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体温裹着我柔软的心

阿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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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冷起来后,她就一个劲儿的往我这边靠拢,你退开一寸,她也本能的将那美人鱼似的娇嫩身体往你这边进一寸,哪怕是瞌睡虫子正缠得她神志迷糊。要是在夏天,你想搂她在臂弯里亲热一下都不成呢。

    女儿七岁了,一直跟着我睡。

    哎,还是冬天好,相互紧挨着身体,温热一会儿就上来了,大家都暖和呢。

    想起小时候在农村,那时没有计划生育的概念,作为老大的我很小就被分出了母亲的床,她又生了个小弟弟,那温暖之穴巢自然不再属于我了,我只得由初为人父的父亲带着睡;再后来妈妈又有了三弟四妹,自然,我就论着理挨着序的被排出了父母的暖巢,一个人睡一张床了。

    也是因为我在长大了嘛。

    由于条件所限,那时的农村的住房基本都是木质结构,密闭程度不象砖房,一到冬天保暖性之差就甚是明显;那时也没有什么电热毯,照明用的都还是油灯,那时的人也没想到可以将高温瓶放到床上来取暖;经济所限,被褥也厚实不到令人满足的程度,所以一到严寒的冬季,生性就四肢冰凉的我,就怕挨床就寝的一刹那,那味道真是致命的考验,必须要提前抽调强大的意志力去应对那冰刀霜剑的砍杀,有时睡到半夜都没有温暖的感觉。

    那时母亲还带着小妹,睡在里屋,半夜里,她问我冷不,我说睡不热和呢。毕竟是母亲,她能想到这个问题,也最懂得疼爱自己的骨肉。于是她对我说:你把铺盖抱到我这里来,挤着睡会暖和点。我当然无可选择,赶忙去了母亲那边,睡在她的脚头,两床被子叠加起来一下就沉实起来,最主要的是母亲的体表热量总是较好,一年四季都热乎乎的,冬天她的手脚简直就是我的取暖器,现在睡在她这头,她用腿蜷着我如浸冷水的双脚,那感觉就是一块冰扔进了燃烧的火炭里,母亲的热量无声地传递到我身体里。分着她的体温享着她的暖热,心里好踏实,好温存;我那满身嗖嗖跳动的细胞们也都全盘安分下来,各归其职去了。

    母亲不宽的床上睡了三个女人,一头一尾,是她的长女与幺女,她的血脉连着的,是自己延伸出去的骨肉,所以她怎能不温暖啊!

    那时我上床后,总爱翻动身子,侧这边翻那边的,母亲就在那头命令我不要翻来覆去的动,她说一动风就进来了!于是我只得老老实实睡着,就这么养成了习惯。

    尽管有点不自由,还是喜欢跟母亲同睡的感觉,一到冬天,我就搬到母亲的床上去,直到我变成大姑娘。

    母亲的温度,好温存,好亲和,好入腑,就象那柔软舒适的棉质品,踏踏实实的,贴着你的身和心,挡住严寒保住温热;那不愠不火的温度,衣似的紧裹着你,熨贴你胸腔里怕伤怕疼的心。

    母亲总共育有四个儿女,恰恰命运不济,活在那个缺少温情与人伦的集体劳作时代。为了生存为了挣工分,深夜两三点钟,队长吹响出工的哨子,妇女们就得丢下床上的儿女,点着油灯下水田去啪嗒啪嗒的拔秧苗;六月里母亲大清早就得去割草打蒿,一口气捞足了满满一大背篓就赶紧背回生产队过秤,立马回家去给床上的孩子喂奶,完了又赶紧再去割一躺。有一次回来喂孩子,哪知四下里摸不着,蹲下身寻找,在床下拾起我二弟一年到头起早贪黑没命的劳碌,就为了生存,为了拉扯儿女。活在这种生存状态下的母亲,也并没有因为生活的粗砺而沦失女人天生的情怀。

    我读高中时,家乡已经包产到户。五月的一天,逢赶集,母亲到县中找到我,从包里掏出几朵栀子花,说,你栽的栀子花开了好多哟,可惜花都快开完了你还没戴上呢。

    学习很忙,再说人都长大了,谁还惦记着那花那事呀!可是,令我心怀感动的是,生活再是艰难,日子再是劳苦,母亲终归没有忘记我是女儿之身,女儿就是花,花朵就是女儿。她也是女人,她也许最懂得这情这怀,所以她记得给予自己的女儿应有的待遇,与美丽。

