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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昨天夜里,我离开院子,单独上街新置办了寒衣,仅仅是为了包裹依然不习惯萧瑟的体肤。
“我累了。”你说。
我默然地低着头,恨不得低到泥土里去。只能这样,只有这样,这样地聆听你含着泪的明亮晶莹的眸子里煽出的悲痛。看着你给来的信,都几乎忘记了恭喜你:上了大学。我知道,你将要去的学校不是你心仪的地方,反倒更像是牢笼。我多么希望你能憎恨我,一直恨我。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现在就会在一所更好的学府,不是吗?
“你不是一直喜欢被很许多人爱着吗?那就去吧,我现在不就是一棵真正的‘含羞草’了吗。呵,你的戏总是演绎的最好的,不用任何特别的行动,只是单凭你那张善言的嘴巴呵,就不知道该有多少女人死在你的怀里了啊!
“我从前就喜欢这样傻傻地对你说:假如你知道我的疲惫与落寞,那就请轻轻地对我说,晚安!我始终这样痴痴地想,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我真的很傻,很傻,很傻。
“算了吧‘感激你’。我不能再说了,我难道已经说得还不够吗,我怕现在一旦说出来,呵心,又再次颓软地溶碎在你的‘甜蜜’里。虽则我没有什么来表达我的情义与感动,可是,好吧让我因此记得着你就够了。前几天睡意的来袭加剧了我无端的痛苦,我并不想睡,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去做,这个,我知道你现在究竟是明白了:那就是逛街、花无聊的钱、买寂寞的时光。你从前不是经常说我只记得‘学习’吗,现在,我倒是改了,为了你,我又傻傻的改了个彻底。我真傻
“为了你,但愿你现在的‘女人们’也有我这样的‘傻’吧”
夜,又开始从太平洋的末端缓缓的升了起来,充满了兽性。
2
明天。我起来得很晚。这已经是我离开旧地到达s城的第七十个秋晨。院子里别的人还是像太阳的起落一样的有规律,无论是有事情做的还是没有任何生活目的的人都这样的起得早:似乎是为了芸芸众生;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起来得早,并且已经做了很多很多我想不来的事情。我时常觉得这种现象比百慕达还要迷离,所以我似乎经常与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也十分另类。顺便补充一下,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很平实,因为都没有什么文化,自然谈不上具有远大的理想;兴许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知道“理想”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既然达不到,不如干脆就没有。而我当时的状态,就是一坨扶不上墙壁的臭粪,夹在他们的群落里。
有时候会成熟地想,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花自家的钱,真不是个滋味。发了个毒誓:要靠自己的努力维持生活,可是一到毕业,像如今,这种惨淡的境况,便担忧了起来,愈是担忧,便愈是觉得自己是全世界的残余物。突然想起我昨晚轻声地写下的话,十分欣慰。“一个能被别人关心着的人是多幸福的,你不应该不知道的啊!”只是我现在显得多么的形单影只啊!
