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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每当余生踏上这条通往回家的泥泞小路时,心中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异样而矛盾的感情。
这种感情别样的复杂:由压抑、厌恶、恐惧、自责交织而成。他就在这条使他产生多种感情的路上走过了人生的23个春夏秋冬。自己的生活依然象这条破陋不堪的泥巴路一样--23年来没有一丝的改变。
可以说用平淡无奇四个字来形容。其实他也不曾没有想过他的生命里会有奇迹发生,只是上天从来都没有眷恋过他。难道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吗?他时常会对自己莫名的发问。最后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确定的。
余生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冒雨走在乡村小路上,初秋的阴雨天气已经持续了多日。狼狈不堪的小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金黄稻田。收获的季节即将到来,饱满的稻谷被雨水压弯了腰,如同一株株害羞的含羞草。
余生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头顶的苍穹。阴霾的天空被大片大片的乌云遮盖着,世界象被一个布袋子包裹了起来,消逝了人间所有的光明。
冰冷的雨点象瀑布一样从天上倾泻下来,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象珍珠似的打在地上,余生的身上和脸上,连续的发出滴答的响声,节奏和谐。那种复杂的感情又一次袭上心头,象无数只小虫在心脏上噬咬一样,再一次令他痛苦不已。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痛苦的煎熬啊!
小路已经泥泞不堪了,赶上下雨就更加的面目狰狞。路面上产生了许多水洼,余生只好一脚深一脚浅的在上面艰难行走着。他早就习惯了这样,23年来一直是这样。但是早已被雨水浸湿了的白衬衣和裤子现在又粘上一些泥水,斑斑点点的,球鞋里也早就罐满了水,他每抬起一步,鞋子里就会甩出许多泥水。但是他好象丝毫没有顾及到这些,依然快步的向前走着,湿湿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面容上挂满了冰凉的水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此之前,他刚刚结束了一份工作。去年大学毕业,他独自一人前往沿海的一个城市找了一家电子公司的工作。在那里工作了大半年,生活的艰辛和工作的乏味使他彻底的厌倦了。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公司里人与人间的明争暗斗,阿谀逢迎。
有时候出于生活的逼迫,人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初衷意愿,出卖自己的灵魂。以求得生存的和谐。但是有些人却执意要超越生活,不被其束缚,还自己灵魂的自由。余生就是这类人。
小路一直延伸到一个突兀的山坡上,山坡上就是余生家所处的小村庄。山坡的四周都是金黄的田野,由一块块田畴组合而成一个大圆,而他们的村庄则象是此圆的圆心,被层层包裹在中央,象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岛屿兀自的耸立在海面上。显得那么的孤立无援。
余生在泥泞中吃力的登上了山坡,此时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挂着许多细小的水珠,不知道那是汗水还是雨水,也许是两者混合而成的也不足为奇。
此时他们的整个村庄都尽收他眼帘,两排低矮的房屋零散的分布在山坡的两端,笼罩在雨气的氤氲中,让人感觉到一丝虚无飘渺。一条更狭窄更泥泞的小路横贯于整座村庄中间,面目模糊的路面上留有许多杂乱的脚印,那些脚印中全都积满了浑浊的泥水。此时路上却看不到一个人。
余生家住在村庄的尽头最后一家。在余生家后面不远处的山坡下,有一片碧绿的湖泊。
那是在自己小的时候,爷爷跟余生讲述了许多关于那片湖水的离奇古怪的故事,至今他还记忆犹新。一次爷爷跟他讲了一个在湖里一个渔民的鱼船翻船的事,又一次跟他讲了一个几个小孩某年夏天在湖中游泳再也没有回来的故事。
当时的余生每次听到爷爷要给自己讲故事,就十分的兴奋激动。每次总是骑在爷爷的腿上,一边抚摩着爷爷的花白胡须,一边好奇认真的听爷爷讲那些在他看来十分离奇古怪的故事。
那时他还略带幼稚口气问爷爷:爷爷,那些人怎么后来都不见了呢?
