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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暗忖着,这该不是种遗传吧?可我和严洛的关系与赵惜若和明王的关系好像压根就是不沾边的。想到严洛那个难缠的小女儿严青鸾时我又觉得可悲,自己的舅舅和自己的父亲不清不楚的,自己的母亲又是那么没心机的主,但凡严洛有个精明且心胸狭隘点的正妃的话,她和她娘亲弟弟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严洛的这三个孩子哪个不可悲呢?
严洛摆正我的身子严肃的看着我说道:“不在其中,不知其味,起初我真的只是因为自尊心的原因接近你,我不信天下间有我无法征服的女子,可是我遇到了,不仅一个。我父王终究比我幸运,因为赵惜若心中有他,相比之下,我比他可怜悲哀的多。可我却更加的怨恨,我总是在想,若是我父王和赵惜若没有那样的关系,他们没有设计去害你娘亲的话,或许你会对我产生一丝情愫,哪怕真的只有一丝。”
说到娘亲的死,我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我使劲挣脱开严洛的双臂,指着严洛的鼻子就嚷道:“他们?你一口一个他们,难道你没有参与其中?不要说的自己多么的无辜,如果不是权力欲望熏心的话,你怎么会乖乖的去放那封信?你有一千一万种办法可以不将那封信放进我娘亲的寝殿的,所以,你该死,你毁了我的一生,你改写了我的命运,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娘亲还会好好的在关雎宫中,我更不会为了那该死的皇位篡权夺位,弑兄杀父,你该死。”
严洛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似乎在无动于衷的听着我这一番话,好一会儿在我还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时,严洛站起身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去十多米远侧首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说过,不介意你恨我,也不介意你是不是要杀我,此生,除非我死,不然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严洛的背影开始叫骂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当然,这是最没有本事的宣泄情绪的方式,起码现在我还不想和严洛同归于尽。直到我骂的是口干舌燥,精疲力尽才算是消停了下来。心中又开始纳闷起来,这严洛说着说着尹玉泽这么突然话题就扯到我身上来了,还有惊蛰之变时严洛真的暗中助我我了吗?照严洛的话来听,似乎明王并未有负于赵惜若,就不知赵惜若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原谅明王了,终究是天意弄人呀!
夜深之时,待含章殿所有宫女内侍都开始不自觉的打起瞌睡时,我再次悄悄溜出了含章殿,这几日我每次都在这个时辰出去,几乎将整个建安宫都转遍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关押冉笙的地方。其实我对冉笙并没有什么好感,况且南风也是死在他手上,可是眼下只要是能给严洛制造麻烦的人物都算是对我有利的吧。但愿经过这十年来,冉笙已经想明白,北朝的覆灭完全是顺应了天意,而非我一人之过。
寻常人印象中关押犯人的牢房大概都该是白天和晚上没什么区别的阴暗潮湿的角落,可我在建安宫转悠了这么久,竟然还真没有我想象中的牢房。想起严洛上次处置那些宫人时用的办法,我更加好奇起来,难不成这明国的宫中宫人犯了事就直接杖毙,连牢房都不用进,也不用审讯?心中又暗自懊恼,早知道就该问问莫愁的,上次她能带人去救冉笙肯定是知道的。
正在我觉得今晚又白白出来溜达了的时候,转身时却发现了建安宫中最高的建筑物,御风塔。这御风塔也同样是建安宫的象征,无论身在建安宫中哪个角落,只要抬首都能看到这御风塔,所以它最起眼却也最不惹人注意。我盯着这御风塔开始思量,若我是严洛会不会运用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套法则。我突然又觉得,虽然这御风塔很显眼,却不见得便是最危险的地方。
四下查看了一下,我飞身跃上一棵高大的树,虽然现在有轻功,可若是不会爬树的话怕也是不能像我这样爬这么高的,一直爬到了距离地面接近二十米的距离时,我才开始顺着那塔上的小窗子打量起来,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人。想起那次在地宫之中时,若是没有月尘我怕是早就丧命在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关上了,折下一截树枝,我向着那靠着我最近的窗子扔了过去,没有使任何内力。
