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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人说,一生的恋情,开篇的初恋与死前的末恋,最是刻骨铭心。此说难以一概而论,然而,用在杜拉斯身上,却是十分贴切。
初恋的绚烂很普遍,但末恋的完美却不是人人必有,而这个叫杜拉斯的女人,之所以在黄昏时分还那么与世夺目,不能不说是因了她生命里那个绮丽的男人。
1996年,81岁的杜拉斯走了。那位小她39岁的最后的情人雅恩?安德烈,在陪伴着老太太走完人生最后15年零8个月的旅程后,也谜一般遁出世人的眼睛。
27岁的小伙子雅恩,居然爱上66岁的老太婆杜拉斯,而且这是一个并不美丽又任性、怪异的人,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杜拉斯是个作家,但更是个情种。打字机是她的书写工具,爱情则是她书写的原料和生活的妙谛。对她来说,生活不能没有爱情。当亲情失去、无情袭来的时候,她便闭门谢客、隐居写作,似乎不再心存幻想,然而,恰恰在此时,一个年轻的情人向她走来。当这个高高帅帅的、拿着把中国雨伞的哲学系大学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走进她的生活,女作家丰富的一生从此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完整:爱情与写作,继续成全着她那本不平凡的生命。
在她的作品中,最著名的小说情人,便归功于雅恩赋予她的旷世爱情。
这个异域来的小伙子对这个老太太的全部了解,仅仅来自她的书。没有历史,没有行李,没有专长,没有名字,这个慕名而来的男人,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他完全没有自己,只有一项艰难的工作:爱她。似乎上帝派他来到人间的使命便是带给女作家一个空白的生命,让她在上面印上她想印的东西。于是,杜拉斯在这张白纸上画上最新最美的图,写上最动人的篇章。他是杜拉斯的情人、秘书、助手、读者、司机、护士,成了她的奴隶、佣人、出气筒。他整天替杜拉斯整理稿子、打字、购物、搞卫生、干杂事,还要开车陪杜拉斯兜风,替她洗澡擦背,听她说话,受她的气,挨她骂,让她罚,被她训
然而,这场奇异的爱情并非常人所想的如鱼得水、举案齐眉,她们也吵闹,也指责,受不了折磨的雅恩也出逃,有时彻夜不归;但过不了几天,他又乖乖地回来了。他已经不能没有杜拉斯,而她,也一如既往地欢迎他回来,就像欢迎迷途知返的孩子,亲热地把他搂在怀里。后来,杜拉斯因酗酒而出现了长期昏迷,几乎撒手人寰。在她住院的日子里,雅恩尽心守护,晚上乘出租车回家的路上,甚至暗自哭泣,表现了一个情人绝对的忠诚。
十多年过去了,他已完全适应了杜拉斯,成了她满意的一件作品。他们俩似乎谁也不能离开谁了。
当初,雅恩手执中国雨伞走上她的楼梯时,他决不会料到,是他的存在才勾起了她创作情人的欲望,此书一举成为当时最畅销的作品。
1996年初,一个寒冷的夜晚,杜拉斯突然从睡梦中醒来,推醒雅恩,对他说:“杜拉斯,完了。”一段惊世骇俗的恋情到此谢幕。
世上的爱情有千百种,而如此狂热的老少恋,如此纯净的精神相依,绝对亘古仅有。他看重的是她的精神,她的写作,是一个女人的灵,而非她的肉。也只有灵高于肉,人间才会演绎出如此绝妙的常人无法理喻的爱情传奇。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为爱慕汝来,君去吾不在。
这样的爱与痴,让无数俗不可耐的红男绿女,哑然失语。
二.
说起京剧大师梅兰芳,其才其节无不让人肃然起敬,可那绚目光环后面隐藏的负心情汉的形象,有多少人还记得?提到上海黑帮老大杜月笙,其人其事于斯时斯地无人不闻,但问及其情有独钟的痴与恋,几人知晓?
