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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李然根本不曾理他,下马之后径直穿过了人群。
来到祭罔,祭询身前,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看向齐恶道:
“齐恶大夫,在下乃是李然,李子明。”
“李然?!”
听到这名字,司徒浑身一颤,脸上满是震惊。
而齐恶也是微微侧目,一双鹰眼之中呈现出诧异之色。
“哦?你便是近日在鲁国声名鹊起的李然?”
对于李然这个名字,齐恶当然不会陌生。
当初平丘之会上季孙宿被扣,如今季氏又在鲁国被压制,坊间流传的可都是靠着这李然的谋略。只不过李然自离开鲁国后便是没了消息,众人亦不知其所踪。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出现在了这里。
“不想齐大夫竟也听过区区在下,甚是惭愧,惭愧。”
李然神色谦冲,举止得体,话虽自嘲,可语气却不卑不亢,饶是齐恶也不由心神凝聚起来。
“世人皆知,你李然在鲁国可是干的好大事啊!本官又岂能未曾听闻?”
“不过,你既仕鲁,今日却为何会出现在我卫国?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齐恶仍是一副冷漠泰然的表情,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他虽知晓李然的名头,可是要说他会因李然到来而改变他之前的决定,那只怕是痴人说梦。
其实说来也简单,当李然出现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李然今日此来,定然与郑国所运粮食一事有关,毕竟刚才他可是亲眼看见李然与祭罔,祭询两兄弟在那交换了眼神的。
可即便李然亲至,那也不能改变郑国挑衅卫国的事实,这多少辆假粮车此刻可就摆在他们的眼前。
他给了李然说话的机会,已然是对李然很大的尊重了。
而对于这一点,李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故此李然并未多言,直奔主题言道:
“在下此来,当然是为卫国押运粮食而来。”
“来啊!将粮车推过来!”
随着他朝着身后猛的一挥手,褚荡与几百名役人,护送着百余辆粮车,连人带马,一同出现在了仓库门前。
祭罔与祭询两兄弟哪里会想到李然居然会在这时候出现,并带来了这么多的粮食。二人不由面面相觑。知道此时李然的出现,无异于救了他们两的性命。因此,纷纷投去了甚是感激,而又极为惊喜,期盼的目光。
齐恶见状,心神一怔,转向李然颇为不解的问道:
“哦?你这是何意?”
之前他从未听说李然与郑国还有什么关系,此番李然亲自押送粮食前来卫国解救郑国祭氏,这里面难道当真有什么秘密?
正想着,李然却是上前一步,拱手一揖道:
“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间人多嘴杂,李然无法肯定这些人当中还有没有竖牛或者季氏的人,所以他当然不能在这里就把话说清楚。
他既已经及时赶到,那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祭罔与祭询被扣押在卫国的。
齐恶向后望了望那些李然所押运来的粮食,又回过头看了眼此刻已经被锁拿住的祭罔与祭询。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了李然这个请求。
第七十七章卫大夫齐恶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李然此番押送来了这数千石粮食,毕竟对于卫国而言,无异于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的。
所以,无论李然与郑国到底有什么关系,也无论李然与郑国祭氏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此刻李然要借一步说话,这点面子,他齐恶始终还是要给的。
进入府库后,齐恶屏退左右,这才向着李然问道:
“你远道而来,当不会只是为了送这几千石粮食来吧?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然闻声灿然一笑,拱手道:
“大夫慧眼如炬,在下佩服。”
“在下此来,一则是为了这几千石粮食,二则自是为了救下祭氏众人。还请大夫念在下已将粮食如数补齐的面上,能给祭氏众人一个机会。”
和聪明人打交道,李然自是不需拐弯抹角,所以这话说得十分清楚。
然而齐恶闻声却是一怔,道:
“你的意思是,果真是有人在暗害祭氏了?”
李然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该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该说的,谁也休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字。
这事,聪明人一看便能看穿,定是祭氏内部出了内鬼了。
然而,祭氏内部的尔虞我诈那是祭氏自家的事,即便是李然也不好多加置喙。若不是因为祭乐的缘故,此番祭氏内斗,他多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毕竟,这年头这种事实在太多了。且无论是竖牛还是祭罔,祭询,究竟是谁来坐这宗主之位,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说竖牛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祭罔与祭询呢?说他们是正人君子,恐怕也是不见得。
所以,他此来的任务只是看在祭乐的面上才救下了祭罔与祭询,至于他们与竖牛后续的争斗,那按理说,不应该是他可以插手的。
齐恶见李然笑而不语,心中当即也明白了过来。
于是他看了看外面正在发号施令的众人,又缓缓道:
“光靠先生这一张嘴,只怕还不能说服老夫。此次郑国公然挑衅我卫国在先,若我卫国不予回应,岂非让他国笑话?”
