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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羽强忍黯然销魂的别离之苦,打点起精神,追思张正常所演的剑法,一招一式宛然浮现眼前。蓦然看到地上零零乱乱几十个脚印,如巧手工匠镌刻在石上一般。
这地是泥沙地,寻常练过武功的人都会留下脚印,反之不留痕迹倒是太难,但似这般每只脚印深及五分,周围泥沙也都凝结不散,若非功力精湛到纯净不染纤尘的境界,却也作不到。
段子羽心中感激,知道这是张正常故意留下来供他练习用的。当下踏着这些脚印配合手上剑招,一招一式练习起来,有时忘了,便坐在地上冥思苦想,有时步法与剑招配合不上,又得回想张正常演招时的姿态,默默领会,直到暮色四合,夜雾迷漫时分才总算将这套剑法招式学全。
越练下去,手上剑招、脚下步法熟练后,越觉这套法博大精深,似有无穷无尽的奥妙,似乎感得到却又体会不出来,更无法用之剑招之上。
三天过后,他已练得如痴如迷,全副身心都放在这套剑法上。他晚上打坐,修习静功,白天便专意练剑,一遇到难以索解之处,便翻阅九阴真经的经文,常常能从经文中得到解释。
经文中诸多不解之处,在剑法中却有可以印证之处,两相质疑,印证,再加以融会贯通,许多横亘心头多年的疑难都涣然冰释。
堪堪一月过去,他自感武功精进,迥非昔日可比,练得更加起劲,却也总有许多地方从经文和剑法中证悟不了。
他哪知这套剑法乃天师教镇教之宝,是天师教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光所创,仿周易六十四卦而创六十四招,每招有六个变招,乃仿周易每卦之六交,全套剑法实有二百五十四招,再六六组合,招数几近万数,天下剑法若论招数,繁富可谓无出其右矣。
脚下步法乃天师教祈雨消灾,斋醮作法时所用的步罡大法,据说当年大禹治水,数年不成,蒙仙人指授此步罡法,得以招神役鬼,一夜之间,大功告峻。
此说法当然是天师教故意神乎其神,但其步法,看似零乱无章,一经走动,实有神鬼莫测之变化。所谓“迎之不见其首,衔之不见其尾。”用来形容这套步罡法实是恰当之至。张继光又把神霄雷法内丹功施于剑术上,发挥至极致,真有轰雷掣电,沛莫能御之功。
张正常演剑时,剑上隐隐有雷声发出,便是此剑法练至相当高造诣时的征兆,此套剑法也因之名为“天雷剑法”
周易乃道家之经典,九阴真经虽不若周易那样玄奥难测,却也是道家武学之总纲,两者相通之处甚多。段子羽原本学这两门功夫都难以理解,但他悟性本高,又经百劫师大打通小周天,服下“先天造化丹”后不仅培元筑基,而且打通了大周天,内力的造诣已极深,所欠不过是火候纯熟,阅历增长而已。
是以三遍之下便能将这天下最复杂多变的剑招记住,与九阴真经两相印证后,对剑术的上乘境界已略窥端倪,与一月前的自己全然是两个人荏苒又是一月流逝,已是九月初秋,西风渐杀,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残花败叶。
段子羽感到对九阴真经和天雷剑法的理解已达顶端,诸多悬难惟有期之于来日解决。
屈指算来,百劫师太之约已迫在眉睫。他匆匆收拾好行囊,封好密室,在欧阳九墓前洒泪拜别,匆匆上路。到得渭阳,买了一匹乌椎马,乘之疾行。
这一日中午时分。他策马进了西安城。西安是西北重镇,素有”古都“之称,士民繁庶,人烟幅凑,商贾云集。
段子羽目睹繁华街市,他十年穴居古庙之下,几曾见过这等风光,处处均感好奇。
他衣饰华贵,丰神俊朗,怒马如龙,也惹来不少好逑少女的注目。
到得一家悬有”太白醉酒“的酒楼,青衣小帽的伙计早已迎将出来,把住缰绳,连珠价把酒楼的拿手好菜报了出来,并说这就是大诗人李白当年醉酒之所,唐明皇下诏召他入宫作词,他还“自称臣是酒中仙,天子招来不上船。”
段子羽心中一喜,甩蹬下马,交与伙计后,便拾阶而上,来到二楼的雅座。
饮酒、菜肴他可全然内行,欧阳九曾把天下名酒,几大菜系各省各城的名菜一一讲给他听,当时也不过是为消寂寞,此刻段子羽点完酒菜,却把老板蒙了个正,还以为他真是名门巨贵的公子哥,不敢怠慢,亲自下厨督办。须臾,酒菜齐备,段子羽急驰多日,不过以干粮果腹,此刻酒菜香溢四座,举杯下箸,痛饮大嚼起来。
正吃得欢快,忽觉背后微风一掠,他一手反探出去,恰恰捉到了一只手,这只手刚刚插进他背囊中,一吃他捉住,不禁呀了一声。楼上顿时哗然,老板和伙计齐地抢上来,惊问道:“公子,这小丫头是小贼吗?”