孟小冬,一代坤伶,因与梅兰芳同台演出,珠联璧合中情愫暗结,然而,许是造化弄人,这段本该是花好月圆的情缘,最终却因名分无望而劳燕分飞。
相信当初小冬是深爱过梅大师的,否则不至于情变皈依佛门,甚至差点连生命都不要。孟小冬原本端丽脱俗,然从不以色示人,傲骨如斯,心灵须得历尽多少挣扎才肯如此俯就!与梅情怨相结之后,一生与之未语半句,连朋友不做。想那爱之深、恨之切的心境,终可以理解如此悔愤的方式。梅的民族气节可叹可嘉,但对小冬,实为薄幸。
女人的爱,忠贞之烈,可窥可叹。当初那些海誓山盟、温言软语,一定是暖融过羞涩芳心的,但自古情郎多薄情,事后之出尔反尔,背盟弃约,始乱终弃,怎不令满腔痴情顿时失色、寒凉?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恐怕很少有人知道,杜月笙对小冬的情份,则是二十年如一日,可谓情之深、义之重。小冬经历那场情劫后,面容大变,光华不再,但杜仍竭力抚慰、援助。1948年北京围困,杜好容易弄了架专机,派人去北平接小冬来沪,并带病亲自到机场迎接;晚年因病体更感对不起小冬,常常问阿冬喜欢要什么吃什么,她略一透露,他便忙不迭地派人去办;就算是他一时疏忽了的名分问题,在解放后当他要去法国而在床上计算家人护照时,小冬才淡然道,我跟了去,是算仆人呢,还是女朋友?杜顿时恍然,虽重病在身卧床吃氧,仍力排众议与小冬完婚,终使她的名份问题有了着落。
有人说,心如枯槁的孟小冬在多年后之悉心侍奉年愈花甲的杜月笙,或许是出于情义,有感恩成分;或许是因为看透沧海,有心如死灰的无奈。但是,若不是杜月笙情有独钟二十年如一日的心慕神往,若不是其人其腔里唱出的心音恰恰被另一个灵魂所悟,如果只是寻觅色情,那对于杜月笙这个不可一世的青红帮老大,还不容易?何苦要花20年的时间苦等一个伶人?
杜幼年因穷困而无力上学,飞黄腾达后则求知若渴,一直努力提高文化素质,尤爱听小冬的戏。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小冬的知音,是真正懂得她的人,他听得懂她唱腔里的苍凉激昂,懂得她的内心悲苦,直至临终,仍爱听她哼唱,边听边回忆自己从发迹到覆灭的一生。在她悠悠凄凄的遗韵中,他安静地走向生命终点。
杜月笙死后,小冬终生不唱。
弦断音绝!
高山流水,两情所依,令人唏嘘。
惜其才,怜其情,所以有了心向往之的相随呵护,有了经久不渝的情感依恋与相守!节烈才士又如何?黑帮老大又如何?爱情没有黑白、贵贱,心境相通、气韵相投,便是法则!从某种意义上说,杜月笙未尝不是孟小冬最好的归宿,在与杜月笙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她毕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谁是良人,谁是美室,一生为爱、为情所困的女人啊,当是冷暖自知。
三.
世间还有一种爱情,叫做单相思,爱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可怜的单相思。
爱尔兰著名诗人叶芝,这位被西方评论界称为“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位抒情诗人”用了长达近30年的时间来追求一个女人的爱情。也就是说,他从24岁那年起,用了30年的时间来求爱,另外30年用来失望和怀想。
当爱情遇上偏执狂,总是滋生疯魔。
茅德?冈,一位出名的漂亮演员,一位更为著名的爱尔兰自治运动的领袖人物,坚定不移的民族斗士!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让诗人发狂了30年。
都说相逢是种缘,谁知相遇也是场灾。甫一见面,他就爱上了22岁的她,一爱上便展开了攻势,一进攻就遭到了惨败。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是,诗人遇到惨败就斗志愈强,然后就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战斗一直持续了29年,叶芝也从一个24岁的小伙子变成了53岁的老人。
其间,激情燃烧的诗人为心中的女神写下了许多作品,有求的,有怨的,也有强烈谴责的,也有跺脚发狠的。可是,这个女子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茅德?冈的确很漂亮。据说,大戏剧家萧伯纳仅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便深深感叹于她的美貌,而叶芝也一直不惜用丽达、维纳斯甚至海伦相比。
作为一位非凡的女性,她有她的事业,也有她不轻易改变的感情原则。在茅德?冈眼里,诗人身上有一种“女人的气质”后来,茅德?冈还说过一句至今很难为人所懂的话:“世人会因为我没有嫁给他而感谢我的。”
可惜,这一切,叶芝并不知道。实际上,即使叶芝就是知道了,也未必会认这个理,处于恋爱中的人,似乎都没有理智。
茅德冈嫁给了一个军官,叶芝仍然没有死心,他还在不停的为她写着诗。1917年,茅德冈的丈夫因为政治原因被处以了极刑。即使这最后的一次机会,叶芝也没有能够完成他的宿愿。
再次遭到拒绝之后,诗人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他开始转向茅德冈年轻的女儿伊莎贝尔求爱——遗憾的是,娘儿俩如出一辙的坚定和决绝。
爱情长跑终于到了终点,但终点不是原来的那个终点。诗人也开始渐渐服气了:
“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
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
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
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
叶芝去世后,在诗人的葬礼上,人们没有看见茅德?冈那“一直保持到晚年的瘦削”的身影。
有人说他白爱了一生,这种有些市侩气的观点未免过于俗气。事实上,一句“女人的气质”原本就为这两个非凡的人各自心中的爱情划出了樊篱,只是诗人错误地以为,所有的爱情都会在毅力与感动之中束手就擒。殊不知,爱情有时如蒲苇柔韧,有时,也如磐石般不可逆转,所以人们常常会问“爱情啊,你姓什么”!
