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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结局以兰笙和台下的段启宏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笑结束。
若说兰笙象征着那个时代最美好的一面,那杜若就是那个时代阴暗的写照。冷血、自私,是个大烟鬼,萎靡颓废。
杜若这个角色可以说和陆香寒全然不同,陆香寒外冷内热。后者外表是一团火,内心却是冷硬如冰。她可以面带微笑地将兰笙逼入死角,可以淡定自若地给段启宏下药,更是冷眼旁观看着杜家和段家败落。杜若这个人,没有心,更没有爱。她将一切视作一场游戏,她只不过是在逢场作戏。
陆夕研究剧本颇久,对杜若这个角色也有了自己的看法和琢磨。此时她班卧在榻上,闭上眼睛,完全放空自己的思想。
“《兰笙梦》第一场第一次。”场记板卡地落下。
段启宏脚步有些急促,双手紧握成拳,身上没有半分平时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
“吱呀”一声,段启宏推开房门,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扑面而来的烟雾令他一怔。段启宏忍不住咳嗽两声,双眉紧皱。他动作有些粗鲁地快步走到窗前,将几扇窗户一一打开。
空气有了流通,冲淡了那消之不去的烟味。
罗汉榻上,枕衾锦绣,烟具罗列,件件考究。杜若手中拿着烟枪,姿态优雅,不紧不慢地吞云吐雾,一张脸隔着烟雾朦胧不清。
“杜若。”此时的段启宏对杜若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极点,“吸吸吸,你总有一天死在这玩意上。”
听了这话,杜若缓缓地将手中的烟枪放在了身旁的紫檀大盘抓中。
段启宏只听杜若呵呵笑了,那笑声似乎很惬意。声音沙沙的,有一丝喑哑,尾音带着点上扬,格外地蛊惑人心,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那阵烟雾散去,露出杜若一张不似真人的脸。本来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有些松散,两缕落在了脸颊边。杜若脸色不正常的白,嘴唇却红的艳丽,极大的反差刻画出惊人的美丽。她眸子半阖,偶尔闪过漫不经心的微光,散漫地似一只雍容的波斯猫。
段启宏一时呆滞住,面对这样的杜若,他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似乎刚刚吸完烟,杜若的心情和精神都格外的好。她从榻上下来,赤脚走在地上,“启宏,我竟不知你如此狠心冷清,竟盼着你的妻子去死。”
段启宏听了杜若的话,冷笑道,“谁有你狠心冷情,竟然逼着生病的兰笙跪了一夜的祠堂。
杜若一步一步逼近了段启宏,脸上似笑非笑,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一般,“我是你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妻,她不过是小小的妾。自然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得乖乖地做。”
杜若眸色深沉,段启宏在这样的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什么都被看穿似的。段启宏面色一白,心中大为难堪。他还没有意识过来,手已经伸出去了,将杜若狠狠推到在地上。恶狠狠道,“你这个恶妇,我总有一天要休了你!”
