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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访梁祝故里
从广义上讲,我的家乡就是梁祝故里,因为我生活和工作的遂平县与梁祝故事的发源地汝南县同属豫南驻马店市,而且互为毗邻,两地相距也不过七八十公里,直线距离则更近。2005年12月,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授予汝南县“中国梁祝之乡”称号。2007年初夏,也就是河南省人民政府批准汝南县马乡镇更名为“梁祝镇”的那一年,我陪同省作协的几位文友专程拜谒了梁祝故里。时隔六年,为了寻觅那一段可歌可泣、流芳千古的往事,感受那一场惊天动地、至死不渝的挚爱,我又一次走进了这片古朴而风雅的温厚乡土。
禹贡有载:“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禹贡所区划的九州乃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从禹贡九州图和九州山川实证揔(总)图上可以明显看出豫州居九州之中,誉为中州,而汝南又处豫州之中,故而千百年来此地一直被人称作“天中”自汝南县城向北约两公里处,有一座垒土而成、方圆百步、通高丈许的“天中山”相传周武王在此聚土成丘,上置土圭,测日影考分数以此为正。汝南旧志记载:“自古测日影,以此为正,故筑土垒石以记之。”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亲书的天中山碑文至今尚在。汝南,自春秋战国时期始有建制,上溯秦汉,下讫明清,一直是郡、州、军、府之治所。贯通南北、穿境而过的古官道,北至汴梁,西走洛阳,南达江汉,由此不难看出,这里曾是九省通衢、八方辐辏之地,昔日的物阜民丰、水陆交汇、熙来攘往、商贾云集之盛景也能由此略窥一斑。
西晋元康年间(公元291至299年),汝南郡府向西南大约五十华里处有一个村庄叫梁庄(今和孝镇梁岗村),村里有位青年叫梁山伯。山伯一表人才、忠厚善良、腹有诗书、少年老成。十七岁那年,山伯遵父母之命,携带书童、背负书箧、手提行囊,到村南十八里外的红罗山书院拜师求学。途径一个叫曹庄的村子时,他便停下脚步,在村南小桥边的凉亭里稍作歇息。由于曹庄的村民皆属曹姓,这座跨河而建的小石桥也随之名曰曹桥(草桥,今和孝镇曹庄村南)。此地距红罗山书院尚有大约八里远,而东北十八里之外也有一个村子叫朱庄(今梁祝镇朱庄),庄上朱员外膝下有一爱女名叫朱英台(祝英台,乳名九妹)。朱九妹聪明伶俐、生性乖巧、粉妆玉砌、身段婀娜。在对父母反复缠磨、几番央求之下,她才勉强得到严父慈母的点头应允,男扮女装,化名九弟,打点行装,带领书童走出深宅大院、绮窗绣阁到红罗山书院从师就读。此时此刻,她恰巧也在途中行至曹桥的凉亭暂作休息。二人不期而遇,互通姓名,相称学友,言谈投机,相见恨晚,于是,互报家乡年庚之后,便聚土作炉、插草为香、指天盟誓、义结金兰,山伯年长为兄,九弟年幼为弟。自此之后,梁朱二人兄弟相称、情投意合、同窗共读、朝夕相伴。这就是广为流传、家喻户晓的“曹(草)桥结拜”
据传,曹庄村南有一条东西流向的小河,其上架有一座浑朴厚重、格调古雅的单孔石桥。桥栏精雕细琢、凤翥龙翔,桥头凉亭飞檐流彩、玲珑巧致。由于临近京汉古官道,这条乡间小路平日里也是车来人往、川流不息。彼时彼地,无人可以料想,就是这座名不见经传的乡野石桥,却见证了一场亘古未有、凄美绝伦的生死爱恋。而今,溪水依旧潺潺东流,古道依旧芳草萋萋,乡村依旧安谧祥和,故事依旧代代传诵,然而,几度沧桑,人间重换;情景宛在,斯人已逝;身临其境,不禁唏嘘。
自汝南县城向西南大约七十华里,距京汉古官道约五六里处,有一座土山丘花遮柳护、拔地而起、颇为壮巍,这就是闻名遐迩、盛传不衰的红罗山(今常兴镇台子寺村)。红罗山其实并非真正的“山”就像天中山那样,属于人工堆砌的高大土丘。远远望去,红罗山上林木葱茏、蓊蓊郁郁、流绿滴翠,檐角屋顶掩映其间、若隐若现,仿佛平畴沃野上凸起一道海市蜃楼般的绿色屏障。它的四围因取土造山而留下环绕土丘的深深壕沟,壕沟两侧杨柳依依、绿荫匝地、燕飞莺唱。
