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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云裳刚刚在心中想起的那段奇怪的关于挑衅的念头真正上演的序幕。
一场宴席,自然不能只有弦乐,而是要有舞娘做陪才算的将一场奢华做的整齐。也不知道凤紫泯从哪里得来的这样好的舞姬和舞娘们,一举一动皆有着不俗的风姿,舞步也整齐,踏着乐师的鼓点儿和曲子的低沉婉转,这样的曲子,这样的舞蹈,足以让这些喝得半酣的大臣们意乱神迷。
曲子再好也有终结的时候,这一曲又一曲的终了,便好似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风暴。
顾籽萄似乎对眼前的这盘东坡肘子特别中意,几乎全都吃光,云裳看她意犹未尽,便将自己面前的这一盘向她那边推了推。
她们这一边的动作刚刚做完,另外一边便有了事儿。
在刚才的那含义深深的一眼看过去之后,李妃娘娘的含义深深第二眼便到了。
看了归是看了,却没有说话,她身边坐着的一个妙龄少女才开了口。
“陛下,菲儿觉得今天实在是个极其热闹又喜庆的日子,也想着要登台献献丑,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恩准呢?”
这妙龄少女长得水样滋润,皮肤吹弹得破,一看便是属于十六七岁的女子才有的资本。人不但长得好看,嗓音也是圆润,好似黄莺出谷,乳燕归巢。
云裳抬眼朝上看了看,看这少女对着凤紫泯的时候,眼波流转间颇有些思慕的味道,低低的合了眼帘,嘴角挂上一抹笑,大概这个年龄的女子眼中只容得下眼前男子的风流二字,终归是年纪小,忘了这眼前的风流男子背后的暗流涌动。
凤紫泯听见她这样说,难得的笑了下,似乎对这个女孩子很是不同,李妃娘娘笑着替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菲儿最爱胡闹。”
恩?有意思。
云裳瞧着李妃娘娘一幅慈眉善目的样子,心里觉得可乐的很,原来同是情敌还能做到如斯亲热。
凤紫泯反倒摇了摇头,“菲儿说的不错,今日的确是个热闹的日子。”听凤紫泯发了话,李妃娘娘眼前一亮,接口笑道,“那敢情好,菲儿寻常最爱歌舞之类,今天就让她献献丑,也好叫陛下鉴评鉴评。”
听见两个人商量,叫做菲儿的少女脸上飞上一团红云,娇嗔的低下了头。
哎哟喂,这一打一托,倒是要唱的什么好戏?
云裳托着腮帮子也好奇的瞧着。没道理呀,那个讨厌的妃子不是已经被发到冷宫里头去了吗?李妃是被烧坏了脑子还是怎么的,无端端的做什么又弄出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来给她自己做情敌呢?
见云裳一脸疑惑,顾籽萄好心的暂时抛弃了她的肘子,对着她神秘一笑,手里拿着筷子,凑过来低低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因为后位一直空缺,一些近臣已经商讨过了,要为陛下弄个选秀,选几个美人来陪王伴驾,开枝散叶,重振皇室呢。”
原来如此。
云裳听着八卦消息,嘴边笑意更浓,朝着凤紫泯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意。凤紫泯无意间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如此神秘,不由得也愣了一下,连李妃娘娘和他说话都没反应过来的停顿了片刻。
当然,这些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而且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因为在座的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那个菲儿姑娘的窈窕身姿吸引了过去。
菲儿从玉阶上款款下来,朝着殿角的乐师一点头,片刻,丝竹之声便响彻殿堂。
是一曲《舞清平》。云裳点了点头,这日子里跳这个,倒算是应景,毕竟新帝登基,清平盛世可是人人都喜闻乐见的。
仔细一想,这些皇家的酒宴也不都是让人讨厌的繁文缛节,杯中有酒,耳边有仙乐飘飘,眼前再来一个美女柔柔起舞,这些倒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难怪这些平日里刻板的大臣们一听说皇家喜宴便异常兴奋,这兴奋还真有些道理。
她寻思这些有的没的时候,菲儿已经开始了她的舞蹈。
这支舞蹈,云裳从前在永翠楼里见过不止一次,想到这儿她自己笑了下,看来有一个好喝花酒的哥哥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此刻还能将这个菲儿姑娘的舞姿和永翠楼里头的那些舞娘们进行比较。
怎么说呢,菲儿姑娘的舞蹈一看便是经过名师指点,一动一静都很到位,只可惜却多了那么点的束缚,她本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好时节,跳个舞蹈却跳成个恪守礼教的刻板,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云裳这么一叹,还真就叹出了声音。
本来银安殿上是丝竹齐齐作响,美人香风款动,可是偏巧云裳这声叹息却是刚刚好在弦乐停下的一瞬,这就让她的这声叹息显得实在是突兀。
叹息的余音还在,对方便已经开始发难。
“你为什么叹气?难道是我的舞蹈跳得不好么?”
