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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盛怀仁家,开门的是胡成。粱胥年走进去,发现客厅里已经聚满了人。王准和王耀头戴耳机,坐在沙发上对着几台机器在调试着什么,身边还有几个人正在盯着电脑屏幕看。另一边有一男一女两人失魂落魄的靠在椅背上,粱胥年认出女人是江夏的妈妈。盛怀仁正站在落地窗前跟两个男人讲话,表情严肃。粱胥年见过其中一个男人,是一位姓李的警察,当年就是他负责的那起绑架事件。
粱胥年看着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忽然想,当年她和小雨被绑架的时候,应该家里也是这样的画面吧。
盛怀仁看见粱胥年走进来,便向她走来,脸上的表情沉着中透出几分克制,“胥年,我知道这时候叫你来很为难你,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警官走过来,“梁小姐,把你叫来是想再问问你关于当年的绑架,还有没有什么事是你后来想起来当时没有说的?”
粱胥年没有马上回答,关于当年的事件她这些年来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忘却,现在他们这么问,她又哪能答得上来。
李警官与盛怀仁互看了一眼,然后说:“没关系,你慢慢想,我们找你来也只是想多一丝机会罢了。”
粱胥年点点头,“我尽力。”顿了一下又问:“你们怀疑是同一伙人?可那几个人不是都已经被抓了吗?”
李警官回答:“这次的作案手法和当年有些雷同,现在也只是怀疑,当年抓到的是不是全部绑匪,或许还有漏网之鱼。”
粱胥年低下了头,当年她知道小雨去世精神崩溃,事后根本不能回想,所以对警察的提问完全无法回答。她想到这里,有些惭愧的看着盛怀仁,问:“江夏是怎么被绑的?”
盛怀仁没有说话,却听见身后夏梦青撕心裂肺的哭声,“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多留点心让王耀陪着她下楼,就不会有事了!”
江建树叹着气拍拍夏梦青,“这不能怪你,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哪会想到在自家门口打个酱油也能被绑架啊!”
胡成急忙安慰,“夏老师您别激动,江夏肯定没事的。”
粱胥年看了看夏梦青,又把目光调转会盛怀仁的脸上,却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那张脸上的表情,只是比平时更加严肃的几分。话也更少了。
粱胥年问:“绑匪打了电话没有?想要什么说了吗?”
李警官道:“打了第一遍电话去江家,让他们来找盛总,第二遍电话说一点钟打,快了。”说着看向那边的王准王耀几人,“我们已经设置好了追踪系统,再加上王准和王耀的监听技术,应该可以定位。”
盛怀仁看向粱胥年,问:“胥年,当年的事你能再想想吗?”
粱胥年这一次终于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情绪,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她点点头,“我尽量想。”
盛怀仁视线低垂,“谢谢。”
胡成给粱胥年倒了一杯水,“梁总,你坐下喝杯水,不要紧张。”
粱胥年接过水杯,“谢谢。”
盛怀仁和李警官等人又去了一边说话,胡成则一直在江夏父母身边低声安抚。另一侧的王准王耀他们则专心投入,一言不发。粱胥年手上握着水杯,轻轻闭上眼睛,可越想越回想,脑子里的黑暗就越浓烈。她根本想不起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那些细微的感觉碎片一样的飞舞,让她觉得全身发冷。
她不记得有几个绑匪,也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他们说过什么。只记得那粗糙的绳子摩擦皮肤的感觉,还有小雨脸上的泪。
电话铃声就这么响了。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是紧张的一惊。陈警官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对面负责追踪的人员,得到了确定的回应之后,盛怀仁接起了电话。
“盛总,别来无恙?”电话那段是个经过处理的电脑声音。
盛怀仁回道:“江夏在哪?”
