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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片哗然,起义军在进攻,是在进攻,不是在防御。
徐尚武有些兴奋,“只要革命军占领汉阳,就会得到兵工厂充足的军火供应。”
革命党?!在座的各位有些啼笑皆非,如果按照他们的职位来说,应该称呼那些起义军为乱党吧。
陈老爷子眯着眼,慢悠悠发话了,大家马上安静下来,“你们看,革命党撑得住多长时间?”虽然有些不看好,但是却仍没有使用乱党一词。
众人都沉默了,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断。
陈安轻轻地叩起了桌子,低沉的声响,更让大家有些压抑。
“革命党需要时间。”陈安忽然发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大家都没有接腔,等待陈安自己解释,陈安在大局的把握还是非常优秀的。
“我不相信革命党人只部署了一个起义,大家不要忘了,还有上海、杭州,以及失败后依然有人敢出面收尸的广州,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发动更多的起义。”陈安早就认为满清王朝已经千疮百孔了。
陈安闭着眼睛盘算了良久,才重新开口,“如果革命党能够支撑三十天以上,就没有宣统四年了。”
所有人都非常吃惊于陈安的判断。
“这次是新军起义,不是乱党起义,是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可以镇压的,只能是北洋六镇。但是超过三十天,南方新军估计都起义了,难道北洋军一个一个打过去?”陈安说道。
林玉山也皱起了眉头,“新军确实非常不可靠,兰州那个步兵标统黄钺就很诡异。”
陈安忽然冷冷地说,“所以,绝对不能让也有新军的马安良占了大义。”
会议室的大门再一次被敲响,又是一声,“报告长官,紧急电报。”
虎子马上起身开门,接过了电报。陈安没有等他送来,直接吩咐,“读出来。”
“汉阳已占,建中华民国军政府,黎元洪任鄂军都督”,虎子大声地将最新的紧急电报读了出来。
“我也需要时间。”陈安终于下了决断。
陈安站了起来,注视着挂在身后墙上的大清全国舆图,坚定地说,“我要去武昌,亲眼看看军政府的实力。”
停了片刻,陈安转身过来看向大家,“三十天,以三十天为期,只要军政府顶得住北洋军三十天进攻,阶州立即抽调九百名预备军转服常备军,担任新兵的正副目,全面扩充军力,向北向西同时进攻。”
所有人都一片寂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所以我也需要时间,新兵六个月的训练,兰州不发生首义,河州没有精力应对,还有大量的军火粮食等物资储备。”陈安开始眯着眼了。
没有人吭声。
柳老管家、林先生、柳石、赵四、林玉山、林月儿都看向陈老爷子。
虎子和其他人都在静静地看向陈安。
“需要表决吗?”陈安淡淡地说道。
会议室里有些凝重。
“我同意。”突兀一句怪模怪样的国语冒了出来,大家纷纷侧目看去,是科瓦尔,这个几乎已经汉化的波兰犹太人。科瓦尔耸耸肩,示意这个最早的表态让他来说好了。
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了一句,“做吧。”
所有人都点头了。
“那就讨论怎么行动吧。”作出了决议的陈安顿时轻松下来。
第六十五章民军向北
公历十月十二日,陈安带着莱恩和虎子,从碧口坐上小火轮,直扑战火纷飞的武汉三镇。王洪巽调动在重庆待命的机动艇,飞快地赶回碧口,准备载运一个排官兵,然后亲自带队南下,紧追陈安后头以备不时之需。
最为稳重的柳石坐镇陈家庄,正式建立北方军大本营,又调出近三年退出常备军的预备军士兵名册,随时做好抽调人员准备。同时,陈家庄护卫队进一步扩编,成为一个步兵营规模,以确保重点区域的安全。
如今的陈家庄,吸收了不少科技人才和在公司以及北方军中有过功勋的人才进驻,加上陈安的参将府邸也需要扩展,整个面积已经非常庞大,人口足有三四千人,堪比一些小县城了。因此,护卫队的扩编也势在必行。
不仅如此,万一正式扩军,新兵训练的重担也要柳石承担,相关费用则由林月儿的财务司负责调拨。
段捕头担任副职的稽查司,虽然人数不多,仅有两百多号人手,但都是破案能手,全力配合情报司监控阶州局势。稽查司的头头,就是柳石。