出乎我意料的,竟然没有弹出来任何的东西,甚至没有一个出来查探的人,又试着再次扔出一截树枝,还是没有人。我解下腰上的束带,扔出去缠绕在塔的一角上,拉了一下,确认牢固之后我便使着轻功荡到了塔边,伸手抓住了栏杆。我上的是第五层,所以顶上还有两层,我开始犹豫起来,是先上去还是先下去。上面有两层,下面有四层,在我煞有其事的决断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先上去。
致使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其实很微不足道,只因为我不喜欢爬楼梯玩,要是下去再上来的话势必还要在多爬几层楼,再者,要是下去的话,我直接从下面爬上不就得了,何必废这老大劲。打开一扇窗,我提身跃了进去,乌起码黑的连我身上的白衣都快看不到了。回身关好窗子,我模仿着鬼子进村的姿势向着楼梯口走去。本来我还以为定然是层层守卫的,可再度出乎我意料的是不仅没有机关,就连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我不免在心中猜想,要么是我想错了,这里真的只是一座普通的塔而已,要么就是,在此处安排过多的人守卫的话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就严洛那精的掉渣的样子是绝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的。摸索着上了第六层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再次来到楼梯口,我想要往顶层走去,脚却在堪堪踏上第一阶楼梯时停了下来。
这是一种预感,或者说是心理暗示在作怪,总之我没有踏上那阶阶梯,而是绕到塔外,借着束带和轻功飞身上了顶层。七级浮屠指的就是七层塔。在佛教中,七层的佛塔是最高等级的佛塔。造浮屠佛塔被视为建功德的事,所以不只是北明宫有佛塔,其他诸侯国的王宫中也有。不同于其他两层塔中浅浅的木质香气,这顶层中似乎有一丝‘人气’。
塔身是上窄下宽的圆锥体,顶层的面积最小,最不同于其他两层的地方便是顶层中间似乎有一个独立的不小的空间,因为实在是太黑了,所以我只能伸出手在那上面摸索在,在摸了几乎大半圈,从上摸到下,摸的我自己都开始觉得烦的时候,似乎摸到了一个什么突起,然后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整个身子便被一股大力推了进来。
不同于外面的漆黑一片,这里面简直就亮如白昼,差点闪瞎我的眼,而待我适应了这刺眼的光亮后,才发现这里真的是一个小型的牢房,各种刑具一应俱全,想不到这在佛教中人看来是功业的七层浮屠中却宛如阿鼻地狱。在我惊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双比我更惊讶的双眼,这双眼睛的主人被吊在一个角落的位置,披散着长发,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感觉。
我开始上下打量起这眼神在惊讶之后变的很是锐利的男子,说是被吊着,却在他脚下垫着一个矮凳,虽然很小,却足够他将双脚竖立在上面。身上是一件说白不白,说黄不黄的袍子,尽管没有受刑的迹象,却可以看出这人处于极度的虚弱中。
“你竟然没死?”见我上下打量他,被吊着的人开始拿冰冷的声音质问我。
这个声音虽然有十多年没有听到了,和以前中气十足时也有着不小的差别,可我还是听了出来,不是冉笙还有谁?我双手抱胸嗤笑了一下道:“我要是死了的话,只怕你便是腐烂在这里也没有人会知道了。”
冉笙和我说话,几乎从未在口头上得过什么便宜,可是我很欣赏冉笙拿屡败屡战的精神,果然在一窒之后,冉笙继续说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居然还上来了这里。”
我向冉笙走近了两步,轻佻的抬起冉笙的下巴说道:“我一幅鬼样子?你大概是太久没有照镜子了吧?我们二人明明是你比较像鬼。”
“妖孽,我不需要你来救我,滚。”冉笙狠狠的挣脱开我的手,奈何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挣脱开了我的手,脑袋却无力的耷拉到了一边。
第二百八十七章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下)
我绕着冉笙左右走了两圈,没去计较他叫我妖孽,心情好的说道:“嘿,多年不见,你竟然变得这么自作多情了?谁告诉你我是来救你的?我只是想来看看,胆敢给明国世子戴绿帽子的是何许人也,仅此而已。”
我在冉笙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自在的将我的尾巴拿出来慢慢的梳理着,听到我的话冉笙的脸先是一红,可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苍白了,所以很快还是恢复成了惨白惨白的,声音却洪亮了不少说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和莫愁虽是真心相爱,却从未有过任何越礼的行为,更没有做过任何苟且之事。”
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冉笙,继续梳理着我尾巴上的白毛,一副闲适的很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见我不再说话,冉笙有些嘶哑的声音问道:“莫愁她···她可还好?”
