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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夫冷哼,“黄毛小儿会个几手就以为自个了不起,这种人我看得多了,哪个最后不是不得善了。倒是那两个老匹夫,真是越老越糊涂也跟着瞎胡闹。”
曹宽眼珠子一转,“若是这次钟老大夫几个受了罚,那今年到府立病马监的非二叔莫属了。”
泰河府病马监已经有数年未曾新湖县里调升兽医,今年得了消息,据说是要从新湖县里挑选一个,若是不出意外定为钟老大夫。这并不为奇,钟老大夫的医术是新湖县病马监最好的。可若是钟老大夫出了岔子,这名额落到谁头上可就难说了。
曹大夫横了曹宽一眼,语气不善,“我的医术还用得着需钟老头子让道?”
曹宽连忙点头哈腰讨好,“二叔的医术必然是好的,只是那老头子得总管青睐,于二叔您颇为不利。”
曹大夫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这个问题,恨铁不成钢道:“你也给我争点气,魏远志我就不说了,周路那种傻大个你都比不过,我今后如何放心你继承我的衣钵。”
曹宽心有不服,却弓着背连连点头应下,“是,是,我最近回家都看书到三更呢。”
曹大夫还想说些什么,正好有病患至,只能收声去看诊。
这边赵清河一行人来到官马场,钟老大夫看到他们只叹了一口气便无二话,钟兴元则抱拳捶赵清河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人未虚言耽搁,直接去瞧那些病马。
“患病的都是刚运来不久的马,多以马驹为主。”钟兴元指着那些患病的马道。
患病的马已经与正常马隔离开,这些马摇头晃耳,并于马槽和马桩上摩蹭患眼。二十几匹同时患病,又都这副模样瞧着着实壮观。
钟兴元牵来一匹颇为温顺的马,几人保定好,赵清河上前两手固定住上下眼睑,仔细检查眼房。得结论与周大夫说的无异,也与他之前想的一样,便道:“这马患了混睛眼虫病,必须动手术将虫体取出,否则不多时就会瞎掉。”
这话一说完,众人听了皆脸色大变,这眼睛多脆弱,要是动刀那眼睛不瞎了吗?
侯哥儿按耐不住问道:“如何将虫体取出?不能像之前牛眼虫病一般杀死吗?”
钟老大夫摇头叹道:“我之前已下了黄连和兰矾制成的药水,收效甚微。”
赵清河并不意外,道:“这混睛眼虫病还是取虫治疗为主,刺破开天穴,使虫体随眼房水流出。只要操作得当,便无大碍。”
这话里透着明白,钟老大夫眼睛一亮,“赵大夫可会行此术?”
赵清河微微皱眉,言语含糊,“我倒是会。”
这下所有人眼睛都冒起光来,钟老大夫也难掩心中的激动,却又敏锐的发现赵清河似乎有难处,不解道:“赵大夫,此术可是有不妥?”
赵清河解释道:“只怕器具不趁手,用针刺我也会,只是太久没做过,不知道准头如何。而且这么多马,若无十成把握,实在令人不免担心。”
赵清河从前不知做了多少类似的手术,并不算很难却也不容易,要求眼疾手快。可那时候他已经用了改良的法子,即用吸抽法取这虫体,成功率基本为百分之百。可现在没有针管,根本无法实现,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用针刺将虫体取出。
从前他与外公学的时候,也曾练习过,而且还习惯跟外公一样用的缝衣针而不是常用的12号针或三弯针。那时候他的技术就不是很好,成功率只能达到七成,所以才改用吸抽法。现在又生疏了这么久,恐怕成功率会更低。
方才的激动顿时散去,大家伙也不由皱眉起来,这听起来就是不易之事,赵清河又尚且年轻,历练不足技艺有限也是正常。
钟老大夫沉吟片刻,道:“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这般一试。我之前早就让总管与上头申请让府里派人下来,可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只怕他们也怕沾染这麻烦,所以才故意耽搁。这取虫之术我从前也有耳闻,只可惜一直无缘学到,如今若是能瞧见也能了了我的心愿。赵大夫无需担忧,只需用心去做,其他的自有老夫顶着。”
赵清河也没想过要退却,既然来了就要迎战,见钟老大夫如此更是定了心。
“我定当全力以赴,不知各位可有缩瞳药?”
