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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都在这儿呢。”古阵这才想起随身背着的包,是家里下人给准备好的。
古阵拿出一整套工具,可谓齐全,像模像样地找了个小杌子坐了下来,开始打量鸭舍。婉苏总算放下心,管他是谁呢,能将鸭舍修好便是,于是也搬了小杌子在旁边瞧着。
忙活一阵,婉苏越看越迷糊,见古阵将稀泥往那窟窿里填了又填,却总是补不上那洞。
“古大人,您这稀泥里,不用加枯草枝的吗?”看了半天,同样是半吊子的婉苏忽地想起之前看过的古代泥坯,里面都是掺了枯枝的,便试探问道。
“啊对对,我给忘了,还琢磨着,真应了那句‘烂泥糊不上墙’,嘿嘿。”古阵笑着为自己解嘲,忙又去加枯枝。
期间不消细说,许久,古阵已经忙得一头汗,不时用手背擦拭从额角处流到眼皮上的汗珠,手忙脚乱。
“古大人,不然我来吧。”婉苏看古阵的惨样,只想着先打发了他,自己再偷偷寻人来修。
“不必,你看,好了。”古阵好容易将窟窿堵住,刚一指,便见烂泥又堆了下来,婉苏默默低头不语。
“唉。”古阵忽地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堆坐着一脸绝望地看着眼前的鸭舍。
“古大人,您也不必如此灰心丧气,我不养鸭子了还不成吗?我绝不找人来修了。”婉苏见古阵一脸黑泥的可怜模样,心一软便劝道。
“看来日后定要更加努力查案,看样子若是丢了这差事,没了俸禄的话,估计过得连大榕树下那群泥瓦匠都不如。”古阵说得肃然,还认真点点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婉苏扑哧一笑,心道你个官宦世家出身的,即便没了俸禄也有祖产,说得没必要如此悲观。
“你们姑娘家不懂,只管在后宅里吃香喝辣便是了,哪知我们的辛苦。”古阵站起身,走到桶边洗去身上的泥垢,带着一脸水珠回头说道:“明儿我叫我家的泥瓦匠来,替你修了便是,记得了,千万莫再去大榕树下雇人了,可别露了我的馅儿。”
“我们只知吃香的喝辣的,哪知如何露了大人您的馅儿。”婉苏听了有些不悦,僵硬地笑着调侃道。
“呦!丫头有气了?”古阵寻思这丫头看着恭顺,实则心里有骨气呢。
“哪敢呢,来都来了,古大人不如在府上用饭吧。”婉苏并未真动气,况且自己如今这身份也没那资格。古阵没架子是人家的涵养,自己再蹬鼻子上脸就不对了。
“恩,也成,这么快就出去,倒叫那些人起疑。”古阵拍拍身上的草屑子,倒不客气。
婉苏一愣,心想自己只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民族习惯,出门问你吃了没,来人了总要习惯性留饭,没想到这厮倒实在。
自己是下人,没有冷临发话,自己怎可做主!况且这古大人似乎与冷临不对盘,是否有些不妥呢?
“咱可事先说好了,我是以泥瓦匠的身份在雇主家用饭的,我可不同你主子一起吃,公事公办。”古阵一脸抗拒。
婉苏松了一口气,心道古大人您多想了,我家主子怕是还不喜同你一起用饭呢。
“既然您要公事公办,可莫怪奴婢我招待不周,古大人,您这边请吧。”婉苏关了院子门,带着古阵一路往偏院行去。
“你家少爷真是个怪人,你说这么大个府邸,就住着两人,瘆不瘆得慌,尤其他还是做那勾当的。”古阵望着遮了大半个院子的树说道。
“我家少爷做什么勾当的?”婉苏很感兴趣,转回头眨巴眼睛问道。
“西厂的人喽,唉,五十步笑百步,我们锦衣卫名声也不好。”古阵摇摇头,随即认真说道:“其实都是误解,是百姓误解我们了。”
“恩,奴婢信。”见古阵急于求得人理解,那认真的模样,婉苏用力点点头,算是给他支持。
“你这丫头,会哄人,牙口也不错。”古阵心情很好,又想起那夜捂住婉苏的嘴被其咬了一口,伸出手腕调侃道。
“古大人想秋后算账吗?”婉苏晓得古阵不是那种人,故意说道。
“我是那种人吗?我不记仇的,有仇基本当场都报了。”古阵提提腰带,这粗衣穿着极不习惯。
婉苏捂嘴笑着,继续往前走,直来到自己日常用饭的地方。“古大人,您得先候一会儿,我先给少爷送了饭才来给你准备。”
“去吧去吧,随意点儿。”古阵反客为主,也不拘谨,在屋子里东张西望。
婉苏无奈笑笑,心道他还说冷临是怪人,他也不见得正常多少。
给冷临端了饭,婉苏随即返回,只见古阵正坐着出神。
“古大人,您这回是查什么案子?”婉苏将饭菜盛好,将筷子放到古阵手旁,边整理屋子边问道。
“这案子,看着容易实际难办,就跟这泥瓦匠活似的。”古阵索性不想,端起碗筷呼噜呼噜吃起来。
“破不了案,也不会被罚吧?毕竟人又不是神仙。”婉苏宽慰道,随即又说:“忘记了,到了锦衣卫这里的案子,就没有小的,涉及的人物也都是显赫的,很棘手吧?”