“唉,私自带人来救你,还失败了,被抓了个正着,你觉得你若是气量不算大的严世子会怎么办?”虽然我面上尽量表现的没甚所谓,可内心却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等会儿有人来了的话可就不好了。
我在等,等着冉笙向我低头,等着他在主动和我做交易。我看向这顶层塔中最奢华的东西,两颗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大概是怕燃烧蜡烛之类的将这里面的空气烧干净了,所以才将这明贵的东西用在此处的吧。想到这里我转向冉笙问道:“你有多久没在黑夜里好好睡一觉了?”
没有得到回答,可我想应该不短了,看冉笙拿脸色苍白憔悴的样子分明不是受刑受的。就在我真的没有什么耐心再陪着这块顽石耗下去的时候,冉笙才嘶哑着问道:“我适才还没有想明白,可现下却想的通透了,我怨恨与你,你又何尝不怨恨我?你不会杀我,却势必不会愿意救我,除非你有其他的目的。”
心思被人猜透,我也没打算隐瞒,不会有谁真闲的半夜不睡觉,爬这么高的塔玩的,除非他是慈禧的老公——闲疯。我站起身走到冉笙面前,伸出长着细长锐利指甲的右手比划道:“我这一生,欠别人的太多了,欠莫愁的更是此生还不尽,若不是因为你是莫愁继续活下去的动力的话,早在当年你杀死南风之时,我便要了你的命了,即便我不愿自己动手,我稍微在你的身份上做点文章的话,你也是决计活不下去的了。你以为我不想你死吗?我怕是现在这世上最希望你死的人了,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为了莫愁,不是你。再者,你说我有目的也是对的,可终究这件事对你和莫愁的益处要远远大于我,你可以选择的,我绝不强求于你,你若是不愿意同我这个妖孽合作,今晚就当做没有看到我便是。”
我开始转悠着找要出去的机关,冉笙继续耷拉着脑袋拿那双眼睛狠狠的剜着我,可这对受惯了别人仇视的我来说压根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好一会儿冉笙都没有再搭理我,任由我忙忙叨叨的找出口,就在我急的脸上都出了不少汗之后,冉笙闭着眼死气沉沉的说道:“眼下你若是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出口在哪里。”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冉笙,在我看来,冉笙绝不是一个会赌这样义气之气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难得的很。我双手抱胸盯着冉笙上下打量着,冉笙却在这时候白了我一眼说道:“快松绑吧。”
我看向那吊着冉笙的一根铁链问道:“就这么条小细链子你都弄不断?”
