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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想不想跟她回家她不知道,但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现在不想见到卓然——见到只会徒增心烦意乱,宁愿做缩头乌龟。
许唯星这么一缩就缩了整整两天,她要忙着找工作,什么猫啊、男人啊,统统都得放到一边。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纠结,周子廷竟一声不吭地把她引荐给了凌亚,她接到凌亚的面试通知后立刻打电话给周子廷,他也没否认,只笑说:“我觉得你合适,就跟市场老总监提了提你,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你这么号人物,是他主动提出要见见你,可不是我硬把你加塞儿进来的。”
她在赫勒期间的履历对刚起步没多久的国产公司来说确实很吸睛,可……说她眼高手低也好,说她好高骛远也罢,要她去一家比赫勒低这么多的公司任产品经理?除非真的走投无路。
可毕竟是周子廷牵的头,她还是如约敲开了凌亚的市场总监的办公室门。只是这一切都不是她之前预料的那样,凌亚这次继续招聘的不是产品经理,而是市场总监。
凌亚的市场总监准备举家移民,正好职位空缺了出来,公司之前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人选,也想过要去赫勒这类大公司里高薪挖角,可凌亚的大部分资金都投在了新车研发这块,对于调薪的诉求,董事局并没有批准,而没有优渥的薪资,哪个正值上升期的人才愿意跳槽?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许唯星算是领教了,压抑着难以平复的心情走出市场总监的办公室,刚拐过走廊拐角,就看见抱着双臂倚在墙边的周子廷。
许唯星见到他,已经忍不住眉眼带笑,周子廷却还信步走到她面前,明知故问:“面试的怎么样?”
“明天上午来公司,董事长对我进行终面。”
周子廷一听,忍不住替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许唯星难得的嘴角挂笑挂了这么久:“明天不管事成不成,我都得请你吃顿好的。”
周子廷自然是满口答应:“没问题。”
许唯星就这么抱着今天这一意外的收获离开了凌亚,启动车子的时候偶然一看车上的电子日期,一愣之后差点忍不住拍自己的脑门,隔天既是事关生死的终面,又是自己的生日——虽然似乎没几个人记得,连她也忙得差点忘了。于是乎,即便应聘的最终结果还没出来,许唯星开车回家的路上,趁着红绿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订了吃饭的地方,估摸着算上张苒一家人、孙乐妍、周子廷,订个六人桌正好。
许唯星看准张苒下班的时间正准备给张苒打个电话,这时候孙乐妍正好下班回来,一开家门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开冰箱找可乐,一边呼啦啦地连灌几口,一边忍不住抱怨:“北京今年怎么这么热?气温都快赶超上海了。”
许唯星暂时把手机放到一边,叫住孙乐妍:“明天下了班一起吃饭。”
孙乐妍这个吃货当然是立即满口答应,“好啊!吃什么?”可话说到这里就突然噤声,“差点忘了,我明天加班,赶不及回来吃饭了。”
“加班?”
“对啊,”孙乐妍一屁股坐在了许唯星身旁的沙发上,“姐,是周子廷让我们整个部门明天加班的,要不你跟周子廷说一声,让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回来吃个饭再回公司继续加班?”
许唯星不免有些失落,这丫头这么说,岂不是意味着这丫头也周子廷都不能来吃饭?可凭着热爱工作的本能,许唯星对着这个把工作当儿戏的妹妹,还是得耳提面命:“加班就好好加,吃饭随时都可以吃。”
许唯星倒是挺会自我安慰的,想一想自己去年的生日还在加夜班,晚饭就是25元的盒饭,忙到将近零点的时候张苒急匆匆地去公司不远的711买了个小蛋糕回来,把小蛋糕带到了乱成一锅的会议室里,往上头插了支烟当做蜡烛,许唯星许了愿,掐灭了烟,29周岁生日就算过完了——跟去年相比,她今年的生日起码能和张苒吃上一顿像样的晚餐,已经很好。
可惜张苒也不能陪她了——
“跟我婆婆吵了一架,明晚得带着儿子回婆婆家赔礼道歉装孙子去。”
去年还记得许唯星生日的张苒,今年却忘了——许唯星也体谅她,自从她婆婆搬到北京来了以后,她成天疲于应付,家庭矛盾出了一重又一重,忘了好友的生日也很正常。
既然连张苒都不能参加生日宴了,许唯星生日当天来凌亚进行终面前,见到周子廷,周子廷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哦,我今晚加班,要不……改成明天吃饭帮你庆祝?”许唯星也有点习惯成自然了,不怎么觉得失落。毕竟早已不是二十几岁时生日比天大、被人忘了生日就如同被世界遗弃一般的年纪……
而且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不可能尽善尽美,总会有得此失彼的时候——许唯星就是这么自我安慰的。既然工作拿到了,凌亚的董事长对她也很满意,她就干脆把这顿饭当做对自己的犒劳宴吧,也没什么不好。可当许唯星真的只身一人来到之前订好的餐厅,坐在空落落的六人位上,服务员见她始终一个人坐在那儿,犹豫着上前问她要不要上菜时,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的感觉就这么轻易地攫住了她,令她几乎要忍不住起身离开了,可转念一想,钱都付了,她这么走了岂不是更浪费?
