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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瑛眉头更皱,正在兴头上,又被打扰。
“韦大人,关大小姐乃闺中女子,如此不好吧?”冷临上前一步,语气虽平淡,却叫人一时语塞。
韦瑛不悦道:“这关老儿执迷不悟,早晚也是全家充军没入教司坊的下场,待那时说不定这关大小姐还是红角儿呢,有何不可!”
“但此时不是,况且即便没入教司坊,人还有寻思一条路呢,何必毁人家闺女清誉。”冷临面无表情,两人顿时成了对立之势,水火不相容。
韦瑛已没了笑脸,回身将手按在刀把上,微扬了下颌说道:“冷大人这是要与本官作对了!”
“是又如何!”冷临上前一步,生生将五大三粗的韦瑛的气势给比了下去。
“冷兄弟,只要搜出这关府财物,你我一分为二,如何?”韦瑛晓得自己不能一人独大,狠狠心说道。
“韦大人,你我当差,不说别个,要对得起督主的信任。若是闹大了惊动朝廷,怕是督主也会落个不是!莫非韦大人忘了那日我们三人受伤一事!今日若是毁了人家女子的清誉,难保不会被人再次暗中下手!”冷临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前番之事还未查,韦大人说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如若今儿又结下梁子,本官便不得不详查那日遇袭一事,做好准备了。”
韦瑛自然不想冷临再揪住那日的事不放,心下犹豫。正不知如何收场,只见院门处跑来一个领班,忽地来到冷韦二人面前说道:“报告大人,西北角园子里,发现一具女尸。”
两人不再斗气,马上带了人跟着那领班而去,吩咐余下的人继续看管关家人。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关老爷心头忽地一揪,不安地低了头揪紧衫摆。
众人来到那领班所说之地,见是一处偏僻的园子,园子里有假山怪石,由蜿蜒的小径相连。小径上铺就大小相同的鹅卵石,别致清幽,小径尽头是一处木屋,靠着墙头。
走到近前,闻到阵阵臭味,婉苏忙捂住鼻子。
这是间木屋,屋内有一名死者,目测是女性,正成趴伏状于地面上,看不清面目。死者穿了一件撒花纯面百褶裙,上着挑丝双巢云雁装,参鸾髻上插了银鎏金镂空立体法杖式簪,腕上配着碧玺香珠手串,猩红面软底睡鞋一只盖在裙摆下,一只平伸了出去。
血早已凝固,想必人已死了不下几日了。冷临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正如那领班所言,确是无人能进出的。
“大人,是名女子死在屋内,这屋子门从里头上了锁,窗子也从里面插住了,屋顶也是封闭的,没有任何可以进出之处。”一个领班忙上前来报道。
冷临叫婉苏留在原地,自己则上前查看,透过窗缝儿看去,屋内情形一目了然。
第六十八章关老爷又惹事了
第六十八章关老爷又惹事了
韦瑛不关心那人的描述,只心里乐了,忙派了人回去将关老爷捉来,叫其到窗缝处辨识一番,这才发问:“里面那人,你可识得?”
关老爷稳定了下情绪说道:“识得,是本官新纳的妾室,名唤彩珠。”
“为何死了?”韦瑛觉得这倒可以大做文章。既然冷临反对从关碧儿身上下手,那就只要抓住关老爷其他把柄逼问出关家财物了。
“这,本官不知,想来是自杀。”关老爷答道。
“哈哈哈。”韦瑛大笑,又问道:“那女子,可是你买了,签了死契的?”
“并非,是城北一家裁缝店的女儿,前日里刚送到我府上来,还未正式收房。”关老爷心里一惊,若是签了死契的,即便死了自己也无事。若是彩珠这般身世的,可就难说了。
“也就说是好人家的闺女了,关老爷,你麻烦了。”韦瑛笑道。
“韦大人,这彩珠自杀与旁人何干!”关老爷心道门窗紧闭,外人无法进入,彩珠定会被认定为自杀。
“自杀?他杀?这就不是你说的算了。”韦瑛笑道,将关老爷撇在一旁,来到冷临身边说道:“给他安一个谋人性命之罪,不怕他不交出家财!届时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王取本意是保护关家人,此时出了这等事,冷临怕韦瑛故作文章,便道:“韦大人说的是,可定案也得有个说法,你看门窗紧闭,如何能定他杀?”
