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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愣了一秒,继而站起身去抢:“姐,你疯了?这哪能吃!”
薇生抬起头,傻傻地看着她,支吾道:“我、我就尝一口。”这粥长得多像当初皇上胡乱做的好合汤,她倒想试试,是不是比好合汤更难下咽。
杜玉急得跺脚,后悔不该将这乱七八糟的东西端进来,“若吃坏了肚子,我定找赵公子算账!”
薇生憨憨一笑,嘴边噙了一口,糊粥入口,苦中带酸,各种复杂。若是加点甜,也不是不能吃。
她弯腰道屉子里取来蜂蜜块,碾了一小块蜂蜜,一甜一焦,味道难以形容。杜玉啧啧地瞅一眼,调侃道:“得,才一口而已,就给吃成这个傻样,我非得揍赵公子一顿!”
薇生笑着没说话,含了口蜂蜜块,低头抿口粥,心里又暖又涩。
这边,赵宣正走在山路上,忽地不住打喷嚏,旁边谢安递上手帕,冷冷道:“遭报应了?”
赵宣扯过手帕擤鼻,一边擤一边瞪着谢安,“你别尽说我,方才烧了厨房的,可不止我一人!”
谢安皱眉,始终不愿承认自己的差错。方才若不是皇上乱嚷打断了他烧饭的思路,他也不至于想茬路子,举起火把直接对着锅里烧。
若没有直接用火对着锅里的米烧,就不会将墙壁边引燃用的细木柴点燃,没有点燃细木柴,也就不至于烧了整面墙。
赵宣不放心,问道:“可都遮好了?”
谢安迟疑几秒,领会到他的意思后,摆手道:“不用担心,没人会发现。”
赵宣怀疑地看着他,谢安翻了翻白眼,显然对于赵宣的多心狐疑感到非常不满,“厨房的门被我钉死了,没人能进去,也就没人能发现了。”
赵宣张大了嘴,很有冲动跑过去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神奇的玩意。谢安不屑甩袖,大步踏上逶迤小路,不耐烦地喊道:“快点,还想不想采第一捆柴了?”
赵宣握紧拳头,好嚣张的谢撞墙!简直越来越放肆,竟然还敢对他大呼小叫!待回了宫,他定要让他去撞墙一万遍。
平峰山上,谢安抖了抖肩上的背篓,估计着份量差不多了,朝正在不远处辛勤砍灌木的赵宣喊道:“够了,已经整整一篓了!”
赵宣一把抹去额间的汗水,对谢安的话置若罔闻,挥了挥手里的柴刀,使劲一刀,哐当一声又砍倒了一株。
后天他就得回都了,以后就很难见到小宝林了,他想为她做点事。他昨晚想了一夜,憋得心里发闷,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让她能够怀念自己。
她那人又傻又憨,瞧着也不喜欢金银珠宝,她就想着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他若动用权势,送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给她,指不定还招得她烦。还是干点简单实际的好。
早上煮了粥,虽然历经千辛万苦,但好歹也做了出来。煮粥的时候,听杜玉提起临江镇的风俗,但凡镇上的有情人结为夫妇,新婚第一天,丈夫会亲自到临江镇的后山砍下第一捆柴木,带回去交给妻子,寓意将自己的香火之续以及衣食住行全部交由妻子。
赵宣想,香火之续什么的,他是指望不上了,纯粹留个念想。反正她每天都要生火拾柴,以后看到柴木就能想起他了。
这样别具一格的睹物思人法子,也算是他自成一派了。
赵宣想着想着,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欢快卖力地挥刀砍柴,恨不得将这满山的灌木都砍了回去。
他砍得越多,谢安身后的背篓就越重。谢安忍了片刻,想了想,实在忍不下去了。堂堂一个君王,失恋跑去煮粥也就算了,拿刀上山像个山林野夫一样砍柴也算了,可这越砍越欢的节奏是怎么回事?一国帝王,将自己当成职业砍柴夫,他真以为自己要去参加砍柴大赛吗!
谢安将背篓卸去,丢在地上,蹙眉道:“你自己背回去。”
赵宣愣住,许久回过神,撇过头继续砍柴,完全没将谢安当回事。
谢安受到打击,死死盯住赵宣,企图动用眼神攻势。忽地耳朵一动,仿佛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安凝眉,细细倾听。这声音,貌似不大对头?