天,的确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稍稍有点冷了,冷得无声息。
s城就是这样充满了奇异与未知,早晨起床的那一瞬间尤其明显。掀开泛硬的窗帘,并不十分见到朝阳投射过来,有点失落,心中忽然产生的黑暗像猛兽一样抓狂地扑将过来。还好的是,露水也不甘寂寞地夹杂着雾珠拌着远方的泥味送进狭小的屋里来。我披上一件单衣,拨开帘子,抬了抬眼皮瞄了一眼,果真是她。不知道是因为家里的富裕,还是前世所积累的阴德:她总是那样的乐观,一进门就与院子里人打起高亢的招呼了——芹儿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自认识她以来就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着熟悉的娇柔的声音,忙丢开手中的东西,把它藏匿在床底,是一篇不知道来s城之后什么时候写的日记,大概里面是这样的东西:
她们又频繁地对我说,天气冷了,记得添衣哦是啊,天的确是开始冷了啊。人们得小心呐,不要让平静的心灵蒙上雪霜啊。走在路上,很容易就发现左右前后的人的冷若冰霜,并不能与我的朋友们的热情相比。我感谢她们,都是一些我感激不尽的人;不必列举出她们的名字,我想,好好的,好好的留在心底。假如能,就永远地记住吧;假如不能,就请暂且将她们挂念。我一向钟情于结交许多知己,也许是性格以至。熟知我的人都知道,关于这样的“出格”我从来是不含糊的,我与她们每一个人都友好,即使是出现了矛盾,我会解决,假如不能,我会暂时走开,等她们安静,焦急地等待,祈祷她们会为自己脆弱的心灵披上一件暖衣。我不会主动地离开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除非是她们自己的意愿。我是绝对用真心去与她们交往的;我想,我不是个无情的人,可是我再三思索:我又是个无情的人。记得谈起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有个友人是如此对我说的:一颗再大的“真心”又怎样,让那么多的人来瓜分,下来,人人又有几何呢?我开始就责备她,怪她是个“女性的维权主义者”只会帮着同胞说话,没有从客观的方面去理解。现在回忆起来,倒是真的有点滑稽:我当时的“客观”的标准是什么?不过“一己私欲”罢了。天,或许真的开始冷了,记住:会为自己添一件暖衣
到s城,写东西是消遣的唯美方式,或许只有从那里才知道自己有着生命的气息,让思想灵动着;可是时常觉得不知云云。一如此刻:根本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单是觉得十分混乱,所以只好什么也别想,用双手干抹了一把脸,匆匆地给芹儿开了门。因为只要一看到她甜蜜的笑靥,所有的一切黑暗都云散而尽。
她一踏入房门就埋怨道“你昨天又上哪儿去了,怎么一声不响的啊。”
“哦,让你担心了。”
“谁,谁担心,笑话。”芹儿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
似乎还没说完,就撅起泛着淡粉色的小嘴,似乎还逗留着浅浅的吻痕。我立刻心痛起来,一阵莫名的悲哀轧过心坎。
我的怯懦一向被芹儿轻易的看得出,她的确是个能跑到人心里去的人,马上安慰道:“好了,好了,小气呐,早餐。”说完,从身后摸出一袋白色的软乎乎的东西,淘气不足,娇嗲有余地递给我。是豆腐花和几根油条,这是我在家乡最钟情的东西,她竟然知道,并且竟然在s城寻来。
我没有刷牙,因为没了牙膏,我慨叹没有人帮一把,摸摸脑门儿,头发也极其蓬松,只好呆呆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她突然放下正在收拾的我的衣物,转过身道:“哦,你没了牙膏是吧,我也忘给你买了,今晨父亲找我说了些话,心情不好,干脆什么都忘了,算了,那今天就不刷了,反正也就我一个人知道。”说完,赫赫的笑了起来,像刚刚展开的花,花蕊中还有流动的蜜。
我局促得很,要一个女人为自己设置将来,真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喂,快吃啊,呆会去一下我‘工作’的那个报社。好吗?”芹儿微笑道。
还轮到我说什么好不好,去就去呗。我想。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愿意干,连挪动身躯都觉得复杂,完全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的表现,也无怪乎父亲那段日子里总是神经紧绷。
“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么?我怕,我不是你们里面的人,而且我是个痞子,怕”既然不得已去了,我可不甘愿随她去得不明不白,也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谦虚的人。
“你瞎说什么啊,我们那边也不是什么好‘菜’。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不是还很有文采嘛。紫楦好象说是什么诗歌会啊,有我在,你尽管去就好了。”芹儿轻松地答,眉宇间散发阵阵的自豪神色。
“谁是紫楦?谁是?”我好奇问。
“喂喂,你又想怎么样嘛?我干姐姐——啦。”芹儿补充说“报社的编辑,也是我的老师,呵呵。”