“你丫头还有些见识,只不过这次涉及的人,还真是个小人物。指挥使新纳的小妾邻家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求指挥使大人给找,大人就交给我了。”古阵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品品滋味连连点头。“你这菜着实别致,酸甜可口又不失肉香,从哪学来的手艺?”
“古大人真是伯乐,这菜叫‘糖醋排骨’,好吃吧?”总算找到个知音,不似冷临那里,只会得来一句咸淡适中,分明是反讽自己做得不好吃。
“待会儿可否打包带走些?”古阵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问道。
第十二章府中惊现小魔头
第十二章府中惊现小魔头
“自然可以,奴婢这就给您准备好。”少有人欣赏自己,婉苏很是高兴。
“莫干杵着,坐下一起吃吧。”古阵道。
“这可不好,奴婢是下人。”婉苏心道冷临是自己主子,古阵却是同自己好不搭嘎的外人,可不能坏了规矩。
“叫你坐下就坐下,日后我少不得来你这儿打秋风。”古阵扯过婉苏按到椅子上,将碟子往她面前推推。“莫客气。”
外人真看不出这是哪个的家,婉苏翻翻白眼,小心吃起来。
“你们女人嫁了人,是不是心就定了,即便赌气走了,过几日也会回来吧?”古阵忽问道。
“古大人还在说你那案子吗?奴婢想是的,除非身不由己被人挟持了,不然总会回家的,何况父母总在的。”婉苏小心吃了一口饭,回答道。
“难不成?”古阵皱皱眉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婉苏随口问道。
古阵打了个饱嗝,撂下筷子说道:“那小妾的姐妹名唤‘甜姐’,原住公甜村,一年前嫁了邻近华文村的赵家老二为妻,婚后倒也相安无事,谁想前些日子甜姐回娘家住了几日,初一一早,赵老二来接婆娘,甜姐爹娘舍不得闺女,便留了下来,赵二也就回去只待次日再来。本说好初二再回婆家,没想到初一那晚甜姐忽地便要回去,于是甜姐老爹便差了自家兄弟,套车送甜姐返回。”
“初二一早,赵二又来甜姐娘家要人,两家这才知晓,甜姐失踪了。”古阵将事情经过述说一番,不耐烦道:“那甜姐兄弟说是看着甜姐进院子的,赵二又坚称甜姐并未回家,这可就奇了。我是看那赵二贼眉鼠眼不像好人,这才乔装改扮混进来。那赵二是个泥瓦匠,经常到这儿来找活做。”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上次查案时,见过那女人,也牵扯进来,被关了起来。”古阵忽地想起一事,提醒道。
“哪个女人?”婉苏心里忽地想起贞姐,冷临事后吩咐自己给贞姐送了二十两银子,准备平日常去看看。孤儿寡母的,手里银子多了反倒遭人眼,不如细水长流来得安全。贞姐死活不要,只好说定算是借的,贞姐租了个铺子做起老本行,给人做鞋面纳鞋底,赚了银子要分婉苏一半的。
“就是那个叫贞娘的,事发三日后,她拿着甜姐的一只鞋子,另有一串脚链跑到甜姐娘家。甜姐爹娘非说是她将甜姐害了,她也有凶嫌,便先关了起来,待查清了再说。”古阵道。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那小豆子怎么办?”婉苏忽地站起身,冲着古阵高声问。
古阵一愣,谨慎回道:“是指挥使大人的命令,我也觉不是贞姐,这不,正没日没夜地查呢。”
“你去找我家少爷吧,叫他帮你查。”婉苏也觉自己失礼,忙换了笑脸说道。
“不去,我自己个儿能破案。”古阵牛脾气上来,侧过身子不屑道。
“前番是古大人自己个儿失约,这才叫我家少爷立了功,您可不能因为这有气。”婉苏好言相劝。
“不是有气,是我请不动你家少爷,前番还是督主发了话,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会出手?”古阵说完又觉长了他人志气失了自己威风,连忙补充说:“况且我能查出来,也不见得他就事事能成!”