“你的未婚妻好得很,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
“让我跟她说话。”盛怀仁的语气十分强硬。
“好啊,你这位小未婚妻乖得很,可比当年那个强多了。”
粱胥年听着,忽然全身一紧。虽然是经过了处理的电子声音,可说话语气还是变不了的。粱胥年记得这个人的声音。恍惚间想起了那个时候她被两个人押到电话前,那个男人用手捂住话筒,狠狠的对她说,“你要是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忽然就猛地打了个颤。
电话那头传来了江夏的声音,“盛怀仁......”声音清脆,语气柔软。
盛怀仁听得心里一痛,“江夏,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轻轻停顿了一下,然后听见江夏道:“嗯,我还好,你不用担心。”还是那么乖巧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丝毫的恐惧。
盛怀仁的心却更疼了,“江夏,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出去!”
粱胥年听到这一句话,觉得那么熟悉,她记得,当年的盛怀仁也是这样跟她说的,“胥年,你好好照顾小雨,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们救出去。”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
江夏仿佛笑了似的,“嗯,我相信你,盛怀仁,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救我出去!”
粱胥年的心就这么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电话那头忽然一阵安静,然后又变成了那个刺耳的机器声音,“盛总这次这个老婆挑的真有眼光,我们都舍不得欺负她了。”
盛怀仁冷冷的问:“你们要什么,开价吧。”
“爽快!上次我们要一个亿,你不但没给还折了我几名兄弟,不过你死了个儿子,所以我也不跟你计较。这次你这个小未婚妻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一口价五个亿,盛总也不用讨价还价了,大家和气生财。”
盛怀仁道:“好,五个亿,我马上就去准备,你什么时候放人?”
“明天早上十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再联系。”
电话断掉,盛怀仁转头看向胡成,“五个亿,马上去准备。”
粱胥年一惊,听见胡成小心翼翼的问:“盛总,这不是小数目,恐怕......”
盛怀仁看看胡成,“不行,五个亿不够,万一咱们突袭失败那帮人肯定会涨价。你去,准备十个亿。”
夏梦青彻底呆住,“十个亿?”
盛怀仁道:“夏老师你放心,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的最后一步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江夏有事。”
粱胥年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当年的盛怀仁,肯定也是早就准备好了赎金的吧。
李警官过去跟那几个人谈了几句,然后过来道:“是网络电话,用了国外的代理服务器,想要查到地址有些困难。”
另一边王准走过来,“盛总,这个打电话的人声音分析已经出来了,我们马上和数据库比对。”
粱胥年闭上眼,又回想了一遍当年听到那句话时候的场景,画面却还是一片漆黑。越想头越痛,她忍不住双手按住太阳穴,嘴里却忽然蹦出了一句话,“三哥!”
盛怀仁转头,急忙问:“胥年你说什么?”
粱胥年深吸一口气,“三哥,那个人叫三哥!那些绑匪都这么叫他!”说着全身瘫软,扶着椅背坐下。
王准道:“我马上去查。”
李警官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货绑匪和当年的绑匪有关联,我现在就打电话去局里,叫人把服刑的几个绑匪提审。”
门铃忽然响起,胡成急忙去开门,然后楚京瓷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怀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早说!”
盛怀仁面色清冷,“我正要找你。”
楚京瓷道:“那正好,老沈听说你的小娘子被绑了很担心,叫我过来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盛怀仁道:“你去跟沈爷说,当年那伙绑匪里有个叫三哥的没抓住,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查到点消息。”
楚京瓷道:“成,老沈就在隔壁老顾家呢,怕你们这人太挤没过来,我这就去找他说。”
盛怀仁跟着楚京瓷到了门口,忽然拉住楚京瓷,看了下里面,然后低声在楚京瓷耳边道:“让沈爷帮个忙,把樊小慧给我绑了,看她供不供得出那个三哥来。”
楚京瓷脸色一变,随即笑道:“成,还是你狠。那万一供不出来怎么办?放了?”
盛怀仁眸色变深,“她供不出来就拿她的命去逼盛庄恒开口,这件事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楚京瓷挑眉,“你确定?”