红罗山高约九米,几近方形,面积近八百平方米。从红罗山的正南面跨过青石桥,穿过门厅,迎面就是沿山而上的数十级石阶,拾级而上,从两侧至山顶绿树成阴、草秀花明、清静深幽。土丘的上面就是饮誉一时的红罗山书院——梁朱同窗三载的求学之处。两晋年间,书院有三间门房,各种建筑均为汉代形制,砖木结构,主建筑通高四米,南北长近二十米,东西宽约五米。土丘之上现存一棵早已枯死的银杏树干,通体粗壮、虬枝断裂、表皮剥落、苔痕依稀,树围至少须两个人合抱。放眼望去,枯朽的树干恍若雄姿伟岸、苍劲依然,以自己饱经风霜、宁死不屈的豪迈形象,见证了沧海桑田的更迭中一幕情窦初开、两情相许、恩怨情仇的人间悲喜剧。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昔日的红罗山书院,常有天南海北的名家硕儒坐馆授徒,学高身正、德隆业精、众口皆碑,堪谓桃李遍天中,无论是富豪乡绅还是贫家寒门,方圆近百里的乡民都慕其盛名送孩子到此读书明理。学子们基本上都是寄宿在校,书院采取封闭式管理。梁朱的老师名叫邹佟,而今,在红罗山东南角大约二百米处,有一座长满青草的坟茔,坟冢高约两米,直径四米许,墓碑上写着:“西晋邹佟之墓”而原来的那块墓门石碑现在仍然保存在红罗山书院。
红罗山西南角有一口水井,古称“玉泉井”由于红罗山上无水井,书院师生每天的用水都要轮流到此汲水,两者相距几十米远。学子们肩挑一担水,需要走过门厅前面的小石桥,再登上几十级石阶才能到达书院。朱英台身小力薄,一开始挑水时,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桶里的水洒了一身,衣衫好像水洗一般。当她回宿舍更换衣服时,被细心的师娘不经意间看破了她的女儿身。此后,每逢轮到“朱九弟”挑水时,师娘就安排梁山伯代劳。就这样,这位诚实憨厚的“梁兄”心甘情愿、任劳任怨地替“朱九弟”挑了三年水。后来,当地的人们称这口水井为“梁祝井”井旁的石碑上刻有一行字:“梁山伯祝英台取水处”
在红罗山书院就读的一千个日日夜夜里,梁山伯与朱英台情同手足、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切磋学问。在这样的环境中,梁山伯对朱英台的真实身份自始至终毫不知晓,这有赖于三个方面的因素:其一,山伯心地纯洁、光风霁月,为人诚实敦厚甚至近乎木讷,更何况当时的封建礼教相当严苛,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柔弱女子竟敢冲破封建礼教的藩篱与桎梏,女扮男装走出闺阁去求学,这可是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史无前例、有悖礼教之举。其二,山伯对“朱九弟”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甚至到了剖心裂肺、言听计从的地步。其三,师娘对朱英台的悉心照顾与暗中相助。据传,朱英台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夜晚熟睡时常常无意间把手脚放到山伯身上。自从师母发现她的秘密之后,为防意外,特意在梁朱同睡的木床中间放置了一个“界碑”并要求各自安睡、互不干扰、不得越界。山伯谨遵师母之言,约束自我,循规蹈矩。
红罗书院东南方向过去曾有一个八亩大小的池塘,名曰:“鸳鸯池”池水终年丰盈、甘冽清凉、波光粼粼。每至夏秋时节,池畔,燕飞蓼岸、柳浪闻莺;池中,荷花映日、鸳鸯戏水。课余时间里,书院的学子们喜欢到此游玩,或赏花吟诗,或踏青挑菜,或折柳做笛,或摘荷采莲,或结伴游戏。有一次,山伯、英台与几位学友在池塘边玩“瓦片击水”轮到朱英台投掷时,不慎闪了腰,身边一位同窗大笑道:“看啊,看啊,九弟真像个女孩子!”闻听此言,朱英台登时双颊飞红,掩袖转身而去。梁山伯一边严厉地指责同窗一边快步走上前去对英台好言相劝,最终英台转嗔为喜,又与大家嬉闹玩耍起来。
