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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的原文都已经剪下来,就附在这份电文的后面。
在袁世凯来看,如果袁肃老老实实寓居天津那自然是大好事,可如果这个侄子表面上是寓居,背地里却又搞什么小动作,这便实在不能让自己接受。更何况值此称帝的关键时刻,单凭袁肃一个人虽算不上什么威胁,可若是再加上革命党人一起煽风点火,那情况就未可知了。好歹袁肃的声名还在,直隶省的部队也必然能一呼百应。
眼皮底下若是闹出了什么大事,别说京城足够应对的兵力,即便最终勉勉强强的还是镇压下去,十之八九也会留下极其不好的影响。连侄子都反对叔叔称帝,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帝制的可信度还有多少?又会不会还有其他北洋将领继袁肃的后路?
“竟有此事?岂有此理!”看完电报之后,袁世凯不掩愤怒的斥责道。
“大总统息怒,此事尚且也只是推测罢了,还没有确定的证据来应证。不过,毕竟事关重大,所以还请大总统能尽快顶多,派遣专人进行调查。”陈文远一边劝慰着袁世凯,一边提出建议的说道。
正是袁世凯最高的时候,偏偏又要闹出这样的一个岔子,他愈发感到对袁肃这个侄子的恼恨。不过越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越是要冷静的对待问题。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再次拿起电文仔细过目了一遍,尤其是附文里面的那篇报纸摘录,更是逐字逐句的细细阅读。
他发现即便是这篇来自香港的报纸摘录,也没有把事情说的很清楚,更何况许多地方甚至还是含糊其辞,俨然就像是一篇九流报纸为了博取销量而捏造一些重磅新闻似的。想到这一点,多少是让自己的心绪稍微得到了几分安宁。
可阴影终归还是挥之不去,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来风必有所因。
“稍后你安排总统府去一封电文到天津,就说中秋节将至,我这个当叔叔的邀请贤侄一家进京过节。”略微思索了片刻,袁世凯决定不能太过草率的应对此事,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弄清楚,这样有根有据才好办事。
更何况他内心中总觉得袁肃没必要这么做,明知道国内现在舆论声势对北洋政府十分推戴,南方那些革命阵营俨然成不了气候,在这个时候选择跟革命党人走到一块,简直是太不明智。万事小心为妙,不管究竟有没有这件事,自己都盘算着借中秋节相聚一事,索性就把袁肃留在京城得了。
“明白了。不过,大总统,难道就只是请袁梓敬进京赴宴这么简单吗?”陈文运有几分迟疑,他虽然同样很赞同先要把事情弄清楚才好,但是万一袁肃真有异心,就这么只发一封电文过去邀请进京,弄不好就会打草惊蛇。
“中秋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也料定这袁梓敬是不会这么快就进京。不管他心里有没有鬼,反正就是要来一记敲山震虎。电报你先安排发出去,之后再派人全天密切进行监视。另外,我会在安排人去找袁梓敬好好谈一谈,试探一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若是他真的心中有鬼的话,迟早会露出破绽来,到时候人赃并获,我也省的要念及什么旧情。”袁世凯冷冷的说道。对于他来说,现在谁要是阻碍自己称帝,那便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不管是亲戚还是心腹,都必须果断的处理掉。
事实上,自从去年意识到袁肃是不安分之人后,他心中就一直有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自己一手将袁肃捧了起来,虽然到头来可以轻易的收回其所拥有的一切,可有些事终归还是无法改变,并且还留下了终身的影响。那就是成就袁肃了的名望之后,再想要对其采取一些控制的手段,就必须背负起更多的代价。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对于袁肃只能是尽可能的容忍。
“卑职知道了,这就按照大总统的意思去办。”陈文运连忙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你且慢,另外还要你去办一件事。最近国内的风声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并不代表那些宵小之徒不会在背地里捣鼓什么。你再安排电文发到汉口、重庆和岳阳,让陈宦、吴光新、王占元、汤芗铭等人多留意一些,切不可在这段时间有任何闪失,若遇有风吹草动,需即刻上报至京城。”袁世凯补充的说道。
“是。”陈文运郑重其事的再次答道。