爷爷摸摸自己长长的白胡须,和蔼可亲的对他说:那些人都被水怪吃了。
那湖里还有水怪吗?他们还会吃人吗?余生睁着他那两只明亮惊恐的大眼睛,仰起头望向山坡下那片湖泊,然后若有所思的问。
爷爷哈哈的笑了起来,露出了口中仅有的几颗牙齿,对余生说:那些水怪都长得十分的可怕,它们都有象鱼一样的下身,但上身却长着和我们人一般的面容,有我们人两个大。嘴上还露出锋利骇人的长牙。它们也和我们人一样,都要吃东西。所以当它们饿了就会连人都吃。它们吃人的时候是活吞,一瞬间就把一个人吞进了它们的肚子,连一根骨头都不吐。
余生每次听到这些就会紧紧的抱住爷爷,脸上显露出害怕的神情。那时候的余生根本就不明白爷爷跟他讲这些故事的用意,爷爷只是想用这些吓人的故事去引起余生的恐惧,使他不敢到湖边去玩,以免他出危险。
后来,余生慢慢的长大了,也开始上学。爷爷也又老了许多,再也无法跟他讲故事了。他也知道了爷爷的那些故事是他编出来吓自己的,他也弄明白了其实那些人并不是让水鬼吃掉的,而是给水淹死的。那他们淹死之后又去了哪里呢,是爷爷常说的天上了吗。那里是不是很远呢?是不是可以带走自己一切的烦恼呢!他常常会独自思索这些问题。
这时的雨已经变成了绵绵细雨,不再是刚才的倾盆大雨,于是余生放慢了步伐,轻轻的向前踱着步子。
在村头路的一旁突兀的矗立着一棵树叶几近凋落的老槐树,老树此时宛如一个苍老迟暮的老人,佝偻着树干,枯槁的枝桠向天空的四面八方延伸着,如同老人干枯的手臂正向天空接着什么。给人一种无限苍凉的感觉。
余生在经过老树的时候,朝它瞥了一眼。倏然发现老树树叉上有一个鸟巢,鸟巢在风雨无情的侵袭下,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破败不堪。但是在里面却有一只全身湿淋淋的小鸟,瑟缩着翅膀,耷拉着小脑袋,双眼紧闭,浑身颤抖着微微站立着,正处于弥留之际。
余生心头划过一丝悲伤,万分激动的小跑到老树跟前。发现鸟巢所在的位置并不高,于是踮起脚尖,用双手小心翼翼的将垂死的小鸟从鸟巢中捧到了自己手掌心里,小鸟在他手掌上向前趔趄了一下,突然歪倒了下来。余生感到一阵比雨水还要冰凉的东西径直窜到心底,小鸟全身冰冷而僵硬,已经彻底的消失了呼吸。无尽的惆怅在余生内心蔓延,他感到心脏又一次剧烈的疼痛。他感到生命太过于苍凉,他把小鸟重新放回了鸟巢,继续面无表情的朝前走去。
二
细密的雨依然在无休止的下落着,如同23年来绵延不绝的争吵和纠缠不清的矛盾。
村头王家把我们家的地霸占去了,你到底管不管啊!这是杨华凤的话,他站在屋里正冲着坐在家门口的丈夫李和平厉声的喝道。她穿着粗布衣服和裤子。
也许是由于下雨的缘故,屋内显得十分的晦暗,看不出她此刻的面部表情。但是猜也能知道一定是很严厉的面容。
坐在门口的李和平没有回应她的话,依然沉默的抽着烟。地面上已经散乱着数个烟蒂,还积了一层薄薄的烟灰。
看到丈夫的缄默,杨华凤的气就上来了,冲到门口,用手指着李和平的鼻子就开口破骂起来:李和平,你这个彻底的窝囊废,老娘跟了你二十几年,有哪一次没有受过你的窝囊气,别人每次都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你只知道抽你的狗屁烟,连个屁都不敢朝别人放一个。你还是他妈的什么男人。连只狗都不如,狗见了坏人还知道叫几下。你呢?你呢。
一连说了这么一大串话,连气都没有喘一下。站在家门口的杨华凤此时满脸气得通红,胸脯不断的均匀浮动着,喘着大口的粗气。坐在面前的李和平,依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镇静表情,低着头沉默的抽烟。
杨华凤看到丈夫仍然无动于衷,这下真的是气急了。一下子将丈夫手中的烟夺走,扔到地上,用脚把它碾得粉碎。然后抓起李和平卡其布中山装的衣领,怒斥道:你倒是放个屁啊。你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难道就任凭姓王的欺负咱们家。她一边喝斥还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
沉默多时的李和平终于被恼怒了。他用手使劲的朝她猛推过去,她的身体突然象飞翔的鸟似的,从门口飘到了屋内,重重的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他摆脱了她的纠缠,但他的恼火却随之而来,冲着跌坐在地上的她怒吼:我有什么办法,他们王家有权有势,我们斗得过他们吗。
此时的杨华凤已经由满腔的愤怒转为无尽的痛恨,她内心有一股绝望的血液在奔涌。她从地上从容的站起来,准备上去和丈夫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转念一想,她深知自己不是丈夫的对手,于是她把内心对他的积怨全部集中到了屋内的东西上。首先她想到的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台老式黑白电视机,于是她抱起离她不远处电视桌上的电视猛力的朝地上一摔,顿时电视机在地上四分五裂,她一边摔的同时,口里还一边在骂:狗日的窝囊废,只会打老娘,有本事你去打姓王的啊。你打老娘,老娘还不跟你过了。