    苦中盛开的栀子花,芳香,美丽,它开在母亲心上,那是她天性里自然流淌出来的甜蜜的母性。

    花,我没有戴在头上,我放它在永远的感情里,经久的芬芳印在心灵深处。母亲对女儿的爱,那么细腻那么温婉,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张扬挥洒,却是如此的具体、实在,如涓涓细流淌进胸怀,如毛毛细雨洒落心涧那种深爱,就是母亲的体温,默默的,导入你的身体,融进你的心田,有润物细无声的神奇与灵致。

    冬天的时候,母亲来学校看我,没有过多的端详没有专注的审视,她却对我说,冬天来了,皮肤干躁,你买点护肤霜来搽一下脸吧。我知道母亲定是在暗示我脸上皴了。回头赶紧照镜子,果然,一张红扑扑的脸上已经有了干裂的纹。母亲的爱,从她所有通向心灵的孔道里焕发出来,伴着她的体温,随时关注着你,陪护着你,就象呼吸那么自然,顺理成章。

    大学时,最记得每年冬天放寒假回去的时候,母亲总是提前就在信里问好我哪天回家她要来接我。六七个小时的颠簸到得家乡车站时已经是天晚时分,看见寒风中的母亲正在车窗外专著的搜索着自己女儿的身影。待得相见已是热泪盈眶,母女都露出喜悦,她接过我的行李,我们一路说着热络的话语,一路披着黄昏的柔情翻山回去。那时,母亲的温度,就是雪里燃烧的碳火。

    每次在家过完假期,一春一秋,母亲总要送我回大学去。其实那时我已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从一个偏远的山区小县的农家女到一个繁华都市里飘逸的青春女孩,从丑小鸭完成了白天鹅的蜕变,天南地北,女儿还有哪不敢去呢?但是母亲每次都会放下活路,帮我携着行李送上一程,走三里五里甚至更远,一路上她总有唠嗑不完的话语,一直把我送到去县城的山脚下,然后是依依不舍的道别。那时我边上山路,边一步一回头的查找母亲的身影,她总是伫立原地,等我走有一段距离后才情意缱绻的返身回去。每逢那当儿,我就隐约觉得母亲是把我看成长大的女子了,我是她的朋友,可以说心里话的那种,她对我好象有些孩子似的依恋,她把送别我的那段路程看作是我们母女心灵交流的私人空间了。

    那时,母亲的温度,俨然就是人间四月天,阳光和煦春风拂面催发勃勃生命。

    大学即将毕业,母亲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她是很希望我回老家去的。想来,是我们母子之间的情缘难断,我还是毅然回了家乡,挨在父母身边。我们彼此都象是对方的贴心棉袄,需要来自对方那种慰藉心灵的温度。

    起步的日子是很寒碜的,建立一个临时小家庭,哪怕一碗一筷也需一份汗水一份碎银的支撑。母亲有时会在不经意间给你添加些小家什让你倍感温馨,比如一个小筲箕,一块菜板,虽然微不值钱,但是很具体很实在,那份爱,如包裹在你周身的空气,无处不在,你也许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因为它已经跟你交融一致了,一旦它没了,你才会顿感生命力衰。母亲的关爱,就象她的体温,无声无形地给我温暖。

    有一天,母亲对我说,她手头有一点点积蓄,都是我们姐弟妹们给的零用钱所攒。她把那存折交我保管。她说她最信任最放心的人是我,让我拿着,万一哪天她撒手人寰用不了那钱,就归我所有,她也不想给谁。我深深理解她的心,我父母的婚姻并不融洽,及至人老,她也觉得儿女之情甚过夫妻之份,我是长子,自然是她的首选。事情到这份儿上,我感觉母亲象当年的我需要她的体温一样需要现在的我的体温。这不奇怪,命里所缘,我们的血脉连在一起,当我年幼之时,我们的体温已有机交汇,就象水乳之融,彼此分不开了。以前,母亲是我成长御寒的大棉袄,现在,我是母亲颐养天年的贴身小棉袄。棉袄里,有我们共同需要的最能包融对方的温与柔啊!

    母亲的体温,是温存,是柔情,是最柔软的衣,永远裹着我怕冷的心。

    一月份了,天寒地冻,谁不需要温暖?我的粉嫩娇柔的小女儿,即使有了电热毯,也要把她那鲜灵柔嫩的身躯紧贴着妈妈的怀抱,小脑袋一个劲的靠近你的胸膛宝贝,妈妈会给你最适中最赤诚的温情。

    除了自己的体温,还有什么最贴心最温柔最安全最美好的情怀,给你?

    在这个冷到极点的关头,母亲的温暖与柔情,不能不让人回味,让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