“将这屋子拆了,死无对证的,都是西厂兄弟。”韦瑛胆大,说道。
冷临一听忙摇头。“隔墙有耳,不可因小失大。”
“冷大人还是想袒护这姓关的吧?”韦瑛见冷临软硬不吃,倨傲说道。
“韦大人,我也觉这女子并非自杀,只不过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待我查得实证,你再办他也不迟。”冷临心道韦瑛胆子极大,若是见从关家捞不到好处,必定会恼羞成怒。负责此事的毕竟是他的手下,自己的手下还是以搜证为主,此时调配不来。若是不答应他,怕他会狗急跳墙毁坏证据暗地里阻止自己破案,硬给关家人安上罪名。那时西厂不能闹内讧,事情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韦大人,定案总得有个叫人信服的说法,容我查探几日,待有铁证之后,不怕关家人不认。”冷临说道。
韦瑛只想栽赃陷害,没想到冷临说此案并非自杀,立时信了。能有实证是再好不过的,韦瑛自然应下,留人手看护好关家人后,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准备去下一个府邸抄家。
不多时,西厂的仵作便到了,冷临正等在园子里。绕着屋子转了几圈,冷临最终决定将一处固定的雕花窗子剖开进入。这是座桦木屋,除了门可以打开,窗子都是从木墙上雕出来的,只留了镂空的图案空隙来通风,并不能推开。
将木窗剖开后,冷临叫旁人留在外头,自己同仵作和验尸官一同跨入。因为是木制屋子,另准备了一个带架子的铁盆,置于屋角处,在里面点起苍术。
总觉得有些不适,好似少点什么,冷临正犹豫间,回头看到婉苏正站到窗口。“少爷,少爷。”婉苏好容易叫住冷临,忍住隐隐臭味晃了晃手里的药膏瓶子。
爬窗不雅,冷临令婉苏等在外头。果然是少了一样,她还未给自己涂药膏。冷临命仵作和验尸官暂且不要动手,自己则走过去站好。
木屋建在一处僻静地,屋外地势略微矮一些,本就只到冷临胸口的婉苏伸手涂药膏很是辛苦。好在此番冷临注意到了,微微弯了腰,配合婉苏的动作。冷临弯腰后,视线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胸口上。差不多十四岁的女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想来此前也并未受多大的苦,因此身子倒是长得不弱。
除了药膏味道,举手投足间还带了一股子少女特有的清香,领口虚掩,雪颈微露,冷临忙将视线收回,站直身子等婉苏为其戴上手套,这才挥挥手,叫她到不远处一亭子里歇着,免得被日头晒到。
待婉苏坐好后,冷临这才回到死者身边,蹲下去查看。只见这女人做的还是姑娘打扮,正如关老爷所说,还未正式收房。
为何人已进了门,还未正式收房?莫非还未得这家夫人首肯!
又仔细查看,这女子中等身量,裤子半褪,头发些微凌乱,衣衫也似有撕扯的痕迹,虽未到撕烂的程度,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死前曾有过挣扎。
尸体背面没有外伤,仵作正要翻动尸体,冷临忙叫停。
冷临注意到,尸体背上、后脑头发上有些许灰沫儿。轻捏在两指间,细细搓了一下,应是沉积的灰尘。冷临皱了眉头,瞧这尸首的状态,粗粗看过至多不过死了三日,何以会有这么厚的灰尘!
