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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安看见了顾詹刚刚脸色的不自然,也不说做这个话题了,又说了一会话,顾詹临走前迟疑了半响。最后对着纪安说道:“你回去给你嫡母和弟弟妹妹们不要带吃的,最好是带一些笔墨首饰。这些东西不易做手脚,自然也做不起文章来。”说完,也不停留,就回房休息了。
顾詹的话落在纪安耳朵里,纪安就明白,恐怕顾詹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特意提醒他的。不知道怎么的,想着整天嘻嘻哈哈,直来直往的顾詹有一天会因为一时的好意被冤枉被误解,纪安的心就失落了几分。
第二天下午,纪安和顾詹换了儒生常服,穿了特意带着的寻常富人家少爷的衣裳出门。
纪安十分的兴奋,这是他在古代第一次独自逛街。从来这个世界起,他有一半的日子都是在家卧室度过的。这三年来,除了陪着纪老太太上香参佛就是去参加了几次其他府上的红白喜事。平均下来,一年一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这次到书院,纪安一开始就打算自己好好逛逛,可一进书院他就忙着读书习文,交友练武,一时间倒是没生出出来逛的兴致。
小镇靠在京郊,又离着明正书院不远,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很大,镇上商铺林立,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不少小孩跟在卖糖人,卖冰糖葫芦的摊主后面跑,热闹极了。
纪安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得,对什么都好奇的紧。顾詹瞧着兴致勃勃,什么都要瞧上几眼才满足的纪安有些无奈。虽然他们不怎么出门,可纪安这个反映好像从监牢中放风似得。
纪安可不管顾詹心里嘀咕什么,古色古香的街铺,来来往往的行人,让他感受到了真实的生活气息。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那些烦闷,那些不快,那些郁气都消散了许多。
拖着顾詹,纪安朝着一间布行走去。他打算买上几匹布料给府里的女眷,再买些首饰基本就差不多了。至于他爹,他弟,他打算去古玩书画铺子去瞧瞧,淘一些东西带回去。
周围的店铺有不少卖布的,生意都还不错,纪安不愿意和旁人挤着,直接找了一个人少的进去了。小二很是客气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去,笑着说道:“两位客官,您二位要些什么。我们店可是百年老字号,布料款式质地都是上上之选。保管二位客官买的称心如意。”
纪安瞧着店里不是人少,而是根本就没人,忽然有些后悔。他在陌生的地方买东西一般奉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跟着大众走。要是物美价廉,他自然高高兴兴。要是价高货低,有着一众人跟他一起损失,他也是能很快找回平衡的。
他刚刚实在是走路走累了,想进店歇歇脚,才找了冷清的店面。可也没料到这么冷清,毕竟明天书院休假,好多学子和他们一样都来镇上逛逛。而这么大的人流量都没什么人光顾这家,纪安心里就有些嘀咕了:不会是进了黑店吧。
小二引着他们到了柜上,掌柜的是一名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男子,穿着藏青色起花棉绫长袍,头发没有像别的商人一般用四方巾戴着而是用一根木簪子昝发。肤色苍白中透着一丝病态,斯斯文文的,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商人的市侩和铜臭,而是隐隐透出一种书生气出来。
纪安瞧着掌柜这般模样,暗自想到,难道就是因为这掌柜太年轻,太书生气所以才致他的铺子门庭冷落,冷清至极。
小二难得见有了客人,瞧着穿戴就知道出生富贵。立马有眼色的抱出两匹上好的软罗纱出来,掌柜的也开口说道:“两位,这是本店最好的布匹,此布质地柔滑细腻,轻如蚕翼,若纺制成罗纱裙,清风一拂,飘飘若仙,最是受年轻女孩的喜爱。”
