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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华生目光等着楼层数值,淡然开口:“你住在几楼?”他也只是试探着问,这栋楼的清洁阿姨见到她出现在这里并没有出现很惊讶的表情,反而是她,时不时朝他看,有些心慌。
“九楼。”她说出口后忙捂着口,眨巴着眼睛盯着电梯镜子中穆华生完美的侧脸,磕磕巴巴的做补救:“那个……那个……我说我之前是住九楼的。”
“嗯,我知道,也是花都小区,如果没有猜错,大概也是这栋楼吧!”他没有要让她难堪的意思,他不傻,更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于冬凝表现的这么明显,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他看着自己掌心短促的生命线,五味杂陈,他握紧拳头,伸手在电梯楼层是按了一个“9”。
于冬凝挫败的看着他,她在郑沫沫面前一向自诩聪明,她司考用了一年半,而郑沫沫法律专业的却用了四五年,可在穆华生面前,她那点聪明一点都不顶用。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九楼到了。
她没有说话,伸手按了关门键,电梯里沉默的只有滑轮摩擦的声音,她固执的跟在他身后到三十楼下了电梯。
穆华生转头无奈的注视着她,她只低着头盯着光洁的地板,两人之间再无声音,楼道里的感应灯熄灭了,她抬头,在漆黑中望着他高大的身形,很久很久后她说:“穆律师……我……我给你当助理吧!”
她原本是想说:华生,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度过的吗?是在找你中度过的,三年时间在江城市和我擦肩而过的有数不清的面孔,可我仍然记得在学校报告厅你的回眸一笑,还有颊边浅浅的酒窝。
她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在她看来和穆华生已经相处了三年,可对于穆华生来说,他们中午才刚刚碰面。要是急功近利,怕会弄巧成拙,让他觉得她是轻佻又随意的人。
在黑暗中,她听到穆华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于她的执着,他很无奈:“女孩子,更要懂得保护自己,你今天才认识我,这样跟着我回家,是很不安全的。”
于冬凝差点没笑出声,要是他知道她就是冲着他来的,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引狼入室?
“那个……我们是干律师的,而且我师父是专业的刑事律师,我跟着他的第一天他就说‘作为一个律师,要敢于直面惨淡的杀人现场,狗血的人物关系和又黄又暴力的案件过程。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对待先奸后杀和分尸越货的犯罪嫌疑人,要冷静的面对一切,哪怕在你面前的不是人而是鬼。’,所有我觉得,要是犯罪分子看到我了,应该要转个弯,不然我会在现场观摩的。”她说的有些夸张,只是想告诉他,她真的很安全,不安全的人是他。
因为她的一番激昂的话唤醒了楼道里的感应灯,她也看清了他微扬的嘴角,和颊边浅浅的酒窝。
“好了!走吧!”他转身,掏出钥匙开了门。
于冬凝蹦跶着进了门,穿上穆华生为她拿的男士拖鞋,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房子装修是简洁风,简洁中透漏着暖意,就和他的人一样。
“你手上有没有所函?”他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搁在茶几上。
她嘿嘿的笑了两声,从包中掏出一沓厚厚的所函,上面除了存根处其他地方都没有填:“有很多。”
“你怎么有这么多?”
“有时候师父一天内要我跑的地方就有四五个要用到所函的,为了避免中途因为没有所函再折返回所里开,所以我只要回所里,都会开十张。”
他抿着笑望着她,想想舅舅对所函和回见证明的管理制度一向很严,她倒是钻了空子还笑得这样欢。
“财务应该不会让你开那么多吧?”
她微扬嘴角,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关系:“我现在虽然还是跟着我师父,但是我已经执业了,也是正儿八经的把律师证挂在锦天的,我开所函别人不会拦着吧?以自己和师父的名义各开三张,然后就是微笙律师和尤书宁律师,以他们的身份各开两张,不就有十张了。”
他思忖片刻,方说:“李立、微笙和尤书宁,你接触的都是一流律师。”
她撇撇嘴:“我还接触过比他们更入流的律师。”说话是点到即止,半点也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他捧着透明玻璃杯中的水抬头,顺着她的心意问:“谁?”
“当然是你啦!”于冬凝说完就绽放如花笑靥,她真的很容易满足。看,只要他稍稍顺着她就能很开心。
她这句话听上去像拍马屁,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微笙和尤书宁自然是江城市屈指可数的顶尖青年律师,李立更是江城市刑事案件第一人,可穆华生胜就胜在能让她这个门外汉转行当起了律师。
他抿了抿嘴角,没有笑,语气中很认真:“你们关系既然很好就上心一些,不懂的案子多问问他们。”
于冬凝敛了脸上的笑,觉得自己的脸皮在穆华生面前已经厚得跟铜墙铁壁一样了,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可我就只想问你。”仅此而已。
“我明天要去房管局查房产,你借我两张所函吧!我回所里了再还你。”想了很久才问,“我的电脑呢?”
于冬凝从包中掏出薄薄的笔电递给他,接着从包中掏出了自己的笔电。
他眉头微蹙:“刚才逛街时你一直背着电脑?”