段子羽回身一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面红耳赤地站在面前,一只柔若无骨,纤长白嫩的手落在自己掌握之中。当下另一只个举杯笑道:“是妙手妹子,好久不见,一见面还是这么爱闹着玩,掌柜的,再加一副杯箸,酒莱照式再上一道。”
掌柜的心中释然,酒楼闹贼对生意上可不大好,既是兄妹闹着玩,当然无妨。可他开了几十年酒楼,过往行旅,三教九流哪些不曾在眼皮下阅过,这一双招子毒得很,总觉这兄妹间有些不对劲。但生意上的人只求嫌钱,讲的是和气生财,哪有事不找他,他反去找事的道理,当下又送酒菜杯著上去。
小姑娘坐在桌前,满脸红霞尚未退去,神情甚是扭泥,手往回抽了几回,就如嵌在石缝里一样,哪里抽得动。索性任他握着,看他还有什么奇招,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她八岁习偷,学自名师,十二岁上出道,至今五六年了,凡是看上眼的东西从没在手底下漏过,哪想到今日失了手,听人家称她妙手妹子,那明是贼的雅号,不知这小子具何用心。
她哪里知道一般人对妙手先生,妙手妹子恨之入骨,段子羽对之可亲近得很。他生平最爱的人欧阳九便是这一行的老前辈。张宇真盗了明教的圣火令,被颜垣的重手暗器击断双腿,逃至他练功之地时,已是神疲力竭了,又被颜垣等人循踪追到,换了旁人早已退避三舍,免得沾上些贼味上身。段子羽却敌汽同仇,大施九阴白骨爪,将颜垣等人杀了。此刻握着这双柔荑,心中却也纳罕,怎么这世上漂亮的女孩子都愿意作小偷?当下还怕被人看破,和这对面而坐的“妙手妹子”姨妈长,姨爹短地攀谈起来,妙手妹子自是乐得敷衍,两个人空里来,空里去,把件没影的事聊得热火朝天。
聊着聊着,段子羽的手便松了,笑道:“妙手妹子,你这番要到哪儿去呀。”
妙手妹子见四周已无人注意,贝齿轻咬,低声啐道:“妙手,妙手,你省了这两个字好不好,难听死了。”
段子羽心道,你作得出来,还怕人说,但见她娇嗔满面,飞彩流霞的脸,心一软,不再调侃。笑道:“省便省了,有何难。”
他酒足饭饱,急于上路,招来伙计算完帐后,把一锭黄金放在对面,笑道:“妹子,后会有期。”转身下楼去也。
那位姑娘抚着那锭金子,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牙关一咬,毅然跟了出去。
段子羽牵马出了南城门,拟欲经汉中,南下入川,直驰峨嵋。
他方要上马,忽见前面林子里转出一个姑娘来,他咦然笑道:“妙妹子,真是山不转水转,不想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他费了好大劲儿,总算把那“手”字吞了回去。
姑娘春山隐蹙,揪然变色道“就要死到临头了,还只管油嘴滑舌,恐怕死了都是糊涂鬼。”
段子羽笑道:“妹子,我可没敢得罪你,可必拿死来咒我。”
姑娘咬牙道:“咒你?你要是得罪我半点,此刻已经死了。”说着伸手取过马鞍,从中揭开,里面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蜂尾钢计,一色蓝汪汪的,显是喂有剧毒。
段子羽惊然汗出,颤声道:“这,这是谁作的手脚?”那姑娘道:“告诉你,你也未必认识。其实我也是我此一举。你躲过了这一关,躲不了下一关。告诉你也不过是让你多活一阵子。”言下黯然,啼嘘不止,眼圈都红了。
段子羽怪道:“姑娘,是哪些人要害我?是魔教中人吗?”
那姑娘叹道“岂止魔教,三山五岳的好汉们都冲着你运气呢,这里距峨嵋遥迢千里,你这条命十有九成是要扔在道上了。”
段子羽不解道:“魔教中人要杀我那理所当然,可三山五岳的英雄们我见都没见着一个,更别说得罪了,他们为甚要害我。”
姑娘幽幽道:“这就叫‘怀壁其罪’,你当然没得罪他们,可人家都说你身上有部九阴真经。九阴真经是天下武学的总纲,谁不想得到它。若跟你要,你当然不会给,自然只好杀人夺经,这也叫实逼无奈。”
段子羽明白后,倒笑了,道:“妹子,谢谢你救我一次,且看天下英雄谁能得去我段子羽的大好头颅。”
“小子,好气魄。”一人从城墙上一蹴而至,如怒鹰般攫向他背上的行囊。段子羽一惊,拨剑一招“两仪剖判”劈向那人左、右臂。那人不接招,身子灵巧地在空中一折,轻轻松松地落在前面。怪声道:“小子,难怪敢口出狂言,倒还有点道行。”
段子羽见此人浑同武大郎一般,一颗头却是大得出奇,五官扁平,不见凹凸之处,倒是一马平川。
这人嘻嘻笑道:“小死妮子,吃里扒外,坏了我的大事,看我不到君山找你老娘算帐?”
