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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虞琰摆摆手,对随行的仆从道:“把轿辇抬回去吧。”
仆从们答应着,将轿辇抬走,偌大的安王府前,只剩虞琰与杨之奇二人。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奉圣旨,在家赋闲。”
“那北边的事?”
“王爷不必忧虑,北边之事不足为患,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杨之奇说着,抬手朝南边一指。
虞琰心下一惊,面色复又淡然:“既如此,将军请回。”
“谢王爷成全。”杨之奇收了那份惯常的傲气,异常诚恳地说道。
两人就此分手,连安王府的大门,杨之奇都没有迈进,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知道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该静,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
看着手中的密折,傅沧泓一脸凝默,眸中浓云密布,立于旁侧的火狼良久久得不到他的表态,忍不住轻轻地道:“皇上?”
傅沧泓不说话,仍只是盯着手中的折子。
密折,是吴铠从前线发来的,说战云飞和他的骑兵,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一夜之间,干干净净?
而且是在堪称一代名将的吴铠眼皮子底下,那是何等的能耐,方能如此?
还有,自己并没有下命令促使吴铠死攻,战云飞为何却急着放弃之前夺得的一切,说去便去,他如此周折,所图究竟为何?这不是很奇怪吗?
“皇上……”见他久久不语,火狼又喊了一声。
“什么?”傅沧泓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
“派往虞国的暗人回来了。”
“哦。”傅沧泓这才点点头,将密折放到一旁,“叫他们进来。”
两名精瘦男子倏地闪出,跪伏在案前:“属下参见皇上。”
“如何?”傅沧泓犀利的目光从他二人脸上扫过。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虞国大多数贵族皆是贪图享乐,妒贤嫉能之辈,实不足虑,唯有一人,皇上需要当心。”
“谁?”
“安王,虞琰。”
“虞琰?”傅沧泓微微挑眉——对于此人,他虽早闻其名,却并无甚印象,当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如何?”
“其人城府内敛,颇具识人之明,且能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与虞国其他皇族子弟的行事作风,竟全然不同。”
殿中一时沉默。
“皇上,”火狼低声言道,“是否派人,将之……除去?”
傅沧泓摆摆手——现在北宏国内尚极不平静,况且他的心中,所系仍是夜璃歌,至于虞国如何,杨之奇如何,他其实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待他和夜璃歌携手并肩,莫说小小的虞国,即便整个天下加起来,又能奈他们何?
想至此处,枭傲的帝王唇边勾起丝冷笑——杨之奇,且让你先得着意,待朕安定国内,娶得佳人,再与你一决高低!
脑海里闪过夜璃歌妍丽的面容,傅沧泓不由生起几丝意气风发,摆手道:“你们,且退下,仍回原处,无朕号令不得擅动。”
“是!”两名暗人答应着退下,火狼却仍站在原地,似有话要说。
“你还有什么事吗?”
“皇上,是璃国来的消息。”
“璃国?”一听这两个字,傅沧泓整个人都振奋了,“璃国有何事?”
“昨日,璃国皇后董妍晋夜天诤为摄政王,总揽所有朝政大事。”
“什么?”傅沧泓拂袖而起,将桌上的折子扫落在地。
火狼垂下了眼眸,他就知道,此事定然会在傅沧泓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是以压了一天方才禀报。
“……你下去吧。”缓缓地,傅沧泓坐回龙椅中,摆了摆手。
火狼离开了,整个殿阁安静下来,一丝儿声音也无。
从怀里摸出那只带着他体温的令符,傅沧泓一双黑眸中阴翳沉沉——好个刁狠的董皇后,竟然用这样一招,不单将夜天诤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还牢牢将整个夜府控制在自己掌中,如此一来,夜家权势滔天的同时也举世瞩目,夜璃歌与安阳涪顼的婚事,更是铁板钉钉,难以更改,若董皇后哪一天突然提出,要他们二人完婚,他也不会感到奇怪。
可他是傅沧泓,绝不会眼睁睁地坐视这等事情发生——劫持安阳涪顼?他曾经在夜璃歌面前提出过的方案,此刻再次清晰地浮出心头,如果一时之间,查不出董皇后身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如果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对策,阻止事态继续发展,那么,让安阳涪顼“消失”,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来人!”
蓦然地,傅沧泓一声大喝。
“皇上。”内宫总管康遂躬着身子走进。
“传朕旨意,命吴铠速速班师回朝,再召梁玖入宫见驾!”
“奴才遵命!”康遂忙忙地去了。
少顷,一身朝服的梁玖走进龙赫殿。
“皇上。”
“兴州救灾的事如何了?”
