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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镇远见其他的师爷们脸上不痛快便主动上前说“啊我们刚才议了一阵子河工现在东翁去见桌司胡大人借钱去了。”
邬思道也不多言拉过一张躺椅靠着说“哦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一边说着一边就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镜回来了。他累得七死八活的心情看来也不好。进门瞧见正在躺椅上打盹的邬思道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邬思道见他进来也起身招呼“啊大人回来了不知您这一去借到了多少银子?今天我到河工上看了看这桃花汛来势不善哪!”
镜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说“在下为河工的事忙了几个月了要是现在才想起来早就误了大事了。还算不错借到了九十多万今年可以凑和着过去了。”
邬思道何等聪明他早就听出了镜的不满。他权作不知冷冷地问“明年呢?”
镜见他竟然如此据傲差点就要火了。可他还是忍了一下说“我刚刚到任能顾住今年就算不错了谁知道明年又将如何呢?”
“不你不能这样想更不能这样做!”邬思道寸步不让地说“恕我直言。前几任巡抚圣眷不在你之下却一个连着一个地栽了跟斗说到底就是因为这条河。你是因为在诺敏的案子里占了理才有今天的。我说句老实话这条河你治不好就是有千条善政也别想在这里平安当官!”
镜的火又上来了心想你不就是因教我“封藩库”才有今天的吗?你能在本大人面前卖弄的还有什么?他忍了忍说“那依您邬先生的高见在下应该怎么办才对呢?”
邬思道并不计较镜的讥讽他平静地说“河道是设着道台的治河是他的专差何用东翁操这么大的心?又何用您来越俎代疱?你只需从藩库里拨出银子就行了。出宪命让他们按当年靳辅和陈璜的办法定要分段包干力求根治。似这样年年用草包堵水不是治本的法子。”
“先生说得容易可你知不知道藩库里能用的银子只有三十九万两?”
邬思道一笑“事在人为嘛。车铭此人我是知道的你只要如实地向皇上奏明钱他是会拿出来的。”
镜眼睛里几乎要冒火了“好教邬先生得知奏本我早已拜了。你邬先生最近太忙串馆子听戏踏青郊游还要作诗吃酒高歌所以没敢劳动您的大驾。我也可以告诉你没动藩库里的这钱嘛我已经到手了。明年自有明年的办法、更用不着您先生操心。”
邬思道还是不生气他平静地问“请问你这钱是从哪里得到的?”
“本大人亲自出马借的。”
“从哪里借来?”
“桌司衙门!”
邬思道突然爆一声长笑“哈哈哈哈”看着这个狂傲书生竟敢如此放肆镜忍无可忍了他把书案用力一拍勃然作色说道“你狂的什么?别以为李卫在我这里荐了你我就不敢动你!李卫是两江总督可他并不是我田某这河南巡抚的上司!从即日起你要愿意在我这里做事就要懂得事上以礼就得和他们几个师爷一样每年领取三百两银子的束修。我这里池子太浅而且我是个穷官今生也不打算当富官。别说一年八千、五千、连三千也是没有的!”
邬思道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上下端量了一下镜冷笑一声说“好说得好!看来养活我一个残疾人着实让大人为难了。您是清官这不错难道我就是个赃师爷吗?三千也好五千八千也好既然你出不起我一个子也不要总该行了吧。话已说到这份上我立马就走。不过在临走之前还请你听我一句忠言可疑之钱不能收得之易时失也易!”说完他架着双拐头也不回地去了。
镜看着他走去的背影大叫一声“多谢你的关照。你放心没有你天塌不下来!”
可大话好说邬思道走远以后镜却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心想得罪了邬思道不要紧可他的身后有李卫;而李卫的身后又站着皇上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惹来麻烦呢?
不管怎么说镜田大人心里总算踏实了。没了这个傲慢无理的邬瘸子又得了百十万两银子他想干什么还不都是一句话吗?这些天来他也真忙。河防工程全面开工了各地州县官吏奉了巡抚大人的宪令不分大小一齐出动亲自上阵督率。蒲包、草袋、沙包全都用上了甚至百姓家里的草席也都拿来全部充沙填上堵塞溃堤。镜更是不分昼夜地干又要巡视河工又要接见官吏忙得头昏脑涨腿脚浮肿。眼看着即将大功告成的河道邸报传来说皇上的车驾还在山东而年羹尧带的三千军马尚在西安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这天他在花厅设宴想犒劳一下四位师爷。可是刚端上酒杯门上就送了一封信来。他伸手接过刚一过眼就笑了原来那信皮上就写了别字。仔细一看竟是李卫寄来的
面呈田中成(丞镜老兄
李卫拜书。
打开信皮里边写得更是乱七八理不通而且全是大白话
李卫顿百拜万福万安!
镜捧着这信看了好大半天心里又气又可笑不知怎么说才好了。看着看着他竟然睡着了。
突然天边响起了一声闷雷把正在做着梦的镜惊醒了。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看看怡亲王赏给他的怀表原来正是丑时正刻。细看外面时只见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大风把树叶刮得哗哗摇落。夜幕中一声令人胆寒的炸雷震得这座书房都籁籁抖。这雷鸣就像一把铁锤砸破了扣在苍茫大地上的大锅上惊得镜浑身激凌凌地一颤!他连忙爬起身来快步走出书房。一股带着湿潮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把他的袍角掀起老高也吹散了他的睡意。一个戈什哈见他出来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起风了您小心着了凉!”
镜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黑沉沉的天穹听着那像车轮碾过石桥般的滚滚雷声。闪电时而在云层间划过留下一串金色的尾巴;时而又如一条不肯驯服的长龙翻腾跳跃在浓雾密云之中。它正狂怒地肆虐着这块风雨飘摇的大地震撼着城内城外几十万人的心灵。镜再不犹豫厉声对身边的人说“快给我预备马匹预备油衣!传合府人丁随我上堤!”
此刻呼天啸地的倾盆大雨已经笼罩了巡抚衙门。人们的奔跑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喧闹异常。镜一边穿衣一边下达着指令“去通知开封府衙叫他们立刻到所有的街道巡查一遍遇有房子不牢靠的要即刻迁出居民。命令各寺院一律不许关门准备接待百姓!”
“扎!”
“照会开封所有旗营、绿营军兵和全城十七岁以上的男丁全部上城划分区段守护城墙!”
“扎!”
“照会开封知府马家化和城门领一定要守好开封城。就是大堤溃了开封城内也滴水不能进城!不然就是皇上不来治罪我也要请出王命旗来先斩了他们!”
“扎!”
雨下得如同瓢泼雨声中只听黄河那令人不安的咆哮一阵阵地传进城里。这雨声这水情是那样的急促那样的逼人。镜翻身上马在大雨滂沱中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