此刻的李和平又沉默的坐到了门口,对屋内的一切又回到了无动于衷的态度。也许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绝望也就不会再有失望。
摔完了电视机,杨华凤似乎还没有解气,她又瞥见屋内方桌,桌上放着一摞碗,二话没说,冲过去就发疯似的抬起方桌的一角,将桌子掀翻倒在地,顿时噼里啪啦的一阵清脆的响声遍布屋内,随后是一地的碗片残渣。然后飞奔一样从李和平声旁穿过,一阵风似的跑到了门外,站在雨中如同骂街似的开始破口大骂。
三
离家越来越近时,余生就远远的听到了一阵熟悉而又粗暴的女人声音。他早已听清那是他母亲杨华凤特有的声音。这每次刺痛他内心的声音他已经忍受了整整23年。厌恶而又心痛的声音。
当他抵达家门口时,果然看见了他的母亲,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脸怒容的用粗俗的语言在雨中吼叫着,宛如一只凶狠的恶狼在怒号着。
余生有点怯弱的走到怒气冲天的母亲的身旁,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妈,我回来了。他的声音象是一个在弥留之际的病人所发出的音量。没想到他母亲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的恶毒的话语向他泼洒过来: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回来做什么。是不是闲老娘家不够穷,回来再添一份穷气。老娘在家受那些狗日的欺负,也没人管。
这些熟悉而又恶毒的话语一直听了整整23年,每一次都深深的刺痛着他那脆弱的心灵,那颗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渐渐的正走向着麻木。
母亲说完用手抹掉自己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透明液体,然后将剩余在手上水珠用力的甩掉,象甩掉任何一件可以令她发泄的物品一样。
那爸呢?余生说。仍然是很轻的声音。
那个没用的东西躲在屋里,也不管老娘受到了什么欺负,他倒好,现在什么都不管了,爷俩都是没用的窝囊废。
余生忍住了正想对母亲发作的愤怒。扔下母亲一个人径直向门前走去。刚刚走到门前,余生就看见父亲穿着粗布衣裳坐在门边的一个方凳上,头发蓬乱,胳膊支在膝盖上,用手撑着额头,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余生顿生一股厌恶之感,23年他一直都是这样,软弱无能,不付责任,一遇到什么困难事情就这样--逃避。
余生用一种憎恨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坐着一言不发的人,象陌生人似的从他身边走过,把父亲留在了身后,走近了家门,迎面而来的一股令人恶心的因潮湿而散发出的霉味。家里变得十分的陌生,余生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这是一间红砖瓦房,据余生回忆,已经有二十年的历史,还是他爷爷遗留下来的。破败简陋的房屋里分别有三间房,中间的一间是客厅,两边的分别为余生的卧室和父母的卧室。此时余生所处的正是客厅,客厅内一片狼籍,显然是刚刚恶战了一翻。饭桌被掀翻在地,满地都是瓷碗的碎片,还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几把椅子也被摔坏,横尸遍野。就连家里唯一算得上值钱的黑白电视也斜躺在沙场上,电视机的后盖已经脱离机身,独立出去,面目残不忍睹。里面的零部件也散落在地,各自为营。
他的眼前顿时生成了一组清晰的画面,如同电影里面的场景回放,一幕幕的影象在眼帘飞速闪跃,如此的真实明了。余生感觉心里寒冷无比,就连身体内的最后一丝热量也被这种场景给无情的剥夺走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是该说结束的时候了。
余生万分沮丧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快速的把门关上。他想把外面的一切关在门外,他想把一切痛苦的折磨关在外面,把人世的一切烦恼关在外面,他只想逃离。他嘴角突然泛起一丝浅浅的苦笑,命运真是会捉弄世人,既然一心想逃,那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余生靠在门背上,身体不由自主的缓慢的向下划落,最后跌坐在了地上。眼泪在顷刻间如同决堤的河水泛滥一样涌出眼眶,压抑了好久,终于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那其实并不是泪水,那是鲜血,是一直流在他心中的热血。