一人应声道:“她老娘在此,七手童子,这帐你要如何算法。”段子羽一看,一个中年妇人从左边城墙跃下。此人头大颈短,身子粗壮,便如屠夫般,面孔奇丑,鼻孔向天,两颗门牙掀露在外,甚是可怖。
那姑娘喊了声“娘”便奔了过去,段子羽一听她喊娘,又见母女俩亲热的样子,直觉天下奇事无有逾于此者。如是一个嫫母、无盐的丑女怎能生出这么一个精灵水秀的女儿,真是匪夷所思。
七手童子见她到来,倒似有些畏惧,尴尬笑道:“史帮主,我是和青儿说着玩的,您别在意。”史帮主哼了一声,瞧也不瞧上他一眼,颇含不屑之意。
段子羽心里暗笑,你们两位之丑可称千古妙对,却不知这两人的来头。
史帮主乃丐帮帮主史红石,其父史火龙是前任帮主,颇得帮众爱戴,后遭金毛狮王谢逊的师傅混元霹雳手成昆所害,死于非命,史红石被活死人墓的人救出,送回丐帮,帮众感念史火龙的恩义,便奉此女为帮主,那姑娘史青便是她的女儿。
七手童子吴之乃是汉中一带有名的人物,幼染奇疾,治之虽愈,这身体始终如小孩般。
偏偏这头却大得出奇。人虽如五寸钉,脑子却聪慧过人,一双巧手下木牛流马纸鸯之属全如活物一般,家中无仆佣,除了看门的苍头,灶下的老媪外,茶水、打扫之役全由手下制出的这些木人来作。
更打造得一手好暗器,喂以独门毒药,一经沾身,无人能解,是以汉中一带闻听七手童子之名,无不谈虎色变,趋避不及,七手是赞他手巧抵得上旁人七只手,却也暗含他的盗术高明。本来他家资富饶,无需愉窃,但他自小落了残疾后,心性大变,见旁人有好的东西,若不将之据为己有或将之盗来毁掉,那是绝难甘心的,汉中一带的富户失窃了东西,若听说或断定是七巧童子所为,便都绝了寻回之心,史青便是他唯一的及门高足。
七手童子也是中年人,尚独身一人,也不知是怎样的缘份,竟单恋起史红石来,而且二十几年穷迫不舍,弥老弥坚,史红石却流水无情,对之不屑一顾,诸知此事的人都始之桥舌不下,继之摇头不解,最后也只得叹为天设孽缘,无理可喻。
此次二人协议夺得九阴真经,由史青先出面盗书,见不成,便由七手童子顿饭间仿造了一具内含暗器的马鞍子,只消他往上一坐,针刺入肉,剧毒见血即发,毙命无疑。哪料史青一见之下,居然情神暗萌,揭破了这阴毒手段。
史青对史红石道:“娘,他身上没有真经,您和师傅就别难为他了。”
七手童子嘿嘿笑道:“史帮主,女大不中留啊,青儿这小妮子生了外心了。”
史红石哼道:“我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道,不用你在旁说风凉活。都是你教徒不精,青儿才失手被人捉住,欠下了人情、当然要补还人家了。现下一还一报,两下扯平,段公子,不管你身上有无真经,随我到君山走一遭吧。丐帮也不能让你落在旁人手上。”
段子羽对她本无好感,听她言词强横,更增厌憎之情,举剑道:“只要你有这本事,阴曹地府段某也陪你走一遭。”
七手童子桀桀怪笑道:“小子,敢对丐帮史帮主无礼、老于非让你吃足苦头不可。”心上人在前,他哪有不借机卖弄一下手段,以博心上人一乐之理,当下鼓勇而前,当仁不让的气慨流露十足。
段子羽见他扑来,势头甚猛,侧身斜避,一爪向他肩上抓去,他服过“先天造化丹”
后,功力何止陡增数倍,这一爪尚未抓到,爪风已透骨而入,七手童子怪叫一声,斜刺里掠开去,右手一甩,一篷暗器打来,段子羽见暗器在阳光中发出耀眼的蓝光,不敢怠慢,一招“雷天大壮”将暗器尽数砸开。
七手童子左肩骨疼痛如裂,毗牙列嘴,平原式的面孔有了丘陵式的起伏,他恼羞成怒,揉身复上,左一腿,右一腿,人如风车般旋转如飞,瞬息间踢出七十二腿“无形幻影腿”
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施将出来,确是非同凡响。
段子羽毫不示弱,登即攻出八爪,六十四剑,这八爪刚猛凌厉,七手童子腿功虽佳,也绝不敢以血肉之驱硬对这可开金裂石的九阴白骨爪,只得旋即变招,那六十四招天雷剑法仿佛招招是克制七手童子的腿法,七手童子心中骇绝,眼见对方每一招都似专门为克制自己的腿法而创,招到中途便似自己将腿送至锋刃上一般,不得不变招,连发暗器的工夫都没有,只要稍缓刹那,这两条腿便非属已有了。