云裳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停下美人的一双粉红色的鞋子,软底的舞蹈鞋,看来她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要在这场喜宴上做上一舞了。
云裳抬眼瞧她,小姑娘真生了几分气,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舞蹈还是因为此刻正在生气而变得有些酡红,倒是个小美人坯子,可惜,这涵养功夫还稍逊一筹。
她看着她,并未回答。
菲儿瞪圆了眼睛,瞧她,“我在和你说话,你难道是个哑巴么?”
云裳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瞧了她一眼,似乎还是在含笑,“姑娘几时听过哑巴还会叹气?”
“你……”菲儿双手叉腰,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你刚刚为什么叹气?现在又因为什么笑?”
这么一问可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吧?
云裳挑了下眉,这一次仍旧没有看她,淡淡的说,“叹气是因为我那个时候想叹气,现在的笑,则是因为我现在这个时候刚好想笑。”
已经有大臣低低的笑了起来。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被云裳两句话一挑,顿时怒火就窜了上来,柳眉都倒竖起来,一指云裳的鼻子,“你分明就是在笑话我,你觉得我的舞蹈跳得不好,是不是?”
云裳这一次终于抬眼看她,眼角却挂上了几分冷意,旁光一扫,果然见到李妃娘娘正含义深刻的看着自己,心里一动,她并不想惹麻烦,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不想给自己添堵,也不想给别人添笑料和谈资。可这小姑娘也太咄咄逼人了一些,跳舞是她自己说的,跳的好不好难道也要由她自己说了算么?
视线忽而落在了顾籽萄他老爹顾文伦一张看好戏的老脸上。
心里的火气似乎也被挑明,鬼使神差的,她开口回道,“天底下并没有非要让人夸好的道理,想要别人赞上一句,也需得自己先做到让人值得称赞。”她说的,是最明白浅显的道理了吧?
不料,这个菲儿今天却拿出来一幅不惹怒了她誓不罢休的样子,依旧不依不饶,冷笑两声,“你凭什么来对我的舞蹈指手画脚?难道你是其中行家,也对舞蹈醉心研究么?”
一旁的顾籽萄也听不下去了,正想要说话,被云裳在席下拉住了袖子,示意她不要参与这种无妄的斗嘴之中。
她仰头,看着菲儿年轻的脸,“你说错了,我不会跳舞。”
“哈。你不会跳舞居然还敢笑话我,我的舞蹈可是京城之中的诸位名家亲自指教过的。”说起来这些菲儿就有些洋洋得意,看着云裳的眼神儿也变得十分的轻蔑。
此时,她站在她的面前,本就高了很多,加上这种藐视的笑意让云裳十分不爽起来。
云裳忍不住嘴边挂上一抹冷笑,状似无意的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琉璃盏,“菲儿姑娘既然是得名家指教的千金小姐,自然也该明白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吧?”
“你什么意思?”菲儿一怔,不懂她为何将话题扯远。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可并不代表君子们都不吃饭,对么?”她拿着竹筷敲了下自己的酒杯边缘,浅笑道,“就和你跳舞是一个道理,我虽然不会跳舞,却不代表我不懂的看舞。难道说我不会下厨做饭,却不能吃到人间极品的美食么?”
“好,好,你说我的舞蹈不好,那你且说说,我的舞蹈究竟哪里不好?”
云裳眉梢一挑,真是没奈何,谁说她舞蹈不好了?分明是她一直在自说自话好不好。不过话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什么,索性就明说了好了。
“琴音之美,在于高山流水,能使人耳鸣动心,书画之美,在于意境高远,能悦人眼目,而在琴棋书画这四样之中,样样都讲究一个‘心’字,我只想问一句,姑娘的舞蹈之中可有自己的本心?你将每一个舞步跳的精准无误,分毫不差,可是你的乐心呢?你又在这一曲《舞清平》之中掺杂了几分你自己的本心和感情?如此一样无心无情的舞蹈跳出来不顾是如同木偶吊线一般的摆弄罢了,若论精,若论好,在下觉得姑娘还差上几分。”她说的淡淡,唇边带笑,然而这一番话终了的时候,菲儿刚刚还气色红润有光泽的小脸上已经刷白一片,似乎被人大力击中一般。
云裳看她一眼,复又垂头倒了一杯酒,可惜,明明是已经足够露脸,却偏要来招惹她,菲儿呀菲儿,你可不能怨我初次见面便不讲情面,实在是你做的太过分了些。她挑眉斜看,李妃脸上的神色也十分难堪,轻笑一声,放下杯中之酒,菲儿终于难以忍受这让人屈辱的寂静,一跺脚,朝外头跑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除夕遇刺杀
“那个菲儿实际上是个郡主,不过她之所以能够在大凤朝成百的郡主之中脱颖而出的原因是……她不仅是个郡主,而且还是个有堂姐做妃子的郡主。”回来的路上,顾籽萄给靠在马车内侧的云裳盖了一件大氅之后,絮絮叨叨的介绍起刚才那个妙龄少女来。说完,她笑了下,有点无奈,“我怎么瞧着,李妃娘娘有几分想要扶植菲郡主的意思?可她扶植她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要来斗你呢?我可不记得你曾经招惹过李妃。”
在外人眼中已经快要喝得不省人事的云裳此刻神智清明的很,靠在马车上,静静的听顾籽萄为自己打抱不平。
招惹?云裳冷哼一声,“我其实谁都不曾招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们就爱挑事儿。”
“不知怎么的?”顾籽萄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下,噌的贴了过来,对她说,“快拉倒吧,这其中的缘由别人都看的出来,怎么你这个当事人却来个一推二六五,一问三不知?”