林玉山赶回阶州,指挥在编或者不在编人手将近上千人的情报司,全力搜集各种消息,为大本营的决策提供依据。
还有一个隐秘的任务,林玉山通过辗转绕弯,隐隐约约向总督大人提醒,兰州新军步兵标统黄钺可能是革命党人。陈安才不管黄钺是不是革命党,只要能让新军失去总督大人信任,最好是产生一些小混乱,从而茫然失措就行。
这件事马上有了效果。长庚第一时间派人收缴了新军的所有子弹,同时调出兰州,驻扎在河州附近,让马安良的镇南军紧紧盯住。黄钺也被长庚以其他名义,调离新军标统岗位,好好在家待着。
胡景翼指挥一个步兵营向西固集结,然后朝着河州方向展开军事演习。反正两地交通早已被陈安掐断,打上几发子弹,轰上几发炮弹,除了砸倒一些花花草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赵四带着另外一个步兵营,缩在阶州和西固之间,随时准备西进增援。
河州的马安良差点晕了,这又怎么了,这段时间没惹陈安呀。
镇南军移到兰州附近监视新军第二标去了,马安良急忙把自己的新军第一标派驻到狄道,严密防范北方军的北窥企图。为了防止第一标的标统马廷勷一见北方军,就眼睛红起来会主动惹事,马安良还特地暂停了马廷勷标统的职务。
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一南一北的防范上面,马安良无暇找马福祥的麻烦。马福祥趁机将自己的昭武军向兰州移动,脱离了马安良的势力范围。
李虎臣带着耗子,又一次穿上了陕西刀客的服饰,混进了危机四伏的西安。
陈安给李虎臣的任务,是将在西安的升允平安的接出来,送到兰州总督衙门。现任总督大人的办事拖沓犹豫,让陈安也是十分不放心,干脆把老总督升允请回来,扔到总督衙门里面帮助出谋划策,凭借着当年的威望,更能镇住暗潮涌动的甘肃。
远在上海的克劳泽也接到了新的命令,关闭北方银行,全力收集情报,严禁护卫外出。就是尼森伯姆也接到了陈安的电报,建议如果局势混乱,直接住进邻近租界工部局的北方银行好了。
情势的发展甚至超乎陈安的预计。
还在碧口,陈安就收到了第四份紧急电报,“汉口也被革命军占领。”
很快,秘密来到利佛公司重庆船坞的陈安,收到了这几天的情况汇总。武昌军政府贴出告示募兵,三日之内就实现扩兵一倍。北洋军第二镇一部,第四镇一部乘火车迅速南下到达汉口以北四十里处。
几日后,莱恩联系上了云集囤住在江面一隅的英国军舰,陈安的小船飞快地依靠在英国军舰北侧,直面狼烟滚滚的汉口以北战线。
“十天了,北洋军还没有击败革命军。”拿在望远镜使劲朝北看去,陈安轻轻地对虎子说。
一名水鬼飞快地从江北岸游了过来,爬上小火轮,递给虎子用油布包裹着严严实实的情报。
虎子马上打开,瞧了几眼,然后对陈安说,“北洋军南下主力到了。”
“要正式开打了。”陈安点点头。
虎子忽然指着正搜罗船只,渡江北上支援汉口作战的革命军,“少爷,那些不是正规军吧。”虽然穿着新军的装饰,背着崭新的步枪,但是笨拙地战术动作,明显只是才学会开枪的新丁而已。
“是民军,新军人数太少,要么打光了,要么成了指挥官。”陈安也看到了。
闭着眼想了很长时间,陈安忽然说,“不用看了,满清完蛋了。”
虎子大是不解。
“这些民军,不可能是事先准备的,肯定是刚刚招募的。革命军根本没有钱,除了参军发一次光复饷,其他什么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这么多民军参战,说明什么?”陈安指着源源不断上船向北的民军。
“可他们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北洋军对手呀?”虎子还是想不通。
“民心所向,民心所向,三十天根本不是问题。很快,就会有很多地方顺势起义了。”陈安的眼中有些恍惚,一个朝代即将终结了。
虎子没有再言语,只是出神地望着那些明知即将赴死,仍然坚持向北的民军。
晚上,莱恩从英国军舰上疯一样地溜回了自己的小船,有些结巴,但是却无比兴奋地说道,“英国人刚收到消息,湖南,陕西独立了。”
陈安无语,好快呀,根本没有三十天。
摸了摸鼻子,陈安忽然说道,“不用三十天期限了,虎子,马上派人潜回汉阳,向大本营发去密电,明天开始招募新兵,第一批以征调的预备军为骨干,六个月之内组建一百五十个满编的步兵排。我们不看戏了,直接去上海。”
虎子马上就安排人手去办了。
