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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想,好像凤紫泯真的是一无所有。
想想看,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他最缺少的,会是什么呢?
云裳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她好像已经明白了,凤紫泯缺什么。
安全感。
一个在高处的人,要如何抵挡的住四周的凄惨不胜寒的冷风?这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没有安全感,那她,就给他一个安全感。
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很满意,云裳利落的站了起来,只是刚刚站起来就觉得有些头晕,想来是浸湖风浸的时间有些久了。
实际上,此刻也不过是清晨的时刻。而她近日来却很少眠,不知是不是在其他的事情上花费了太多的心思的缘故,云裳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很有必要让香香煮点有助睡眠的汤来调理调理。
出门上朝,这应该是过了那七天之约的第一次上朝。
她靠在轿子里假寐,实际上心里头清醒的很。
桃红色的一顶软轿子大摇大摆的走着宫门的文官的绿门,如同往常一样,她将轿子停在门口,自己下轿步行至宫内。
也如同往常一样,清流的老头子们看着她着实不顺眼,但仅是不同往日,他们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也收敛了几分孤傲之气,顶多就是周大学士和顾籽萄的老爹顾大学士两个老兄弟纷纷用白眼瞪她。
云裳瞧着他们的模样,倒觉得几分好笑,她从前对社稷无功,爬到一个文谏的位置,他们看她不起,可现在她已经对社稷有了建树,他们还是看她不起,这些人,真真是有些意思。
亭奴遥遥的看见一顶桃红色的轿子,便知道是她来了,从台阶上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公主,今日好兴致,竟然来上朝了。”
云裳谦逊的一笑,回了礼,“此时正是为君王分忧的时节,我再贪玩却也不敢耽误正事。”
近旁立时有两个官员过来捧场,不住的点头称赞,“公主殿下为国操劳,真是我等表率。”
云裳同他们说了一阵,亭奴与她并肩,放慢了脚步,“公主,您今日不该来上朝的。”云裳看他担忧的眼色,愣了一愣,笑了起来,“我为何不能上朝?”
亭奴皱了下眉毛,拧成一个川子,“非是公主不能上朝,而是今日上朝,的确不妥。”他随手一指周围不远处的几个官员,那几个人云裳瞧着甚是眼生,估计不是到过自己府上来签字画押的那些官员,正神色不善的看着自己和亭奴这边。
亭奴压了压声音继续说道,“公主恐怕还有所不知,这几个人正联络了清流当中的几个,准备联名上书,控诉公主呢?”
“控诉我?”云裳有点惊讶,“我并不认得他们呐。”
“公主不认得他们也是正常,这些人都是冯平樟和曹太傅的门下。”
一句话,让云裳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她四天前的早晨,抄了曹雷春的家,又带人堂而皇之的威胁了冯磊,这可谓是将曹冯两家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听亭奴这么一说,云裳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些人都是曹冯两家养的,到了关键时刻,都是要护主的。
这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她轻轻一笑,一捏亭奴的手臂,报以一个感谢的微笑,“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加仔细的。”
亭奴点了点头,她一向都做的很好。
上朝之时,凤紫泯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队列当中的她。今日的云裳看起来似乎有些许的不同,眼中闪着的光晕是他未曾见过的疏狂之态。
凤紫泯心中有疑,面上不动声色,刚开始不过是议了几件国事,听了听边关的情报,一切都很是正常,就在云裳站的都要发困的时候……
“陛下,臣有本要奏。”
来了。
云裳乜斜着眼睛,朝说话的声音之处看了过去,却是刚刚亭奴指点过自己看的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魏大人,何事上奏?”凤紫泯正接过亭奴递来的茶盏,细细的一只小茶盏里盛着清香扑鼻的茶汤。
“臣要弹劾一位官员。”魏大人也是个说话不会拐弯的人,直剌剌的说了出来,凤紫泯也不介意,看来他平日里素来如此说话。
“哪位官员?”他随口问。
“正是前丞相楼铎之女,现任的文谏官,楼云裳。”
凤紫泯手中的茶杯一沉,亭奴手疾眼快,没让茶杯落地。
她?