红罗书院的西北侧有一条淙淙小溪,平日里也是梁山伯与朱英台常来谈心交流的幽静去处。有一次,山伯坐在溪边,脱去鞋袜在溪水中洗脚,并劝说英台也洗洗脚,同时朗声背诵楚辞补注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和左思的咏史诗:“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可英台就是不为所动“王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肯脱去鞋袜在溪水中洗脚。故而这条小溪一侧水浑一侧水清,不相交融,泾渭分明。当地人称这条小溪为“清水沟,浑水沟”
红罗山书院的教育教学活动一直延续到明朝中期,随后,在书院的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寺庙。据传,明代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路过此地时不期身染重疴,寺庙的和尚大慈大悲、积德行善、全力救助,后来举子大病痊愈如期应试,高中皇榜衣锦还乡时,决意重修寺院,名曰:“报恩寺”由于寺庙巍然屹立在高大的土丘上,当地老百姓又称其为“台子寺”建国后,附近的台子寺村拆庙建校,在红罗山上建立了一座小学,校园内有校舍十八间,是为常兴镇台子寺小学。
光阴荏苒,逝者如斯。转眼之间,寒暑三易,梁山伯与朱英台在红罗山书院学业修满,辞别师长,欲返归故里。当二人黯然神伤地相别时,梁山伯执意先送“朱九弟”回家,而后再收拾行装返乡。
梁朱二人离开红罗山书院,经曹桥向东北朝朱庄迤逦而去。在回忆往事、畅想未来、恋恋不舍的言谈中,朱英台五次三番地比喻、暗示,向梁山伯表达内心深处的爱恋之情,希望梁山伯心有灵犀、善解人意,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心领神会,可梁山伯就是心如止水、不解风情,只知道一味地劝告“朱九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饶有兴趣地大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这一类的圣言祖训,讲一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而朱英台仿佛充耳不闻,一会儿含情脉脉地把话题绕到草地上双宿双飞的蝴蝶,一会儿若有所思地凝望枝梢头喃喃细语的紫燕,一会儿又满含羞意地指点池塘中相依相伴的鸳鸯最终,朱英台感觉自己的言启语示、眉目传情难以唤醒“梦中人”便直言相告要为梁兄和舍间小妹穿针引线、做媒保婚,邀梁山伯选择良辰吉日登门求亲。梁山伯喜不自禁、满口答应、深表谢意。这就是妇孺皆知、耳熟能详的“梁祝十八里相送”
当梁山伯返身回到红罗山书院时,和蔼可亲、细致周到的师母把他叫住,将朱英台委托她赠与梁山伯的碧玉扇坠转交给他,并言明了英台的真实身份和对他的一片痴情。至此,梁山伯恍如大梦初醒,既感到误解衷情、心有愧疚,又感到心热身暖、满怀期待。
一个多月后,梁山伯带着媒妁、堂叔和表兄如约来到十几里外的朱庄到朱府登门求婚,然而老天不遂人愿,朱员外满腹闷气、冷眼相对、毫不留情,斩钉截铁的三言两语就把梁山伯等人拒之大门外,而且言语中还不乏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原来,在朱英台到红罗山书院求学期间,他已通过本村的远房姐姐把英台许配给了她的外孙马文才。朱家与马家两村紧邻,相距只有几里地(今梁祝镇马北村),而且两家都是远近闻名的富家大户,又有人老几辈子的联姻旧俗,在朱员外看来,这样的儿女婚姻才算得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姻缘美满。梁山伯闻听此言,猛然间犹如当头一棒,只感觉一盆子凉水浇灭了心中炽烈的愿望。由于难堪羞辱、愤懑滞胸,一时间气得头晕目眩、口吐鲜血,到家后便一病不起、水米不进,没过多久即不治身亡、一命归西。弥留之际,梁山伯央求父母及家人把自己的骨骸埋葬在京汉古官道的西侧、朱庄与马北村之间,即使命丧黄泉,也要亲眼看看自己心爱的朱九妹是怎样身穿嫁衣、一顶花轿抬到马家拜堂成亲的。