爱情,其实是大巧若拙的学问。气质冲突,这种看似荒诞而又轻飘飘的理论,足以解释为什么无数彼此都很优秀的人往往难以组合成婚姻,就算是撮合起来,也多是不得善终而分道扬镳。
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半生回忆,这样的痴与恋,红尘里充斥无数。
眼底千帆,倔强的心,只觅自己神往的那一片。
所谓的一见钟情、曾经沧海,不过是有些心灵特别执著于某个恒定的理念,而那座被悉心守卫的堡垒,定是一个人内心追求的气质标准。
这世上似乎确有所谓注定的缘。既如此,千追万求,不如无求。
谁是传说中那个在前世埋葬你的人?终归,自有你的真命天子,在今生,踏月而来。
四.
温莎公爵,这位英国历史上第一个自愿退位的国王,简直就是英国国内那些古板的贵族们认为天底下最大的耻辱所在,但这位并不甘于循规蹈矩的男人,演绎了一段奇妙的姻缘,不可不谓是爱情史书上的千古佳话。
贵为王太子的爱德华八世鬼使神差地迷恋上一个已人到中年的、并不是很漂亮的且两度离婚的沃丽丝?沃菲尔德,当时英国国内全体贵族、皇室,无一不坚决反对,甚至以内阁全体辞职相要挟;而那个被视为罪孽的沃丽丝,也悄然离去,表明愿作自我牺牲,割断情丝。但是,国王却视忠贞爱情高于一切,说“即使我独自一人同你在一起,也比一顶王冠、一根权杖和一台御座更令我心悦”于是,英国历史上第一位自愿退位的国王出现了,这位在和平时期不愿享受君主荣誉与权势的男人,甘心情愿地抛弃了自己的皇位!这一足以让世人大跌眼镜的举动,在当时是多么震撼人心,多么让人不可理喻。
一切缘于这个两次婚姻失败的女人,是她那无比的魅力征服了当时的王太子。令人难解的是,他身边美女如云,却无一人能有沃丽丝这么能叫他神魂颠倒。当时沃丽丝已人到中年,论长相,也不及当时追逐王太子的一些美人,可是她历经世态炎凉,达于事理,开朗豪放,其风度和谈吐举止,令王太子为之倾倒。受“现代派”思潮影响的王太子,不径与沃丽丝情投意合,相见恨晚,过往日密。
因为邂逅一场自以为值得护卫的爱情,这个在位仅10个月、还没有来得及举行加冕典礼就逊位的国王,慨然抛弃极致之权,以温莎公爵的身份从此割断了个人历史。
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侨居法国,相依为命,过着感情满足的隐居生活。
爱情很美,世间男男女女,一辈子都在向往;爱情很玄,无数饮食男女终生难以诠释其内涵;爱情也很简单,没有年龄、门第之阻,气质、秉性之相吸、相恋、相投,不也成就美满姻缘?
五。
人生自是有情痴,所以古今佳话里总是迷朦着多少凄绝美艳。
自古情天恨海多狂澜,所以那一声“有情多被无情恼”向来击节有应。
叹什么“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怨什么“东风又做无情计,颜粉娇红落满地”情有所依,心有所系,自有那“过尽千帆都不是”之决绝,自有那“宁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的孤高。
都说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都慕那“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是,自古及今,几人能解“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语可谓情场终极毒杀!沧海、巫山,早已堵绝心灵,无孔可入!无语可告,来者请返吧。
气质、秉性,是种看不明说不清的东西,有时很轻,有时很重;对有些人,轻如鸿毛,对有些人,重比泰山。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那一种!
熙来攘往,人影浮动。一句“我心中,你最重”最是极境。
那些绝美的、持久的爱情故事,必是心气相交、灵魂相吸的两颗心合奏出的——琴韵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