这天雷剑法乃仿周易所作,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之理自在其中,蕴含天地间万物变易之理,是以对方每一招出,剑法中便有一相应的克制招数,七手童子以为是专为克制自己而创,倒是太抬高了自己。
段于羽初次以此剑法与人对敌,火候固然不到家,临敌经验更是肤浅之至,这才使得七手童子能尽情踢完七十二无形幻影腿。若是张正常在此,一招之下,七手童子便要改大号为“无腿童子”了。
七手童子一口气换不过来,内力刹那间尽失,跌落地上。段子羽顺势用剑抵住他咽喉,只消手上微微一用力,七手童子便告鸣呼哀哉了。听得两声惊叫“别伤他”、“别伤我师傅”段子羽本来恨这七手童子手段歹毒,自己险些着了他的恶道,这一剑便要取他性命,听得史青的喊声,心中一软,止剑不发。
七手童子听到耳中的却只有史红石那一句“别伤他”只觉佛语纶音无此圣洁,迦陵鸟的叫声也逊色许多。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她十几年来始终冷语冷面相向,无论自己为她作什么事,对她说什么话,她都不假丝毫辞色。在这生死悠关之时,终于换得她几缕芳情,心中激荡,恨不能再为她多死一次。悲的是自己落此惨败,纵然不死,以后又何颜以对心上人,他心中一狠,戾性大作,手腕一扬,一篷暗器打在段子羽胸上,他是竭尽全力而发,其势如电光石火,段子羽不虞有此,相距又近,待见蓝光飞来,已感胸口震荡,知道中了暗算,手中剑待要透喉而入,忽然想到,我既必死,又何需多杀一人,多造业障。一念慈悲,剑已垂落,他坐在地上,只感头中眩晕,本能地凝起心神,保持灵台空明。
听得史红石母女二人同声惊呼“不要”其中意蕴七手童子和段子羽俱都明了,都有凡缕柔情缠绕心头。
史青哭叫道:“师傅,他既不伤你,你又何必杀他。”七手童子语结,片刻方道:“你师傅岂是让人饶命活下来的,他杀不杀我,我都要杀他。武林中人过的是刀头蘸血的生涯,该杀的就要杀。”口中虽硬,却不敢面对史红石,史青哭叫道:“段公子,,都是我害了你,我也不活了。”
拾起地上的剑便欲自杀相殉。
史红石大骇,忙叫道:“使不得。”一掌打出,正是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此掌在十八掌中最为刚猛,虽相隔五六丈远,仍把剑震飞出去。段子羽忽然开口吐声道:“不必如此。”胸口的毒针籁籁震落。
三人均是大骇,七手童子的手劲史氏母女是深悉根底的。有一次在丐帮君山总舵,七手童子酒酣之际,露了一手武功,把十几枚毒针打入一块石头里,把石头砸碎后,十几枚毒针竟然一根不变不折。三人都以为相距如此之近,这一次又是竭尽生平之力所为。毒针必击穿心肺,连毒都属多余之物了。
原来段子羽虽不及闪避,但对敌之际,九阴真经的内力经先天造化丹激发后。早先遍布同身,一遇外物袭击,自然生了反应,积聚一处,抵御外力,,便如人的眼皮反应一般,无须意识的命令,是以这些针只入肉二分,便遏阻不前。段子羽凝聚内力,将毒逼在胸口,全力一运、毒针与毒血井出。三人哪知他服过“先天造化丹”还以为他内力造诣已近金刚不坏之体,却又料错了。
段子羽缓缓起身,胸口余毒不能尽去,还不能妄运内息,黑紫色的毒血沿衣襟涔涔而下,惊得三人矫舌不下。
段子羽拾起剑,强笑道:“史帮主还欲赐教吗?”
史红石身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位,岂能作些落井下石之事。虽然极欲得到九阴真经,而且目下只要将这小子点倒,带回君山,不愁得不到真经。但如此一来,丐帮在江湖中数十代的清誉岂不是要毁于已手。
她虽是妇人,但向来处事决断果敢过于须眉,一转念间,摆手道:“段公子,丐帮这一关容你过了。日后你果真能大难不死,尽可到君山找回今日的场子。我史红石虽是女流之辈,也绝对会给你公平。七手童子,把解药给他。”
七手童子如奉法旨,忙掏出两个瓷瓶,扔过来道:“红的外敷,黑的内服,可别弄错了,那就真无药可解了。”
段子羽全力震住毒伤,实无再战之能,接过后,将两种药外敷内服,将伤口包扎妥当,勉力跃上马背,提剑而行。
七手童子的解门独药甚是灵验,行不多时,伤口已无黑紫色血流出,麻痒之感已消。头中清明如初。些许皮肉之伤在他而言已无妨碍。
他忽然勒住马缰,回头笑道:“妹子,怎么又是你,你准备阴魂不散地,缠我到几时?”