他细细的眉眼垂过,看向那个被控诉的人,而她,正一本正经的听着对方的下文,只是眼中有藏也藏不住的戏谑。
看她这个表情,凤紫泯也放了下心,看起来,楼云裳是有备而来。
魏大人不明就里,仍旧执着的弹劾楼云裳,徐徐的说道,“陛下,楼云裳大人自为官以来,倦怠朝政,疏懒正事,文谏官的本职便是要时时刻刻督促陛下,修正草案,订正典籍,而楼大人的作为,臣下等实在不敢苟同。故而,臣启陛下,罢免楼云裳的官职。”
凤紫泯眯了眯眼,一张脸瞬间冷如秋霜。
魏大人不知死活的继续说,“臣下等对于此等害群之马,实在不屑与之同朝为官。”
“楼爱卿,你有何话说么?”凤紫泯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话,并不能方便云裳辩解,这种时候还是让她自己来处理比较妥当。
云裳饶有兴致的从队列之中踱步而出,徐徐来到正在侃侃而谈的魏大人的跟前,绕着他走了两圈,笑了。
魏大人有一丝慌乱,厌恶的看着她道,“你笑什么?”
“这话说的可笑,我想笑,自然就笑了,还需要告诉你为什么么?”云裳勾了勾唇,这种邪肆又张扬的笑法,让人心寒。
她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倦怠朝政什么的,一会儿我再同你辩辩,不过,眼下,魏大人你拖欠的银子,正好先还了吧,也让我这个害群之马看看什么才是清官的本色?”
第二百四十章明珠之耀目
被誉为害群之马的她当着控诉人的面,做足了一个害群之马应有的嘴脸,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此时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又酷又帅。
魏大人眉头一皱,坦然道,“本官一声清廉,从未向国库借过一文银子。”
云裳笑着点头,“魏大人你贤明远播,自然是清廉的很,只是,你管教自己的儿子的本事却并不怎么样,令公子数年前便向朝廷开始讨借银子,这事估计魏大人您并不知晓吧?”她说完抖出一张纸来,上面白纸黑字的是字据,红红的是手印。
公公正正的写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魏大人的宝贝儿子,朝国库借了五千两。
五千两,和其他人的几百万来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可是对于一个自诩清廉的清官来说,这笔钱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云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脸从晴天转到阴天,又变成极其难看的青白色,心里叹了一声。
“顺便,陛下,臣也有本要奏。”云裳笑眯眯的递出一本账目来,朗声道,“回禀陛下,陛下前数日交托臣的差事,臣不负众望的完成了。”
凤紫泯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总归是天子的派头更足些,他淡淡点头,但是眼中的赞许之意却是着实浓重。
“呈上来。”亭奴随着这一声吩咐下了玉阶,钦佩的看着云裳,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这账目。“陛下,这账目之上的名单便是已经还请了欠款的官员们,臣以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这些大人已有悔悟之心,又将欠款补交整齐,故而不必再过多追究他们了,陛下一向仁心治国,定然不会翻旧账,重定罪的吧?”
凤紫泯似乎笑了下,看着站在玉阶之前的女子,她的身上似乎有一层七彩的光环,如此的闪耀夺目,她是一颗真真正正的明珠,被擦净了灰尘之后,可以闪耀出耀眼的光芒。
亭奴将这上面的人名一一念过,被念到名字的大臣都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随着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念完,队列之中便有人说话。
“陛下,臣听闻,楼大人为了让这些官员还款,背地里做了些不能见光的手段。”这句话说得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云裳挑了挑最半边的眉毛,转头含笑看去,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仔细算起来,自己不认识的人还真多。
“在下冯成。”看出她并不认识自己,来人索性自报了家门。云裳点了点头,“又是一个冯大人。”
冯成冷笑一声,向上施礼,“陛下,这位楼大人为了能够应付您的差事,威逼利诱,让这些官员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这些官员被逼无奈……”
“好一个被逼无奈啊。”云裳揉了揉额角,“难为了这些官员们,存了一颗想要将公布过的机会,竟然在冯大人的口中变成了被逼无奈?着实令人心痛不已啊。”
冯成又是一声冷笑,“楼大人别忙着解释,若非是做了亏心事,你有什么可怕?难道在下说错了?还是,楼大人你没有私改他们的欠款明细,将他们所欠的款数十足的减掉了一百万两?”
