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空濛宿鸭湖

崔长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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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世间,本有不少奇珍异宝、妙趣佳境,虽然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但因于我们的司空见惯、漫不经心或者无暇顾及,总是与之擦肩而过、无缘相逢,既让单调的生活缺少了许多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也使红尘中的和璧隋珠、胜景佳处隐息一隅、独自逍遥。古人所感慨的“只缘身在此山中”“养在深闺人未识”想必也是情同此理了。藏身于驻马店市汝南县境内的宿鸭湖,确有几分“菰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的诗情画意,乍见之时,你一定会惊叹她的天光云影、一碧万顷、波涌浪激、浮光跃金。

    沿着家门口的汝河大堤蜿蜒东行,大约三十华里处,便是汝河汇入宿鸭湖的河口所在。发源于泌阳县境内伏牛山区木达岭的南汝河,古称瀙(qin)水,在千转万回、湍湍不息地流经泌阳、遂平两县之后,在汝南县的西北部暂为驻足,与练江河、黄西河、云溪河、韩溪河、清水河、官场河等大小上百条溪流汇聚成目前亚洲面积最大的平原人工湖——宿鸭湖。被誉为“人造洞庭”的宿鸭湖,始建于1958年,东岸湖堤长达70多里,湖区面积239平方公里,占地35万亩,常年存留水面11万亩,湖面最宽处30多里,控制流域面积近5000平方公里。

    时维四月,序属孟夏。漫步在平直宽阔的长堤上,但见垂柳掩映、引茎交柯、绿荫匝地、草秀花明。湖岸边,波涛翻涌、铺绿叠翠、此消彼长、浪花飞溅。时而,三两只白鹭蓦然飞起、惊鸿一瞥、飘然离去,继而又在远处的沙洲荒渚上缓缓落下,散溢着“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的闲情逸致。此情此景,远比唐代诗人王维笔下的“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的终南村景更加流荡而宏阔。晴烟袅袅的湖面上,来往穿梭的紫燕不时地点水低飞、疾速掠过,犹如娴熟的画笔,饱蘸一砚秀色,在湖天之间勾勒出轻盈而曼妙的自由旋律。举目远眺,但见宿鸭湖水天一色、横无际涯、烟波浩淼、云蒸霞蔚。渺渺天际,暖雁北飞、鸿影成阵、声鸣长空;茫茫湖面,野鸭戏水、孤鹤起舞、交相辉映。远处三三两两的渔舟,缓缓驶离疏烟淡雾,划桨摇橹、撒网赶鹰、波光粼粼、渔唱断续,宛如一幅素淡雅致的禅意山水画,在写实与抽象之间随意勾勒,出人意料地渲染出水墨晕章、浓淡相宜、空灵洒脱的诗意境界,真可谓“一笛柔波摇晚照,两袖荷香浸渔歌”

    同行的汝南县朋友说,若在七月下旬八月上旬的“汛期”里赏游宿鸭湖,由于上游高温多雨、降水丰沛,经常导致山洪暴发、河水漫溢、激流澎湃、百川东归。置身湖堤,你就能欣赏到范仲淹在岳阳楼记里所描述的撼人心魄之景象:“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浩浩汤汤、狂放不羁的山洪川流,突然间在坦荡的沃野上被宿鸭湖迎头拦住,你既可以想见它的暴戾凶悍、奔腾咆哮、困兽犹斗,也会情不自禁地吟出孟浩然的诗句:“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如果说自东而西遥望宿鸭湖是一首“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豪放派力作,那么自西向东细细品味宿鸭湖则是一阕“溪桥柳细,草熏风暖”的婉约派精品。

    循着弯弯曲曲、时隐时现的西岸湖堤迤逦前行,我们便渐渐走入一片蓊蓊郁郁、遮天蔽日的湖区森林地带,据说,沿西岸湖滨,绵延着6万多亩森林植被和近万亩的芦苇荡,这就是省级宿鸭湖湿地自然保护区。身居其间,四下环望,一侧是杨柳依依、林木苍翠、枝繁叶茂、阴翳浓郁,宛若一围挺拔如峰的天然屏障,而另一侧则是水草丰美、芦苇如簇、绿意葱茏、移步换景。在水之湄,生长着一棵棵柔丝拂水的垂柳,接着就是荇菜参差、水蓼茂盛、香芷馥郁、汀兰丛生。近处的湖水中,随意散落着许多孤岛荒屿、水洲烟汀,有些绿树稀疏、鹭鸟盘绕,有些芳草萋萋、鹤立燕舞,有些芦荻密匝、鹃啼莺唱,有些蒲草杂生、群鹜栖息,有些若隐若现、鸳鸯戏水偌大天地,俨然一派水乡泽国的风物景象。据当地朋友讲,宿鸭湖湿地有记录的鸟类就有130多种,其中不乏丹顶鹤、大小天鹅、白肩雕、朱鹮、白尾鸢、苍鹰之类的珍稀鸟类。

    在“水光潋滟晴方好”的视野里,湖湾里摇曳着蓬蓬莲叶,给人一种“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的民歌情调。尽管眼下还没有“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宋诗意境,但一脉碧水盈盈处,芰(ji)荷满眼、亭亭净植、罗衣带水、风起珠落。当我们荡舟莲塘时,可见错落有致的荷茎不蔓不枝、临风玉立,有不少已是春心难禁、含苞欲放了。在清香扑鼻的氛围里,也有一缕芬芳的羞意轻轻回漾。此时此刻,我仿佛就是那位轻吟“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飞上头”的古代诗人,在水之涘,一袭青衫,一卷诗书,独自踟蹰在清幽的古风里。

    在滨湖的西岸,有许多港湾河汊,这里既是游牧的乐土,也是垂钓的天堂。无论是远湖近湾,还是深潭浅沼,你都会发现其中游弋着鲢鱼、鲫鱼、鲤鱼、草鱼、虾蟹、河鳖、河蚌。朋友介绍说,每逢周末和假日,逶迤百里的湖滨上,到处可见五光十色的大阳伞,伞下,不同年龄的垂钓者一起享受着不可多得的悠闲时光。而附近的村民要么在湖上网箱养鱼要么撑船撒网、捕鱼为业,抑或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逐水草而牧的田园生活。

    当我俯首凝望一湾清澈的湖水时,能看到水底的泥淖上,有几条河蚌的浅浅划痕,一如河姆渡时代的陶器上,简洁且稚拙的花纹装饰,而远处的柳荫深处,一橹荡漾的清涟,衬托着晚归的渔舟和西天的晚霞。十几里之外的乡村,由于远离城镇和交通干线,在残照依稀、瞑色四合时,更显得古朴而宁谧,令人感到陌路相逢、恍若隔世,同时,一丝久远的乡村记忆慢慢地浮现在脑海里,在凉意渐生之时,心头却倍感温暖。

    宿鸭湖,你可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