纪安看了看,发现布料轻薄,质地光滑,摸上去十分舒服。想着府里的纪芊语,就打算买上两匹给纪芊语,好歹也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一点心意。
刚刚打算付银子,从外面就窜进来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中年人,长着国字脸,面容刚毅,他一进来,伙计就脸黑了。掌柜的也握紧了拳头,脸上十分的难看。
国字脸中年对着纪安大声说道:“公子万万不可买此铺货物,他家掌柜是个不愿赡养老母的不孝之人。你们若买了,可就助纣为虐了。且此等不孝不义之人所卖之物,也会脏了两位公子的手啊。”
掌柜脸色涨红,大声说道:“马千,你欺人太甚!我这不欢迎你,你给我滚,给我滚。”
别叫做马千的人却是轻蔑的瞧了一眼掌柜,眼睛里透着看低贱之物才有的鄙视和厌恶。他指着掌柜说道:“姓伍的,似你这等不孝不义所待之地,我羞于来也。如非瞧着旁人被你这道貌岸然之辈欺骗,我是万万不会来的。”
店里的伙计可没有他家掌柜这么斯文,直接出口道:“你不就是那老姑婆的堂弟,想霸占我家掌柜的铺子,才处处拦着我家生意。和你那黑心肝的表姐一个样,不就是一个后母吗,欺负我们掌柜没了亲娘亲爹,端起了长辈的款,也看她配不配,也不怕折了她的福寿。”
说着,对着纪安和顾詹笑着说道:“客官,您们挑好了,别理那疯狗叫唤。这人黑心黑肝的,说自己是读书人,都四十了,还没考中个秀才张狂个什么劲。这身儒生服怕是有三十年都没换下来过,真是不知羞。”
马千听着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厉声道:“似你等腌渍货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何敢在此指手画脚。滚一边去,这儿可没有你说话的份。”
伙计却是不惧他的,口中吐出一口痰:“呸”,说道:“你这样的人,要不是找上我们的铺子,我都嫌浪费口水。我可不滚,这可不是你的地盘,要滚也是你滚。”说着,拿了一条长板凳就举起了,要向马千打过去的样子。
马千立马慌慌张张的往外跑去,伙计追到大门也没再出去,只是站在门口,瞧着马千跑得没了踪影,这才歇了口气,然后,伙计恶狠狠的朝地上砸了砸板凳,骂道:“什么玩意啊,我呸!”朝着空中做了个吐口水的动作。
纪安和顾詹瞧了这么一场,两人相互看看,都是云里雾里的了。
第16章支招
姓伍的掌柜瞧着纪安和顾詹的神情有些失望,心中估摸着这单生意又得泡汤了,虽然如此,他面上却没有半分怠慢,客气的招待纪安和顾詹。
顾詹是个好事的性子,这回瞧着这么一出,脑子略略回忆了一下,就想起了听同窗提起这家店铺的事情。他对着纪安眨眨眼,纪安会意,两个人并没有要布匹就走了。
伙计瞧着到手的生意又被搅和了,心中愤恨不已,但也知道不可迁怒客人,忍着气送纪安和顾詹出去。嘴里还说着:“客官慢走!”
这么一来,倒是纪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顾詹拉着纪安出来,找了个茶摊子两个人要了一杯茶就坐下了。纪安知道刚刚顾詹有话要对他说,一坐下就问道:“你刚刚给我眨眼睛怎么回事?”
顾詹嘻嘻哈哈对着纪安说道:“我刚刚想起来了,这家店铺可是被人看做不详的。”
纪安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顾詹,和纪安待在一起也有段时间的顾詹发现纪安这样是在问他原因。顾詹清清嗓子,低声在纪安的耳朵边上说道:“阿安,我曾听人说过,这家店铺的掌柜确实是个不孝之人。”
纪安回想了一下刚刚见着那掌柜的模样倒是有些不信了,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好摊主给他们送上茶来,瞧着他们刚刚从布店出来,又听见他们这么说,忙说道:“客官,你们有所不知,其实这伍掌柜是好人啊。我当年是他家的下人,后来,他家败了,他把我们这些下人的卖身契都给了我们。我和我家的那口子在镇上也没个依靠,好在又遇到伍掌柜,是他给我们开了这么个茶摊子,我这一家老小才能糊口度日。”
纪安瞧着这摊主是个中年人,衣裳洗的发白却很干净,刚刚和他们说话客气却不献媚。心中思考着他说话的可靠性,顾詹却是直白多了,有些气不服的说道:“我明明就听人说这家掌柜不赡养他家老母,让他家老母和亲弟过苦日子,自己去吃香得喝辣的,怎么他就成了好人了呢?你不是唬人的吧?”