“哦——可是我现在已经是半个‘社会青年’啊。”
“哎哟,我没有嫌弃你,那就够了。”芹儿凑近耳语,我的耳际挑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单纯不意味着愚蠢,即使真的是这样,那么这样带着甜蜜的“愚蠢”也能轻易地打动你的残忍与你的不屑。
“我也没嫌弃你啊。”沐浴着迷醉,我抱紧芹儿,把头埋在她长长的秀发中。脑袋里似乎一切都是空的了,只能感觉到芹儿仆仆跳动的心。
蔚蓝,听见了吗,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从不想离开你啊。我知道,你是极其不愿意听到我说这样虚伪的话啊。因为你知道我是一个对初识的女人不离不弃的人。是,我的确是爱着芹儿,即使我没有生出过自杀的念头,还是她“救”了我,我自认为自己的灵魂也许不久会在她那儿找到归属,我确凿已经陷入她情意绵绵的泥淖中去了。我没有得到过她,却无辜地与她“睡”过一夜。那是一个凉风沉醉的夜晚。
芹儿心情很糟糕,与家里人闹了别扭,连家都不想回,便邀请我陪她逛街,硬拉我陪她“豪饮”对于吃,我还是很感兴趣的,于是我很自然地就把她带到了我曾经常路过的,据说价廉物美的“福记大排挡”虽然只是路过一次,我就已经觉得它真的是“平民”的餐厅了。芹儿自己掏钱叫了几打啤酒,几份田螺,反正什么都是双份的,我知道是吃不完的,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眼前芹儿的烦闷来得凶猛吗?适可而止的靡费一点也就让它过去罢。街上人来人往,大排挡里谈笑风生;霓虹灯的光借着清明的玻璃杯穿插出各种影子。因为不胜酒力,很快就醉倒于我的怀中。芹儿太累了。我谨慎地搀扶着她回离这最近的我的住所,大杂院子。一直走了几十米,视线,已经无暇再顾及还剩余满满一桌菜肴的大排挡,让它白白地浪费掉,此刻的心里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路上,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芹儿,一边细心地听她梦呓般的醉语。含糊得很。约摸是说她不值得她父亲这样的爱惜;仔细点听,又似乎提到我的名字“樊,樊”本不应该——我疑心她仍旧清醒,下意识松了松手,她立即几乎摔倒。“啊!小心。”为了惩罚我的自私与补偿芹儿的至诚,我又再次地紧紧搂住她。眼前,仿佛是一波泛滥的秋水,一只没有了方向的“小马”将会在这秋水里面淹没。芹儿躺在我那张简陋得只是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床上,呼着酒气,发丝凌乱。我用热毛巾敷她的额头,轻轻地拧开扣子,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胸衣,里面是几乎成熟的洁白的乳。她似乎知道我的“劣径”脸上泛起了红晕。我为她盖上被子,她呻吟了几声,睡去了。
风,拨开泛硬的帘子顽强地钻进来。“晚安。”我在芹儿的前额吻了一下,在地板上铺开另一张席子与棉被,卷缩着,让凄寒肆意地拍打着我的无眠
3
她叫芹敏。一开始我是这么叫的,后来她要我叫她做“芹儿”说这样叫会亲密一点,所以我无条件的顺从了。我到s城后一直花的都是家里的钱,当然在家也是,只不过是在异地,显得多了几分孤清,开始有些觉得钱的来之不易。高考放榜的那几天,我没有收到“天堂”下发的通知书,这只能说明我是个偏才!但现实的残酷不由分说,一时间,地摇路陷。中国的教育就是这样:考试考到你忘了自己是谁——倘使你没有忘了自己甚至祖宗是谁,那就得落榜;我就是那个没有忘记祖宗的人——所以云里雾里地央求当时手头宽裕的父亲给我点钱,坐飞机到别的城市“散心”家里的人都害怕我会因为压力而自杀,所以就想也不想就给了,甚至连复读的事情提都没敢提。其实,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必要的:第一,我怕死;第二,我还不想死。反而我觉得他们要担心的是我到第二个城市会不会被别人杀害。无聊的人总是花钱花得忒快,我的经济危机很快就来临了,不得不想:心都“散”得要散掉了,回家吧,不然他们真的以为我自寻短见,要贴“寻人启示”回家复读,来年再考也许是一条出路,再怎么说:复读,总比服毒强吧。
明天。我到了火车站,想到将要告别这个带着灰色的s城,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失落与惆怅,还略带些怀恋。我猜想:这大概又是“文人”的弊病。我孤独(也并不孤独,世间光棍何其多)地站在月台上,一边等火车,照看行李:也就几件内衣裤;一边整理这段日子的喜与悲,无奈悲比喜来得猛烈。正想得入了神,几个高中学生模样的女生——后来芹儿说她们都是准高三的——向着我这边走过来派发传单:xx报社xx招聘xx人才xx。我大概能了解她们卖的是什么药:暑期工呐。几个在别人报社做暑期工的女生,其中一个就是后来的芹儿,好清秀。走到我跟前,站住,欲言又止,过了大约半分钟,转身要走。我心生奇怪,本能地叫住她。
“你怎么不发我一张?”我防御地问。
她又迟疑了半晌,道:“也许你不需要这种传单。”
这是我与芹儿的第一次交谈,显得都很清脆。
“发给我,你不就减轻了负担吗?”我竟有些担心她,直觉中,她一定是个好人。
“哦,别人或许是见谁都发的,而我,看了像是有必要的人才发。”她用手指着与她同来派发传单的姐妹们;似乎懂得很多。
“噢?!对了你怎么看得出我不需要呢?”