“卡!”场记板再次落下。
“陆老师,你没事吧。”周雪的小助理王苹苹赶紧跑过来,扶起了陆夕。
“没事,借位罢了。”陆夕不在意地拍了拍旗袍上的灰尘。
“真的没事?”王萍萍上下打量着陆夕,有些不相信,刚才她站在周雪旁边看着,明明见陆夕是真的摔倒的,看情况摔得不轻。
陆夕眨眨眼,笑着在王苹苹面前转了一个圈,双手摊在王苹苹面前。白皙柔软,并无一丝伤痕。
王萍萍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边的梁逸就没有就这么轻松了,梁逸双眉微皱,文质彬彬的面庞被一丝阴沉所覆盖,“周导,陆夕她这是擅自改台词,不符合规矩的!”事实是陆夕在改了台词的情况下,梁逸还被对方带了戏。但是梁逸并不愿意承认一直让自己引以为傲的演技比一个他看不上眼的女人差劲。
“不,改的非常好!”周雪眼睛望着陆夕的眼神炙热地有些不正常,从头到脚将陆夕打量了一遍,仿佛在端详着什么还未发掘的宝藏,“如果将杜若这个角色简单地定位为吃醋恶毒的怨妇好像意义不深,陆夕这样的演绎恰恰正好,性格层次更加分明,也更能激发人物之间的矛盾。”
“周导,这样不行……。”梁逸还想争辩些什么,却见周雪根本就没有看他,“张编剧,小张。”周雪呼唤着《兰笙梦》的编剧,吩咐道,“小张,你把杜若的台词改改……恩,今晚我们好好商量商量,杜若的结局也给改一下,别把她写死了。”
完全被忽视成隐形人的梁逸眼皮跳了几下,心中怨愤不甘。
“梁哥。”身旁的助理小赵见梁逸这副低沉阴暗的模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小张,走,我们去会会陆夕。”梁逸似变脸一般,阴沉退散成为文气温和。
***
陆夕举着防晒伞,肩上挂着一个单肩包,在店里买水的时候碰到出来闲逛的杭翼。
杭翼见陆夕这副装扮,显然惊诧了几秒。他扶了扶快要滑落的眼镜,顿时皱起眉头来,本想说什么,却在陆夕一副温柔浅笑的注视下硬是憋住了。杭翼调整了几秒,用他最温和的声音问道,“纪琮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买水?他这个助理怎么做事的?”
“他生病了,我让他回去休息,怎么有问题?”陆夕微微侧着头,瞥见杭翼手上拎着的纸袋子,似不经意地问道,“杭哥手上买的什么?”
杭翼下意识地回答,“孟莉想吃乐天的桃酥,我带点回去。”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自己说了什么,心中产生了一丝懊恼。见陆夕似笑非笑,脸上更是尴尬。
陆夕没有再追问什么,有些事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她的余光一扫,见梁逸带着他的助理,气势汹汹朝他们而来。
“梁影帝,是你啊。”陆夕还没有说什么,身旁的杭翼率先开口,听他客气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讨好,他倒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陆夕。
梁逸文质彬彬的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你好,你就是陆夕的经纪人吧。”
杭翼连忙点头,连眉间的郁结都散去不少,“我姓杭,梁影帝叫我杭翼就好。”
梁逸点点头,转向了陆夕,“陆夕,好久不见。”话语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与熟稔,“今天早上看到你还很惊讶呢,没想到你是这部戏的女二号。”
陆夕看着梁逸睁着眼睛说瞎话。混到梁逸这种咖位,加盟大导演手下的大制作,一般都是事先知道电影中其他重要角色的扮演者的。
“怎么,梁影帝和我们陆夕认识?”杭翼见梁逸对待陆夕的态度,有些不解与好奇。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陆夕出道的第一部电影有跟我合作的吧。”梁逸有些可惜地感慨道,“可惜陆夕退出过娱乐圈,不然现在你就演女一号了。”
陆夕眉头轻挑,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她垂着头,旁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地她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是演戏,没有女二号比女一号差劲的说法。况且现在演女二号也不代表将来不会演女一号。”
梁逸见陆夕这般,和他印象中那个青涩的少女好像又有所不同。回想起不久前那场和陆夕的对手戏,那样纯熟的演技让他都有些自愧不如,梁逸开口终于带上几分冷硬,“我不知道陆夕你离开娱乐圈几年,这么久没有演过戏,竟然连规矩都忘了!你怎么能随便改台词呢?”
面对梁逸的色厉内荏,陆夕脸色丝毫未变,她仍然挂着得体温和的笑容,却无端令梁逸感受到一丝嘲弄。
陆夕开口道,语气不急不缓,似在述说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梁影帝演过这么多年的戏,现场随机应变能力应该很强,现场改台词对梁影帝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况且我们都是演员,应该对作品负责,使它尽善尽美,不是吗?”