现在人不多,摊主苦笑两声说道:“伍掌柜是个苦命人,你们传的这老母亲弟却是后母和后母之子。伍掌柜性子倔,硬背着不孝,也不愿意去孝顺这对母子是大有缘由的。”
顾詹来了兴趣,他忙问道:“哦,听你这么说,难道你知道这里面的难言之隐?”
摊主苦闷的说道:“自然,我本就是他家旧仆,伍掌柜的家事自然是知道的。”
瞧着纪安和顾詹都露出了兴致,摊主有意为伍掌柜解说一二,顺势就坐在旁边的小墩子上说了起来。
这开布行的伍掌柜姓伍名乐,他家老爹伍老爷是前面伍家村有名的地主老爷。伍乐十岁没了娘,十三岁时,伍老爷续娶了一个秀才的女儿,就是马氏。马氏一进门,假惺惺的,装着对着没娘的伍乐很是照顾,私底下却是处处为难。伍乐还有个姐姐,比他大两岁,名叫月娘,是伍家村出了名的一枝花。她是个聪慧的,几次就识破了马氏,让伍乐提防她。
而没多久,马氏有了身子,对着伍乐姐弟两个就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不过,马氏素有心机,面上做的极好,人前总是表现出一副待他们姐弟视如己出的模样,人后却是克扣刻薄样样不落。
伍乐当时读书很好,性子十分的傲,受不得这样的委屈,立马像伍老爷说马氏的不好。可周围的人都道马氏贤良,马氏再一闹一哭,抱着小儿子,伍老爷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伍老爷虽然没怎么罚马氏,可在月娘的哭诉下,也明白伍乐姐弟在马氏手上恐怕日子不好过。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这是疼了十几年的儿女,干脆把原配的嫁妆先给了伍乐,又积极的给月娘找婆家。
等伍老爷千挑万选的找好了婆家,还未把女儿嫁出去,就被一场横祸夺了命去,伍乐本来准备考秀才也回去守孝了。本来,按照朝廷的家产分配,是原嫡最尊,理应分得财产的六成,加上伍老爷原本给月娘留好的嫁妆,马氏和她的小儿子只能得到伍家的三四成。
马氏如何愿意,她恨不得所有的伍家财产都是她的才好。于是,马氏就生了一个毒计,说要给伍老爷上香参佛做百日,伍乐姐弟对着自己亲爹自然是孝顺万分的,哪有不愿意的。
没想到,就在这一天,在寺庙之外,遇到了一伙恶人,月娘为了救伍乐被贼人砍了一刀,最后虽然保住月娘的命,可大夫却说以后月娘子嗣上或许会有些困难。
伍乐虽然伤心,可他不是笨人,光天化日之下,这群贼人既不劫财又没恩仇,怎么见面会见面就下了死手,八成是被人指使的。伍老爷为人和善,并不与人结缘,伍乐长住在书院,也并不会得罪什么人,月娘更是待在家中足不出户,更招惹不到他人。
这么一想,马氏就凸显出来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伍乐还是从马氏的大丫头口里得知了这一切。本想请了族人把惩治马氏,可没成想马氏把那丫头灭了口,反而诬陷伍乐栽赃陷害于她。
伍乐是小辈,子告母本就不合常理,可算一宗罪了,这下又没了确切的证据,族人们虽然没知道可能另有隐情,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准则,小惩了伍乐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