朱英台一开始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夜不安寝,而且拒听任何人的劝慰,声言非梁兄不嫁,矢志不移、誓死抗婚。但闻听梁山伯的死讯后,不再哭闹,独自在闺房里呆坐一天,精神恍惚,面容呆滞,最后对父母说她愿意嫁给马文才,但必须答应两个要求:第一,出嫁时白纱束发;第二,花轿要经过梁山伯墓前,自己可以亲至坟前哭祭一番。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如果不答应的话,自己要么终生不嫁要么自缢殉情。朱员外夫妻起初还以为是梁山伯的死讯断绝了女儿的念想,故而不加深究满口应承,而且还认为女儿的要求听起来太过分但仔细一想也可以理解。不管怎么说,能使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不受影响,其他条件都是次要的、暂时的,不必过于计较。
朱英台出嫁那天,天色阴郁、雨云低垂、凉风阵阵,然而送亲的队伍披红挂彩、锣鼓喧天、激情高昂,迎亲的人群燃放鞭炮、高奏唢呐、远远相迎。一顶花轿悠悠颤颤地特意向西绕了个弯,停在两村之间官道西侧的梁山伯墓前。朱英台走下花轿,走过官道,继而双膝跪在梁山伯坟前,此时此刻,梁兄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昔日的同窗情谊宛若昨日,万千思绪齐聚心间,她一边焚香烧纸一边低低哭诉,但见英台白纱垂腰、哀不自胜。过了一会儿,英台慢慢起身,缓缓脱下一袭红装,从腰间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锋利剪刀,用尽全力刺向胸膛,随后猛力拔出,高喊一声:“梁兄,等等我”一语未尽,便猛地扑倒在地。等官道东侧的人们反应过来,急匆匆跑到英台身边时,只见英台身下鲜血汩汩直流,一身雪白的孝衣被浸染得血迹斑斑。慌乱的人们一时不知所措,等想起来出手施救时,英台已经面如白纸、气绝身亡。
说来也奇怪,就在此时,天空乌云翻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顷刻之间,暴雨如注,茫茫原野一片凄濛。
后来,伤心欲碎、追悔莫及而又倍感歉疚的父母,就把英台埋葬在官道的东侧,让可怜的女儿在死后能实现自己的心愿,与她生前心爱的人永生永世相望相守,但拘于封建礼教与乡俗意识,二人并未明媒正娶、拜堂成亲,故而不能同穴而葬。
而今,在汝南县城向南大约五十里的梁祝镇(原马乡镇),京汉古官道的西侧是梁山伯的坟墓,一路之隔的东侧是朱英台的坟墓。自此以后,豫南的很多地方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梁山伯,朱英台,埋在马乡路两沿(当地方言读yai)”
由于新建的s219公路(开龚公路)沿京汉古官道向西平移了大约三百米,因此这条车水马龙、人流熙攘近两千年的古道很明显地萧索起来,更确切地说几欲湮灭在绿意峥嵘的乡野间。路西侧的梁山伯墓,东西长约二十米,南北长约二十五米,高约四米,墓门朝向东北。路东侧的朱英台墓,东西长三十五米,南北长三十四米,高约六米,墓门朝向西南,与梁山伯墓呈遥遥对望状。早年,两座坟墓前面均勒石为碑,梁山伯的墓碑较小,其上无饰纹,而朱英台的墓碑比较高大,镌刻有十分精美的饰纹。因为古官道两侧皆有很深的排水沟渠,加之当地人有“鬼不涉水”的说法,不希望渠水隔断梁朱二人平素的亲密来往,故而在距两座坟墓不远的一个丁字路口,特意建起一座格调卓雅、颇为考究的“一步三孔桥”当然,此地还盛传着另一个说法,如果官道上三天不走人,两座坟墓就会逐渐地结合在一起。再者,由于担心不良之徒掘坟盗墓,当地老百姓对外假称梁朱墓为“二孝女墓”