抬头看看木屋顶部,也没有任何的空隙,是一顶完全密闭的屋棚。
收回目光,见尸体周围的地面上,也有相同厚度的灰迹。忙叫仵作和验尸官莫动,自己则一一查看了屋子的每个角落,除了三人的鞋印,没有任何其他痕迹,显然无人来过。
整个木屋都由清一色的桦木拼成,除了窗子上镂空的细小空隙和那扇从里面上了锁的门,没有任何与外界相通之处。屋内有张楠木小案,打磨得极好,上有寿山石嵌人物雕空龙寿纹,通体呈均匀的沉绛色,做工精致。小案很精巧,整个木屋却极为粗糙,有些不搭配。地面上溅满了血迹,直延伸到墙根地面处,身后的小案四条腿上也有点滴红色,想来事发突然,血流如注。
仵作将尸体翻转,三人这才确认,死者是一名年轻女人。面目姣好,身材丰韵,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眉目如黛,只不过因死了已久,有些面目可憎。略看之后,死者并无其他外伤,只在胸前插了一把绞丝纹路手柄的匕首,直刺心脏。
仵作经验丰富,初步判断匕首角度和位置是从正前方稍高位置斜插下来,不是死者自己所为便是一个稍高于死者的人所为。死者双手微握着刀柄,双目圆睁微张其口,冷临凑近细看,死者的手离着刀柄与刀刃处还有一定距离。
仵作继续验尸,一旁的验尸官负责记录,冷临则踱步到门口,细细瞧看那把油铜色的大锁。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两边有门环,大锁揽过门环,将木门牢牢锁住。迅速回头,果然在小案腿处寻得一把钥匙。冷临俯身捡起来,又走回木门处,推开木门时只觉得门板粗糙,摸起来极不舒服。
屋外光线充足,木屋内顿时明亮许多,仵作和验尸官也得以更好地细致地检查。站在门口,冷临听到身后仵作边检验边说:“初步判定死于十六个时辰之前。”
婉苏见冷临站在门口,忙走上前去。“少爷,是自杀吗?”
“怕吗?”暖暖的阳光罩在冷临的脸上,竟不似以往般冷漠了。
“不怕。”大白天的,婉苏跟着冷临久了,确实不怕。
“那你自己去瞧瞧。”冷临笑道。
婉苏对这还算感兴趣,在这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的古代,要打发日子确实得自己寻找爱好。婉苏进了屋子,见仵作已经将手指伸到死者的□里,边鼓捣边皱眉,随即对验尸官说:“已为妇人,死前行过房事。”
婉苏粗粗看了一眼死者,观察屋内的摆设,最后退了出来说道:“少爷,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整个屋子是封闭的,唯有一处窗子上的空隙可以连通外界,别无他处。若是他杀,那凶手是如何从屋子里出来的呢?除非变只苍蝇从窗子上的空隙里飞出来,您瞧那缝隙连拳头都很难伸出去,所以,这是自杀吧?”婉苏最后一句是试探的语气。
见冷临正观察园子四周,婉苏忙上前帮其取下手套,交给一旁的领班,又从领班手里拿过湿帕子,为其擦去鼻下的药膏。冷临忙低头俯身,使得婉苏可以方便些。
“她为何要自杀?”冷临问道。
“也许不想嫁给关老爷,家里人又逼着她,一时想不开吧。”婉苏猜到。
冷临又看了眼这有些萧索的园子,勾起一边嘴角眉头皱紧一个疙瘩,吩咐人看好了这座木屋,又派人细细搜索整座园子,便带着婉苏往圈禁关老爷的园子而去。
一府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主子下人,都挤在一个院子里,甚是难堪。不过也好过关碧儿抛头露面,被一群大男人撕扯来撕扯去地坏里名声。下人们都缩到园子一侧,黑压压的一片,冷临暂且不理,只将关老爷带了出来,寻了一处空屋子,端坐在正首,看着客位上衣衫不整的关老爷,娓娓问道:“死者彩珠,是你的小妾?”
“正是,是城北娄裁缝店店主送来的,但还未正是收房,因选的日子还未到,是以暂且安置在府西角的荣喜院。”关老爷不敢再拿腔作势,关公公都下课了,自己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关夫人可应允?”冷临问道。
“那是自然,本官,我膝下只有两女,怎么着也不能断了香火。”关老爷微低了头,眼珠转了转答道。
第六十九章关碧儿通情达理
第六十九章关碧儿通情达理
冷临慢慢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又问道:“今儿是十五,十四那日丑时前后,有何人来过那园子?”