问完我又觉得自己白痴了,若是眼下他能弄断的话怎么还会呆在这里的,果然冉笙更加狠狠的白了我一眼说道:“以前觉得你是世间少有的聪明,却不想才十年不见,你就可以喝白痴媲美了。那严世子在我的餐食中加了散功的药,不然这小小的链子怎么能够困住我?咳咳···”
我看着说道激动处禁不住咳嗽起来的冉笙,决定还是不去计较他骂我白痴,一只脚在地面上借力使着轻功便落在了冉笙的上方,双掌运力一扯,那根比起穆尔扎用来锁我的链子足足细了一圈的链子便这么断裂了开来,然后冉笙那瘦的差不多只剩下骨头的的身子就这么摔了下去,我一点也不承认我是故意不去扶他的。
我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本来以为冉笙怎么着也会骂我两句,或者再给我个白眼的,却不想他只是伸手指着那两个夜明珠中的一个说道:“将右边那一个向左旋转一下。”
按着冉笙说的,果然在讲那固定好的夜明珠转了半圈之后,一股强大的推力又把我给推了出来,呃,我还好说,不过此时的冉笙是在不容乐观,像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木质的地面都是可以移动的。转向冉笙问道:“喂,你还不起来?地上有什么好东西吗?”
冉笙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勉强转首看向我说道:“这次要委屈你长乐公主了,咳咳···”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情愿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既救了我,那还要麻烦你把我背出去。”
我满脸黑线的看着赖在地上起不来的冉笙,真的有股子再把他扔回去的冲动,看了看已经有些泛白的天边,我认命的蹲到冉笙前面,万分不情愿的说道:“你要是不怕我摔了你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背着你吧。”
等了一会儿,我以为冉笙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时,冉笙才慢吞吞的趴在了我背上,呃,不得不说,就算他现在瘦的一把骨头,可毕竟也是把男人骨头,压在我这不算娇小,却有些瘦弱的小身板上还是有些负荷不了,使着内力,我双腿打着颤总算是将冉笙给背了起来。解开之前被我再度系在身上的束带,向着我爬上来的那颗大树抛去,使劲扯了扯之后我便提身飞了过去。
“你上来时就是这么上来的?”冉笙在我身后小声问道,似乎在刻意压抑着咳嗽。
我鼻孔里嗯了一声之后就没再和他搭腔,我现在全部精神都在如何安全到达地面,再安全的把背上的半个废人运回含章殿,上山容易下山难,上树也是这么个道理,时隔多年以后,我再度有了那种肺腔里没有多少空气,几乎要被憋爆炸了的感觉。在躲开了层层守卫,故意加上不故意的摔了冉笙几次之后,总算是赶在天亮起来之前回到了含章殿。
我坐在白玉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冉笙显然比我轻松不到哪里去,同样在喘气,外加压抑的轻咳着,墨雪是满眼敌意的盯着冉笙,背都弯成了拱形,身上的毛也都竖了起来。含章殿其实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也就这白玉床后面还有一片还算隐蔽的空间,再加上床上缀着的薄纱锦帐做些掩护,便是贴身服饰我的宫女们也不容易发现。
不再搭理躺在地上的冉笙,我将还在怒瞪着冉笙的墨雪抱进怀中,赶着天亮之前想再好好睡个回笼觉。因为有我特意的交待,早晨是没有人敢来叫我起床的,正打算自在的翻个身接着睡,锦帐外却想起了一个小宫女的声音说道:“夫人,快到巳时了,殿下在外面等着夫人呢。”
我嘤咛一声,没反应过来宫女说的什么,这时却听到严洛远远的问道:“怎么?还没醒吗?本殿亲自去叫吧。”
这一下子我总算是精神过来了,立马坐起身子说道:“不劳严世子亲自过来了,我已经起身了。”
朝着冉笙所躲藏的地方看了一眼,我不免在心中思量起来,就算严洛知道冉笙不见了,不过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怎么这么一清早的就来了我这含章殿了?不会是立马就怀疑到我了?故意慢吞吞的穿戴好衣服,洗漱完毕后见到的严洛正盯着花丛中最密集之处怔怔的出神,身上披着银灰色软毛织锦披风,显得无比的神俊,也显得无比的清冷。
我慢慢向严洛的方向走去问道:“看严世子这个样子是打算要外出?怎么?来辞别的?”