菜照上,酒照喝,她昨天还订了个蛋糕,上蛋糕她不能走——
许唯星就这么逼着自己即便已如坐针毡,却还得继续坐着。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晟峻的微信:“生快。”
收到微信时正是7点19分,是她出生的准确时刻,晟峻应该是瞅准了时间发的祝福,可惜——
“等我回国,给你补过生日。要什么礼物?”
许唯星放下酒杯,正准备回一条,电话却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卓然。他也是来祝自己生日快乐的吧?这么想着,被人从被全世界遗弃的边缘稍稍拉回来了一些的许唯星没怎么迟疑就接听了。
“项少龙有点拉肚子,该怎么处理?”
许唯星当时脑子里只飘过一句话:真够狠的……
在她以为他打电话来关心她时,他说的却是拉肚子的话题……
许唯星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带半点怨念,维持该有的冷然:“它是不是偷喝马桶里的水了?”
“应该没有。”
“还是你买的猫粮有问题?它不能吃r牌的猫粮,一吃就拉肚子。”
许唯星最终也没能吃到自己买的蛋糕,连忙赶去了卓然那儿。
刚打算按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门没锁。
上一次她不经允许推门而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许唯星这次学乖了,门开后没有贸贸然闯进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候着——鬼知道会不会和上次一样,江兮茜以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可她这次看见的不是江兮茜——
公寓里没有亮灯,从许唯星身后的走廊里透过来的光线是唯一光源,凭着这唯一光源,许唯星看见项少龙头上戴着一顶生日帽,慢悠悠地走到了自己脚边。
一片昏暗的室内,卓然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影一道,靠近她:“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许唯星的公寓里,所有人齐聚客厅,一个个脸上都写着焦虑。三层高的生日蛋糕放在推车上,气球,彩带……这一切都与每个人身上稍显凝重的气场格格不入。
张苒早就按捺不住了:“赶紧打电话给你姐姐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这都几点了……她不是7点就该到家的么?”
孙乐妍比张苒还急,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没音讯,张苒却还这么催,孙乐妍脾气也上来了,反呛道:“电话没人接啊,我能怎么办?”
周子廷在一旁摊手表示无奈:“都说了别搞这些惊喜了。”
☆、第39章
孙乐妍只觉得自己的好心都被这群没浪漫细胞的人当作了驴肝肺:“我这么做是为了帮谁来着?”
说着不忘委屈地瞄一眼周子廷。周子廷被这小姑娘这么一瞄,怎么还好意思给她压力?毕竟昨晚孙乐妍提议这么干的时候,他确实是被她那句:“没听过那句话吗?男人追女人,她若天真无邪,涉世未深,你就带她阅尽世间繁华;她若千帆过尽,洗尽铅华,你就带她旋转木马。别看我姐平时拽得二五八万,这招肯定让她缴械投降!”给说动了,才会明知这么做很幼稚,可还是半推半就地配合孙乐妍。
“都别急,再等等,说不定她马上就回来了。”周子廷这么说,其他人也只好继续按捺住急躁的心——反正电话一直不通,也只能这么继续等下去,也不知道公寓的女主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张苒的儿子宁宁已经第五次忍不住跑去厨房开冰箱看看里头的蛋糕——小孩子最期待的当然是吹蜡烛吃蛋糕,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吹蜡烛?
谁也不会想到此时的许唯星正待在同样被气球和彩带装饰一新的公寓里,“呼”地一声吹灭了蛋糕上插着的蜡烛,当然,环境相似人却不同——此时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五个亲朋好友,而是之前吵过闹过撕破脸皮过的这个男人。
连许唯星之前肯定不会想到,自己正式跨入30岁的这一晚,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可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加上一只猫,一份烛光晚餐,和一瓶红酒——简单至极,但总比她一个人坐在六人位的空桌旁接受其他食客异样的目光要好得多。
蜡烛熄灭后,卓然这才重新将公寓的灯打开,灯亮后许唯星才发现项少龙还在矢志不渝地和它脑袋上那顶生日帽做着斗争,顶着一副“凭什么要老子戴着这个愚蠢至极的玩意”的表情,用力地晃着脑袋,可还是没能把头上那顶生日帽晃掉,卓然很清楚它的尿性,从布朗尼蛋糕上刮了一勺子送到项少龙嘴边,项少龙大概也知道那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这个道理,看在吃了一口布朗尼的份上,只好继续配合。
许唯星坐在地毯上默默地喝着红酒,项少龙也跑来分一杯羹,懒悠悠地踩着她的膝盖来到她腿上趴着,许唯星见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酒杯看,便喂它喝了一点儿,项少龙果然受用,满足地咋咋嘴,惬意地垂下了尾巴。