她和他对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是啊!出去办事,电脑随身走!”
他将电脑搁在茶几上,打开电脑后专注的盯着电脑,没再接下去,他其实想说和女士一起出去的时候,拎包拎电脑,是最基本的礼仪。
于冬凝很开心,和穆华生在一起讨论一个隐匿财产的案子,还万分豪气的说帮他去跑这个案子。
临睡觉前穆华生带她进了客房,她决定要长期扎根在这里。倒不是她胆子真的很大,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穆华生是好人,这是第一,第二是在锦天工作的,底子一问就清楚了,也不怕干坏事之后跑路。
翌日早晨她起的很早,偷偷回九楼换了双细高跟,再按照常规开始做早餐。让她觉得很挫败的就是穆华生见到早餐时并没有想象中开心,脸色反而沉了几分。
难不成是觉得太主动了?或者她这样死缠着他让他觉得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以为她能和穆华生一起处理案子,结果穆华生临时有个案子要去开庭,她穿着十公分的细高跟跑遍了江城市的区房管局,等晚上回到花都小区九楼时直接停尸在沙发上了。
往后整整一个月她都跟着穆华生跑了很多案子,当然最大的就是接了一个几内亚的遗产案,这个案子就是开张吃一年。
她每次和穆华生出去时他都会主动帮她拎包,她没有拒绝,享受着这一份微小的感动,即使知道换了别人,他也同样会这么做。
在她追穆华生追的紧的时候郑沫沫和微笙两人定了婚期,祝福的同时也有些羡慕,能嫁给自己爱的人,自然是一大美事。
同类人总会很容易走在一起,穆华生、尤书宁和微笙三人同样优秀,在短时间之内关系陡然变化,俨然一副铁哥们的趋势。
于冬凝不屑的撇撇嘴,心中酸酸的有些吃味,她这边的状态和刚遇上时没变化,他们那边就打成一片了,这……不公平。
那一日云淡风轻,连初夏的太阳都不那么强了,她和穆华生并排出了交管所的大门,在时代广场找了一家小饭馆解决两人的温饱。
“女人天生就不适合当律师。”穆华生望着她大眼睛下的一片阴影,隐隐有些疼。
她正埋头和排骨做斗争,听到他的话之后连忙抬起头,正色道:“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你看律师是不用坐班吧,自己也就相当于一个个体户,来去自由没人管。如果我要是结婚了有家庭了,想要在家带孩子的时候我可以少接一点案子,除开上庭调查时间我都能在家里完成工作,顺便还能带孩子,要觉得刑事案件风险大,不安全,我就可以只接民事案子。所有精准点说,可能大部分案子都不适合女律师来处理,但是一个家庭中的女人,还是很适合当律师的,毕竟忙碌与否都是取决于自己。”脚背一阵抽搐,她说着弯腰揉了揉脚踝。
以前办案子会出于礼貌化淡妆穿带点跟的鞋子,碰上穆华生之后是为了两人看上去更搭一些,穿的鞋子也是越来越高了,受累的也自然是脚。
穆华生鲜少的冷了脸,倒不是因为她对他的话给予回击,他只是听到她说结婚生子有家庭了有些不悦,连带着心中都有些钝痛。
他酝酿了很久的情绪,放放下筷子,轻声道:“我吃饱了。”
她望着他碗中只少了一点点的白米饭,秀致的柳叶眉皱在了一起,重新拿了碗盛了汤放在他面前,说:“你每次吃的都比我少,和你在一起都觉得我是个男人了。”放了汤勺转身要服务员来结账。
穆华生轻柔的注视着她,待服务员走后才回答:“就是因为这样每次和我一起吃饭才抢着埋单吗?”