周大夫连忙道:“我正好有一方,以毛果芸香为本制成,只要点入就可缩瞳,平日极少用起,若不是你提起我都快忘了这一茬。”
赵清河一听顿时大喜,这般一来手术成功率又更高了些。
今日正好日霁清明,最适宜做手术。
周路几人先将马的头部保定住,虫体游到眼前房液时赵清河立刻用缩瞳药水点眼,眼瞳逐渐缩小。此时又让魏大夫将熬好麻魂散点入马眼球,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马眼球麻醉成功,赵清河可轻松的翻看那马的眼睑。
不愧是能借以扬名的麻醉药,果然是不一般。赵清河心中感叹古人智慧,一边开始分配人手,准备手术。
赵清河用左手食指及拇指翻开上下眼睑使得眼球暴露,又命周路负责用止血钳将内眼角瞬膜夹住,使眼球、瞬膜固定。待到那虫体朝着自己游来之时,赵清河右手拿着白线包裹只露出半分长针尖的缝衣针,倾斜30度轻轻急刺开天穴刺穿角膜,那虫体即随眼前房液流出,候在一边的魏远志眼疾手快趁机用眼科镊子夹住将虫体拉了出来。
原本屏住呼吸围观的众人顿时忍不住鼓掌叫好起来,参与手术的周路和魏远志更是激动不已,脸上透着兴奋的红晕。虽然主要操作的并不是他们,可同样觉得有成就感,只要他们今后在赵清河指导下多加练习,今后穿刺的就是他们!
赵清河也暂时松了口气,但是仍觉得这样的穿刺于他而言实在需要运气,想起之前学过的套取法,那个成功率也很高,只是当时他觉得麻烦才改用了吸抽法。
赵清河命侯哥儿去寻马尾丝,心里又过了一遍,手上也模拟试验了几番,觉得应是可行,第二匹马便是改换了套取法。这套取法麻烦了不少,还需要将两股马尾丝推进穿刺孔前房,然后改变其中一股使马尾丝开张成圆圈的小套,当虫体进入圈套时,迅速外拉收紧马尾丝,虫体固定在针头上,拔除针头,虫体即拉出。
后边的马匹均用此法,二十几匹马竟是无一失败,全都将虫体取出了!
手术结束,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甚至还有的人流下激动的眼泪,感谢苍天,他们不会挨板子了!
而赵清河却瘫软在草地上,从来没有这么连续高强度的作业过,而且还是这么精细的手术,做的时候还不觉,做完感觉全身都不对劲了。侯哥儿贴心的给赵清河到处捏揉捶打,才让赵清河舒坦不少,全身肌肉没有那么僵硬。
那官马场的管事差点没跪在赵清河面前,若这些马真的瞎了,他这好日子也到头了。管事带着所有牧养人对着赵清河深深鞠了一躬,面露激动,“赵大夫,您可真是妙手回春再世华佗啊,若是没了你,我们这马场上下挨板子都是轻的。”
赵清河虚弱的摆摆手,“管事无需如此,医者本分,我既能治好此病必是会竭尽全力。况且身为病马监的兽医,更是需要尽心。”
管事见赵清河年纪轻轻却有此神技且又平易近人,不由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赵大夫今后必有大出路。”
赵清河笑笑,别有深意道:“这都是大家的努力。”
管事是个通透的,哪里不明白赵清河这话里的意思,“我定会如实上报,在座的大夫个个都是医德高尚,医术高明。”
赵清河笑而不语,其他人心底都难掩激动,这次可是要扬名了!从前也有过这病,那马送到府中病马监也无法,一匹骏马就被这么个小虫子给生生毁了。那时候虽然未曾被责罚,可谁心里都不好受。
如今他们竟然能亲身经历这手术操作,除了才刚开始学习医术的侯哥儿,其他人都亲自试过穿刺那开天穴,做事最为细致的魏远志还在赵清河指导下亲自套取出虫体!他们深信,没多久他们也可以像赵清河一般练成此技,那时候也会像赵清河一般,称此为‘小手术’。
管事问出心中困惑,“这马是如何得了这病?听闻此病为三秋令月,瘴疫遍发之期,五更野放龄郊,其郊中棘刺,棘中蛛网,屯中露水误入其目,受蜘蛛之精水,变化而成虫也。可现在不过五月,且我们这马场照料得十分精细,放养时马童都临边守着,应是不会沾染这些腌臜东西才是。就算有,也不至于一下子这么多匹马都出了事。”
赵清河想了想道:“这些马匹送来的时候,可是同牛一起运来?”
