我娘和你娘也算是有个供奉香火的人了……”
见陆明萱一开始还附和自己两句,后来便一个字都欠奉,只管打自己的瞌睡,陆明芙不满意了,探身上前掐了陆明萱的鼻子一下,不满的嗔道:“瞧你困成那样,昨儿夜里莫不是做贼去了?”
陆明萱鼻子吃痛,差点儿连眼泪都出来了,只得直起身来,道:“姐姐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已是夏日了,我瞌睡多一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陆明芙撇嘴道:“不知道哪听来的歪理……你既知道如今已是夏日了,怎么还穿高领的衣裳,也不怕捂出痱子来?对了,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我才想起好像昨儿你上午和下午也都穿的高领的衣裳,你就不热吗?”
陆明萱今日穿了件葱绿四喜纹交领妆花褙子,自脖子以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岂有不热的,但她脖子上前夜被凌孟祈掐过的痕迹还很分明,她哪里敢将其露出来,因笑道:“心静自然凉,我并不觉得热啊……对了,也不知道太太的母亲可已家去了?若还在咱们家,待会儿回去后,咱们该给老人家磕个头去的。”
“若还在,我们自然该去磕头。”陆明芙点点头,“只咱们该如何称呼她?是叫外祖母还是老娘?”
到底顺着陆明萱的话将话题给岔开了,陆明萱方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暗暗烦恼起来,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消不了,总不能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天天都穿高领的衣裳罢?到时候只怕就不止陆明芙一个人动疑了,看来家去后得让丹青找机会出去一趟,买点什么药膏来搽搽才好。
一时马车抵达陆家,早有陆中显得了信儿等在了大门口,不待马车停下,已大步走了过来,笑道:“今儿个倒是快,我还以为你们得午时才能到呢。”
陆明萱与陆明芙见父亲穿了身鸦青团花纹的直裰,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似的气色不知道有多好,也禁不住满脸的笑,上前屈膝给陆中显见礼:“爹爹!”
被陆中显一手一个搀了起来,笑道:“快进去,你们太太也一直念叨着你们呢,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陆明芙忙问道:“小弟弟呢,他可还好?长得像谁?像不像我和妹妹?”
陆中显笑道:“都说长得像我,不过我是一点也瞧不出来,倒是你们太太说长得挺像你的……你们是不知道,他才生下来没两个时辰便睁开了眼睛,稳婆说别人家的孩子不过上个三五七天的睁不了眼,哭起来声音不知道多洪亮,屋顶都能被他掀翻,光你们太太一个人的奶还不够,又特意请了个奶娘回来才够他吃,小胳膊小腿儿的不知道多有力……”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
听得陆明芙直笑,一边应着陆中显的话,一边还不忘与陆明萱炫耀:“听见了吗,长得像我呢,不过你也别沮丧,我可是你们的长姐,第一位弟弟自然该长得像我,等太太将来再添第二位小弟弟时,就该长得像你了。”
陆明萱并不说话,只是抿嘴微笑,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她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小弟弟自然不可能长得像她,可爹爹却待她不是亲生更胜亲生,她上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福,所以上天才会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感受现下的温馨与幸福。
父女三人说笑着,很快抵达了正房,戚氏身着月白中衣,额上勒着一条石青色的抹额,正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由小桃服侍着吃酒糟鸡蛋,一瞧得陆中显领着姐妹二人进来,便放了碗,笑道:“我还是过年时见过两位姑娘,不过几个月不见,两位姑娘却越发出挑,长成真正的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