第二天,北洋军主力进攻汉口以北刘家庙。民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却始终没有退出阵地,最终击退了北洋军的进攻。
莱恩跑去跟英国军舰沟通后,陈安的小船,以及王洪巽后来追来的小船,起锚离去奔赴上海。
陈安的手上是另外一封刚收到的电报,虎子派人下去发出命令,顺带拿回来的,“西安兵变,强攻满城,破后满人仅剩二千余,九成五被杀。升允被救。”
心惊之余,更是骇然,满汉血仇岂是一次革命就可以化解,就如汉族和绿教血仇亦是罄竹难书。
轮船一路南下,没有再行停顿,一路长江两岸时时听到枪炮轰鸣,杀声震天,革命党人终于在全国发力了。
此时李虎臣正护着升允悄然往阶州退去。
西安新军暴起发难,陕西官府毫无防范,几乎很快就被攻占了各处要地。唯有陕西将军驻守的满城一时未下。
满城内都是原来驻防八旗的后裔,欺压汉人得厉害了,根本无法和西安汉人有丝毫妥协的机会。再加上谣言四起,新军起义时,又是乱喊口号,不少都是直接大喊,“杀满人。”
无可奈何之下,满城中的八旗子弟拿起手中的老式弓箭和抬枪,关闭内城门,直接进行了抵抗。不少起义新军悍然冲击满城,结果死伤颇众。
起义新军被激怒了,西安城内的无数汉人更是激起了往昔惨遭奴役的回忆,于是全城军民集结起来,全力进攻满城。生死存亡之际,八旗子弟总算拿出了当年进关时的骁勇,死死地挡住了汉人一个晚上进攻。次日,孤立无援的满城终告陷没,损伤惨重的进攻军民疯狂地发起了屠杀,只要是满人就杀。
待到晚上,四万多人口的满城,彻底被毁于战火,只有拼命散入西安城街巷的少数满人得以存活,已经不足半成了。
升允非常幸运,没有进入满城居住。当天夜里,西安乱起时,马上发觉情势不对的升允,当即带着妻儿离开小院。果不其然,升允离开不久,很多起义民军就寻路而至,想要抓获这名曾经的陕甘总督。
因为身上穿的是上好绸缎,升允才走不远,就被一伙刚好经过的民军截住。
升允赶紧拿出临时塞进兜里的一张凭证,紧张地解释,他是阶州陇南铁路公司的监事,是汉人商贾,不是满人官吏。
革命军中倒是很多人知道陇南铁路公司很多股东,都是汉人百姓,也算是民众了,也就没有为难,放升允一家离去。
升允小心地把这张聘书放好,能不能顺利到达阶州,就要全靠它了。
只是全无逃难经验的升允,全家身上只有一块玉玦值钱,根本没有带上什么碎银之类。而当时兵荒马乱,所有当铺全都关门避祸,连玉玦都换不到吃的东西,直饿得一家人哭啼不止。
“升允大人,升允大人?”自顾低着头往前乱窜的升允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喊大人,顿时心中一凉,糟了,看来要掉脑袋了。
还没等升允反应过来,一个陕西壮汉挤了过来,扯住升允就是仔细一瞧。也难怪认不出来,瞎跑了一天,浑身是泥,脸上又是黑一道,白一道的,谁敢说他是曾经的总督大人呀。
升允叹了一口气,马上就地坐了下来,也不管地上是否肮脏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我是阶州派来的。”陕西壮汉,也就是李虎臣飞快地说道,虽然他很看不起这个没脑子到处乱窜的满族权贵,害的他多找了好久才意外碰到。
升允愣了一下,阶州,忽然热泪满眶,直接就呜呜哭了起来,总算有人来帮他了。
李虎臣吓了一大跳,他可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大的官僚哭泣呀,手忙脚乱地扯着升允,又招呼同样饿得发昏的升允妻儿,尽快朝会合点赶去。
到了会合点,又饥又渴的升允心中一宽,竟然直接就晕过去了。哭笑不得的李虎臣,赶紧找回了耗子等人,摸来一辆马车,连夜撤离了混乱不堪的西安城,往南退往汉中。
第六十六章强攻制造局
轮船上,虎子有些纳闷地问,“少爷,跑来上海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看看沪杭能不能起义成功罢了。现在回阶州又没什么事情,柳石他们足以应付了。”陈安看着滚滚东逝的长江水,有些出神。
长江下游更是混乱,小火轮速度慢了一些,十一月三日夜才到上海码头。
黑幕笼罩下的上海并不平静,到处都有不时飞窜的流弹穿过头顶,四处都有隐隐约约的火光,尤其是高昌庙一带更是喊杀震天,枪声激烈,火头密集。
克劳泽不顾安危,亲自在码头迎接陈安,“老板,你怎么跑到上海来了,今天中午沪军营、巡警、商团都发难了,革命党已经控制上海市区,正在清剿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