说完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明明是他的地盘,他就算是要外出,也没有来向我辞别的必要吧?不过想到严洛要离开我还是难得的心情很好,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像前几日那般的冷淡了。严洛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丝毫不介意我莫名的好心情的说道:“对呀,是要外出,不过,不止我一人。”
“哦?难不成袁王也要一同去?哎呦,这算不算是夫唱妇随呢?不过你们···应该叫夫唱夫随吧?”脑中将尹玉泽那粉嫩的可以同女子相媲美的脸和严洛的丰神俊朗一比较的话,很明显的,严洛应该是攻,救他那个性,说不定还是个强攻。
严洛教养很好,即便被我这般的奚落也难得的没有动怒,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有些恼怒,一把抽出被严洛握着的双手斥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为了表示严洛的手真的很脏,我掏出娟帕细细的擦去被严洛握过的痕迹,然后毫不留恋的将那上好的娟帕丢弃在了一旁。
第二百八十八章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我清楚的看到严洛的手使劲握成了拳,就在我思量着是该挨揍还是和严洛打一架的时候,那握成拳的手终是无力的松了开来。严洛将双手拢进宽大的袖中,对着距离最近的两个宫女说道:“去取夫人的披风来。”
“这含章殿中热气缭绕,穿着单衣都嫌热,你莫不是要用披风捂死我吧?”脑中搜寻着历来宫廷之中有没有这么个刑罚。
严洛向殿外张望了一眼才答道:“殿中虽温暖,殿外却是初春的冷峭,还是披上披风的好。”
我没有答话,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严洛说道:“我也没说要到殿外去呀!”
“话说,我最近得了件稀世珍宝,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前去看一看?”
我没有立即搭腔,开始在心中思量着,这稀世珍宝会是什么?会不会是对大祈对月尘不利的?可是我若是一道前去了的话,冉笙还不知道恢复功力没有,会不会是严洛知晓我救了冉笙,以此为借口要支开我?可是他为什么要支开我呢?难不成是知晓了我功力已经恢复了,怕打不过我?那他岂不是也知晓墨雪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严洛早就已经自宫女手中接过那件白色滚毛的织锦披风披在了我身上,连绊子都帮我系好了,我满脸黑线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去看什么稀世珍宝?”
“以你的个性,一定想知道这稀世珍宝会不会是对大祈造成威胁,我说的是也不是?”严洛又帮我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系绊,带着几分苦笑的问道。
记忆中以前的严洛都是带着儒雅浅笑的,近来每每总是见到他苦笑的样子,和那儒雅的外表有些不符,似乎这个人生来便是该春风得意的,而不似眼下这般。可是严洛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想了想终究是随着严洛走了出去,离开含章殿之前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白玉床所在的方向。殿外候着一辆双辕马车,看样子应该很舒适的样子。
外面果然如严洛所说,春寒料峭,正好我又刚从温暖入春的殿中走出来,尽管身上的斗篷够厚,一时之间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颤。马车离开含章殿之前,我撩起车帘往回看了一下,墨雪正露出半张小脸一只爪子藏在门边,墨雪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严洛,只要严洛来含章殿,墨雪几乎都是不见猫影,和平日爱粘着我时截然相反。放下车帘,我不去搭理严洛,兀自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很轻微的摇晃倒不像是在车上,更像是小孩子的摇篮一般,就算我没睁眼也清楚的能感觉到严洛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的打量着我。行了大约有两个多时辰,就在我真的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严洛先行下了马车,回身不顾我的反对将我从车上抱了下来,要不是看周围的人多,我早就大耳刮子招呼上去了。
我四周打量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稀世珍宝便是放在此处的吗?”
“这里是距离花溪最近的城池,也是花溪最安全的一道屏障,我在这里屯兵二十万,可要登上城池看一下?”严洛心情似乎真的很好,我还在心里琢磨着,难道他还不知道冉笙已经被人放跑了?