关于梁朱二人并没有“生不同衾死同穴”的原因,当地还流传着另一版本的解释,认为他们死后的的确确合葬了,但碍于封建礼教和古风旧俗,人们在官道的东侧另修了一座朱英台的“衣冠冢”以求掩人耳目、虚以应付。据传,古时候,在朱英台的坟墓前还建有一座“白衣阁”供奉的是白衣菩萨,而这位白衣菩萨正是朱英台的化身,因为她死前白纱束发、身穿孝衣,而这份高尚纯洁的爱情只有天上的菩萨才配拥有。白衣阁里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娃娃山”四邻八乡的信男信女,特别是新婚夫妇常来这里焚香烧纸、跪地叩拜,祈求早得贵子、人丁兴旺、子孙满堂,然后用红布条儿在娃娃山上“拴娃娃”由于阴历七月十五日是朱英台杀身殉情的忌日,故此周围的父老乡亲每逢这天便会络绎不绝地来到梁朱墓前焚香跪拜、烧纸送灯、扬幡招魂,邀请他们回家团聚。每年的阴历三月三,村民们会自发地相聚于梁朱墓前,请戏班一连七天唱大戏,而每次都要唱梁山伯与祝英台、祝九红出嫁、同窗记等保留剧目和折子戏。据传,古时候,方圆十几里的穷人举办婚宴喜宴时,缺少杯盘碗碟之类的餐具或茶具,就到梁朱墓前焚香祷告,梁朱二人慈悲为怀、济贫怜弱,会亲自把这些酒宴用具送至家门,但使用之后要及时奉还,下次相求,更加灵验。人们说,正是因为这对有情人终未婚配,故而他们格外祈愿天下有情人成为眷属。
上世纪六十年代“破四旧”之风席卷全中国,梁朱墓在劫难逃,梁山伯墓被严重损毁,朱英台墓也部分被挖掘。据当地村民讲,当时从梁朱墓中挖出很多陪葬品,有陶马、陶牛、玉器、陶制神像等。其中有些散落民间,有些因保存不善而遗失,但石门、石门框、刻画墓砖、陶马、玉羊等文物至今仍保存在梁祝镇,经有关专家鉴定,这些均为晋代器物。近些年,驻马店市及汝南县文物管理部门还对梁朱二墓进行钻探取样,并结合墓中的出土文物认真研究,最终确认梁朱墓为晋代墓葬。当代著名学者钱南扬、顾颉刚、冯沅君、黄朴曾经指出:梁祝故事应发生在地点相对集中的地理环境中,方圆不过百里,人物不过二三,仅此而已。如果以梁朱墓所在的梁祝镇为圆心的话,汝南县的梁岗、朱庄、曹桥、红罗山书院、十八里古道、马北村、马家庄、梁朱墓等地均在直径二十里以内。基于这种独一无二的地理环境和完全契合的历史文化背景,许多研究“梁祝”的专家一致认为:汝南县最具梁祝故事的原生性,是梁祝文化的摇篮。
世间的事情总是爱恨交织、恩怨纠缠的,有人爱,也就有人恨。遥想当年,朱英台心仪梁兄、宁死不嫁、殒命不惜,使马家空轿而归、人财两无、颜面扫地,落了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结局,本以为很美好的一桩姻缘,最终却化作一连串泡影。从此以后,马家所在的马北村严禁谈及和演唱关于“梁祝”的故事,而且朱马两姓一刀两断、不再通婚。
在梁祝故里采访时,曾有人对我说,梁朱墓前原本各有一块1996年重竖的墓碑,但一夜之间朱英台坟前的墓碑被人砸为三截、推倒在地,而梁山伯墓前的石碑完好无损。风雨千年、沧桑几度、斯人已逝、人去楼空,差不多两千年的光阴,恰似汤汤汝水日夜东流,而今,还有谁愤怒不减、恩怨仍在、难以释怀?
在汝南版的传说里,当朱英台乘坐的花轿正在锣鼓喧天、笙箫齐鸣的氛围中悠悠前行时,突遇一阵遮天蔽日、飞沙走石的大旋风。英台慌忙撩开轿帘儿,抬眼看见不远处梁山伯的新坟,随即下轿祭拜,边哭边说道:“一拜二拜再三拜,有情有义墓门开,无情无义马家抬”哭泣之声惊动天地、叙说之情哀感鬼神。刹那间,一道炽白刺目的闪电自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劈开梁山伯的坟墓。说时迟那时快,朱英台借助风力纵身跳入棺内,棺椁和坟墓随即紧紧合上。当惊呆的人们缓过神来时,但见两只蝴蝶自坟墓中翩然飞出,一只雪白色,一只金黄色。两只蝴蝶飞来飞去、你追我赶、不离不弃。人们都说,白蝴蝶是朱英台,而黄蝴蝶是梁山伯。这,或许是善良且淳厚的父老乡亲对他们的最美好祝愿和最圆满的想象了,而这种精神寄托,又逐渐演化为一种大家都予以认可的事实。
记得儿时,每到草地上蝶儿翩翩起舞时,孩子们总是兴高采烈地拍手唱到:“三月三,菜花开,双双蝴蝶飞过来。黄色蝴蝶是山伯,白色蝴蝶是英台,花不棱登、黑不溜秋、又丑又笨的是马文才”继而指着杂色的蝴蝶相互打趣嬉闹。村上的老人们也时常告诫子孙们,不要伤害蝴蝶,因为它们是恩爱夫妻,不然的话将来娶不到媳妇,只能像马文才那样打一辈子的光棍。
行文至此,我仿佛又置身于梁祝墓前,沐浴在煦暖的熏风里,尽览那一片葳蕤的原野,和葱茏的田园里,芬芳馥郁、沁人心脾的油菜花。雨后的草地上,翩跹飞舞的那双蝶儿可是梁祝吗?我相信,这个传说一定是真实的,就像我真诚地祝愿天下所有相爱的人痴心不改、忠贞不渝、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