“你,像是个背井离乡的,要回去的吧。”
“你相信你的直觉?”
“相信。”
我其实并不想将我“挂灯”的事就这样告诉一个陌生人,可是,我的心却鬼使神差地被她的冷傲所占据。仿佛要告诉自己:她一定就是我曾在这座城市出现的见证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你们报社试试,有问题吗?是什么青年刊物吧?”我归家似箭的心被另一种欲望逐渐替换,淹没。
“你是看得很准。可是,也还是要等别人考了你的试才好,而且”
“又考试!”我恐怖地想。
“可是我不想骗你,假如你去了——怕许也是个打杂,挺乏味的。你有住所了吗?在这儿?”
“我——我去就是了。这,我的地址。”为了不让“死”的念头在我的心中复燃,为了证明我的出走不是单纯地寻死,也为了证明即使不靠家里我不至于饿死。我寻思道:反正离我的“高考第二春”还有一段光景,为什么不找些事情做做,卑贱一些,哎,起码也是份事啊。
我自惭形秽地递给她我的“住所”:那一大户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混在一起的院子。只见她眉宇间有一丝愁云——加剧了她的美丽
我不知道与芹儿的这样简单的相识意味着什么,是一种趋向毁灭的过程,还是走向新生的希望。
4
我已经很习惯了叫她“芹儿”似乎她就是我的——其实,也就是。单是觉得很亲切,说真的。“夜街,总有无尽的美。”关于这个,我从前是不曾知道,是她告诉我的。
家里人都说我懂事比较晚,只是我对“恋爱”的敏感程度让他们摸不着头脑,我有时也很诧异,这是外话,先不说。我初中只是一个除了研究“泡妞”这门艺术,就在篮球场混的“痞子”根本不会欣赏什么“夜街的浪漫”和什么“后现代的印象”上了高中似乎有点懂了,因为暗恋得多了,可是刚一懂,就得马上投入了“挑灯夜读”里去了,又得错过一次又一次逛夜街的好机会。如今,芹儿再次提起,我想:也应该是时候开始留意夜的美丽,关注街的长而缠绵了吧!可上事实上:我与芹儿统共没有去过几次夜街,这也有大半“含着黄莲的原委”在她那位刻薄,又爱女如命的父亲身上。
她家在悠然山庄,是别墅群,但在我眼里不过尔尔,相比而言,虽然我的家境不算是“富翁”或者“贵族”起码也是个“富农”啊。“悠然山庄”从远处看就没有什么好印象,顶多是个精美昂贵的鸟笼,更别说步入到里面。大概,给我的感觉也只是龌龊罢。天底下有钱的人就爱把自己打扮的超群一点,显得另类,与众不同,谁知道是:愈是打扮愈是回到原始。
芹儿的父亲——我本来想叫他“伯父”的,可是脑中总自主地刻画出他那猥琐的样子,就总是在芹儿跟前说“你爸”这种谩骂性质的称呼本身是应该被责怪的,可是芹儿以为这样是有“性格”也就不管。人,真的是一种很异类的动物,具有高等的智商,可惜往往不会用,或者用得不合时宜。譬如,我对芹况的偏见为什么那么深,我也很纳闷。我既然没有与芹敏结婚想法,就知道与她的交往应该适可而止,对于她父亲对她的管制与约束就不应该有任何的异议。可是我不能忍受他对芹儿的那种可怕的溺爱,那是一种可怜得连我家乡的文盲都懂的“害”而他却用得如此猖狂、张扬;我的征服的欲望也因此被燃得更旺,以至后来真的连见他一面都免了。这是一件令芹儿难堪的事。
芹儿去过我的住所几次之后,便邀我到她家去住,而且愤怒地说,你怎么能忍受,傻瓜,我家里又不是没有客房。原由是我的那个院子太杂,也同时伴着异味,仿佛院子是一棵菜,住在那儿的人们有给它施肥灌溉的义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习惯我父亲,是吗?”芹儿执拗地问,温柔地撅着嘴,脸朝着另一边,似乎我欠了她的全部;也像是她要把我的一切全要了。
“不是,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会回去的。”我一向不愿意提及我始终得回去“受戒”的事情,即使彼此都清楚得很。当然,我清楚得很我在做着些什么。我不愿意看到芹儿常常在我的怀里垂泪,她已经遍体鳞伤了。“我们不要说这些话,好吗,芹儿,你”
“你总是在逃避,总是害怕,走啊,走啊,快走!”她流着泪用脚踢门,涨红了脸。
我再次把她拥入怀里,让她斜靠在我身上。她攥紧拳头,轻轻地捶打我的肩,不停地重复“快走啊!”声音越来越高亢。