不得不说,袁世凯对自己早先几年的布置还是很满意,尤其是推行中央军制度之后,对四川、湖南、湖北这些十分敏感的地区,都加强了军事预防。经过过去一年半时间的发展,在四川已经完成了中央陆军第九师的整编和重训,湖北的中央陆军第十四师、湖南的中央陆军第十五师业已全部就绪。
从目前北洋军的声势及实力上,他原本倒是不在乎南方那些革命党会趁机作乱,反而还巴不得找一个借口趁机出兵,一鼓作气将西南诸省的余孽全部荡平。只可惜眼下关键还是为了顺利推行帝制,所以万万不能在口实上有什么闪失。要是在这个时候西南诸省与革命党人串通一气,大肆反对帝制,哪怕可以迅速的采取军事压制措施,可在舆论上最终会留下污点,弄不好还会遗祸无穷。
正因为如此,越是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必然要尽一切可能来维持这份顺利,确保登基大典进行的名正言顺。
第39章,中秋北京
这段时间,袁肃的的确确与胡毅生有所接触,并且还是三番四次的约到庄园上见面。他知道这件事迟早肯定会让袁世凯的耳目获悉,与其遮遮掩掩弄得更有嫌疑的样子,还不如摆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省的到时候还会让人指责做贼心虚。
即便是在北洋发来电文,邀请他赴京到总统府过中秋节之后,自己照样还是没有任何收敛,继续跟胡毅生进行了几次会谈。既然从一开始就打算演一出好戏,那就索性将这出戏演到底。不过为了避免不把这出戏演穿帮,几天之后他还是安排胡毅生尽快离开了天津。
虽然哪怕胡毅生让袁世凯逮捕了起来,他照样还能有脱身的借口,但自己还得借助胡毅生的嘴巴,在返回香港后向革命党传递一些消息,因此还是要尽量避免夜长梦多。
胡毅生离开天津的第二天,旦赏庄周围的异样状况便愈发明显起来。就连负责旦赏庄安保工作的警卫连都多次指出庄园已经遭到监视,使得安保工作要变得愈发谨慎起来。
对此,袁肃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怀疑是袁世凯专门安排那些监视自己的人,故意在每天的活动中露出一些马脚,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担惊受怕。反正现在胡毅生人都走了,他从始至终又根本没有打算帮助革命党反帝反袁,心中坦然无愧,怎么可能会担惊受怕?
至于在与胡毅生接触的那几天里,他从一开始表现的很戒备,到最后又慢慢的开始信任对方,整个过程全部都是在演戏罢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倒是觉得自己很有演员的天赋,无论是情绪还是面部细微动作,都把握的很到位。
他最终并没有正面给予胡毅生关于反帝反袁的答复,而是精心安排了一些并不严格的措辞,来暗示自己确实有反对帝制的心思。不仅如此,他还明示胡毅生自己目前手中还掌握着昔日旧部兵权,只要时机成熟,振臂一呼便能召集数万人马围逼京城。
在好几次会谈之中,他都再三强调“时机成熟”这四个字,同时也很直接的询问中华革命党对反帝制的革命活动计划。只可惜胡毅生虽然很想表现一番中华革命党的决心及其相关筹谋,可问题是目前连经费问题都没能解决,又何谈详细的计划呢?
胡毅生只能很尴尬的用革命行动需要保密为理由,暂时敷衍了事了过去。
不过为了拉拢袁肃,胡毅生还是尽可能的放出一些大话,将原本还是悬而未决的事情当作八九不离十的事情来说。他告诉袁肃西南诸省的各位督军对帝制一事都十分反感,已经在秘密开始筹划发动武装倒袁的行动,而且所有细节都由中华革命党参与其中,可谓是强强联手,纵然不可能一路北伐至北京,但在南方制造大动静、牵制北洋军还是很有把握。
袁肃并不在乎现在西南诸省与中华革命党究竟协商到什么程度,只要最终能策动西南诸省发动倒袁的行动,自己的计划便能很快得以实现。
于是,他在最后几天又向胡毅生做了进一步的暗示,基本上算是默认自己会参与倒袁的行动,如今只需要西南诸省和中华革命党率先打出声势来即可。
胡毅生不是什么文绉绉的人,一定非要得到袁肃亲口承认方才算数。对于他来说,现如今袁肃都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以显出了诚意。于是不管是从表面上还是内心中,他都没有任何感到怀疑的地方,相反还有隐忍不住的兴奋。
就在胡毅生离开天津的第三天,旦赏庄忽然来了一位赫赫有名的政界宿老。
自民国成立之后,国家改头换面,昔日不少政治场上的名士如今退居幕后,或在租界或回故里过着清闲的日子。天津与京城相隔不远,又是衔接国内国外的重要海陆枢纽,再加上中西文化的贯彻融合,自然成了许多退休政客寓居的地方。
从三月份袁肃搬迁到天津之后,渐渐便与寓居在天津的许多前政治名宿、社会贤达,又或者现在依然挂着一些名誉头衔的士绅们有所来往。有时候各国租界董事局或者领事馆举办宴会,同样都会邀请包括袁肃在内的中国名士到场参加,单单是在这样的场合都能增加彼此的联系,久而久之也算是结下了一定的交情。