史青偷偷跃上马背,原来要唬他一下,不想被人识破,不禁有些失望,怪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段子羽笑道:“我一闻到这股香味儿,便知是你,哪用去看。”史青撇嘴道:“吹牛不用本钱,我从小就不施脂粉,哪来的香味儿。”
段子羽作惊讶,道:“真的么?待我仔细嗅上一嗅,别是真的弄错了,”说着,伸手到史青脖颈旁,作出一副要大嗅而特嗅的姿态。史青脸上涨红,心中慌乱,不自主地伸手撑拒,一掌正推在段子羽的胸口伤处。
段子羽“啊哟”一声,仰身翻落马下,重重摔在地上,铿然有声,史青也是惊叫一声,花容惨变,这一掌危急中不暇思索,竟用上了史红石授她的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一见段子羽直飞落马,直挺挺不动,自己手上却血迹斑斑,显是把他未愈的伤口打破了。忙也跃下马来,俯身段子羽脸旁。
一探他鼻息,登时心中一震,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非但他鼻息无有出入,连所触的肌肉都冷硬起来,又侧耳贴在他胸前,心脏也寂然不动,她顿感手足俱软,俯在段子羽身上痛哭连声。
哭了一阵子,忽听段子羽出声道:“没错,没错,妹子,我嗅了这么半天,再不会有错,一定是这股香味。”
史青一听他的声音,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叫道:“鬼!羽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作鬼吓我。”段子羽直坐而起,笑道:“朗朗乾坤,哪来的鬼,妹子,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几声。”
史青一见他狡黠的眼神,便知是人不是鬼了,不由得绊红满面。心中由悲转喜,眼泪仍是籁籁而落。
这一掌打得也着实不轻,若是打在旁处也还好些,偏偏既是“膻中”要穴所在,又被七手童子打伤过。段子羽躺在地上,以真经中的“龟息消大法”调运内息。疏通经脉,疗治外伤,倒也并非纯系要吓唬史青。待见她惶恐无着,来探他鼻息,便索性闭住内息,装死吓她,但见她哭得甚是哀切,这才起身,免得她又要寻死觅活的。
段子羽搂住她道:“好妹子,我又没死,你怎么还哭啊。”
史青双肩被他揽住,很想挣脱开来,却又怕用力过大,再来个亢龙什么悔的,真要后悔莫及了。是以动也不敢动,娇嗔道:“你死了才好呢,省得来不来就轻薄人家。你是小皇爷,我是叫化女,是小贼。怪我不该枉自一片好心,来看看你伤势如何,,倒被你轻薄作践。”说着说着,眼泪又一发而不可收拾。
段子羽慌道:“好妹子,我哪里敢轻薄你来?你说出来,我以后好改。”史青道:
“你你你。”连说了三个“你”字,却也说不出段子羽哪里轻薄来。她自小及大。
在丐帮中被当公主般捧着,寻常帮众见了她自然恭而敬之,趋避下风,几位常见面的长老都是年岁一大把的人,自不用和她避什么嫌疑,于这男女之事上所知甚少,只是她年过及笄,情窦初开,朦朦胧胧地觉得段子羽要嗅她颈上的香气甚为不妥,有些近乎人们口中所说的“轻薄”但若确凿地指出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而且自己现今被他搂在怀里似乎更是不该,偏偏心里又喜欢得紧。
段子羽却比她更为混沌,他朝夕只与欧阳九相处,欧阳九尽自己所知,无不倾囊相告,却独独与这事上片言不提,是以段子羽的心中只有好人、坏人、亲人、仇人之分,对于世俗上的男女之防全然不知。
段子羽见她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大为得意。他一见到史青便觉特别的亲近,是以调笑无忌。此时见她红晕满颊,梨涡微现,晚霞映照之下,艳丽不可方“物,不觉动情,柔声道:“好妹子,告诉我,你怎么自己找到我来了。你娘他们哪?”
史青只觉他手上两股热力透将过来,登时全身躁热,心头如揣了对小兔子般怦怦乱跳。
忙轻轻挣开他的手臂,侧过脸去,让晚风吹拂自己发烧的面颊,半晌幽幽道:“谁叫你在酒楼上‘妹子’‘妹子’喊得那般亲热,弄得人家心硬不起来。又怕你带伤走了,路上被那些挨千刀的劫路小贼捡到便宜,这才偷偷跑来想帮着你,若是帮不上你,便和你一道死好了。”
段子羽听得这番话,心头狂喜。他这番出道,世上除了仇人外,都是休戚无关的陌路人,每想到自己将如浮萍一般,浪迹四海,便不禁自伤身世,酸楚泪落,每见到亮着灯火,有笑语传出的茅屋农舍,便叹羡不已。现今见史青对自己情深如斯,平空中多出位可以相依相赖的红颜知已,喜悲交加,泪水潸然而下。
史青听他没有回声,转过头来,见到他这副尊容,既好生不解,又爱怜横生,伸袖拭去他的泪水,关切地问道:“羽哥,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痛了你的伤口?”