上大学的时候,他十分的热爱文学,他的理想是日后要么当老师,要么从事写作。那个时候他就非常的了解自己。有些人的性格致使他只能选择与自己性格相符的职业。他的血液里流淌的全是忧郁和敏感的因子。这种因子来自他父亲的遗传。也许正是这种无法改变的天性导致他不适合其他职业。这是他早已深知的。
于是,不管在家里还是学校里,他都时常拿着一本小说在读。久而久之,被母亲发现了。在母亲看来,读那些与学业无关的闲书是玩物丧志,是绝对不允许的。于是她就到余生的学校去闹,去他的教室去闹。
她当着老师和在场同学的面,用恶毒的语言训斥他: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老娘辛辛苦苦的把你手把手的拉扯大,我容易吗。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骂着。
站在他跟前的余生,低着头,面无表情的一句反抗的话也不说。母亲继续扯开她嘶哑的嗓子怒斥:难道你也要学你那没出息的爹,那窝囊废把我给气死。气死老娘你们爷俩就痛快了是不是。
此时的余生声音略带哽咽的连连摇头说:不,不是,妈。
母亲依然把儿子当成他的出气桶,不肯就此罢手,这时有几个看不过去的老师来拉扯劝慰母亲,都被母亲的凶恶言语逼了回去,她对劝说他的老师吼叫:老娘教训自己的儿子要你们管,难道老娘教训自己的儿子也有错。
接着母亲凶狠的目光又一次转向了面前的余生,继续她刚刚训斥的话:我要你知道,老娘好不容易把你送入大学,就是要你学习有用的知识。你倒好,你小兔崽子竟然背着我搞起了歪门邪道,看那些与学习无关的书--废书。你是不是要我早一点进坟墓,你才高兴。你个没出息的窝囊废。真是丢老娘的脸。
这些刁钻,刻薄的话语无不传入了在场的所有的师生耳朵里,他们都纷纷的摇头叹气。而此时的余生已经涕不成声,泪流满面,双目通红的直视着母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痛恨、羞耻、绝望一时间统统集中到那颗脆弱而伤痕累累的心上。
自此之后,余生就再也不敢在家里或是学校里看关于文学方面的书籍,他的文学梦想也在那一刻支离破碎,土崩瓦解,从此在心里再也不存在那个纯真的理想了。
房间外又响起了争吵声,还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咚—咚—咚,屋外又传来一阵巨响,好象是电视机又被摔了一下,而且是摔到了外面,摔得粉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争吵声:你个窝囊废,老娘嫁给你真是受活罪。二十几年来你给过老娘什么好处,不是跟你辛苦带孩子就是为这个破家操劳。老娘为了什么,老娘还不是为了生活能过得好一点。可是你,一天到晚,你只知道混日子。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关心过儿子。老娘今天变成这样就是你害的,老娘要找你偿命。
接是又是一阵打闹声,好象是母亲一下子扑到了父亲的身上,正撕扯着父亲的衣服。而被父亲用力的推倒了地上:你个疯婆子,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老子早都不想和你过了,正好现在家已经完了。我们可以一拍两散。明天就去离婚。然后是一声脆响摔门而出的声音。父亲走掉之后,母亲又一次歇斯底里的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骂:老娘的命真是苦啊。嫁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又养了一个这么没有出息的儿子。我前生是造的什么孽啊。呜--呜—呜。
四
夜已经深了,屋外又恢复了属于黑夜的平静。余生平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无尽的黑暗寒冷的包裹着全身,渗入皮肤,直达心脏。他头痛剧烈,心如刀绞。他在黑暗中起床,走出房间,来到厅堂,拉亮电灯看到了厅堂内的一切。堂屋依然和他刚进家门时的景象一样狼籍,惟独不见了电视机。父母也都不见了。他走出家门,径直朝山坡下走去。
此时的雨早已停了,夜空上一轮明月在乌云中穿行,时隐时现,象是跟夜晚做着某种游戏。寒冷的夜风在余生的耳边呼啸而过,激烈的吹荡着山坡两旁的枫杨树,树叶在风中摇曳,飒飒作响。如同婴儿的哭泣。
眼前是一片深邃而平静的湖水。湖面在月光的播撒下泛着点点银白色的光。这片湖水曾经令余生是那么的望而却步,是那么的敬畏。但是他现在任何恐惧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绝望,绝望到他已经麻木,以至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内心平静如水。一切该告结束了。23年来所有痛苦的折磨可以结束了。
余生,没有余生,只有一瞬间。
余生静静的向前走去,冰凉的湖水已漫过了小腿,继续向前,走向那片冰冷、黑暗、深不见底的湖水中心。
2009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