尽管有些担心含章殿中的冉笙会不会饿死,可我还是好奇这严洛到底有没有能力在这里屯兵二十万,虽然北袁很有可能为明国提供军队,可除非严洛一直在故意保持实力,不然不可能凭空多出来那么多的军队。登上城池之后,本来还存在着或许严洛是夸大了自己实力的心态,可在看到乌压压一大片整齐划一的士兵之后,我不免在心中想到,这十年,严洛终究是没有像我一般白白虚度的。
严洛站在我身后,声音愉悦的问道:“怎么样?我明国的军威与大祈相比如何?”
虽然有些不服气,可不得不说一句,眼前校场上的军队鼓角齐鸣,似有锐不可挡之势,我有些酸溜溜的说道:“何谓军威?军威远不是在演练之中所体现出来的气势,而是战场上能不能奋勇杀敌,能杀多少敌决定的。”
严洛也看向那些正在手操矛戈演练的热火朝天的将士们,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受我的话所影响,好一会儿才沉吟道:“千金易得,良将难寻,这世间若想再找到先帝时期宇文烈那般骁勇善战,克无不胜的将领实非易事。”
“看事情要有两面,宇文烈再勇猛无敌,终究还是有私心的,谁知道当年他是真的要拥护七殿下还是想要拥兵自重呢?”我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
“看事情是需要两面看不错,可宇文烈也终究不是在先帝尚在人世时有的二心,那是因为先帝能够驯服宇文烈。”
我满脸黑线的瞪着严洛,冷笑了两声问道:“那严世子你的意思是宇文烈之所以不拥护我还要带兵反了我的原因是我没有本事驯服他?”
其实我确实是没有能力驯服宇文烈是事实,这一点我自己心中很清楚,当初若不是我的话,宇文烈也不见得就会真的带兵攻进北明宫。可我自己承认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想我现在大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严洛却转首好笑的看着我说道:“试问,无论这世上是谁的话,在得知自己的女儿喜欢上的人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时,都不可能对这个女子还要什么好感的,且宇文烈素来觉得亏欠自己的女儿,他便是本来有要拥护你的心思,在发生这件事之后也是万万不会助你的。”
宇文彩,说到底还是因为宇文彩,真不知道遇到她是我的不幸还是她的不幸,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起来,我又四下的看了看,转向严洛问道:“你不是说得了什么稀世珍宝吗?我怎么没有看到?”
严洛又不经我同意的拉起了我的手,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我也就懒得再去计较了,严洛拉着我向城楼的另一面走去,边走边说道:“说起来,这个珍宝你也是见过的,且还很熟悉。”
我见过,还熟悉,我开始在脑子里搜寻着但凡是我看得上眼的,又能称得上珍宝的东西,且这个东西出现在城池之中还要说得过去的,百思不得其解时,严洛伸手遥遥指向校场中的一个身影。我从未见过有人穿一身火红的盔甲的,似火般红艳的颜色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温度,宛如一尊煞神一般伫立在那里。
“是不是很熟悉?”
严洛的话现在听着尤为刺耳,熟悉,当然熟悉,我此生都无法忘记这个女子为了我选择了和自己的父亲决裂,更甚者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在她得知真相后那双惊痛的双眼,那般决绝的表情,即便是时隔十多年,我却依然清晰的记得。她离开前那那个冰冷的吻更是令我每每思及至此,便愧疚的几乎死去。可是,如今再见之时,不曾想竟会是这样的局面。
我双眼一刻不曾离开宇文彩,严洛有句话说对了,千金易得,良将难寻,这宇文彩岂止是稀世珍宝?她虽为女子,却完全承袭了宇文烈在领兵打仗方面的天赋,骁勇善战,便是九哥和六哥怕是也远远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若是明国有她相助的话,我大祈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强自稳定了下心神,我问道:“若是我无法驯服宇文烈的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驯服他的女儿的?难不成,和对袁王一样以身相许?”