盛怀仁道:“知道江夏怀孕的就几个人。”
楚京瓷大惊,“江夏怀孕了?”
盛怀仁点头,“我爸给了江夏30%的华年股权和10%的华锦股权。”
楚京瓷一拍脑袋,“那错不了了。你等着吧,甭管用什么招,我肯定把话给你带到。”
盛怀仁握了握老楚的手,“要快。”
盛怀仁回了客厅,李警官道:“盛总,现在大致查出来绑匪的位置在a城和c城之间的一处,只能精确到直径十公里的这个范围。”他指着屏幕上的地图道:“这里是大泽乡,有大片的民房和几间废旧的化肥厂,这里还有一个水库,剩下的都是田地。”
盛怀仁盯着地图看了很久,然后道:“他们明天十点要拿钱,大泽乡来往a城也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所以,我猜拿钱的和绑票的是两伙人。”
李警官点头,“负责拿钱的人肯定还在a城,我这就找人去查。”
盛怀仁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大泽乡吧,李警官,你能派多少人过来救人?”
李警官道:“松江分局只能派四到五个刑警过去,不过我们会马上联系大泽乡派出所,要求民警支援。”
盛怀仁对王准说:“你留下继续查三哥的消息,王耀,你带上咱们的人跟我走。”
李警官道:“盛总你最好还是留下,明天还要跟绑匪交涉付赎金的事。”
盛怀仁看向胡成,“你尽快把钱准备好,我明天十点之前如果赶不回来,就由你替我去交钱。”
粱胥年走过去,“我留下帮胡成吧,和银行交涉这些事我比较熟悉。”
盛怀仁感激的拍了一下粱胥年的肩,“胥年,谢谢你。”
粱胥年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在她被绑住手脚困在黑暗里的时候,他在这一边付出了多少努力。
胥年,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们出去。
盛怀仁和李警官他们离开了,胡成拿着电话忙碌的联络着银行。只剩下江夏父母茫然的坐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粱胥年看着夏梦青脸色惨白的这副样子,忍不住走过去,“夏老师,你相信他,他一定能把江夏平安的救出来。”
夏梦青流着泪,“可这种事儿,谁说的准呐!”
江建树急忙道:“你别胡思乱想!咱闺女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盛先生为了夏夏做了这么多,肯定能救出来的!”
粱胥年点头,“对,盛怀仁一定能救江夏出来。一定能!”
江夏和盛怀仁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被那几个人又关回了原来的小屋子里。她不说话,也很顺从,基本上不挣扎。这种太过安分的态度反倒另看管她的两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中一个把她关进去之后,一边锁门一边对另一个道:“这女人没事儿吧,怎么这么老实呢?不会是脑子出毛病了吧?”
另一个道:“你别瞎说!她老实还不好吗?不想着逃跑咱们还省事了呢!”
“我就是觉得一般小姑娘肯定都得大喊大叫的,她这么不哭不闹的,有点不正常啊。”
“刚刚打电话时候说话不是挺正常的么。”
“那倒是,不过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似的......”
江夏靠着墙蹲坐着,脸埋在膝盖,她怎么不怕,她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但是她知道,现在她越表现的害怕,那些人就越高兴。她越挣扎,情况就会越糟。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不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的冲动一阵比一阵来的强烈。她被关的地方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不知道是之前养鸡的还是养什么的,总之四下都弥漫着一股特别浓的臭味。她起初拼命的闭气,可是后来想到这样缺氧会对孩子不好,便逼着自己大口的呼吸,任凭那味道侵袭了全身,然后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这东西只是臭而已,又没有毒,比大城市的雾霾强多了。
手脚长期被捆绑成一个姿势,全身的血流都感激不通畅了。她就干脆侧着身子倒下来,保证腹部不受压迫。
她知道,目前这个状况,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盛怀仁的孩子,他那么期待那么疼爱的孩子。
爱情会让一个女人变脆弱,但母爱会让一个女人变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