一言一出,朝堂上所有的人的脸色,都变了。
云裳的心也跟着一动,她再一次看向冯成的时候,眼神也变得很好奇,很猜疑,她在纳闷自己这些事,他是如何得知的,恩,大概是动静搞得大了些,旁的人都有所耳闻了。
冯成看着她,眼中也有惊讶。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有疑惑不解,好像在问自己,你怎么知道?却并没有自己想想当中的那种惊惧之色。
难怪她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楼铎的嫡女也非是简单之人。
凤紫泯脸色也有些难看,看了一眼云裳,云裳浅浅一笑,鞠了一躬,“陛下明鉴。”她直说了这四个字。凤紫泯皱了下眉,他明鉴,他怎么明鉴?
冯成胸有成竹的看出凤紫泯的疑虑,“陛下何不宣来大理寺丞的人,问上一问呢?”
云裳面上带笑,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手心里头早就汗湿的可以攥出水来。可以这么说,这是她第一次做坏事,而且第一次就曝光的话,估计她也没有做第二次的机会了吧?
大理寺丞的陈大人很快被宣召上殿,他今日本是休息,彻查完欠款之事之后,他难得的得了几天的休假。
在等待陈大人上朝的过程之中,刚刚败下阵来的魏大人重振了旗鼓,又上来,继续道,“方才臣之所言非是我一家之辞,而是众多官员的意愿,此处是联名上书,上有三十九名官员的签字手书,恳请陛下准许罢免楼云裳。”他说着,从袖子里抖出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来。黑压压的似乎都是字。
凤紫泯的脸,宛然是一块不会化开的冰块。
亭奴接了过来,却没有上呈。
冯成眉心也是一抖,有些埋怨的看着魏大人,魏大人不为所动,眼神始终钉在一个地方,好像着了魔。
云裳嘟了嘟嘴巴,心想,这个魏大人估计是年纪太大了,昏了头,她刚刚说明已经追了欠款,她现在就是个功臣,他偏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在拆凤紫泯的台又是什么?
“陈明,将欠款的账目呈上来孤要过目。”凤紫泯扫了一眼泰然若素的云裳,云裳很是淡定,但是实际上她已经在凤紫泯的眼中看到了猜疑。
苦笑。
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何况他目前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场面?
“这卷账目如何如此崭新?”按照道理来说,这些欠款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账本大多数也该是旧的发黄才对。
“回禀陛下,之前在国库借过银子的官员太多,臣已经将所有的欠款明细都誊抄在这一卷当中,方便此时的追比欠款所用。至于那些旧账,陛下可还记得前几日存放卷册的宫殿走水,而烧毁的那一间房,正是存放了之前旧账的房间。”陈明不紧不慢的回答。
凤紫泯挑了挑眉,又看了看云裳和陈明。
不偏不倚,就烧了那一间房?这也太凑巧了吧?
陈明看出陛下的猜疑,忙回答道,“陛下明鉴,当时誊抄的工作一共有十余人一起抄录,经过三番对比,不会有一文钱的差异,大理寺丞的这十余位大人皆能当堂为供。”
一个人,可以作假,但是,十几个人一起,要怎么作假?
凤紫泯放了心,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账目丢给亭奴,“你按给他们听。”
这六个字当中已经存了一分的不满。
亭奴朗声开念,念完了这本,又念了一下云裳交上来的账目,果然一丝也不差。待他念完之后凤紫泯才沉声问道,“魏大人,孤知你一向清高清廉,日后做事,还需稳重谨慎,不要随同他人一起捕风捉影才是。”
“弹劾朝廷命官,岂是儿戏,仅凭一句戏言如何作数?”
魏大人红着脸,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说话了。
冯成斜着眼睛看了云裳一眼,云裳心知肚明的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笑。
说实在的,在刚刚陈明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之后,连云裳自己,都傻了。
那间存放了名册的账房……走水了?她怎么之前没有听人说起过呢?哦,对了,在宫中若非是住着人的房子宫殿的话,这种极小规模的走水,他人也都不放在心上,典籍也没有受损,就更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挂在嘴边了。
不过,她着实的十分感谢那场长了眼睛的火。烧的很准确!
凤紫泯斥责过了魏大人,亭奴恰时的说了一句,“陛下,您看这……”他举了举手里的另一张纸,这上面可是刚刚魏大人抬出来要弹劾掉云裳的官员的联名奏折。
凤紫泯沉吟了片刻,“楼爱卿,此事关系到你自己,你打算如何做?”
一时,殿上的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云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