关老爷沉思片刻,回道:“这倒是不知,那园子常年关着,以往家中老母常招了戏班子来家中,惯是在那园子摆场的。自从家母故去后,那园子一年中便空了大半,不常开。平日里只留一个婆子早晚看门,夜晚便宿在那园子门边的排房里,白日里巡看一番,可传那婆子来一问便知。”
“传。”冷临吩咐道。关老爷忙告诉一边跑腿的人,说是叫那看北边空园子的婆子来。
不多时,一个粗壮的婆子便被带到堂前,吓得哆哆嗦嗦跪到地上不敢抬头。
“大人要问你话,老实答来便是。”关老爷拿眼睛瞪了那婆子,语气生硬。
“你,先到旁的屋子候着。”婉苏在冷临身后轻轻扯扯他的衣襟,拿眼睛瞟了瞟关老爷。冷临会意,怕关老爷使坏,于是叫人带走了依依不舍的关老爷,继续问话。
“你老实回话,不得有半句假话,保你无虞。若是有些许的隐瞒,你知道的。”婉苏见那婆子不是个老实的,便出言恐吓。
“老婆子没谎话,请大老爷问,问便是。”似乎紧绷的神经忽被刺碰,那婆子慌忙磕头,砰砰有声。
冷临回头看看婉苏,见其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道倒像是个刑讯逼供的能手,不禁勾起嘴角。
“你看的是北边的空园子?荣喜园?”冷临。
“是,是老婆子看的。”那婆子诺诺答道。
“平日里几时上锁?几时开锁?”冷临又问。
“申时开锁,酉时上锁。”那婆子回答。
“那十四那日丑时前后,这园子想必也是关着的?”冷临又问。
“关着的,酉时便上锁了。”婆子答道。
“上锁前,可细细检查了园子,确定没有人逗留在内?”冷临又问。
那婆子略一迟疑,回道:“检查了,并无。”
“若是有一句谎话,不止你自己,怕是还会连累你的家人。”冷临迅速捕捉到那婆子一瞬的慌张,说道。
果然,那婆子又磕了几个头,回道:“大人,老婆子看那空园子,常年没人去的,有时便,便偷个懒,只管开锁上锁,这月来都未进园查看过。”
冷临深呼一口气又问:“那十四日,甚至十三日,你可有看到何人进了那园子,比如你们老爷新抬进来的还未收房的小妾彩珠?”
“老婆子白日里,常到别个园子走走,并不是一瞬不瞬地守着,因此……”那婆子说着有些心虚,毕竟是擅离职守。
“那十四日丑时前后,你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冷临前倾了身子问道。
“老婆子这几夜吃了酒,睡得实,一夜没听到什么,倒是有那夜猫发情叫了一阵。”那婆子刚说完,便听冷临咳嗽两声,忙住了口。
冷临心里有数,离开园子时已经粗略看了尸格,彩珠死前行过房事。这醉酒的婆子口中的夜猫,怕便是那羞人之声。
“十四日一整日,你可有进过园子?”冷临最后一问。
“并未,老婆子被人找去下院摸牌,一直到亥时前后才回的自己屋子,锁了院子便歇下了。”那婆子说道。
“彩珠死了,死在容喜园内的木屋中,死于十四日丑时前后。”冷临忽地说出口,紧盯着那婆子说。
那婆子诧异问道:“木屋?”随即又恢复颜色。
冷临起了疑,一般听到死人的话,定会对死者感兴趣,要么撇清自己,要么怕被人怀疑而急于辩白,可这婆子却只惊讶于出事地点。
“你早知彩珠死了?”冷临冷声问道。
“是,是老爷被大人送回来后,找了老婆子细细盘问是否有人进出过那园子时说的,老婆子虽然知晓彩珠已死,但刚才回答大人的话却是句句属实,并无半句不实。”那婆子慌忙磕头表忠心,样子不似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