“已经将相应的物资拨给流离失所的灾民,并令当地府官、驻军,协助百姓们重建家园,估计再过两月,一切便可重新安顿下来。”
“甚好,”傅沧泓点头,“关于国库亏空一事,不知爱卿这些日子,可思得良策?”
“微臣……苦思良久,实无应对之法。”梁玖有些汗颜地道。
傅沧泓静静地看着他,君臣二人,竟相对无言,面对眼下的窘困之局,一筹莫展。
“……微臣,”梁玖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道,“正有一事请教。”
“什么事?”
“不知前日支应给前线将士的饷粮,皇上是从何处调来?”
他这话本是随口提及,不想却正戳在傅沧泓的痛处上——此次虽是夜璃歌暗中帮了他大忙,他却不那么情愿让人知晓,更何况北宏泱泱大国,所需钱物甚多,也总不能靠夜家援应,还是自谋出路为好。
可这出路到底在哪里呢?
“梁玖,”思虑片刻,傅沧泓缓缓道,“如果朕记得不错,今科举试在即,是与不是?”
梁玖一怔,颇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皇帝在这时抛开正在谈论的焦点不顾,竟转向举试,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
“今次举试,由你与吏部尚书秋应共同主持,应试的考题——富国,强兵,养民。”
梁玖双眼顿亮,心中也有了谱,当即向傅沧泓深深伏下腰去:“微臣,遵旨!”
自傅今铖当政以来,对于开科取士之事,总是潦草敷衍之,即便是殿试,也往往只凭着一己之兴趣,出的考题常常离经叛道,古怪之极,教天下读书人怨声载道,也使真正有才华之人毫无晋身之机会,只能埋没于乡野,还有不少流失去了其余诸国。
若皇上今次以富国强兵安民之策取材,不但贤能之士踊跃,说不定也可延揽一二有真材实学之人,解了眼下这燃眉之急。
临出门之际,梁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男子稳然如山般坐于椅中,比起最初登基之时,已多了数分帝王气象,心下顿时就像吃了秤砣一般,愈发坚定,只有一可虑之事,仍悬在心中——那便是,储君之忧。
自来国祚,立太子便是件大事,若国无后继之君,即使在位之君如何贤能,如何勤政,还是无法彻底地安定人心。
可是眼下这情形,他们的太子,又在何处呢?
第七十九章:警语
璃国。
夜天诤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并且,是以摄政王之尊。
众臣子先是大哗——皇帝安阳涪顼数月不露面,已然引人生疑,如今又突然弄出个摄政王,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可是董皇后手执圣旨,白纸黑字,写得再清楚明白不过,再有安阳涪顼,也出面表态,晋夜天诤为王,确是安阳烈钧的授意。
众人素来皆知,安阳烈钧与夜天诤私交甚笃,并且亲言“一生不疑”,要说让夜天诤总摄朝政,也不是不可能,且夜家已与皇室联姻,夜璃歌未来太子妃,甚至未来皇后的位置牢不可破,既如此,自己也没必要出来反对,同时得罪皇族与夜家。
所以,清议很快止住,大家默认了如今的新局面。
不管怎么说,有夜天诤在,璃国的一切便会稳如磐石。
在夜天诤的主持下,庞大的国家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夜色漆黑。
一辆轻便的马车自皇宫角门出,绕着墙根儿慢慢地走着,然后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不见了。
嗖——
黑影闪过,有人紧随其后。
终于,马车在董府后门处停下,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掀起帘子,往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轻轻跳落到地面上,闪身进了角门。
高墙之上,黑影像大鸟掠过。
“君上,夜天诤已经身陷局中。”
“身陷局中?”屏风后传出一声冷哼,“你以为,真那么简单?不要低估了夜天诤,驾御不了他,反被他掌控!”
“属下……会小心的。”
“你要尽快,促使夜璃歌与安阳涪顼完婚,并从她口中,得知有关《命告》的一切。”
“可是君上,属下仔细查证过,夜璃歌,的确忘却了当年的记忆。”
“那就设法让她想起来!”
“……”跪在地上的女子低垂着头,面容隐在黑暗里。
“记住,《命告》对我们的整个计划至关重要,本君一定要知道,一定要知道……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完整地得到它!”
“是!”女子敛袖拱手,目光仍只看着屏风的下缘。
无声无息间,屏风后的那人再次消失了,女子又跪了半晌,方才擦擦额上的冷汗,慢慢站起身来——
促使顼儿和夜璃歌完婚?这倒是她非常乐意看见的,可是夜天诤会答应吗?夜璃歌会答应吗?也不知此一番举动,会引出怎样的后果,她,实在万般忧虑。
紧闭的窗扇外,隐伏于黑暗中的人,遽速离去……
……
“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