段子羽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感伤身世,然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难得妹子对我这么好,是以泪落。”史青听他说得凄凉,不禁冲口道:“我会一辈子对你这么好。”
话甫出口便觉失言,段子羽却是大喜,道:“真的?”史青见他渴盼的面容,毅然道:
“真的。”段子羽还有些半信半疑,敲钉转脚,伸出手掌道:“一定?”史青此时倒平静下来,伸出手掌与他对击三掌。想到自己半日之内居然私订终身之约,虽说得郎如此,可以无憾,但心中空落落的,说不上是喜是悲。
段子羽大喜过望,却全然不知这简单的言语和仪式中所蕴含的最庄重的真缔,握住她的双手道:“妹子,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了。”史青心中一酸,笑道:
“羽哥,你本对我就好。我要偷你的东西,你不但不怪我,还请我喝酒,还送我金子。”说着,从袖中摸出那锭金子,此刻才感觉到,这锭金子竟如是之重。
段子羽笑道:“这算什么,妹子喜欢,我这里有更好的。”
打开包裹,取出一串珍珠项链,为她挂在脖子上,一枚凤头钗插在她发譬上,一只虾须镯,套在她腕上。史青不忍沸他美意,任他施为,心中又想,这或许便是人们所说的文定纳聘之币吧。
段子羽为她桩饰停当,退后两步,细细观赏。只觉这珠宝益增光彩。口中啧啧称叹。史青被他瞧的不好意思,又见晚霞满天,时辰不早,这一带却甚是荒凉,连个借宿的地方都没有。起身道:“羽哥,咱们还是快上路吧,前面三十里处有个小镇,赶到那里投宿吧。”
段子羽登时想起还有大事要办,忙忙牵过马来,又见西风肃杀,甚是劲厉,史青翠袖单衣,恐她不胜风寒,取出一件貂领黑绒大髦给她围上。二人并骑疾行,乌椎马脚程极快,日头刚落时分,已到了小镇。
小镇上住户不多,客栈也仅有一家,这一带往来客商不多,生意也清淡得很。
掌柜的见到一对鲜衣怒马的玉人光降,真感荣宠无比,上下伙计人等忙前跑后,不大会工夫,整治一桌还算齐整的酒菜。
段子羽和史青对饮对斟,两情欢洽,饮到半酣,史青在桌下拉过段子羽手来,一笔一划地写着,外人看来,还以为这对小夫妻酒动春情,捏手捏脚地调情呢。段子羽却是浑身一震,史于写的是“酒里有毒,慎勿莽动,想法逼毒。”
段子羽暗暗行气察查,果真着了人家的道,却想不出下毒是何等人,只得暗暗提气,将毒聚在一团,逼在胃部。
心中凛然。
厨房里转出一人,娇声笑道:“小皇爷驾到,臣妾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臣妾这里给您见礼了。”说罢,敛衽福了三福,神态妩媚之中不无恭谨。
段子羽一见大怒,喝道:“武青婴,好个贼妇,居然还有胆子来见我。”作势欲起,史青忙拉住他的手,重重捏了一把,段子羽想起她的“慎勿莽动”的劝戒,又坐了下去。
武青婴虽已年逾不惑,但自重姿色,于养颜之术上颇有所精,是以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而妖冶婀娜,较之一般少女更具魅力,于她的“雪岭寒姝”的绰号颇不相符。
武青婴笑道:“小皇爷,臣妾等是有疏礼之处,您大人大量,又何必动怒,别气坏了您的龙体,臣妾忙于接驾备酒,一不留神把一瓶药粉撤在酒菜中了,毁掉重作又怕小皇爷等的焦急,反正这东西吃下去也无妨碍,不过是暂时不能和人动手罢了。臣妾想小皇爷乃万乘之尊,纵有天大的事也是臣妾等代为料理,焉有劳您亲自动手的道理,小皇爷索性休息几日,这药劲儿有个三五天也便过去了。”
旁边一人大声道:“师妹,和这小子罗嗦什么?倒象他真是什么皇帝老子似的,没的损了自己的身份。”
段子羽循声望去,却是卫壁扮成个伙计站在武青婴身旁,易容颇是高明,若不出声;实难认出他便是风流倜傥,卓尔不群的卫庄主。
武青婴郑容道:“师哥,你这话可是大不敬之语。想我四大家臣也世代尊段氏为帝,小皇爷虽失国蒙难在外,那是我们作臣子的耻辱。这么多年来,我们四大家哪一代不是以兴复大理故国为已任。只可惜势单力薄,时机未至,徒呼负负,我等虽不肖,亦当秉承祖宗遗志,岂敢忘了故主。小皇爷神武天纵,我等更应追随麾下,甘效死命而已。”
段子羽心下暗暗称奇,当面撒下瞒天大谎脸不红,心下跳固属难能,但象这般讲得慷慨激烈,满腔忠义,却非辩口宏才不足以作到。他原本以为落人这二人之手,必先受番折辱方能就死,是以始终不敢运功将毒逼出体外,掌上蓄满功力,一俟二人走近,便猝然发难,图个同归于尽。