几秒后,他忽地大叫“不好”,顾不得拿篓子,面容失色,扯着赵宣往山下跑。赵宣还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被一把拽着往前,脚下踉跄,跌跌撞撞,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你扯我作甚,我还没砍柴!”
“砍什么柴!都要滑坡了,还顾着你的柴!”谢安恨铁不成钢,回头剜一眼,“真不该由着你上山,昨夜下了大雨,这山久旱,土质却松软,听着这风雨欲来的声音,想来不是滑坡也得是泥翻土!快随我下山罢!”
赵宣听得迷糊,心里念着自己辛苦砍下的柴,根本没能理解他在说什么,甩掉他的手,欲回身去捡柴,这才刚一回头,便见身后土坡崩然瓦解,泥浆破势而出。
赵宣屏住呼吸,一点点转过头,继而大叫:“妈蛋,救命啊!”
两人作死地往下跑,身后泥流愈聚愈大,由小溪之势逐渐凝成瀑布之流,只半秒功夫,即可吞掉半片树林。赵宣不敢停,喘得肝脏都要咳出来了,脚下动作丝毫不敢懈怠。
忽地身旁一空,赵宣下意识顿住身子去瞅,谢安哪去了?才停顿了一秒的功夫,泥浆扑势冲冲,直接没过了膝盖。
赵宣低头一看,这才第一波而已,若再来第二波,定直接将他溺死。想他大齐一代贤明与美貌并存的罕见君王,竟要葬身于这又脏又臭的泥浆里么?
想想就心酸。
“发什么呆!”不知从哪里传来谢安的声音,赵宣还未来及四处张望,便被一只手掳了过去。
山洞里,赵宣一脸安慰地贴着岩石壁,吼道:“天无绝人之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如此险境中,竟出现这么个构造奇怪,迂回曲折的山洞,前方平折,后方凸起,恰好能够堵住外面的泥石浆。
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谢安与他同站在一块高岩石上,嫌弃地叹了一声。也亏得他倒霉,摊上这么个君主。得,认命!
山洞处,已有泥石浆涌进来,由于他们两个趴在高处的岩石上,后方呈现拱形,泥石浆涌不过来,拍打了几声岩石,便再也扑不上去。
赵宣叉腰站在岩石上,望着底下滔滔而流的泥石浆,心中顿时起了指点江山的豪迈之意,“哈!你们这坨小妖精!扑朕啊!来啊!”
泥石浆蓦地往上涌高了一格,顿时吓得赵宣往后退,抓住谢安往前挡,当即怂了,“我们怎么出去?”
谢安不冷不热答道:“该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
赵宣甩了个白眼,他这不是害怕吗!谢撞墙太不体贴了!
谢安顿了顿,轻描淡写解释道:“我们在这里等着。”
赵宣瞬间心安,笑道:“这个好办,反正每日上朝时朕没少等,就等着你们闲扯完后宣布退朝。今日就当做是练练心性。”
话毕,谢安的目光似刀子般哗哗飞过去,冷笑一句道:“呵。”
作者有话要说:话毕,谢安的目光似刀子般哗哗飞过去,冷笑一句道:“呵。”
昨日一问:肯定是要回去的。作者菌已经在铺垫了。
今日一问:黄桑和谢安用了几天,才被人救出来?
☆、第五十二章损阳寿
第一波山崩结束时,已是下午酉时。
薇生特意做了一桌子饭菜,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她满足地笑了笑,拿出罩子往上一盖,往窗边一瞅,天色已近黄昏。
她解开蔽膝,走到木门边观望,想着等他回来该说些什么。等了许久,等到夕阳被夜色染尽时,仍未见人影。
薇生低头想,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发呆时,田间小路里跑来一个人,正是前坊的刘大爷,挥着手嚷嚷:“薇生啊,杜大人在家吗?快让他出来,后面的平山峰塌了!”
薇生一抖,急忙带上刘大爷去前街找杜仪。到了前街,杜仪已被人团团围住,衙门的捕头们分立两旁,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山崩的事。
薇生站在人群里,伸长了脖子望,终于找着了杜玉。她挤开人群走过去,这才发现杜玉红肿了眼,哭泣不止。
“怎么了?”
杜玉哇地又一声大哭,“姐,谢公子和赵公子都在山里!”
薇生怔住,以为自己耳鸣了,“说什么胡话!”
杜玉哭得更厉害,一边抽自己耳光,一边泣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捉弄他们!临江镇哪有什么新郎官上山砍柴送柴的风俗,都是我胡诌的啊!”
