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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原谅。
没有歉意。
似乎也不需要什么原谅,什么歉意。
他们……原本就是一体。
安阳涪顼不由捏紧了右手,胸中有难言的刺痛扩散开来,他呆呆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个遥远的传说,完美而动人,却丝毫不容旁者插足。
几乎同一时刻,他们俩跳了起来,旋上半空,在河流的上方挽住彼此的手,然后,男子带着她,飞回对岸,转瞬间没入浓密的树荫里……
耻辱、愤怒、仇恨,如一波波汹涌的狂潮,在安阳涪顼胸中咆哮翻腾——他们,他们竟然在自己眼前,如此大胆,如此毫无忌惮!
所有激烈的情绪过后,是一股深重的颓丧,慢慢地,他滑坐在地,任由绝望涨满眼帘。
“公子……”
夜方的轻叹,悠悠响起。
安阳涪顼无动于衷,仍然只是盯着对岸。
“公子,”夜方又唤了一声,“我们回去吧。”
“不!”
安阳涪顼一声嘶喊,像受了伤的幼狮,第一次伸出尖锐的爪子,转头目龇尽裂,双眼赤红地瞪视着夜方:“你听好了!我安阳涪顼,绝不认输!绝不认输!”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刻,这个一向“懦弱”的男子,在心中下了一个可怕的决断——纵使将来,他无法阻止他们在一起,也要让他们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中,哪怕为此,丢掉性命!
既然,他不能得到幸福,那么夜璃歌,你也不能!
今日,你们将你们的幸福,建立在我安阳涪顼的痛苦上,而将来,我必定,加倍奉还!
他不知道,因为这份无望的爱,他的心已经发生了扭曲,产生了报复的念头。
因爱而生恨的,不仅仅只有女人,很多时候,男人,也同样会。
第一百三十章:死亡的力量
布满璀璨星子的夜空下,他们静静地注视着彼此。
他的眼睛宛若明镜,倒映着她的影子。
胸中涌动的千言万语,忽然都消失了痕迹。
在这样一个时刻,璃国也好,北宏也罢,都不复存在。
他们在河边坐了下来,静静地靠着自己。
夜风很凉。
有清澈的溪水,轻轻地流淌着。
“璃歌。”
终于,傅沧泓启唇,轻唤了一声。
“什么?”
“以后,不要再赶我走,好吗?”
“……”夜璃歌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于是,所有的误会就这样揭过,醇美的爱抚平心上的伤,对于彼此,他们仍然选择信任和忠诚。
星河悄悄向西移去,黎明的晨光,在东方燃起。
“沧泓,等元京的事结束,我就跟你走。”终于,夜璃歌果决地道。
这一次,傅沧泓却选择了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未来,他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相信夜璃歌对他的心,绝对是真的,他从来不曾怀疑过——也许是他们身上担的干系太多,所以使得这份爱,变得过于沉重和迟缓。
曾经,他也以为,凭着自己持续不断的努力,可以很好地解决一切,可是,当夜璃歌真正允诺的时候,他……
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说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夜璃歌碰碰他的手臂。
“从这里去元京,尚有五六日的路程,”傅沧泓转移了话题,“你确定,要带安阳涪顼上路吗?”
“我已经安排好,送他去原平公那里。”
“那么,西楚泉和傅沧骜呢?”
“他们……不会碍事。”
傅沧泓再次沉默——他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却也只能接受,或者,他多花点心思,应该还能掌控那两个男人。
“好吧。”他拉过她的手,站起身来。
两人一路并肩,回到客栈。
傅沧骜和西楚泉都已经起身,一左一右,倚在门边,看见他们俩出现,同时一怔,然后别开头去。
五个人默默对坐,用完早点,夜璃歌无声地看了傅沧泓一眼,傅沧泓点点头,任她离去。
出了客栈大门,沿着狭窄的街道,夜璃歌一路往前,寻找安阳涪顼——她相信,夜方定然就在附近。
果然,没走出多远,便见前方一道黑影闪过,转进角落里。
“夜方。”
“拜见小姐。”
“我不是让你护送公子回京吗?为何一直滞留此处?”
夜方曲膝跪倒:“是夜方办事不力,请小姐责罚!”
“罢了。”夜璃歌一摆手,“他现在在哪里?”
“一户农家小院。”
“安全吗?”
“有十二名夜家暗卫,二十名皇家影卫看着,很安全。”
“那好,你现在回去,带着他离开此处,到前方十里外的六柏坡汇合。”
“小姐!”夜方眸中亮光一闪,“小姐这是打算,带公子一同去元京吗?”
夜璃歌面色一冷:“你只需按命令行事即可,其他的,不要多问。”
“……是。”夜方伏身,恭敬应道。
作好一切安排后,夜璃歌方才回转客栈,刚踏上楼梯口,却见傅沧泓负手立在栏边,状似凝思。
“你在想什么?”她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没有。”他转头,深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只是等你而已。”
“是吗?”夜璃歌伸出手来,握住他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有事,却不肯说,她本来想追问,却及时压住了自己的念头。
他不想说,一定有不想说的理由。
第二日清早,夜璃歌便领着四个男人离开了客栈,继续往元京的方向进发。
绕过小小的山口,果见夜方和安阳涪顼,安然等在一棵苍翠的树下。
“上路吧。”没有过多的招呼,夜璃歌走过去,简短地吩咐道。
这一次,安阳涪顼表现得分外安静,和夜方一起,默默地走在最后,于是,队伍再次启行。
从晗颖镇到太岳山,约有两天的路程,还好一路之上,每个人各安其职,总算太平无事。
眼见离太岳山越来越近,安阳涪顼心中开始发慌——现在的他,才没有什么心思跟着原平公学什么治国之要——直觉告诉他,倘若他此时离开,无疑是主动把夜璃歌送入傅沧泓的怀抱,他纵然再无能,也不会眼睁睁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夜璃歌一旦作了决定,就再不会改变,他该怎么做呢?
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夜璃歌不得不带上他?
渐渐地,安阳涪顼放缓步子,拉开与大队的距离,而夜方也相应地,停了下来。
终于,前方的夜璃歌察觉到异常,停下脚步,转头朝他们看过来:“夜方?怎么回事?”
“是——”夜方瞅了安阳涪顼一眼,急中生智,“是公子肩上的伤,发作了。”
“我看看。”纤眉一扬,夜璃歌几步走过来,伸手揭起安阳涪顼的衣衫,果见伤处一片红肿,像是有些发炎,当下将他扶到一块岩石旁,用命令的口吻道:“坐下。”
安阳涪顼乖乖坐好,瞪大双眼看着她,夜璃歌从药囊里取出瓶药粉,拧开木塞,往他伤口上细细洒上一层。
安阳涪顼嘴角猛一抽搐,好容易才捺住自己将欲出口的喊声。
“等去了原平公那儿,再请师傅为你好好治治……”
“璃歌!”夜璃歌的话尚未说完,安阳涪顼便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
“……我不想去。”
“什么?”
“我不想去什么太岳山。”安阳涪顼壮着胆子道。
夜璃歌的脸沉了下来:“不都已经说好了吗?”
“那只是你的意思!”安阳涪顼嗓音微微拔高,“你根本没有问我!”
“涪顼!”夜璃歌加重了语气。
“总之,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坐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安阳涪顼说着,真的耍起太子脾气来。
“你——”夜璃歌火大,一拂衣袖,“随你!”
扔下两个字,她真的掉头便走。
后方,安阳涪顼垂下头,把面颊深深埋入阴影之中。
夜璃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