而这次突然造访袁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北洋三杰同资历、同辈份的徐世昌。
从小站练兵开始,徐世昌便一直追随袁世凯,即便是在袁世凯遭到清廷猜忌,甚至险些招惹到杀头之祸时,都是由徐世昌在朝中上下奔波走动,为袁世凯求情说理,最终才使得袁世凯可以全身而退。待到民国成立之后,袁世凯一直力邀徐世昌出山,而徐世昌本人同样不甘寂寞,鞍前马后在北洋政府内部打理了许多事。
直到去年年中传出帝制的传闻后,徐世昌总觉得这件事风险太大,害怕被袁世凯拖累而选择辞职暂避天津。但实际上任谁都很清楚,徐世昌这个书生出生的政治家同样心怀不小的政治野心,否则后来也不会在安福俱乐部的扶持之下出任大总统。
现如今,徐世昌对袁世凯的说辞是自己年事已高,希望能好好休息一阵。即便袁世凯再三挽留,甚至在徐世昌寓居天津期间还多次发来电文邀请复职,依然还是改变不了徐世昌的心意。对于徐世昌来说,哪怕现在国内风声再偏向北洋政府,哪怕筹安会和政府喉舌宣传造势的再厉害,推行帝制终归是倒行逆施。与其要去冒这样的风险,还不如暂且置身事外,即便到时候帝制成功了,一两封书信的功夫照样还是能够再返回政坛。
此次来到旦赏庄,自是受了袁世凯的委托前来试探袁肃。
徐世昌与袁世凯交情不浅,即便是在历史上袁世凯帝制失败之后,徐世昌同样还是很同情和关心袁世凯。现如今无非是走访活动一下的小事情,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在天津的这几个月里,袁肃同样跟徐世昌是有所来往,不过毕竟资历和辈分相差了一段时间,交情还没有到达那么深的地方。此次徐世昌主动登门造访,起初他还并没有猜出对方的意思,但是谈话没多久之后,自己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于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对帝制的态度依然是不冷不热,对南方革命党的情况则是一问三不知。纵然徐世昌老谋深算,千方百计的旁敲侧击,都没能察觉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反倒愈发衬托了其现在不问世事的姿态。
到了八月下旬的时候,袁肃便开始安排北上的行程,既然袁世凯邀请他一家人前去北京过中秋节,那自己自然不能不赏脸。虽然他之前公然表现出对袁世凯的不满,可在公言公、在私言私,没必要把公事上的情绪带入平日的生活当中,更何况他就是要当着袁世凯的面,表现的毫无破绽。
当然,以袁世凯的精明看待问题自然不会那么肤浅,或许越是没有破绽,越是叫人吃疑。本来袁肃之前还闹情绪,如今正好有了风言风语,却又表现的如此乖张,显然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为袁肃真正提供掩护的,并不是他本人言行举止,相反却是妻子张涵玲已经有了身孕,自己大可借此来做一些文章。
中秋节期间,袁肃一家人在北京前后带了七八天的时间,最终袁世凯费非但没从袁肃身上找到蛛丝马迹,甚至袁肃还借着宴会的场合发出了一连贯的感叹。他这会儿对自己闲赋在家一点都没有抱怨,相反还说自己今后总算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妻子和儿子。
除此之外,他在私底下倒是与袁克定的小圈子多有来往,先是闲聊的时候澄清了一些误会,之后又趁着喝的七分醉的时候,又再三强调自己对帝制没有什么不满的态度,只要能够促成国家真正统一,为中华发展带来更多的机会,自己非但不反对,还会全力以赴的支持。
袁克定自然没有父亲袁世凯那么精细,他对人的态度最简单不过,谁能赞成自己当皇太子那就是朋友,谁若反对或者阻止自己当皇太子那就是敌人。之前因为各式各样的情况,他对袁肃的态度确实不太好,不过现在对方既然能够回心转意,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他由此反而渐渐认为袁肃并不是什么人“正人君子”,也与其他市侩的人一模一样,如今让其在天津赋闲了一段时间,总算是尝到了一些苦头,今后肯定不会再敢有任何违背中央旨意的地方。
没过几天,袁克定想当然的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只说袁肃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今后也没必要太把这个堂弟当一回事就是了。
袁世凯最终还是打消了对袁肃的猜忌,不过一码归一码,打消的只是袁肃与革命党串通的猜忌,却不代表这个不安分的侄子不会对袁氏帝制带来威胁。因此即便是放袁肃返回天津之后,他仍然没有撤走那些在法租界进行监视的人,目的就是要牢牢掌握袁肃的一举一动,正所谓有备无患,省的真闹出什么事情来了之后会遗祸不浅。
第40章,改变心思