梁逸哑口无言,陆夕这样说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杭翼赶紧开口打着圆场,“大家都是为了电影服务嘛!梁影帝,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还请麻烦你多多照顾我们陆夕啊。”
梁逸回过神来,不甘不愿地点头应道,“当然。”
直到梁逸晚上入睡前,才意识到他好像被陆夕绕进去了。他分明是去找陆夕算账的,怎么到最后却被陆夕说服了?
摔!
☆、第二十二章
五月份的尾巴,温度已经渐渐地升高。连吹拂到脸上的微风都带着燥热的气息,剧组的工作人员或是因为温度的原因,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拍戏多是季节颠倒,夏天拍冬天的戏份,冬天拍夏天的戏份也多是常见。
距离下一场戏,间隔还有段时间。坐在折叠椅上的陆夕穿着厚厚的冬装,浑身已经有些湿湿黏黏的了。
周围剧组人员吵闹的声音一丝不落地传到陆夕的耳中,空气中闷闷地令她产生了一丝不耐。身上厚重的衣服混合着汗液,粘在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陆夕有些胸闷,她站起身来,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的表情,她微笑淡淡道,“纪琮,太闷了,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好,陆姐,那我在这里等你啊。”纪琮同学乖顺地如一头绵羊,可爱又贴心。
陆夕不由笑了,点点头,走出了片场。
最近周围的建筑群都被乐天租借出去拍戏了。各个剧组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到位,游人都不允许放进。这个小公园被几个主题建筑群包围,此时并没有行人,静谧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察觉。
小路两边栽种着绿树,颜色翠绿清新又可口。植物投下的阴影带来一缕阴凉,偶尔吹过的清风夹杂着树叶沙沙作响声,心旷神怡。
陆夕的身上仿佛散去了燥热,内心也平静安宁下来。她眼角的余光见从一边走来一个熟人——林宁。林宁身上穿着古装戏服,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没有掉落下来。她自顾自的,似乎陷入了某种激烈的感情中,甚至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陆夕。
这几年林宁苍老了很多,以前的她总是意气风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或许是打女的角色经手的太多了,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飒爽英姿。陆夕和林宁合作过一部古装戏,虽没有过多的交情,但对林宁为人还是颇为敬佩的。林宁一天吊威亚七小时,浑身疼痛难耐,被磨破了皮,都没有一句话就叫苦叫累。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乐观坚毅的笑,仿佛永远打不倒的女超人。
现在的林宁仿佛岁月蹉跎过一般,她的面容虽然保养良好,不像同龄人苍老的那么迅速。但眼底的沧桑却挥之不去。这不是表面上自然的衰老可以简单解释的,而是内心精神上的老去。
***
刚从剧组里跑出来的林宁漫无目的地在小路上行走,周围的景色在她眼中都化作了残影,失去了色彩。眼前不断地浮现着手机短信上的内容,她本已经麻木的心脏仿佛又在经历着刀割一般的疼痛。
漫无目的地行走,看到路边有一个休息椅,林宁如行尸走肉一般走过去坐下。她的头无力地低垂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落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地消失。
林宁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软皮高跟鞋的脚。这一刻林宁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吧,被人围观就被人围观吧!