我还能走吗?芹儿的泪沿着粉红的脸颊淌过嘴边,滴落到我胸前的薄衫上,渗入我的心里,封住了我的双腿,不觉一阵一阵的咸涩,一阵一阵的疼痛,刹那间,血液里涌动的全是芹儿未流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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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s城躲风避雨地又无聊而平淡地度过了些于我这段邋遢的生命本身无关的光景,倘若说完全没有什么收获是唬人的,好歹也吸收了s城不少的空气啊。但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我与芹儿的感情日益地变得“如胶似漆,欲罢不能”但彼此的底线还是稳当地守护着;似乎从来就没有完全走进彼此的世界里一样。
一日,院子里的一个小孩流着汗,举着一封信奔进我的房间里“易樊,易樊”地叫唤。我以为要死人了,急忙从床上跳起来。原来,是父亲的信。大概是这么写的:
阿弟,你母亲如今很牵念你,一切,还有她未说完的。她真的很想念你,她唤你要不早点回来,她就不吃饭了。阿弟,你紧记啊!
你紧记啊!你的父亲
我知道,父亲到底还是关心我的,因为他是个从来不亲口对别人说“我爱你”的人,我也知道,信里的内容根本全是他的意思,而不是母亲的主意。呵呵,人老了,做的事情越来越像是小孩子玩泥沙一样的可爱。也许,我,真的是家里的希望与未来。于是,我顿时很欣慰,同时也知道;自己快要与这座年轻、可爱的城市告别;我,将要离开的是我愈来愈难以割舍,魂牵梦萦的芹儿。可是,我明白,结果是悲惨的,因为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倘若真的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那也只是出现在神话或寓言里,至少,我是不会碰上的。我渐渐地学会了狂野,学会了淡忘,学会了堕落。
6
一个风清的夜晚,芹儿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来,不打招呼就夺门而入,兴冲冲地对我说“樊,你看,你的诗发表了,呵呵。”
“诗?什么诗,几时写的。”我一直知道自己只是个打杂,并不至于有诗发表的能力。
“你看——嘛。”
说完,递一份她们报社的发行的报纸给我。
我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地看一份单纯的报纸,即使以前有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文章,但这次我凿实并没有主动地写过什么稿件,为什么会我疑心芹儿是误记,忧虑间,忽然看到一角落里有几行像是我的文字:
怎能忘山脚下初次相会/你乌黑的云发刚刚被束起/我每一次热恋都满怀激情/我每一次热恋都全付真心/你温柔地伸出纤纤玉手/秘密轻轻地绑在我的腰间/当我无心地握一腔叹息/轻轻地撒落在你的发际/我想用柔情蜜意斟满你的心杯/每一次“初恋”都走得小心翼翼/你再次羞涩地问起/还有谁在我的心田上/印下足迹
“芹儿,怎么会在这里。”
“我帮你送过去的,总不能真的让你每天在社里‘打杂’吧。”说完,胜利地格格地笑起来。
“谢谢你。”我低声地说。
“嗨,客气什么。”她有点发现我的落寞,迅速补充道。
“怎么,你似乎不是很开心。我做错了什么?”芹儿对于我的冷淡显得格外的焦急。
“不是,谢谢你。芹儿,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我父亲来信催我回家了,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就要回去学校。”
芹儿沉默了许久许久,我们都几乎淹没在这恐怖的无言中了。
“樊,我们出去走走”
芹儿无声地走在我的前面,没有方向地默默地走着。夜,只是残忍地黑着,揪动离人的心,我这些日子以来内心的愧疚像酗酒大醉后的呕吐物一样不由自主地从肠胃里翻出来,越想越心痛,而又万般地无奈。
“蔚蓝,你的‘朋友’,是吗?对不起,你的日记我看了。”芹儿决裂地说。