薇生手一抖,扳过杜玉肩膀,追问事情原委。杜玉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后,薇生彻底僵住,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周围的事物皆若浮云,听不见看不见,全身上下惊得直发抖。
杜玉啜泣着,抬手去扯薇生的袖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姐!姐!”
薇生死咬着嘴唇不说话,面容青紫,像魔怔了一样毫无反应。
杜玉知她是担心赵宣,当即起身搂住她,痛哭道:“姐,是我错了,是我害死他们的!你打我吧,打我吧!”
薇生牙关打颤,她死命地摇头,嗫嚅道:“不,不许说那个字,兴许他们早就下山了,对!他们肯定下山了!”她推开杜玉,发疯一样在人群中四处询问,“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家赵公子?高高瘦瘦,笑起来牙齿白白的,有没有看见......他......”
她再也说不下去,瘫地一下坐到地上,掩面悲恸,失声痛哭。
昨晚他还活生生地站在她跟前,他吻着她,他说着情话,他眉目间对她满是爱慕,他被她伤得无地自容,幕幕前景翻滚似地显现眼前,一针针直扎她心。
他爱她,她伤他,他靠近,她就远离,到了最后,她却还是害了他!山崩之下,无人能生还,他竟将自己的命赔给了她!
她不要啊,她要他好好活着,她要他平平安安地从山里出来,她要他亲耳听听她最真实的心意,她喜欢他啊,她还没来及亲口对他说这句话,他怎么可以死!
杜仪走过去扶她,见她哭成这样,心里疼得跟刀割似的。薇生反手抓住杜仪,仰起一张泪水潸然的脸,哀求道:“爹,你派人去救他们好吗,他们不能死,不能死啊!”
杜仪无可奈何地叹气,他何尝不想派人进山,山洪太猛,无人敢去啊!即使去了,救出来也只怕是两具尸首了!
薇生抬头四望,眸子里满是期望,视线所扫之处,人人皆避之。
杜家客人困在山里,十有j□j早就死了,谁愿意拿命冒险到山里寻人?指不定哪时就来了山洪,只消几秒的功夫,人就没了!
薇生捂脸哭,旁边人群了挤出来一个人,俯身蹲在地上,抬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泪。
那手长满了茧,又粗又糙,薇生抬头,阿傻那张傻乎乎的笑脸放大眼前。
“傻傻傻......”
他看着她,觉得从她脸上流下的每一滴泪都像是熔火般飞溅,烙得心里疼。心一疼,他就开始比手画脚,满嘴喊着傻字,想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薇生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到山里找人。
周围忽地安静下来。有人喊道:“傻子都自告奋勇了,我们也得做点什么。”
然后便有几个胆子大的站了出来,虽不敢直接进山,但到山脚下寻个人,还是有勇气的。“我们也去,到山下接应!”
接连又有几个人站出来,短短几分钟,已有数十个人自愿到山下巡逻搜寻。杜仪双手合十,看着眼前这番众志成城的景象,心中也跟着激动起来,豪迈喊道:“好!我们临江镇的人,个个都是好汉!大家一起去!”
杜玉搀扶起薇生,薇生哭得全身无力气,软软地趴在她臂边,举眸望向人群。人头涌动,灯火燎燎,心中渐渐地生出希望——兴许他还活着!
人群慢慢向前挪动,阿傻大大咧咧地走在最前头,众人举着火把围绕着他,星火之处,他忽地回过头,咧开嘴冲薇生一笑。
薇生一愣,攥紧衣袖,蓦然莫名悲恸。
山洞里,赵宣不停地打喷嚏,寒酸地揪着谢安的袖子擤鼻。今日之前,他还在考虑以后怎么对付这个烦人的谢撞墙,现在却只能与这个烦人精相依为命,待在这个臭臭的山洞里面等待山洪过去。
“喂,说句话啊。”
谢安鄙他一眼,“你不是总嫌我啰嗦吗?不说话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吗?”
赵宣撅嘴,哼,不要脸的!难得想跟他闲聊两句还不领情!
谢安挥开搁在肩膀的咸猪手,经此一历,他总算是看出来了,对付皇上这种人,不能用软的,也不能用硬的,得兜着吊着!将冷脸往那一摆,他自然急着送上门来!
“我要是说政事,你听不听?”
赵宣深呼吸一口,极其纠结地抖了抖眉毛,“听。”
谢安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像今日这种天灾大难,各个郡州皆有,臣以为......”哔哩吧啦一大堆,唾沫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