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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
一声低咒,夜璃歌粉拳挥出,砸向坚硬的树干,只到中途,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抵消了力量。
“涪顼?”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定定地看着她,眸光像月华一般澄明。
夜璃歌撤回手——纵使坚毅果决如她,也控制不住内心中的慌乱。
除了担忧傅沧泓之外,更担忧离开此处后,可能发生的一切,感觉事情正在脱离自己预想的轨道,朝着不明方向发展。
“涪顼,你回去吧。”
默然看了她小会儿,安阳涪顼转身走了——很多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想明白。
找了个很幽邃的地方,夜璃歌将自己深深藏起来,然后,从腰间锦囊里,摸出颗淡黄色的药丸——宁息丸。
只要吞下它,便能立即忘记一切,沉入长久的睡梦中,少则十日,多则一月,方能醒来。
真是一个好办法。
如果西楚泉所言是真,那么,只需半月光阴,该发生的一切,都会发生。
睡过这半个月,再去北宏——如果他还活着……活着又怎样?死了又怎样?
夜璃歌忽然对自己,生出无穷的恨意——恨自己不够狠绝,恨自己始终忘不了他——如果这世间真有所谓忘情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饮下。
将药丸悬在眼前,看了良久,最后发一声喊,抬手一掷,药丸悄无声息地坠入黑暗。而她,像风一般,冲出了树林……
“西楚泉!小嗷!”
“什么事?”两个男人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
“我要离开!”
“呵,”西楚泉低笑了声,“想通了?”
“我没时间开玩笑,”一旦做出决定,夜璃歌便恢复往日那种干净利落的行事作风,“你们呆在这儿,等我回来。”
“你一个人去?”
“是。”
“确定?”
“确定。”
“我无所谓。”西楚泉耸耸肩膀,重新躺下。
傅沧骜拿眼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涪顼,”夜璃歌转头,看向安阳涪顼,“你呢?是一直留在这儿,还是——”
“留在这儿。”安阳涪顼的回答,没有丝毫踌躇。
“可是炎京……?”
“炎京的事跟我无关。”安阳涪顼说得极其淡然。
“那个金瑞……”
“再说一次,炎京的事,跟我,无关!”安阳涪顼的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好吧,那我……走了。”夜璃歌言罢,真地一转身就走了。
屋中一时静寂。
“输了。”
西楚泉忽然说。
“什么?”
“你,你,”西楚泉抬手,指指他再指指傅沧骜,“都输了,那个女人,一生都逃不脱,他的掌握。”
三个男人同时沉默,或许,夜璃歌这一次的选择,对他们而言,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输了。
就是输了。
不管现实如何惨淡,都必须面对。
傅沧骜起身落地,甩开步子走了出去。
“你呢?”西楚泉转头看向安阳涪顼,“还要继续这场永远没有结果的游戏?”
“当然。”安阳涪顼答得毫不犹豫。
“看不出,”西楚泉也下了床,长身而立,“你竟然有这样的毅力与决心。”
“我有没有决心,那不重要,”安阳涪顼眯眯眼,“不过,我很好奇,你呆在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妨猜猜看。”
“呃,”安阳涪顼抬手,摸摸光洁的下巴,“不会,你也喜欢她?”
“你觉得呢?”
“原因不会如此简单,”安阳涪顼眼里闪着与往昔全然不同的光,视线最后落到西楚泉的胸脯上,“我想,你的心中,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不单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甚至,关系着千百万人的生死存亡……我说得可对?”
“啪,啪,啪。”西楚泉拍手,眸露赞许,“安阳涪顼,有长进啊。”
“过奖。”一丝奇异的感觉,突如其来地从安阳涪顼心中掠过,转瞬即逝——面前这个男人,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内心却深不可测。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混在他们堆里,旁观了所有的一切,却始终无所作为——他真的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清高?他真的无所欲亦无所求?还是他所求的,根本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安阳涪顼没有继续揣测下去,因为,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他要跟着夜璃歌。
和傅沧骜一样。
虽然,他知道傅沧骜绝对不会跟他一路,也绝对不会帮助他。
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闯荡江湖吧!
血管里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在奔腾叫嚣着——不管结果如何,闯荡的过程就值得让人期待,或者会碰见猛虎和狮子,或许会遭遇陷阱和磨难,但,那又如何?
不闯荡,怎知乾坤有多大?
不闯荡,如何能炼成一颗王者之心,一股王者之概?
于是,闯荡吧。
这竟然是安阳涪顼心中,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转过身,他亦走了。
“良叔。”
“少主。”
“你觉得,我们是留下,还是,也去凑凑热闹?”
“一切,但凭少主定夺,老残誓死追随。”
“嗯。”西楚泉摸摸下巴,却没有立即作出决断,而是盘膝坐回床上,阖拢双眼,开始默默凝思——
大概,这天下间,没有人想得到,曾经见过《命告》的人,不止夜璃歌,还有他——西楚泉——
夜璃歌只知《命告》不可修改,可他西楚泉却谙得,每一个微妙的细节,都有可能导致命运的轨迹发生偏转——
从前,他并不愿意去修改,因为他觉得,一切没有修改的必要——所有人要死要活,与他无涉,反正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情,也没有爱,更没有什么贪恋……
可是现在——他似乎真的不介意,和他们玩一玩。
夜璃歌,你最后选择的那个男人,真的是傅沧泓么?
呵呵,很有意思呢。
男子俊美的容颜上,浮起一丝魅惑又从容的笑。
魅惑,而从容。
他想魅惑谁?
而他的从容,又是,为了谁?
……
金色龙辇缓缓驶出城门,低垂的帘幔遮住皇帝的面容。
前次开道的火狼几次想回头,却终究强行将自己按捺住。
而随行的禁军,则个个暗怀心思,有不少人忧虑着自己的生命安全,以致于整支队伍看上去,有些疲软。
行进两日,在途中歇了两站,火狼私下里暗查时,已有十名禁军逃跑,其中还有一个队长。
他不想向傅沧泓汇报,只得自己处理——派暗卫将他们抓回,塞进木笼里关了起来,待到了目的地,再作处理。
越靠近疫区,所见到的境况便愈惨——不少面带菜色的难民从这支队伍旁拖儿带女地走过,面无表情,神色麻木,荒山丛中,更有不少百姓倒毙于地。
“皇上,”火狼终于沉不住气,拨转马头,冲回辇前,“属下求您,看在这遍地疮痍的份儿上,不要再往前了!”
皇帝终于睁开了眼,眸子却像冰一样冷,似乎对四周正在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薄唇间吐出两个刚硬的字:
“向前!”
“皇——”火狼所有的疾呼,硬生生卡在喉咙口——傅沧泓这样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坚执,纵然刀山火海,地狱十重,也要强行到底的坚执。
那么,就这样吧,忍着满心悲凉,火狼掉转马头,右臂高高举起,嘶哑的唤声被风吹扬开去——
“出——发——”
第一百六十八章:天堂
“启禀火统领——”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