那双脚停顿了片刻,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林宁本已经麻木的内心更加苍凉了,她现在连沦为别人的笑谈的资格都没有了。
林宁想如果是若干年前,她的事业还在的话,即使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茫然失措,这样可笑的无理取闹。如果她的事业还在的话,她有经纪人、有助理、有粉丝,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那个负心汉,而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和流泪。
没有过片刻,那双脚又出现在了林宁的视线中,她不知怎么的心中蓦地一动。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递过来一包纸巾,这一刻林宁的眼泪好像流的更凶了。
林宁顺着那双手,抬头往后上看。
林宁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个人的气质,她穿着厚厚的民国冬装,本在她眼中格格不入,却和周围的环境意外的和谐。她如墨的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蛋或许是闷热地有些泛红,桃花眼泛着水光却不媚俗,平静温和地像一潭湖水。她幽幽静静地立在你面前,就如一棵松树,笔直挺拔,看得出来极有教养。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眼熟,林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林宁想着大概是隔壁《兰笙梦》剧组的演员吧。这样年轻,就能不骄不躁,她在心中也忍不住称赞对方的气质。
林宁接过纸巾,尽量调动起面部的神经,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坐。”
陆夕莞尔,温顺地坐在林宁的旁边。她隔着林宁的距离不远不近,既在对方的防范范围内,又能让对方感受到安全感。陆夕见林宁抽出了纸巾,狠狠的擦着眼角的泪水。
林宁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又恳求,“马上跟你说的,就当一个笑话好吗?”林宁还没有等到陆夕的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
她望着不远处的树木,眼神失去了焦点。现在的她只当陆夕是一个倾听者,或许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林宁说,“你也许听过我的名字,我叫林宁,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林宁。他们都说我复出是因为替我先生还债……哦,或许我先生马上就不是我先生了。”不知想起什么林宁蓦然轻笑,“今天早上我接到了一条彩信,是我丈夫的小三发来挑衅的。上面是他们的亲密照片,那个小三说从我复出后他们就在一起了……我恨啊!我为了他连事业都不要了,做一个贤妻良母这么多年。现在他破产了,我复出拼命接戏为他还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出去花天酒地……我恨啊,恨不得立刻飞回去杀了这对奸夫□□。”
林宁转头看着陆夕,见对方轻笑着摇头,她内心堆积已久的堡垒好像顷刻间倒下。林宁不知怎么的想将内心最隐秘的东西都告诉陆夕,她继续道“这并不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宁眼神有些恍惚,痛苦压抑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很不好。剧组看我不顺眼的女一号说看着我阴沉的脸,影响了她的心情。她心情不好就会影响剧组进度,导演就把我撤下了,拍了一个星期的戏份全部删光。”
“我原以为这些我都不在乎。不在乎以前能演女一号,现在只能演妈妈。不在乎观众能不能叫出我的名字。不在乎其他人的冷眼旁观……可是,我错了,我是在乎的。而且很在乎的,我希望我能被人认可,我希望观众能记住我,我希望不再被人掌控命运。”
“面貌、年纪、关系,什么都没有,结果就是我被时代抛弃了。”
林宁自顾自,突然就笑了,笑声苍凉又悲哀,“我忘了,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年代了。”
林宁说的我们,并不是单独地指代她自己,而是代表着数不清的已经被岁月抛弃、被观众抛弃的演员。他们或是曾经辉煌,因为苍老而被人默默遗忘明星。或是一辈子默默充当绿叶,不被观众记得名字,却愿意奉献一生的艺术家。
蓦地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动了陆夕的心弦,她的眼前好像划过一丝流光,快的怎么都抓不住。
林宁听身旁响起了深沉磁性的女声,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足以撼动她的内心,“不是的……不是时代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创造了时代。我们并不应该向命运妥协。”
***
a组今天的任务结束,剧组人员都在收拾着现场。器材、道具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刚从厕所回来的纪琮发现本应该在原地等他的陆夕不见了踪影。纪琮环顾四周,在角落里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陆夕。
纪琮见陆夕打完电话后将手机塞进了包中,只是刚刚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动。陆夕呆立在原地半响,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陆夕才转过身来走向了纪琮。陆夕的脸上依旧是温柔浅笑的模样,但是心思细腻的纪琮还是在陆夕如水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惆怅。
纪琮和陆夕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过一丝负面的情绪。心中不由涌上一丝担忧,他快步走到陆夕面前,问道“陆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被纪琮一句话惊醒,这时候的陆夕方才如梦初醒般地摇摇头。她的眼神清亮,笑容温和地回答道,“没事。”陆夕嘴唇微微抿着,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幽光。叹息都化作了浅笑,她道,“我有个朋友快要过生日了,我给花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送束花去。”
听了陆夕的解释,纪琮心下释然,点头道,“是哦,陆姐最近戏份挺多的,离不开剧组。”可纪琮又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夕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没有多做解释。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