不料武青婴满口忠义,若非欧阳九无数次讲过当年便是这二人勾结一群蒙面客上府夺取一阳指谱,段子羽当真要以为这艳妇真乃忠烈之土了。
史青在背后伸指于他手上写道:“此毒邪门,解药不灵。”他此刻方彻底绝望。史青的师傅七手童子是使毒的大行家,凡使毒者必然擅解毒,是以各种解毒丹丸史青的囊中无不俱备,她乘几人说话之机,偷偷连服了十几种解药,可哪一种下去都如泥牛人海,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心下大慌,这才在段子羽手上写明。她年齿虽稚,却也是老江猢了。江湖阅历较段子羽丰富得多,武青婴和卫璧的为人她虽不悉知,但一遇到这阵仗,便知是生死大敌。先前她要段子羽慎勿妄动,是寄望于师傅的解毒丹,解药无灵,也只有拼命了。
忽听街上一人道:“说不得,冷谦,这穷乡僻壤的,找家酒店都难,这几天我的嘴上谈出鸟来了,***,总算这还有一家,虽不算好,秃子没毛,也只得将就了。”
话声由远及近,片刻间三人步声囊囊,已到店门。卫璧神色疾变,伸手去拨袍下的长剑。武青婴忙摆摆手,转身趋入厨房。卫壁略沉吟间,三人已大步走了进来。
却见一个粗壮汉子手提一条黄狗,把狗在桌上一摔,大声道:“店家,把这狗剥洗干净了,大块红肉烧来下酒。”
店中伙计俱是武家庄的家丁,见主人不发话,只得仰起笑脸,把狗提至厨下收拾。
周颠回身看到段子羽伏身桌上,显是醉了,只有史青兀坐桌前,神色差愕。酒肴满桌,香气飘来,周颠一闻之下,食指大动,竟忍耐不住,大声道:“小姑娘,讨你盏酒吃,待会再赔还你。”端起一盏酒,向口中倒去。
史青咯咯笑道:“赔还倒不用,只是这酒有毒,喝不得的。”
周颠一惊,头向后一仰,酒化水线齐注他胸上,襟裳淋漓,煞是狼狈。又用力嗅了嗅酒味道:“小娃娃这么吝啬,一杯酒值得甚么,倒来吓我。”
史青笑道:“哪个舍不得一盏酒,只要你自认百毒不侵,这里的酒随你喝多少都可以,只是到了阎玉殴上莫怪我不出言相告。”
周颠见她巧笑嫣然,满脸轻松狡黠的神情,欲待不信。
但他生平大小数百战,无论对手武功多高,他多未服输气馁过,独于“毒”之上最为忌惮,深知无论你武功何等高强,只要不到金刚不坏,百毒不侵的境界,一旦着了“毒”的道,便如太阿倒持,不但生杀之机全捏在对方手里,而且常常令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这份儿上才是最可悲哀的。是以饶是周颠胆大如斗,酒肉的香味诱得他心痒难熬,却也不敢以身试毒。
他正待抓名伙计来试试,回身看时,厅堂中只有说不得和冷谦,余人却已不见了。
原来卫壁一见这三个魔头进来,已是头大如斗,还未思付好如何应付,又被史青道破酒菜中有毒的天机,心知此事不难验明,自己夫妇和几位家丁纵然一涌而上,袭其不备,也不是这三位魔头的对手,是以当机立断,溜入厨房,和武青婴作一处,从后门溜之乎也。这些家丁训练有素,一见主人开溜,俱都不动声色,三三两两分别从前门,后门从容离去。说不得和冷谦虽觉不对,但见这些人武功平常,又未出手对付自己,也便不盾出手拦截。
一直伏在桌上的段子羽忽然抬起头来,口一张,喷箭也似一股水流射向门外,左手挟起史青,道声“走。”身子从椅上跃起,欲向外追去。说不得断喝一声:“留下。”一只硕大无朋的布袋迎头罩至。
段子羽大骇,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兵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得脚下一错,用张正常所授的“禹罡步法”避过了这一下。说不得“咦”了一声,颇出意外。他生平以袋子为兵器,练就一手套人绝技,出手之下,鲜少有不应声落袋者,当年明教教主张无忌和他初遇时,便把他一下装人袋中,背上大光明顶,解脱了明教覆灭之厄。
(事见倚天屠龙记)近些年来,他于这袋子套人之术上更是孜孜以求、精益求精、已绝少有失手之时。眼见一套不成,二套跟进。段子羽旋身飘开,脚尖一挑,把桌子勾了起来,酒壶、酒盏、杯盘碗筷之属一齐飞进袋中,汤水淋漓,叮当有声。
周颠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说不得苦巴着脸道:“妙个屁,小娃子毁了和尚的法宝。”顺手一掷,将袋子抛出门外,两手一晃,又多了两只布袋,一左一右,包抄套来。
史青大声嚷道:“和尚,你讲理不讲,我不让你们喝毒酒,是为你们好,怎么恩将仇报?”周颠也奇怪道:“说不得,你几时与两个娃娃结了梁子?”说不得见段子羽步法精妙,手上抱着一人,竟又奇而妙之地躲过了他的第三连环双套,心下的猜疑更敲实了几分,反问道:“你忘了和尚叫什么了?”