管事眼睛一亮,“正是!莫非两者有关联?”
这一来就有了解释,赵清河道:“混晴虫病实际为马状线虫和指形丝状线虫的幼虫寄生在马眼房液中所致,这两种线虫的正常宿主是黄牛和水牛,成虫多寄生在牛的腹腔和胸腔等处,牛、马混养通过蚊蝇叮咬互相传播,幼虫虽血液侵入眼前房内,然后会引起此病。”
这下不仅是管事,就连几位大夫也恍然大悟,“原来从前那般说法竟是不,怪不得就算放养时十分注意也会出纰漏。”
赵清河点头,“那般说法确实不妥。”
侯哥儿则唏嘘道:“又是这些蚊蝇作怪,上次那牛眼虫病也是如此,看来真是不能小瞧这些玩意。”
后边的事有其他大夫照料,赵清河也就不再继续操心,只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赵清河回到别院,依然未看到常廷昭的身影,心中无比落寞。已经一个月过去,常廷昭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他不得不猜想常廷昭是不是不再回来了。
并非他怀疑常廷昭的真心,只是常廷昭那般身世常常会身不由己,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意也还未到让常廷昭与家族抗争的地步。
赵清河深深叹了口气,兴许他该计划着出去找屋子了,在这别院住着也不是个事。这里记载着他们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总会让他回忆起从前过往。原本并不觉得有何,回想时候却发现是如此的美好令人怀念。他寂寞了太久,如今遇到一个志趣相投,各方面又十分杰出之人,他非草木如何不会动心。
“公子,可要上饭菜?”青黛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问道。
“青黛,爷还没有消息吗?”
青黛摇了摇头,她之前虽然不太喜欢这赵清河,总觉得这人古古怪怪的。说是狐媚妖子似的男宠吧又不像,否则也不会去做那臭烘烘的兽医,男宠只需要想着怎么保住容颜讨得常廷昭的宠爱即可,就算有些本事作为筹码那也不能是兽医。可若说不是,有时候展露出的那腻歪劲,真是连女人都比不过,总之奇怪得很。
而现在看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跟着伤心起来,可常廷昭是何身份,这样的人最是无情。就算之前那般宠爱又如何,还不是说走就走完全不会留恋。
青黛软声道:“庄里刚送来新鲜的野蕨菜,公子可要尝尝鲜?”
赵清河对这些最感兴趣,果然脸上浮起喜色,“这个好,来一盘吧。对了,留一些出来,我要做腌了当零嘴吃。”
青黛好奇,“这是何做法?”
