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幼青的黑幽默

赤裸裸的真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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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冷酷的死亡,人类出现最多的反应有以下所举:

    一是失魂落魄终止所有活动,面无表情地静待死亡来临;一是痛苦地作垂死的挣扎,偶尔想起要付清尚欠尘世的债;大多是万念俱灰,草立遗嘱,心灵死于肉体之前;而最甚者,会算计社会,报复社会,把自己的不幸归咎全人类;很少有人,能视死如归,在死神面前从容不迫,敢于算清未了缘。

    陆幼青,一个身患双重癌症(胃癌、腮腺癌)的重症病人。他自知大限不远,当领到医院的死亡通知时,开始了他长达两个多月的死亡对话,争分夺秒地与死神进行短距离的角逐。于是有了这本生命的留言死亡日记全选本一书的出现。

    与其说生命的留言死亡日记全选本是陆幼青的回光返照,不如说它是钻石的光芒,只是,这是一颗深埋地下出土较晚的宝石而已。陆幼青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堆砌文字原本就是中文系学生的一项看门功夫,陆幼青却长久弃之不用。

    生命的质量,往往不取决果子是否丰硕;开花的过程,同样代表生命的价值。陆幼青曾经开过花。他是一棵千年的石竹,最终以花的温柔为生命添上一个大叹号。他的生命是沉甸甸的,因为,所有石竹花开过后,都落寞地化作了尘土,而他,却修成了正果。

    陆幼青的文字无论往哪一放,你再写什么都顿生难度。央视名嘴崔永元如是说。确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善者,真实也。这个物质极度丰富的社会,也许什么也不缺,就差许多真实的声音,缺乏揭破皇帝不穿衣服那位小孩的勇敢。陆幼青的文字,最贴近生命的地平线,回归到本真状态。他的文字不像钱钟书那样,注入大量冷峻的思考,掀起极浓的嘲讽式的幽默;他很感性却不矫饰,文字间有几许机智,自嘲式的幽默更如一碗白面夹杂着的牛肉丝,使人心生出其不意的惊喜。

    自嘲自侃,不仅需要相当高的文化修养,更需要豁达的人生观。陆幼青洒脱的胸襟,造就了他宠辱不惊的泰然境界。

    在九月十八日的日记预告中,他这样写道:

    “在今后的几篇日记里,我会谈谈灵魂、宗教与生死、婚姻,有朋友如天生讨厌这些大而不当的内容,大可略过不看,就像前几日有一多年不见的好友告诉我:其实,过去一轮到我唱歌,就是他去洗手间的时间。

    明天起,我开始卡拉ok了。”

    如果觉得这种自嘲过于平淡、婉转,那么还有更为冷酷的、直接的:

    “在中国生孩子是幸福的,而生癌症却正好相反。”(肿瘤病人(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背叛,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身体的背叛。”(背叛)

    而最具有自嘲性质的,莫过于容颜与服饰那一句:“照镜子时,我的心态一向是检查工作而不是欣赏作品。”

    有点阿q那样的思想,但阿q离他何只十万八千里?

    幽默,乃至黑色幽默,很讲究一点天分,不是一朝一夕可练成。陆幼青读大学时,这种天分已尽情地显露了出来。

    “旷课当然不好,为此我终于接受了一个警告处分,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是不可以用幽默感来对付的。记得在校园里干的一件坏事,我带了毛笔,潜至写有校规的大广告牌下面,把两条校规的内容作了极简单的调整,最后变成:‘不得穿背心短裤进入教学区,违者没收。’”

    这是我的大学(二)里面的文字,那是一种年少轻狂、无知者无畏的精神。

    “在校园里应该尽可能地多交朋友至于女朋友则是属于选修课一类,我个人意见:尽管没学分,这门课还是得学好。校门以外也有芳草,你也可以学如何跟女生交往,但那属于进修,收费很高。”也许,他在广告行业创造的佳绩,很大程度得益于在校时这种特殊教育,提供给他无穷无尽的创意。

    而其中最感人的,是他劝其妻子改嫁那章节。这哪是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到的?

    人能活到这种地步,社会已经感到满足。我们还能强求一个垂死的人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