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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落米在那个初秋的九月第一天开学并没有遇见夏小七,只有那个叫木夕的女生抱着一只偌大的洋娃娃站到了她的右边,问她:“同学,你身边这个位子有人坐吗?”
她摇摇头,木夕就坐了下来。
唐落米看见她怀里那只扎粉红色发缎的娃娃笑得特别美好,就像这个叫木夕的女生一样。这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女生吧?唐落米悄悄羡慕着,起码比自己幸福上一千倍,因为她可以有那么那么漂亮的娃娃。
唐落米真的很喜欢娃娃,只是夏小七不知道。
唐落米之所以第一天没有遇上夏小七,是因为他迟到了。他第二天进教室的时候主动跟木夕打着招呼,他跟唐落米只是说:同学你好。
夏小七坐在木夕前面那张椅子上,那时候天很蓝,云清明透亮。夏小七的肩膀宽宽地,挡住了教室右面折射进来的光。
唐落米在那种背光的阴影里,就把夏小七放到心口上了。
夏小七会在上课的时候把头转到后边,给唐落米和木夕说很多很多的话,他把面前的数学课本立得直直的,挡住自己的脸。夏小七总是在这个时候偷偷地看他说话时每一个细微的神态,他的眉毛轻微地扬起,他说他自己喜欢的好多东西,像是朴树,像是东京。于是夏小七就转动着眼珠一件件把它们记牢,如同记住一些不可或缺的印记。
后来某天午休,木夕请了假回家,夏小七就起身往后挪了一大步,坐到了木夕的位子上。
唐落米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我坐在前面不怎么好和你讲话呀。”夏小七把胳膊平放到课桌上,笑嘻嘻地看着她。
唐落米的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的雀跃,夏小七终于离自己近一些些了,虽然就只有这么一小段时间而已。
夏小七伸手在她桌面上堆起的课本里翻了翻,问她,有没有白纸?
唐落米递过去语文课本,告诉他最后一页就是白纸了,可以撕下来。
“可是夏小七,你要做什么呢?”
夏小七没有应答,只是在纸上画着画着。终于他说,唐落米,你看这里。
“是地图啊。”唐落米微微惊奇“你怎么可以把地图画得这么好?”
“你看看这是哪里?”夏小七果然没理会她的疑问。
“日本啊,啊,你是说这个大些的圆点点吗?”唐落米把食指落定到夏小七涂得重重的那个点点上“是东京吧?”
夏小七说,他多么喜欢东京。那个有樱花遍地的国度。
只是夏小七不止喜欢那里的樱花吧,那么他是喜欢什么的呢。唐落米想着,却寻不见答案。
夏小七问她,唐落米,你会不会也很喜欢东京呢?
唐落米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夏小七又怎么会知道呢,她自从打他口里听到这两个字眼,就已经多么努力去关注,而那种喜欢的感觉,已经不会比他少了。
“唐落米,我们以后,一块去东京,你说好不好?”
唐落米在听到这几个短促的断句之后彻底呆住“我们”、“以后”、“一块”?夏小七?
然后木夕进了教室,唐落米和夏小七,谁也没有再说话。
放了学唐落米跑到网吧,一上线就看到夏小七的qq是亮着的,正要去点,它却率先晃了起来。
——唐落米,中午的话还没说完呢。
——嗯嗯。
——你的回答?
——夏小七,我们以后,真的可以一块去那里吗?
——可以的,肯定可以。
夏小七说肯定可以呢,唐落米看着电脑屏幕上这只肯定陈述句,突然很想问一句,夏小七你说的是不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呢?
唐落米还没有问,夏小七那边就打了字过来:唐落米,我想一直保护你。
唐落米在网路的这一端郑重地点了点头,指尖按下了“e”“n”+空格。
再开学的那天清早,唐落米踩着铃声迷迷糊糊地进教室,放下书包后往右边看,身边的人居然就成了夏小七。
前桌的木夕扭过头来:“落米呀,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我啦?”
唐落米点点头,夏小七在那边接话说,木夕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唐落米又点了点头。
夏小七和唐落米于是约定好,等到长大后,一块去那个叫东京的有高耸铁塔漫天樱花的城市找寻最后停驻的幸福。
体育课。唐落米拉着木夕到小卖店买了矿泉水坐到操场边上,夏小七打球到中场休息的时候甩着汗珠跑到唐落米身边,接过她递去的矿泉水一股脑倒下去,然后溅起一些隐约的水花,明晃晃地照耀过来。
夏小七转身回球场的瞬间,木夕紧紧抓住了唐落米的手。那种湿湿热热的温度疾速流转。
“木夕,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唐落米看到,她的眼神中闪过惊慌的表情,然后用手抚了抚眼角,她说,没什么的。
可是,明明就有什么,有什么呢?
唐落米突然很难过,有过那么幸福的笑容的木夕,怎么一下子就突然哭了呢?
木夕突然说,唐落米,你就那么,那么喜欢夏小七吗?
“你,就真的比我更喜欢他吗?”
“木夕”
唐落米的声音终于卡住了,木夕喜欢夏小七哦?木夕喜欢夏小七
木夕是那么好的女生,比唐落米好一千倍一万倍,木夕才配给夏小七幸福。何况,木夕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夏小七了呀,而唐落米,只是一艘小小的,过境的帆而已。
唐落米神经兮兮地想着,回家就打电话给老师,请假一周。
请假的第一天就接到了夏小七的电话,他在那边叫唐落米的名字,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没去上课。
唐落米在这一边咬紧牙齿不吭声,然后鼓足最大的勇气“啪”地撂下电话。
夏小七这么连续地打了六天电话之后,唐落米把电话线拔了。她坐到墙角搂着话机大声哭了。
再去学校的时候,唐落米第一眼便望见木夕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没有多说一句话,一直到夏小七和木夕双双打这个教室里消失。
唐落米想,他们,一定一起找到幸福了吧?
那天放学,唐落米自己去了精品店,逛了好久好久,终于买到一只同木夕那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扎粉红色发缎,笑颜明媚若花。唐落米看着它问自己,是不是有了一样的娃娃,就可以拥有一样的幸福?
唐落米在念完这个学年依旧再没见过夏小七和木夕之后,终于做出决定,要去东京。那个夏小七不能同她一起完成的梦,就让她独自经历也好。
可是谁会知道呢,站在东京铁塔下驻足的唐落米,心里大片大片仿若樱花般散落遍地的疼痛,那个答应陪自己经历往后种种的男生不见了,并且再也回不来。因为此刻她手中紧紧攥着的便是夏小七给她的最后的信:唐落米,我会努力给木夕最好的幸福,只因为她没有率先将我放弃。
信里还有一张素色的薄薄纸页,唐落米展开它,于是清晰地望见,那张手描日本地图上“东京”二字被涂成了大大的叉叉。旁边还有铅笔划过的痕迹:good-bye,东京铁塔的幸福。
唐落米终于知道,夏小七说喜欢东京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那里没有别人,两个人的一起,就是永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