周颠怒道:“放屁,你***没来由欺负两个娃娃,当然说不得。”说不得不温不恼,两手布袋觑准了段子羽二人,一上一下,兜转套来。
段子羽先还不知这三人是什么来头,他伏在桌上运气逼毒,待将毒逼出七八成后,见武青婴和卫壁等人没了踪影,心念大仇,急起追人,并没看清这三人。哪知说不得一见到他的面容,陡然想起范遥和殷野王所述的荒庙中的白衣少年,这二人铩羽后,将这一战说得甚为详尽,说不得又见是一另一女,与范、殷二人所说相符,还以为这二人也是逃走呢,登即出袋拦截。
段子羽一见市袋飞来,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普天下擅此绝技的仅明教说不得一人,这是独家标志。对江猢上已成名的人物,欧阳九都曾一一为他讲说,说不得等五散人自在其中。只是以说不得最为好认。当下心中叫苦,这运道也是差之极矣,见说不得这两只布袋使得极为精奇,稍有不慎便会陷身其中,自付落入明教之手绝不会好于落在武青婴手上,将禹罡步法熟极而流地走将开来,说不得的第四套又落了空。
说不得心中骇然,在他而言这是绝无仅有的事。周颠和冷谦也都“咦”了一声,觉得此事直是匪夷所思。
段子羽乘三人稍一分神之机,身影一晃,从说不得和周颠二人中间飘身而过,周颠伸手一抓,足差了两寸没够到他肩头,眼见二人即将鸿飞冥冥,一直不言不语的冷面先生冷谦双手疾扬,喝道:“打。”霎时、破空之声大作,十枝烂银短笔五枝封住门口,五枝打向段子羽背、肋大穴。
段子羽单手抱人,左肋下空门大露,耳听得破空之声甚厉,知道是重暗器打来,面前白光倏闪,只得向后退让。
十枝笔在门口两两相撞,火光闪烁,却不沉落,一齐掉向朝段、史二人打来。
说不得大喝一声彩,拍手道:“冷兄,几年不见,你这手暗器功夫使得更具火候了。”
眼见十枝短笔势猛力沉,段子羽脚方落地,已难以避开,心下甚慰。“只听得叮、当几声脆响,十枝短笔齐落地上,俱被段子羽一剑削断。史青于短笔飞来时,也是心惊胆战,偏生身上中毒,四肢俱软,眼见短笔向身上招呼,亦无奈它何,段子羽一招”大火明夷“将十枝笔尽数削断,她忙忙地喝了声彩,道:“好妙法,羽哥,这片刻的工夫你的剑法又精进了许多,佩服,佩服。”这一半是真心称赞,另一半却是模仿说不得而加以挪榆。
说不得和冷谦自是听得出来,不由得脸上一红,却也更为心惊。眼见这一剑内功颇具火候,出剑的方位,速度更是不同凡响,很有些名家宗匠的味道,冷谦是用剑的行家,他自己打出的暗器上实则附了七八种力道,或直飞、成左旋、成右旋,或后发先至,或上者打下,下者打上,变化甚多,便是自己也不能如他这般一剑尽数削落,不由得赞道:“好。”
周颠皱眉道:“和尚,你什么时候和后生小子结下梁子了?”他虽行事疯疯颠颠,此时倒也颇有急智,叫“和尚”而不喊“说不得”当然是使说不得无推辞不说的借口。
说不得苦巴着脸道:“哪里是和尚我事生非,是韦一笑、范右使、殷野王和厚土旗和他结的梁子,和尚是看在同教一脉的份上,才伸手管这档事。”
饶是周颠和冷谦阅历丰富,身经奇事无数,也听得矫舌不下,岂但是匪夷所思,简直是天下事无有奇逾此者。周颠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段于羽几遍,摇头晃脑,啧啧称奇道:“小朋友,你有多大的来头,敢与韦一笑、范遥和殷野王结梁子,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天下一奇。”
段子羽朗声笑道:“我只是个无门无派的孤魂野鬼,能在韦一笑和殷野王手中逃出生天,实在是侥天之幸。”他两番重挫在韦一笑殷野王手上,若无百劫师大和张正常一以绝世神术,一以百年难逢的“先天造化丹”相救,早已魂归幽冥了,而欧阳九终不免丧生范遥掌下、想到此事,便不免愤亢胸臆。
周颠击掌笑道:“好,冲你这份明识和豪气,我周颠子和你结个忘年交如何?这梁子我们明教五散人替你化解。”
说不得唬了一跳,忙摆手道:“使不得,颠兄,你若和这小子结交,五行旗非和你玩命不可,此事可绝非我们五散人担得下来的。”周颠不解道:“凭小子能和五行旗结多大的梁子?”说不得跌足道:“厚土旗颜掌旗使和旗下二十多名弟兄都丧命在这小子手中。”
周颠和冷谦都被这消息震住了,颜垣的武功较他们五散人并不稍逊,手下弟兄更个个是百里挑一,身经百战,悍不畏死的勇士,寻常的门派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除了遇到少林,武当,峨嵋这样的大门派,才致不敌,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毙命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弱冠少年手中
冷谦沉声喝道:“纳命来。”一剑刺向段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