“是的,我到现在喜欢她。对不起。”现实已经容不得我再作任何的辩解与掩饰,我一点不怪芹儿搜看我所谓的“隐私”一切的无谓的行动都只源于她确实爱我!爱得痴狂。
“为什么现在才提起?”我木然地望着街的尽头,也许是没有尽头的黑暗。像是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不断地问自己,问地,问天。总之是无法面对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芹敏“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了。”
“呵呵呵,她真的很幸福,离开你依然还得到你的想念。可是我呵呵呵。”芹儿的泪像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心。
这个世界上的同情只予以值得那样做的人,于是,当时的我就像一只断了头的苍蝇,尽管还努力地在飞,多累多凄凉,还是一只苍蝇——保持了原来那种被排斥的状态,而没有丝毫的同情。
“樊,我要到外面去了到国外去读,是父亲的意思,你有什么送给我的吗?”芹儿玩笑里透露着些悲怆。看我迟疑一会,有道“不会那么小气吧。”
“你不要走,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可以改。”我低着头。
“你别臭美了,决不是为了你。”说完,转过身子,用袖口偷偷地擦泪。单薄的倩影孤清地立在风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易樊,你送我回家吧,最后一程,希望你不会拒绝我!”
芹儿!芹儿!我在心里死死地挣扎喊了两声,我在你的心里是什么时候变得那样的陌生啊,你就这样的狠心!芹儿!芹儿!
我被芹儿牵着手,无助地走,我恨,恨这路太短,恨这时间走得太快。
“你吻我一下。”芹儿已经哭得微肿的眸子里生出最后一丝希冀。
一切都是那样的仓促;爱与恨的交融,此刻在心里是这样的变得分明啊!
“晚安!”芹儿再一次决裂地说,含泪消失在这残忍的夜中
我继续没有任何目的睡在院子里,只是偶尔看看窗外的花,听听树上的清脆的鸟鸣。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起得比鸡还早——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早,至于目的是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单纯的睡眠只能徒添了灵魂上的亏空,苦痛。原本已经肮脏的内心更加地变幻莫名。我颤栗地,弓着腰走出院子。经过了曾经与芹儿吃夜宵的大排挡,生意仍然兴隆,人头依旧蹿动;走了不多久,便到悠然山庄“这难道是我今天要来的地方啊?!”我想。门没有上锁,怕是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吧。我没有进去,因为已经人去楼空。我呆呆地伫立在大铁门前。远处风竟然扫来几片叶子,原来即使是夏季的末尾,叶子她的心如果枯了,也有跌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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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晰地记得我回到家的那一刹那,他们都像中了六合彩一样地欢呼雀跃,奇怪我还完好无缺地站在那儿,仍算是个人,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夜间,父亲很自然地走过来与我商谈“服毒”的事情。我说,服毒就服毒吧,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他跳着出去与别的人议论我终于“化”了。
趁着这啼笑,趁着这情调,我写下了这篇“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