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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若还是心中有气,小弟和哥哥便由嫂子随意指使,知道你满意为止。”
夏悠扬被瑜桑和戎关同时作揖的样子逗乐,哧笑出声,“好了好了,你们兄弟两个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瑜桑将丝绳交给夏悠扬,“嫂子且将此绳收好,待我找到心爱的女子,便要由嫂子来为我们做此仪式,待妹妹将妹夫带回来见我,我便再用这条绳子,希望嫂嫂为我们弟妹开个好头,用这简单的红绳,将幸福传递下去。”
夏悠扬紧紧握着一根小小的绳子,纤细的红绳却承载了最诚挚的祝福和愿望,放在袖中郑重的收好,“放心,我们一定会的。”
三个人随意的聊着天,一直跟随戎关,将他拉扯长大的太监王福突然来找戎关,王福行了礼,“殿下,二殿下,夏姑娘,刚刚太医来报,陛下病情加重,怕是时日无多,至多只有十天了,老奴想,要不要将公主召回。”
瑜桑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低语道:“父王他,时日无多吗?就让公主回来吧,顺便让她将未来的驸马也一并带回来吧,让父王见一见,也好安心。”
王福鞠了一躬,转身下去,戎关突然站起身,神色昏暗不明:“我去看看吧,毕竟...”
夏悠扬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好,我陪你一起。”
凌肃昭野遣退了侍从,拖着病弱的身躯静静地躺在床上,昏睡间感觉有人坐在一旁,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着:“你来了。”
戎关点点头,轻声说:“嗯,来了,你怎么样?”
“呵,再过几日,便可以去见你母亲了。”凌肃昭野提到戎关母亲时,一副即将解脱的表情。
“我素未谋面的母亲,想想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你对得起她吗?”
“她嫁给我,却背着我与大哥...我恨她负我,却爱她至深,每当我想爱她,却又忍不住责备她,打骂过后,我又会心疼不已,骂自己太过偏激,可是我爱着,恨着,煎熬着,每当看到与她容貌极尽相似的你,我就会想起她。
我恨你,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仍旧可以牵着她的手,听她唱歌,看她跳舞,我不需要她为我繁衍子嗣,只想我们好好在一起,可是她都没来得及跟我说句话,就悄悄的离开。
没有她,拥有再多又怎样,江山,王位,都不过是过烟云烟,我只想要她,可是你把我唯一珍惜的人带走了。”
戎关听着凌肃昭野的话,深吸一口气,闭眼缓解心神,“我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也形同虚设,纵然是一国的皇子,可是我又拥有什么?这边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吗?如此,你对我,何其残忍。”
凌肃昭野轻咳几声,“好一个爱之深,恨之切,是,我残忍,可是苍天对我更为残忍,为何让我孤苦一生,茫茫人世,似一叶扁舟,邈邈漂流,穷尽一生,我唯一恨的,便是她的决然离开。
我乏了,你们走吧,这王位,是你夺回来的,若你想要,便拿去罢。”
戎关拉着夏悠扬的手,一步一顿,好似踩在刀尖,亲生父亲口口声声的恨,他的不甘,他的猜忌,全部苦果都加注在自己身上,而如今,亲口听到他像叙述往事般说出,本以为面对他平静无澜的心,却疼的如同刀绞。
凌肃昭野听着戎关远去的脚步声,流下两行浊泪,“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想爱你,可我,做不到。”
戎关听着身后一声声苍白的道歉,心在滴血,却并未回头。
两日后,骁南与寂骏驰一起回到东庭,凌肃昭野却已在弥留之际。
迦楠握住凌肃昭野的手,悲怆的垂泪,“父王,孩儿回来了,孩儿来晚了,您睁开眼看看孩儿,看看您的女婿。”
凌肃昭野听到迦楠的话,缓缓睁开眼,笑着说:“楠儿,我的楠儿,父王,终于等到你了。女婿?呵,好,好,只要你喜欢,只要他对你好,父王便会祝福你。
父王知道,你不喜宫中勾心斗角的生活,你愿意留下就招他做驸马,若不愿,就随他去吧,孩子长大了,都是要飞走的。”
然后示意瑜桑贴近跟前,缓了好几口气,才继续说道:“瑜桑,你大哥将这王权夺回,东庭的王,他当之无愧,你要好好辅佐他,莫要心中有何不满。”
瑜桑跪在床边,低着头,“父王,我们兄弟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是除了父王,大哥是我最敬爱的人,大哥是王最合适的人选,我定不会辜负父王,辜负大哥,辜负我们的子民。”
