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生活镜像山河形胜鹰击长空

北漠尘清——巴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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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北极莲花山纪事

    关于西部,有很多故事和传说,现实现在的自然、地理、人文、宗教遗存,一望无际的大漠、天高地厚的高原,贫瘠而广袤,因此构成了西部中国极深、极广的辽阔疆域,中华民族千百年来,历经水火刀兵而不曾澌灭的根源,就在于这广袤辽阔的疆域纵深,给予了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纵横回旋的战略纵深。从汉唐以降,岂止今朝,中华民族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文明相承,薪火相继,其中的底蕴,正应了一句道家的禅语:“于无藏处皆宝藏”

    北极莲花山,位于西部黄土高原上的甘肃省会宁县北部的土高山乡,海拔高度2350米。据出土的石碑文献记载,莲花山上原有数十座庙宇殿阁,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在清朝同治年间(1862年-1867)的回民暴动中,山上包括文昌阁、菩萨殿等主要建筑被回族暴民焚毁。后经清朝末年及民国年间的重建,至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时,全部庙宇殿阁得以恢复。数百年间,北极莲花山上晨钟暮鼓,香烟不断。但在1958年全民大炼钢铁的“大跃进”运动中,山上原有的茂密森林被砍伐殆尽,尤其在1966年至1976年的十年文革动乱期间,山上所有的庙宇殿堂悉数被毁,沿山而上十三阶台地上,瓦砾遍地,残垣断壁,满目荒芜。

    时光如梭,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周围山乡的民众再次自发筹资重建山上的庙宇殿阁,历时三十余载,迄今,包括文昌阁、太祖庙、子孙宫在内的八座庙宇得以仿古重建,重塑了人文圣祖周文王等圣像。历经烽火刀兵,人为横祸劫难的北极莲花山,每年农历四月初八的山场庙会期间,都会重现往昔岁月里香烟缭绕、人流如织的景象。时逢太平的北极莲花山,已成为会宁北部黄土高原上重要的自然人文及宗教景观。

    年轻的时候,曾在山下的学校教书,后来离开了,三十多年过去,再也未曾去过。通往北极莲花山的路途十分崎岖,车辆无法通行,唯有步旅可达。每年回故乡省亲会友,只能在很远的地方,遥望她那洪荒突兀的雄姿,终究未能再次登临。在山下的学校教书时,我也曾经带领学生去山上的庙宇废墟堆上捡拾砖瓦,是为了修缮学校破败不堪的教室。孟子曰“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之义。”在西部漫长的人文历史沧桑中,庙堂即教堂,山岳庙宇、神像经卷,不仅是教化民众,敬天地,明礼仪的桥梁和纽带,也是造就西部人庄严淡定,豁达大度、淳朴厚道性格特征的文化载体,也正是在遍布西部山川的这些具有浓郁宗教文化色彩的山场庙宇中,在香烟缭绕的颂经声里,通过对神灵的顶礼膜拜中,使得西部人解悟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生命理念与人生真谛。

    二、黄河石如是说

    胡杨根雕,黄河奇石,西部独特的自然镜像。有限即无限,黑色黄河石,石质细腻,本色纯正,故曰“尚石”胡杨,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清幽如墨的鹅卵石,恰似大漠天宇中流动的慢慢长夜。每一块石头,都是一个形而下的自在物,都是造物主独一无二的创世,石头的永恒与无限,在于人文意义上的叠加和形而上的把玩揣摩,每一块石头,都有一个横越千古的故事,鹅卵石的模样,无不取决于你凝视它的目光。玩石赏石的无限魅力,全在于心境与志趣,真正诗意的生活,就是追求古朴归真。一石即世界,一念即佛陀,土木之气,金石为开,天地至道,概莫能外。一块亘古的石头,可以净化心灵,一颗枯死的胡杨,可以诠释生命的真谛,更有那砾石凿刻的秤砣,不仅用来称金分银,如若以其度量天地良心,亦未尝不可。如此说来,一个人的寂寞,构造一个人的世界一样,人与自然的和谐,也是构造世间共同法则的基石。

    世界即我,我即世界。即便是一块砾石或者一根木头,都是人类自我建构精神世界时,唾手可得的素材,遍地的枯叶,死去的胡杨,奔跑的风,都是素材,基于意义的符号,图案、形象,加持在这些素材上,于是乎,一个无限的多彩的意象世界便会呈现在人们眼前。在无数个缄默、静谧、幽暗的日子里,灵魂得以涅槃,与永恒同在,与日月同在。吹过鹅卵石的四季风,也会令人沉醉。春风中的泥土芳香,夏雨中的满目苍翠,秋日里的落叶果实,寒冬时的冰清玉洁,无不令人流连忘返。人是与自然相濡以沫的另类,永远游离于此岸与彼岸之间,在春夏秋冬的交替中,经历着心灵的喜怒哀乐,既如此,人是什么,最终的答案似乎唯有:人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自然造化。语言的书写是延续思想,刻石则是为了留住消褪的记忆。书籍的意义在于追求精神自我的自由与超越,石刻则是一种另类的言说,终极性的诉求同样是实现心灵自我与自然镜像的通融,终究与书籍和文字同在。黄河古道,遍布形形色色的鹅卵石,因其自然天成的图案花纹而被人收藏把玩,更有人对其琢磨雕刻,为这些横越千古的石头加持上人文意义的符号或形状,成为一种天人合一的文化象征。

    三、鹰击长空与生命法则

    雄鹰,是翱翔在西部大漠和荒原之上的精灵。在蓝天白云间搏击长空,在广袤天地间鸟瞰八荒。石刻画的创作,乃是面对素材,基于心灵交互与精神同构层面的端详、凝视和构思,进而通过线条,构造出心灵世界与自然素材之间的交融与互通。在那万仞之巅驻足的雄鹰视界中,世界即我,在那横越千古的自然万物镜像中,我即世界。即便是一块砾石,或是一丛蓬草,都是西部这个独一无二的物我世界中唾手可得的素材,秋风中遍地飘落的黄叶,千年不朽的胡杨树干,无垠大漠上肆虐的疾风,无不是心灵世界得以表征情感、志趣的素材,基于思想意义的符号,线条乃至意象,一旦加持在这些自然存在的素材之上,于是乎,一个无限的、多彩的镜像世界,就会活灵活现地呈现在世人眼前。石刻画,乃是赏石、鉴石者在历经无数个缄默、静谧的日子里,在物我世界的交感中,源自创作过程的精神升华和涅槃过程。既如此,唯有文字、石刻、书籍与永恒同在,与日月同在。

    无论是自然法则,还是社会法则,都是一种无实体的界域,天人合一的法则,乃是人的世界里一切行为的规范与准则,犹如动物世界里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自法则。人类一切活动莫不皈依于群法则的束缚与监照之下。如此说来,群法则既是文明人类之庄严法相,亦是个体与群体之间相互依存的内在律例。文化史究其本质而言,就是群法则的演变史,人类是从混沌未开的蛮荒中进化而来的灵长类动物之一种,在其漫长的进化旅途上,通过生命存在意义上的原始性践履,不断感悟、觉悟、及至顺应自然法则,创造性地构建了基于人与动物生息繁衍情感意义上的群体性法则,长幼之间、群体与个体之间、雄性与雌性之间无不遵循着共同的行为法则。这是生命存在的基本法则,是以死亡与毁灭为代价积累起来的超越生命意义的集体无意识和群体智慧,人类于是从禁忌,到敬畏,到皈依,顺应自然,适者生存,成为一个被人类所深刻认识和觉悟的共同性界域,如此说来,一个无实体的界域便成为人类共同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