“先生前来送粮,实乃我卫国恩人,然先生与祭氏无亲无故,又何必趟这浑水?先生可稍作休息,待老夫安排妥当,自会前来接待。”
卫国虽遭大灾,可是这面子还是要的。
郑国都把事儿做到这个份上了,卫国要是没点反应,那以后岂不是任人宰割?
所以处理祭罔与祭询的态度,卫国还是要坚决的,不然落下话柄,只会被天下人耻笑。
“大夫。”
齐恶就要离开,李然急忙开口又叫住了他。
“先生还有话要说?”
齐恶这身子回转得倒也极快,就好似他对于李然会叫住他早就有了预判一般。
李然知道,如今万事俱备,双方只是差了个台阶。于是,便立刻是开口言道:
“请大夫试想一下,倘若今次卫国扣押了祭罔与祭询,那日后郑国与卫国岂不注定要交恶?”
“在下与祭氏确无亲故,然则在下目前尚旅居郑国,今受子产大夫重托前来送粮,为的便是化解此间矛盾,令卫郑不至反目。今日祭氏运粮之事,大夫既知乃是奸人作祟,故意陷害祭氏,那还为何一定要扣押祭氏二子呢?”
“此番郑国出粮万石,祭氏亦有数千石赈济卫国,二者结交卫国友邻之心是天地可鉴,倘若只因奸人作祟而至两国反目,谁人得利,大夫心中恐怕比在下更为清楚。”
李然说完,又是躬身一揖,也算是给足了齐恶面子。
要知道此次无论是郑国朝廷的粮食还是祭氏自己筹集的粮食,说到底都是运来捐赠给卫国的。
而今这些粮食运也运到了,你卫国难道还能不收?若你卫国既然收了粮食,却还要扣押送粮食的人,这恐怕于情于理也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且李然刚才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他是子产派来的,背后就是子产给他站的台。
你要是不给我李然面子,那就是不给子产面子。
齐恶心神转动,自是明白李然的意思。
于是,他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然,眉眼间带着一丝不解道:
“先生而今可在郑国高就?”
李然摇头:
“非也,在下只是旅居郑国,并无意入仕。”
齐恶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好吧,既是先生开口,此二人老夫可以放。”
“可这些柴草与石块到底是何人所为,还请先生给老夫一个交代。可否?”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李然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祭氏,意欲挑拨卫国与郑国的关系。
李然当即拱手道:
“大夫且放宽心,即是大夫不说,在下也定当尽力而为。”
话到这里,事情已算圆满。
可李然却忽的问道:
“对了,未知大夫可知齐国粮队何时抵达?”
“哦?为何先生对齐国之事也感兴趣?”
齐恶反问了一句,鹰眼之中藏着一丝不可见的忌惮之色。
李然当即摇头笑道:
“在下不过一介白身,岂敢如此狂悖。在下的意思,乃是此番齐国运粮前来,路上走走停停,多半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大夫今日收粮,却无端出了这等的岔子,来日若是接收齐国之粮也出现这样的岔子,那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在来帝丘的路上,忽然听得那领头的武士乃是齐国口音后,李然便骤然发觉此事恐怕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这绝不可能只是简单的一桩祭氏内斗。
要知道,此番祭氏运粮赈灾一事,起因便很有可能是由他襄助羊舌大夫说服了齐侯赈济卫国所致。如此才有了后续竖牛提议去卫国贩粮之事。
且在之前于半路杀出的那群杀手中,又出现了齐国人的身影,这让李然不得不将两者联系到了一块去。
他之前就猜测竖牛是想利用此事来对付自己。如果竖牛当真与齐国有所勾结,而现在季氏杀手又出现了齐国人,这岂不是可以间接证明竖牛与季氏的确是存在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竖牛既与季氏勾结,且齐国内部,又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在与他们暗处较劲。
那么,显而易见,齐国的粮车就大概率是没法一帆风顺的运抵齐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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