同样是在中秋节的这段时间,在云南的唐继尧可以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节日的氛围,反而被一大堆扰心的事情纠缠不止。中华革命党前前后后像癞皮狗一样的派人来联络,他尚且还能勉强敷衍应付,可是随着孙中山、廖仲恺跟黄兴等人的频繁活动,中华革命党那边掌握的资源越来越丰富,甚至都有了喧宾夺主的势头。
几天前陈维庚再次从香港返回昆明,竟告知在中华革命党的牵头和游说之下,已经成功说服了袁世凯的侄子,昔日大名鼎鼎的中央军青年俊秀袁肃支持反帝革命活动。这一重磅消息显然让他感到十分吃惊,吃惊到都不敢相信这是一条真的消息。
袁肃的名声从去年开始便一直活跃在国内和国外,仅仅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先是被北洋政府捧成中央军系统的灵魂人物,随后又因为在辽东与日军一战,而成了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军人典范。
唐继尧对袁肃虽然了解的并不多,但是外界一致的传闻那就是这个年轻人最推崇“中央集权”,也就是说实际上袁肃与自己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人,最起码眼前这个阶段不是,甚至还应该是敌对的关系。
除此之外,早先也听说袁肃是支持袁世凯称帝,这个传说显然有理有据,袁肃与袁世凯是亲戚,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里会有人放着眼前大把大把的利益不顾,还会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加以阻止呢?
即便是因为前不久被袁世凯剥夺了军权了,袁肃个人心中充满不满和愤慨,那像这样只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反对袁世凯称帝,未免也天过轻率了。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又突然改变主意,或者等到袁世凯重新重用的时候,立刻会临阵倒戈?
不管这些猜测有没有根据,唐继尧本身是很不信任中华革命党能拉拢到袁肃来反对帝制。当然,比起现在心头上其他繁琐之事,袁肃的事情倒是可以先缓一缓,毕竟不管袁肃是否真的会反对帝制,在舆论上多少是可以加以利用的。
如今真真让他感到忧愁的,还是因为陈维庚从香港带回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欧事研究会与中华革命党握手言和之后,蔡锷似乎正在筹备回国组建反帝军事武装。不用多想,一旦蔡锷回国势必就会直接前来昆明,这里是其根基所在,整个西南五省现有的领军将官之中,可以说十个有六个都是蔡锷的老部下。
要想军事反袁,西南诸省的军队势必首当其冲。
到时候蔡锷振臂一呼,应众千万,那他这个云南督军又该如何自处?究竟是索性把督军之位让出来,又或者是任凭蔡锷凌驾于自己头上呢?思前想后,断然是不可能跟蔡锷做对,就算蔡锷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单凭其个人威望再加上中华革命党背后的立场支持,又有谁敢真正的来排挤蔡锷!
虽然蔡锷的回国未必没有一点好处,只说现在国内反袁反帝的革命声势甚是微弱,西南诸省前前后后几次会晤都达不成工时,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沦为不了了之的结果。而在这个时候只要蔡锷能站出来扛旗反袁,其他几个省肯定会积极响应。多少能突破眼前的困局。
只是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蔡锷在领导反袁反帝的军事行动成功之后,名声和地位势必会更进一步,到时候只怕云南再也没有姓唐的立锥之地了。
此时,在督军府二楼宽大的办公室里,唐继尧正在来回踱步,脸色很是焦急,正等待着通讯室电文核实日本那边的消息。
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了。副官李友勋快步走了进来。
唐继尧一见李友勋手中拿着电文单子,迫不及待的迎上去问道:“什么情况,孙逸仙那边是如何回复的?”
李友勋身为唐继尧的心腹亲信,自然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唐继尧这边,他叹了一口气,甚至都没有递去电报,无奈的说道:“香港那边刚刚回了电文,孙逸仙说蔡将军执意不肯继续留在日本治病,已经决定在下个月三号的时候启程回国。”
听完李友勋的话,唐继尧懊恼的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松坡将军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为了革命大义居然连身体都不顾。早先都说过多少回了,他那病是拖不得,偏偏就是不听。留在日本那边好好治病不行吗?咱们这边少了他难道就成不了大事?”