“愿意请教顾军师,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云裳做出一派谦虚的样子来看着她。
顾籽萄也装模作样,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咳嗽一声,“你不懂呀,来,听本军师为你分析分析。这些事情归咎起来无外乎是两点,朝中的男臣对你不友好呢,是因为你自从做官之后就办了好大的几桩差事,还做的很好,官运亨通的很,那些人见了自然是要眼热心嫉妒,后宫的女子对你不友好呢,则是因为你和陛下之间那点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事儿啦,谁不知道陛下总是和你单独在绿倚阁内小酌对弈,那些人见了仍然是少不得眼热心嫉妒。”
云裳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大彻大悟道,“顾军师所言不假,果然如此。”
“那是自然,我告诉你,我虽然没有你办正经事那样的才能,可我这方面的本事却是大着呢,日后你有不懂之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给您分析的条条是道,层次分明。”
云裳正经的坐起来,朝她拱了拱手,“多谢军师。”
顾籽萄刚才还扳着的脸,一下就松懈下来,笑着扑倒她身上,“你这个人,真是拿你没办法。”
两人笑了一会儿,顾籽萄又替她发起了愁,“你瞧瞧,这个菲郡主你给得罪了倒是无所谓,可是她背后可是李妃啊,这下我看你是又有麻烦了。”
云裳一笑,斜着身子撑着脑袋,“无所谓,反正我的麻烦从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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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黑影人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她们的马车从夏西小路一经过,咱们就可动手。”廊檐下,跪着一个穿着十分奇怪的黑衣人,他的面前端坐着一个青年,夜色沉沉,又是年三十的晚上,这个人却一身白衣,脸孔有一半被淹没在廊檐的暗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具体的容貌,只能看见他一身濯濯白衣,鹤羽的大氅在充满喜庆的年三十晚上显得有几分孤寂和清高。好像是一只临近寒塘的孤鹤,傲然独立。
黑影人,顾名思义,就是指一群并不能活在阳光之下的影子。而所做之事总是不清不白,故而名之“黑”。
属下跪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贵公子开口,心内有几分好奇,却不敢抬头细细观看主人的脸色,只能跪在原地,等候。
寂静的时间过得极其缓慢,属下人跪了许久,久到有汗滴从他的头上滑落。
坠地,变成一片小小的水花。
“好。”终于,贵公子终于开了口,虽是一切都在按照原计划进行,然而,这一个好字对他来说却有着千般的沉重。
他的一个字,她的一条命。
就是如此。
干脆,利落。
这样的利落和干脆,才是他的作风。
暗影之中重新走出来一个人,同样是身材颀长,同样是白衣飘飘,脸上却有着不同于周身舒朗之气的阴鸷,听见那青年终于吐出的这一个字,这人露出一丝赞许,“属下知道,公子之前不过是被一片花叶蒙昧住了双目,眼下,才有几分从前的狠厉模样。”
坐在廊檐之下的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不太愿意接这个话题往下继续下去,将手中的一杯茶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
清明舒朗的味道,杯中漂浮的,是她最爱的六安瓜片。
“白沧,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被叫做白沧的白衣男子在他的身后微微一笑,似乎欠了欠身子,“若此番她大难不死,公子的去留,属下便不再干涉。”
听见他如此说,白衣青年颔了颔首,将茶杯往面前的矮凳上一放。
香气飘渺,人已经不见。
白衣青年目送他远去,露出一丝释怀的笑意,从袖子里抖出一张纸条,上面勾画的清楚,是一句警语。
“公子,你有本事能让她死中得活,而属下也有那个信心让她今夜毙命。否则……”白沧微微挑起嘴唇,却有凄凉的意味,“否则,属下们多年来所做的一切,岂非是要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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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回去,我第一件事一定是好好的泡个澡,然后睡一觉。”云裳伸了个懒腰,顾籽萄看着她似笑非笑,“原来装醉也是件极其累人的事情。”
“那是自然。”
云裳的一个然字还未说完,车棚顶上便传来一声轻响,紧挨着的马车车壁一抖,顾籽萄乜斜着眼睛,瞧了一眼云裳,“什么声音?”
“可能是野猫吧。管他呢。”云裳换了个姿势也挨着她躺了下来。顾籽萄放松下来,接着刚才的话说,“今天你可不能回去就睡,今天好歹是过大年,怎么着也得守岁,这是为了平安。”
云裳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顾籽萄替她掖了掖薄毯,也闭着眼睛养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这一趟回府的路,走得竟然十分的漫长。
“砰砰,砰砰砰。”车顶上的声响还在持续不断,顾籽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惊恐的看向云裳,使劲将还在假寐的云裳推醒,“快别睡了,我听着这声音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