我这话说的何其讽刺,也难怪素来不曾对我红过脸的严洛会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身子被严洛使劲的转了过去,我带着讥诮的笑无惧的回视着严洛,尽量去忽略被严洛抓痛的肩胛骨。有些冷冽的风吹在脸上,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在割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我和严洛像是两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在怒视着对方,好一会儿严洛手上的力道才有些放松,自嘲的问道:“我虽不愿在你面前承认,可是事实是我真的对玉泽有着说不清的感情,我之所以会和玉泽有这样的关系,并不是完全出于利用他的原因,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的不堪。”
“那又如何?一个害死我娘,如今将我囚禁于此,更企图篡夺我赫连氏族的江山的人,你觉得我该将你想象成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介意我恨你吗?那你应该也不介意我讨厌你才对,更甚者,我看到你会觉得恶心。”我有些口不择言的肆意拿话刺伤严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激怒严洛的行为有多么的危险。
风照样的冷冽,吹乱了我的白发,扬起了严洛的青丝,我将双手紧握成拳,紧到那长长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处,我现在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克制着自己不对严洛出手,不能要严洛知道我功力已经恢复,那样只会使得严洛对我的防备心更重而已。虽然我是那么的心有不甘,可理智终究战胜了一切,我怒气冲冲的转身,眼角瞟到严洛伸出手来想要拉住我的衣角,却终究没能拉住什么。
地二百八十九章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和严洛本是不欢而散,我独自回到了之前的那辆马车上,奈何动身来此处时天色就算不上早,路程也算不得近,若是此时再回去的话,非得到半夜才能再回到花溪的建安宫中。严洛知晓我此时定然是不愿意见到他的,所以寸儿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夫人,世子殿下交待奴才来带夫人去休息。”
我心中有些矛盾,若我此时执意要回去的话,严洛也定然是会应允我的,心中多少有些担心冉笙可别就这么死在含章殿。心中思量了一下,我终是在宫女的的搀扶下,踩着一名内侍的背下了马车。
想来严洛定是有很多军务要处理的,用过晚膳我便很安分乖巧的躺上了那张还算舒适的行军床上,我自来是有睡觉不愿吹灯的习惯,所以,但凡我住过的几个寝殿几乎都会有夜明珠,可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也只能将就了。唤来宫女我吩咐道:“把蜡烛都吹熄了吧,晃的我睡不着。”
“是,夫人。”宫女的回答比我还要乖巧。
子时一过,我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感觉自己现在都锻炼的跟夜猫子似的了,一到夜里就特精神。弄晕了旁边打瞌睡的宫女,我悄无声息的溜出了我所住的军帐。我开始在心中咒骂严洛,自从再次见到严洛,我似乎只能像贼一样晚上出来溜达了,要知道,我可是不爱夜生活的。
小心的避过所有巡逻的士兵,我站在了一顶中军帐前,里面隐约的还能透出一丝烛火的光芒,踌躇了一会儿,我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迈了进去。这军帐很大,居中摆放着很宽大的桌案,两边各有四张太师椅,而左右都有屏风隔断,看上去似乎是东西两个厢房,透出烛光的正是东面的厢房。
绕过屏风便见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我坐在圆凳上,看动作似乎在擦拭着什么,好一会儿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宇文彩的背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在我觉得双腿都站的有些麻木的时候,宇文彩才幽幽的问道:“怎么还不动手?你来,不就是为了杀我的吗?”
我心中一惊,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宇文彩的武功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可多年厮杀在战场上的人警惕性自然是很高的,我站在她身后这么长时间她没有理由察觉不到。我也不再躲藏,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答道:“若是我告诉你我不忍心,你会怎么想?”
宇文彩沉默起来,好一会儿才自嘲的一笑问道:“不忍心?真是笑话,你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