李友勋听出了唐继尧话语中的愤怒,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直到唐继尧的情绪稍微好转之后,这才说道:“大人,既然蔡将军一定要回来,那这也是无从更改的事,何必还要大动肝火?更何况蔡将军现在没留在日本治病,等到这次反袁革命结束之后,终归肯定还是要抽时间赴日就医,咱们也就先忍一时而已。”
李友勋的话多多少少让唐继尧心情好了一些,但是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好不容易趁着蔡锷不在云南的这段时间里,把个人的嫡系势力苦心经营了起来。这会儿被蔡锷一搅和,弄不好又要重新再来。更是不知道在这次蔡锷回国领导革命行动的过程中,会不会突然冒出几个生面孔来敢他抢地盘。总之夜长肯定梦多。
“这终归是麻烦事。不行,我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其实,大人真的没必要如此忧虑。到时候索性让蔡将军负责筹措所有军事上的安排,也推举其亲自带兵出征,大人您就安安稳稳坐镇云南即可。”李友勋压低声音进言的说道。
“推举他亲自带兵,这兵就是权,他掌了兵就等于掌了权,你难道一点脑子都没有吗?”唐继尧没好气的训斥道。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大人试想一下,一来只有蔡将军离开了云南,大人您才能继续掌握云南大大小小的事务;二来带出的兵在外面占了地盘,十之八九是不会再回云南来,也就等同于把拥戴蔡将军的人马全部清除了,而留下来的人马自然而然就是大人您的亲信部曲;三来就算云南所剩的兵力不多,但好在大人还是执掌云南大局的人,接下来再重新组织部队也是易如反掌。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李友勋不疾不徐的抛出了自己的见解。
唐继尧目光渐渐亮了起来,仔细一想,李友勋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
极力推进蔡锷亲率部队出征,对外也能表现出他个人对蔡锷的拥戴,既能获得“大义”的美名,又能促成云南上下统一的局面。虽然蔡锷肯定会带走了云南大部分骨干部队,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前还要精心算计、拉拢、制衡这些省内的将领,之后倒是可以从零开始,凭空打造一支效忠于自己的部队。
正所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这样先如此安排了。另外,立刻发一封电文到日本,就说目前西南诸省局势堪忧,继尧翘首以盼松坡将军尽快返回主持大局。”心中想开了之后,唐继尧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于是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卑职立刻去办。”李友勋点头答应道。
第41章,瀛台大会
在祭孔典礼过去之后,北洋政府的重心便开始转移到最后一次劝进上面。
对于袁世凯来说,摆在他面前的帝王大道不仅完全铺垫完毕,甚至还似模似样的进行一番华丽的装扮,接下来就只差自己昂首挺胸一路走上皇帝宝座了。
于是在八月底的又一轮“全国各界劝进代表团”来到总统府大门口歌功颂德的请愿之后,袁世凯十分谦虚的发布了一篇政府申令,先是将自己的处境描写成“被迫”和“无奈”,随后又引用外国帝制鼓吹者的一些“科学”言论,紧接着又以尊重宪法的主义精神,要求国会立刻发起全国性质的国体投票。并郑重其事的表示,但凡环宇之内万民一致赞同,则才考虑顺应民心来更改国体。
随着袁世凯下令全国公投,帝制的呼声立刻掀起了千层浪潮,其气势很快就升级到近两年来最热烈的程度。北洋政府的喉舌、筹安会以及其他地方的君宪派旧官僚,一个个都如同注射了兴奋剂一般,愈发卖命的开始营造声势。
以京津地区为首的地方老百姓们,也在这一轮又一轮的舆论诱导之下变得失去理智,就连之前一些还保持着中立态度的士绅、名士、学者,这会儿也莫名其妙的守不住立场,开始跟着民间的声音一起为帝制摇旗呐喊。或许是因为帝制的风头一次比一次大,为了今后能获得更多的社会地位和名誉,大家只能赶紧抛出筹码来下注。
而与此同时,早已蓄谋已久的南方革命党人连同西南三省军政长官一起发起了反袁反帝的第一轮攻势。对于起步阶段便万般困难的革命阵营来说,他们的第一轮攻势自然还是要与北洋政府抢民间舆论的势头,哪怕这一步走得依然很困难甚至根本无从达到预想中的效果,但最起码还能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铺垫。
于是在南方的一些报纸上,开始密集并且接二连三的出现痛批帝制的文章,不仅仅是革命党人奋力反对,包括一些早先与革命党为敌的清朝遗老也不甘寂寞大肆抨击帝制。包括梁启超、康有为,甚至还有几位前清时的亲王,无一不是竭尽全力的挖苦、讽刺、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