凌肃昭野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夏悠扬身上,示意丫鬟将一个玉佩交给她。
夏悠扬拿着紫玉凤凰,也跪在床边,轻声说:“陛下,我在这。”
“孩子,过去的这些年,我自知对不起戎关,也没有什么可以弥补他。
我知他爱你,你也爱他,莫要像我当年一般,错过了最好的时光,今后的日子,希望你都能陪着他,让他幸福快乐。
这紫玉凤凰,是东庭皇后的信物,这不仅是信物,还见证着东庭历代帝王与皇后的挚爱。
若是有一天,他负了你,便将这玉佩交给他,让他好好感受玉佩,感受东庭人几百年来对爱人的痴专。
最后,若你们同意,我想以一位父亲的身份,祝你们幸福。”
夏悠扬轻声唤了一句“父王。”然后恭敬的对凌肃昭野行了大礼,“谢谢您。”
太监王福跪着从门外挪至床旁,双目含泪:“陛下,皇后娘娘她...她其实在临去前,让老奴代笔,写了一封信,让老奴好生保管,在您最后的时间交给您,不可提前,今日,老奴便要实现对皇后娘娘的诺言。”
凌肃昭野强撑着身子将信看完,突然含着泪大笑起来,“我竟这样不信任你,我该死,我该死!罢了,我下去向你赔罪,用我今后的生生世世来求得你的原谅。
呵,你说你爱的是我,可是我们是同样的人,你竟然让我背负着爱恨交织的纠缠,就这样痛苦的过了一生。
也罢,我伤害你,你伤害我,我们,扯平了,我,这就,下来找,你。”
一代帝王,弥留之际才从一生的爱恨纠葛中解脱,最后带着自责,悄然离世。
第一百一十章祭天登基
三日之后,昭野王葬入皇陵,宫中死了皇帝,战争中死了百姓的兄弟叔父,全城都笼罩在悲哀之中,朝中形式安稳后,在昭野王入葬的同一天,为死去的士兵们做仪式祭天神。
戎关一身素缟站在祭台最前方,瑜桑站在他旁边,向后稍移半步。
祭台东侧站着以丞相郑濂为首的一众文官,西侧武官则是让风天放站在了第一位,兵部尚书第二,宋磊只排到第三位,虽没有给风天放和宋磊受封,但地位已经不言而喻,众人均是在官服外部罩了一层白纱。
侧后方是女眷站立的地方,迦楠是东庭唯一的公主,是昭野王最宠爱的女儿,站在首位毫无怀疑,身后是夏悠扬,瑜桑和迦楠的亲生母亲却因病未能出席,第三位便是丞相郑濂的夫人。
对于迦楠择首位,并无人有异议,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夏悠扬,昭野王的遗妃品阶都不高,都排不上前,可就是这样一个陌生女子,还神神秘秘的带着面纱,竟然紧跟在公主身后,在一品命妇丞相夫人之前,有些人心中颇有微词。
祭天开始,戎关亲自念过悼词,三碗酒,身后的众人与他一同一饮而尽,敬天,敬地,敬亡魂。
仪式接近尾声,有人跪在祭台之下高声报道:“启禀殿下,云逸国皇帝驾访,如今正行在宣武门处。”
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惊讶,只有戎关突然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着夏悠扬微微一笑,率领一众官员前去迎接。
君南羽遵从东庭的礼仪,在祭台中央敬了三杯酒,以帝王之尊,已是对东庭表达了最高的敬意,然后笑着对戎关说:“今日贸然来访,是朕唐突,可也是迫于无奈。”
戎关拱了拱手:“陛下不计前嫌,亲自前来,以我东庭之礼告敬亡魂,实乃东庭之荣幸,只是,陛下有何无奈之事?”
君南羽眼神在女眷中扫了一圈,面上带着一丝无奈,“早些时日殿下与朕说明东庭内部的情况,朕深知殿下是绝世英才,定会带领东庭恢复荣光,便与殿下签下协议,愿与东庭永世交好。
自古以来,两国交好,最牢靠的关系莫过于婚姻,朕便想把唯一的妹妹嫁与殿下,谁知我那妹子,本就在宫中所待时日甚少,被朕宠的也有些无法无天,还未听完朕的解释,竟然自己背着朕跑了过来,留下一封书信,气我将她的幸福作为交换筹码。
朕不放心,怕在这路上有人欺负了她,只得亲自过来,现下见她一切安好,便也放心。
悠扬,叨扰这么多日子,还不快些过来给殿下赔罪。”
夏悠扬走至君南羽的身边,对着戎关盈盈一拜,唯唯诺诺的说:“殿下请饶恕悠扬的任性,这些时日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还望殿下见谅。”
戎关虚扶夏悠扬一把,微笑着说:“公主不必介怀,我们两国交好,公主大可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而且公主为人善良,又精通诗画,实在是当时少见的奇女子,戎关认识这样的人儿,乃是大幸。”
君南羽笑着问道:“妹妹,大哥为你选的夫婿,可是满意?”
夏悠扬轻轻点点头,答道:“妹妹之前错怪了大哥,请大哥责罚。”
君南羽哈哈大笑两声:“责罚?朕怎么舍得罚你?以后嫁为人妇,就要收敛些脾气,知道吗?”
“大哥,妹妹记住了。”
君南羽不舍的说:“妹妹转眼间就要嫁人了,这做哥哥的心里...还真是...哎...”