卓然这时从厨房端着切好的布朗尼回来,远远就看见这一人一猫的慵懒画面,都说物似主人型,她真的像极了项少龙,脾气臭,眼高于顶,口是心非……总之是各种臭毛病一样不落,全占齐了;可如今这样微阖着眸媚眼如丝的样子,又是那样的……迷人。
所以才会有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卓然端着泛着圣洁光泽的纯白色的骨瓷餐盘走近时,已经是心怀诡念了,路过饭厅与客厅之间的饰物柜时,他分明是听见了这女人搁在上头的包里有手机震动的声音,却只是脚下稍稍一顿而已,很快就这么置若罔闻地走掉,把黑胶唱片放进唱机,踏着嘶嘶作响的音乐走向许唯星面前。
音乐的第一句流转而出时,许唯星已经本能地一僵。
20多岁时的许唯星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玩这些假腔假调的东西,黑胶唱片,古董音响,就好比刚认识卓然那会儿,她还跟他科普过各个时期的留声机,各种绝版的黑胶唱片,那时候的她就是这样,觉得自己的生活可以过得与众不同,总觉得自己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现在回想起来,20多岁真的是很天真的年纪,现如今的她,加班的时候一样要吃十几块钱的盒饭,忙起来的时候能有4或5个小时的睡眠都已经是件极其奢侈的事情,有些东西也就自然而然地放下了,就好比年轻时会有勇气去谈一场没有未来的感情,如今那份孤勇早已消散殆尽,她也就成为了自己也很讨厌的那种人。至于这首她曾经很喜欢的歌,却不知为何,一直喜欢到了现在——
“sometimesifeelsohappy
sometimesifeelsosad
sometimesifeelsohappy
butmostlyyoujustmakememad
babyyoujustmakememad
lingeron,yourpaleblueeyes……”
低吟浅唱着,仅有你令我痴狂;仅有你,令我痴狂……
连项少龙都似乎嗅到了一丝她的异样,抬头看了看她,应该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趁她不注意,再偷喝一点她杯里的酒。
旧爱,酒精,很好的气氛,这些都会摧残人的意志力,让人变得脆弱,一瓶酒不知不觉见了底,许唯星觉得自己的声音都被酒精泡软了,再扭头看他,他喝酒不上脸,但上耳,如今神情虽是一贯的冷冽,但耳根已绯红——看,她还是很了解他的,许唯星不由得笑起来,笑声引得卓然冷不丁看向她。
许唯星清了清嗓,“卓然,说实话,恨过我吗?”
“恨?”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卓然真的得好好想想。
沉默了多久,就思考了多久,检阅自己的伤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那种锐痛,锐痛的话咬牙忍一忍就好了,可是那种钝痛细密而绵长,牵扯着每一根神经。
“恨自己比较多吧。”卓然笑笑,“起初分手,我还真以为你和盛峻和好了,我虽然很生气,但既然败给的是你的旧爱,我也无话可说,可是……”
说到这里,卓然再笑不出来。
后来才知道,真相比这残酷的多。
真相只是因为,她不愿跟他一起出国,不愿等他。
他是得到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可他靠着那点可怜的奖学金,在国外会活成什么样子?未来他学成归国的话才20来岁,正值黄金时期,她却已经被拖成了剩女,万一他到那时另寻她欢了怎么办?又或者知识改变命运这话压根就是个笑话,几年后他回国,依旧是那个在北京连套房子都买不起的穷小子,她还是要应付他那些拖后腿的家人——尤其是他那贪婪的母亲和,她又该如何是好?也难怪在他出国前,她的母亲会亲自找上门告诫他:请你别耽误我的女儿。
没有面包,谈什么爱情?在现实面前,这个女人退缩了。所以,他不是输给了她的旧爱,而是输给了自己——一无所有的自己。
卓然又浅笑了起来,晃一晃杯中的猩红,过去既然已经成为过去,又有什么再值得去细究的呢?
“换个话题吧,白瞎了这么好的酒。”
许唯星想想也是。确实,恨不恨这个话题,白瞎了这么好的酒更白瞎了这么好的气氛。
想了想,许唯星终于想到可以说哪些开心的事了:“对了,我找到……”
“新工作”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已被他打断——
“你还爱我吗?”
许唯星猛地愣住。
短暂的愣怔过后,许唯星本能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被他按住了双肩,躲避不得:“说实话,别对我撒谎。”
卓然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不错过其中的半点波澜。
爱就深爱,不爱就离开,多么简单的选择题,却被害怕受伤的彼此裹了那么多层复杂的外衣。
“……”
“……”
黑胶唱片不知不觉停了,几乎是一个世纪的沉默中,连趴在许唯星腿上的项少龙这只一向只活在自己世界的猫都察觉到了异样,抬头来回看着他们,然后就见她很轻地点了点头。
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项少龙就这么被卓然揪着后颈悄无声息地拎到了一旁,项少龙本来还不满地“喵”了一声表示抗议,可刚抬起那双猫儿眼就看见面前的这两个人类竟不知不觉地交叠在了一起。
看样子是要交`配了,面对如此猴`急的人类,项少龙只能以“咕噜”一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屑,并未打搅,而是配合地悄无声息走到角落坐下,美滋滋地舔爪子上残留的红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