古阵又去蹲点暗查了,婉苏见劝不动他,又来到书房,希望冷临能出手。
“少爷,您说这案子是不是让人匪夷所思呢?”婉苏隐藏了人名,只将事发经过像讲故事一般说给冷临听。
冷临想不出有何匪夷所思,摇摇头。
“少爷,你想不想查这案子,若是查出来可是大功一件呢。”婉苏急道。
“不想。”冷临又拿起书本,不理会婉苏。
吃了闭门羹的婉苏嘟着嘴退了出来,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日后西下,决定偷偷出门往棚户区一趟。
冷临在书房里看书,直到日头西坠,许久听不到外头的动静,竟有些不适应。莫非鸭舍修好了,冷临抬起头,轻轻合上《大明律》,不动声色细听。还是没有声音,往常这时候,婉苏都是准备了茶点送进来的,不知今日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虽未习惯婉苏的存在,冷临此时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又不自觉地刮划着扳指,想起早先的话,她为何忽地给自己讲什么故事,细细分辨,还是寻不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地方。
冷临见过多少大案奇案,所以对婉苏嘴里所说的什么奇怪失踪案丝毫不感兴趣。西厂负责的案件,若非旁人查不出,督主也不会派人来通知自己。若是些许小案多要自己出马,怕是要累死。
又等了一阵儿,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冷临坐不住了,起身走出书案,来到门口推开门,淡淡的月光洒在门口,透过树影投下斑驳。
转身将门关好,冷临踱步往后院去,寻思着看看新修的鸭舍。也不知多久了,自己已经许久未去过后院,此番不知怎地来了兴致,一路背着手行去。微风吹过,衣袂轻轻飘起,整个宅子都是一片沉寂。
忽地有些不适应,冷临有那么一丝期盼,盼着什么人忽地窜出来,脆生生喊自己一句“少爷”,虽然聒噪些也好过此时的无趣。
来到大厨房院外,里面透着淡淡的光,冷临犹豫一下推开院门,踱在窗下后轻轻咳嗽两声,却不见里面有回应。探头看去,桌上亮着灯烛,也不见半个人影。
慢慢退了出来,冷临忽地有些怅然,以往习惯了的独自一人的生活,如今怎就心神不宁起来。
许是在后院,冷临加快了脚步,穿过厚厚的树影,钻过月亮门。
远远便瞧见后院亮着灯,婉苏正赶着那些鸭子进圈,好容易将这些不听话的家伙全部围住,又拿过一旁的竹筐堆起来堵住那窟窿,末了站起身擦擦汗,长出一口气。
冷临背着手,挺直了腰板看着,久久未动。人在便好,冷临心里就平静多了,便欲转身回书房。
“哥哥!”冷临听了这声音险些吓丢了魂,低头看去时,小豆子正黑着一张小脸,抱住自己的大腿抬头笑。
手足无措的冷临想要抽回腿,又怕摔倒了小豆子,只好压低声音紧张地问:“你怎会在此?”
“姐姐带我回来的,哥哥,我陪你玩。”小豆子很喜欢冷临,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往他腰上抓。
“你,你自己去玩。”冷临急得满头汗,这时才见婉苏关了院门走来。
“你把他带来的?”冷临失了往日的风度,扯出小豆子攥在手里的前摆。
“是奴婢。”婉苏将钥匙放到腰上,稳稳心神答道。
“哪个允许你这般做的?”冷临有些不悦。
“是少爷您啊,您不是说,此后府里一应事务都叫我看着办的吗?”婉苏理直气壮,将小豆子扯过来说道:“他娘被关了起来,我去看时,他自己吓得在屋子里哭,我不带来的话,岂不是叫少爷您失信于人?您可是答应了相六照顾他们母子的。”
“我已给了银子。”觉得婉苏说得有理,但冷临还是嘴硬道。
“那又如何?如今贞姐被关了起来,少爷您叫他一个小孩子如何活下去?”婉苏见冷临瞧着小豆子时一脸抗拒,不舍地扯着小家伙的手腕,试探问道:“如若少爷不允,奴婢今夜就把他丢回棚户区,自生自灭吧。”
说罢偷瞄了一眼冷临,见其眼中微微的恻隐之色,便领着小豆子往外走,果不其然,冷临开了口。
“罢了,莫叫他乱跑便是。”冷临说完这句话,转身往回走,与两人擦身而过走出院门。
黑暗中,婉苏紧握拳头做出胜利状,领着小豆子一溜烟回到自己的屋子。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便有人上门来,只道是古大人派来修鸭舍的。婉苏赶忙带人去后院,小豆子也似跟屁虫似的一路拎着铲子尾随。
“姑娘,这不修好了吗?还要修何处?”那人四处看了看,只见一个刚刚修好的窟窿,并不见其他异常。
婉苏也觉不解,仔细看那窟窿,昨日还是用筐遮住的,怎一夜功夫便完好无损,实在不解。
“嗬,还蛮有招的。”那人啧啧称赞,检查那补好的窟窿。只见轻轻刮开表面的泥坯,里面被人用粗树枝交叉固定,如此泥坯便好着力,也就不易脱落了。
小豆子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了热闹可看,泄气地将原本用来和泥的铲子丢到一旁,自顾自赶鸭子去了。
送走了古阵派来的泥瓦匠,婉苏心事重重地来到书房,将饭菜布置好后,站在冷临身后阴测测地说:“少爷,我怀疑府里有问题。”
冷临听了这话,抬头瞧瞧问道:“有何问题?”
“鸭舍本是坏的,今日发现修好了,不知何人修好的,或者不是人?”婉苏头皮一麻,这府里也就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