说着无意的拢拢她的碎发,却不小心将面纱碰掉一个角,面纱随风高高扬起,一个风旋,卷着面纱就飞了出去。
夏悠扬惊呼一声,转身去够面纱,这个一直被大家猜测的神秘女子,终于真真切切的展现在大家面前,戎关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在山洞相逢的那一刻。
所有的人都看得痴了,这女子,肌肤胜雪,身材柔媚纤细。
一双眼,微翘的眼角,羽扇般的睫毛,千朝回盼间,便是万载流芳。
粉色的星眸之上,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挺直精致的鼻梁之下,是朱色樱唇一点。
突觉自己的失态,眉头微皱间,是数不尽的惹人怜爱。
再看看东庭的大皇子殿下,宽松的素色祭祀礼服掩不住猿臂蜂腰,英气十足的剑眉,上挑的眼角妖娆不失霸气,一双蓝眸澄澈似汪洋,暗藏着着大海的波澜,挺直的鼻梁,紧抿的红唇娇艳却棱角分明。
剑眉,远黛,粉眸,蓝眼,柔媚,阳刚,无论哪一处,都般配完美似仙人。
众人才恍然大悟,这天仙般的女子,并不是不懂礼节的大臣之女,而是云逸公主,再看她腰间的紫玉凤凰,又明白,原来昭野王早就认定了她未来一国之母的身份。
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在,云逸与东庭的结盟,已坚不可摧。
祭祀结束后,大臣们各怀心事的各自散去,戎关则是着手准备三日后的登基大典。
三日后的清晨,夏悠扬早早就被贴身丫鬟红莲叫起来,“公主,时辰不早了,陛下已经在准备冠冕,奴婢也服侍您梳洗吧。”
夏悠扬一听‘衮冕’二字,立刻清醒过来,她从到了古代,还没见过皇帝登基的盛况,更何况要登基的人是戎关,她定然不能错过,忙由着丫鬟摆弄。
她一边端坐着身子由丫鬟打扮,一边打量着在一旁穿衮服的戎关。
东庭临近草原,男式朝服与礼服的风格,与中国清初的蒙满样式大致相似,只是靴,裤,金冠,甚是不同。
身上是大襟右衽马蹄袖的明黄色上衣,以各色丝线绣着龙,日,月,星辰,山,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图案,肩上是青金色披领,腰间系嵌宝石白玉带,左右分别垂挂着荷包,刀削,结佩,脖子上戴着一百零八颗东珠穿成的朝珠串子。
下身乃是明黄裤子,腰间绣着飞舞的龙,翘边高靴筒,每只靴子上都是一条完整的龙,好似一飞冲天。
头发全部束于头顶,在顶髻上戴上金冠,用透净的白玉簪子固定住,红色玛瑙连成珠串垂在冠前,微动间,叮叮当当,清脆作响。
夏悠扬站在一边看得痴了,她见过他的嬉笑,他的狠辣,他的嗜血,他的温柔,却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威严,本就高贵的气质,加上这一身衮冕,光华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戎关却轻轻撩起珠帘,在夏悠扬唇上印下一吻,笑着嘱咐丫鬟快些给她打扮,然后就出了门去。
待得夏悠扬进入正殿,前来参加登基大典的官员以及皇亲国戚都已经站好,夏悠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完冗长的繁复诏文,便跟着大家一齐跪下,准备向戎关行三跪九拜大礼。
端在于龙椅上的戎关却突然喝住大家,“等一下。”
众人不知所以然,已经跪下的继续跪着,还没跪下的躬身站着,跪了一半的悄悄挪着身子,也跪了下来,皆是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喘。
戎关伸手向女眷方向一指,“悠扬,你过来。”
夏悠扬只觉得有千万只眼睛盯着自己,芒刺在背,硬着头皮由王福带着,一步步走上高台,立在戎关一边。
戎关伸手拉住夏悠扬的手,朗声对下面的人说:“众位只知她是云逸国的公主,却不知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早在很多年前,先皇还正当年,我在骁南的祈福节上,与人交手受了伤,无意中闯入她与兄长之间,忙乱中她将我错认,发现我受伤后,便着丫鬟将伤药送给我,看出我的困境,亲自帮我包扎伤口。
当年凌肃昭野掌权,我侥幸从宫中逃脱,遇到同样落难无法回国的她,我遭人追杀,腹部中了一剑,伤势甚重,她并没有弃我而去,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将我救回。
后而我们从山崖上跌落,我本已即将断气,她却以血喂我,保住我一口气,背着我走遍了整座城,寻找医生为我诊治。
可惜所有人都断定我定不会活下去,却只有她,历尽艰险,以一己之力,接连勘破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四大幻阵,找到回春公子,救回我的命。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伤势严重,即使救回了命,双腿不能动,内力尽失,形同废人,她却一直陪在我身边,才成就了今天的我。
她为了我,曾跪过天,跪过地,跪过佛神,更是跪过本不应她跪的人,所以从今日开始,她不用再向任何人下跪,你们再见到她,定要给她比皇后还要崇敬的尊荣。”
台下前来观礼的上千人齐齐跪下,高声说道:“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澎湃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久久回荡,夏悠扬不禁湿了眼角。
戎关,谢谢你,谢谢你理解我,无论如何,无论是何种境地,我只是想与你比肩同站,共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