赵清河来了兴致,解释道:“先将蕨菜分为两股或者三股,用滚开水汆一下放入装着醋、糖、盐、辣椒的碗中即可,最多半天就可以食用。酸辣可口,最是开胃,平日可当小食。”
酸辣的东西想起来就惹人馋,青黛咽了咽口水,“听着好像确实不错。”
赵清河连连点头,小时候一到季节他就上山去摘蕨菜去做这玩意,可长大了就很难找到新鲜的蕨菜了,市场上卖的总觉得不够好,也就在没做过。每每想起很是垂涎,现在终于可以再次食用,这里的蕨菜绝对纯天然无污染!
“什么听着挺不错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赵清河和青黛齐齐望过去,竟是消失一个月的常廷昭!
青黛连忙向前行礼,“四爷,您回来啦。”
常廷昭由暗到明,赵清河这才瞧清楚他的模样。风尘仆仆,胡子拉碴,好似许久没有打理的模样。眼底更是泛着青黑,双眸虽然神采奕奕,却也瞧得出颇为困乏。
赵清河蹙眉,“怎么这副模样?”
常廷昭将布袋扔在桌上,脸上笑得灿烂,“这不是担心你瞧不见我吃不下睡不着,所以连夜赶回。怎么样,是不是感动得想要以身相许?”
青黛一听到这些话,耳根红红的低头退下了。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赵清河努力克制自己,可说出来的话依然透着怨气,直把常廷昭美得见牙不见眼。
赵清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常廷昭一把将他拉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这离开没一会就觉得想念得紧,真后悔临走是没捎上你。”
赵清河没说话,只伸出胳膊抱住了常廷昭的腰,头靠在他的胸前。常廷昭嘴角勾起,用下巴蹭着赵清河的头。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感受彼此的气息。
半响,赵清河才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准备找下家了呢。”
常廷昭低头咬了一口赵清河侧颈,惹得赵清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常廷昭恶狠狠道:“你的下家也只能是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甭想逃开。”
赵清河终是忍着没再说些破坏气氛的话,感受这温暖富有安全感的拥抱,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推开他,道:“快去洗漱吧,一股味快把人熏晕了。”
常廷昭嗅嗅自个身上,果然不大好闻。耸动着眉毛诱惑道:“一起来洗个鸳鸯浴呗,咱们好久没互相搓澡了。”
话语里暗示性意味十足,之前的大业还没完成,这句话是何含义两人最是明白。
“好。”
常廷昭还以为自个听错了,这厮会有这么干脆?一看赵清河真的就要往盥洗室走,嘴巴笑得快裂到耳根了。
向前一把拉住赵清河,“先别急,看看我带回来的好东西。”
常廷昭将布袋打开,里边竟是一堆的瓶瓶罐罐,见他笑得暧昧,赵清河立马反应过来了,嘴角忍不住抽抽。
常廷昭佯作不知,还洋洋得意道:“这些都是我搜集到全大佑最好的油膏,喏,这个还能助情,这个还有一股清香,这个……”
赵清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断道:“你这么晚才回来不会就是为了搜集这些吧?”
常廷昭大呼小叫,“怎么可能!不过确实为这些玩意耽搁了一两天,用在你身上必须是最好的。”
这厮上次被打击到了啊,竟然在这上面下功夫,还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正欲出言,常廷昭下边的话让赵清河一阵菊疼。
常廷昭摸摸下巴一脸认真的思考,“这些用一个月估计有点悬,实在太匆忙没来得及多搜刮点。”
擦,一个月用完,他非被做死不可!
赵清河这时完全忘了他不一定是被做的那个,他也可以做常廷昭。
赵清河受不了的打断,“行了,别显摆了,做那事这玩意又不是关键。”
常廷昭这下笑得更贼了,咬着他的耳朵道:“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赵清河心里可一点都不觉得放心,想起早练的时候两个人体力的悬殊,再看看自己这弱鸡仔一样的身板,以及常廷昭那高大健硕模样,赵清河差点没想咬小手绢了。
挖槽,他真的会死的吧?
拖拖拉拉的跟着常廷昭进了盥洗室,常廷昭将衣服褪下,露出健壮富有爆发力的身体,赵清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好像还是挺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