☆、第57章如果我变成回忆(5)
于冬凝仔细思考了穆华生提的问题,可能她是被于建睿带大的,骨子里的思维和父亲如出一辙,性格爽朗一些,这大概是她和许诺在一起喜欢埋单的原因,因为许诺在她看来是弱者,需要保护。
而跟穆华生在一起吃饭喜欢埋单,多数时间是因为她从事的也是律师这一行,自然知道律师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她心疼他的血汗钱,所有喜欢埋单。
她摇摇头,诚恳的回答:“你除了饭量很少之外,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她可不喜欢娘炮,不过穆华生也挺白的,白的有男人味。
穆华生只是含笑着注视着她和米饭博弈,没再说话。
他偏头望着门外的暖阳,江城市的春天永远是那么短暂,好像指缝稍稍大一些眨眼间便过去了,原来已是进入了夏天。可他却想留在初遇她时的那个春天,桃花绽放在枝头,她的笑却和向日葵一样明丽,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认真,告诉他要活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饭后两人横穿时代广场走向停车位,于冬凝白色的细高跟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穆华生站在她身旁仍然高半个头,但这样的身高,使两人看上去很登对。
“今天的事算是处理完了,穆律师,谢谢你,不过明天还得麻烦你陪我去趟警局,去调警方那边的侦查卷宗。”
穆华生低头望着广场上铺就的地砖,声音轻轻浅浅的:“嗯,好的。”他只是不知道,还能陪着她处理多少案子。
“抢劫了抢劫了……”
于冬凝还沉浸在穆华生的回答中,猛然被人撞了一下,嗖嗖就从她面前蹿得老远,再看后面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在后面追,口中也一直重复的喊着这句话。
她转身将手中的电脑塞在穆华生怀中,拔腿就追了上去,恨就恨在她穿了一条鱼尾裙,下摆一直到小腿,迈出的步子小的不成样,真想把裙子给撕了,脚下一个不稳崴了右脚,踉踉跄跄的小步挪到花坛旁坐在了花坛上,颓败的盯着自己黑色底白色斑点的鱼尾裙。
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穆华生跟了上来,将两人的包搁在她身旁,蹲下来仔细查看她受伤的右脚,脚踝处一片红肿,他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语调还是轻轻柔柔的:“我刚才给时代广场的驻岗警察打了电话,大致说了下犯罪嫌疑人的衣着和外貌特征,要求对各个出口进行严查,他应该跑不了。”
她低头望着穆华生近在咫尺的脸,他正捧着她的脚小心翼翼的检查,心中的那点温暖一点点发酵。
他脱下那双足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带着责备:“高跟鞋会压制脊髓,时间长了对身体很不好,以后就不要穿了。”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也不再掩饰情绪,直白道:“可我矮你那么多,不穿那么高跟鞋和你一起出去就像哥哥带着妹妹。”
他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纸巾铺在地上,将她的脚放在纸上:“我去给你买双鞋。”
于冬凝见他有要走的趋势,身体前倾一把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她抬头注视着他浓黑的眼睛,颊边一直噙着那个动人的酒窝。
他身后是时代广场来往的人潮,她顾不得那么多,将头紧紧的贴在他的心脏处,一时眼眶都红了。
“很疼吗?”他僵着身子拍拍她的背,在思考遇到这种情况了要怎么安慰她。
他二十四岁便博士毕业,跟的老师也都是律政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早在本科时就跟着老师处理过大大小小不少案子,无论面对哪种案子他都能从容应对,可于冬凝的眼泪却教他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在他怀中猛摇头,眼泪没忍住,哗啦啦就流了下来,不是她不坚强,只是这些年的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想要找地方宣泄。
“华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三年前在学校报告厅前我对你一见钟情。”
拍着她后背的手一顿,久久没有回答。
她眼泪流的更凶了,他的沉默就是给她的回答,无声的拒绝吗?
“可能说出来有点假,那次碰到你之后,我找过你。因为主讲人是锦天所法人,我自然而然的以为你也是锦天所的,可我翻遍了锦天所都没能找到你,后来我就想你总归还是律师吧,那我当了律师,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还能在庭上碰到你,所有我就从金融转学了法律。”
阳光透过花坛中的香樟树斑斑驳驳的洒下,落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他面上很平静,听完整个陈诉几乎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可心中的爱早已是翻江倒海般袭来。
现在想来,当时在财大学校的花园中见她从他身旁跑过去的时候,他应该是动心了的,只是他的一生太短,短到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经历来思考感情方面的事情。
理智告诉他,他推开她,再拒绝她是最好的选择,那样他走时谁都不用痛苦。可心底某一处却在呐喊,接受她,接受这个你同样爱着的女人。
他没说话,反手伸到颈后抓住她的胳膊往下拉。
于冬凝见穆华生要拉下她环着他脖子的手,一时泪如雨下,哭噎着说:“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穆华生在看到她梨花带泪的模样,只那一瞬间理智被感情打败,他揉了揉她的长发,无奈道:“我不是要走,是想去给你买一双鞋。”
她抽抽搭搭的从他怀中探出头,望着他的脸问:“那你,是接受我了吗?”
红晕悄悄爬上他的脸颊,他拉下她的手,音调低婉绵长:“嗯。”说罢转身往店铺方向跑去,“你等我一会儿。”
于冬凝望着穆华生的背影,还有他红透了的耳朵,吸了吸鼻子,哭着哭着就乐呵呵的笑开了,喃喃道:“穆华生,华生,我的华生……”
穆华生买了一双舒适的平跟鞋,穿在她脚上大小正合适,她望着思加图的标志,抬头望着他的脸,贼兮兮的说:“华生,时代广场的xxx专柜很难找的,你是怎么找到的?”
穆华生脸颊微红,收好她的高跟鞋后起身拎起电脑转身就要走:“我们先回所里吧!书宁和微笙还等着我们手上的资料呢。”
她撅着嘴,长长的哼了两声,上前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吃味道:“哼!书宁书宁……我和尤书宁都认识好多年了也还是叫的尤律师,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就叫上书宁了。”
“你吃醋了?”他低头,望着她撅得高高嘴,笑吟吟的问。
“对啊对啊!吃醋了。”
“醋坛子。”
“我就是醋坛子,我叫华生米醋。”
他情不自禁,伸手爱怜的捏了捏她的鼻尖,说:“小米醋,那我告诉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