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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是到了五月十五了,正是四方馆要赛出月状元的日子。
静依和元熙一起出了门,不过没有急着到四方馆去,而是去了别院。
“人呢?”元熙一进院子便问道。
“王爷,在秘室呢。”初一回道。
元熙和静依一起进了秘室,便看到了衣裳齐整,头发也丝毫不乱的一名中年男子!
“王太医,好久不见了!”元熙最先开口道。
王太医的眼神有些慌乱,表情像是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平王?你,草民已经请辞,你想干什么?”
“是吗?”元熙轻笑了一声“本王也不过就是请王太医来做天客罢了,何必如此激动呢?”
“做客?王爷这可是待客之道?”
“本王的待客之道,可是因人而异的!王太医,还需要本王说的再明白些吗?”
王太医的瞳孔闪了闪,面色却仍是强装镇定“草民不知身犯何事,竟是让平王囚禁至此?”
“看起来,王太医仍是没有想好呀!无伤,看来这十日,你让客人过的太悠闲了些!请他去刑房坐坐吧!”
“是!”无伤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然后长啸一声,便进来了两名黑衣人,将王太医架住,就要往外走!
这王太医是什么人?可是曾经在御前侍奉过的,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个高门大户中会有刑房?特别是那些个王公府上,刑法更是骇人!记得有一次他曾经为明王府上的一位侍妾看诊,说是明王的宠妾,因为被冤枉受了刑罚,所以请了他前去看诊,这一去可不打紧!好好儿的一个美人儿竟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这王太医也不傻,请他去的,自然是明王妃,担心明王回来看到这宠妾的样子,会怪罪于他,所以才请了太医来为她诊治!
王太医此时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名宠妾当时的样子,吓的是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王爷且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王太医急的脸色灰白,大吼道。
元熙一挑眉,冲着无伤使了个眼色,无伤一摆手,那两人俩再度退了出去!“王太医,这次可是想好了?”
王太医壮着胆子,才在二人面前站稳了。“王爷,草民既已为封城的百姓,自当是以王爷为主!”
元熙和静依二人相视一笑,等王太医一件一件地将自己这些年做的一些个见不得光的事情,逐一披露。
近一个时辰后,二人才出了别院。
马车上,静依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有些回不过神来!“真没想到,咱们竟是抓了一条大鱼呢!”
元熙淡淡一笑“是不是大鱼,现在说还有些太早!无伤已经派暗阁的人去查了!看这王太医交待的是否属实,毕竟他也算是御前的老人儿了!万一再使些心计,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静依点点头“我倒是有些佩服这个王太医了!竟然能在德妃的眼皮子底下溜掉,而且还带走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还真是个奇迹!”
“这也正是他聪明的地方!两年前他来时,咱们基本上把封城内一些个重要的眼线都给拔掉了!再加上,他一家老小竟然是隐入了荒村之中!谁能想到,在御前一直得了圣宠的他,会甘心居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的那些家眷倒也是沉的住气!若是有一个爱惹事生非的,怕是他也早已被人给认了出来!”
静依听了,轻笑道:“这倒是真的!谁能想到一向悬壶济世的太医,竟然会去卖鱼?这差的也太多了!”
“所谓大隐隐于市!这个王太医,倒也是个有脑子的!”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何拿了他十天,竟是不闻不问?”
“这个王太医狡猾的很!这个法子,倒是可以磨磨他的心性!再来,他在这里十天,吃好的,穿好的,心里却是比受了刑还要难受!”
静依转念一想“你是说他会担心他的家人?”
“不错!他在这里越是住的舒服,心里便越会不安!尤其是在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拿了他的时候,这种感觉便会更加地强烈!试想,若是德妃呢?”
“我明白了!这也是人们常说的攻心之术吧!”说完,静依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元熙,今天外面好热闹呀!”
元熙轻笑道:“这是自然!天长日久,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被四方馆的那个赛诗会给带动了起来!你看这街道四周贩卖一些个便宜笔墨的、摆摊卖一些小吃的。倒是还算热闹!”
静依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任何一个地方的经济要想掘起,势必要有一、两种甚至是更多的代表性的活动的诞生。而这种活动,则是要有一些前瞻性,要能吸引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才行!仅靠着一些传统的节日或者是习俗自然是不成的!
这四方馆的赛诗会,吸引学子自是不用说了!同时也会吸引一起个达官贵人,因为这赛诗会是雅事!对于一些个自诩名门之人,岂能错过如此盛会?更何况每月的十五这天,还能得见平王爷!万一自己一句话,一个举动得了王爷的青眼,以后自然是锦绣前程,风光无限!
而对于一些个出身寒微之人来说,这更是一个机会!不用下什么本钱!只要你有才华,便可上前一试!这样的机会对于寒门学子来说,犹为难得!
再加上四方馆本就是封城最具有代表性的会馆,它这法子一出,自然是引得其它的一些个茶楼、饭庄等地也相应地给予打折等变相的支持!因为赛诗会,总是会有许多人要饮酒、吃饭!一个四方馆,哪里盛的下?如此一来,其它的饭庄、酒楼再一稍微变通一下,自然也是会生意红火!相对的,也便觉得是四方馆带动了大家伙儿的生意!
久而久之,这封城便愈来愈热闹!每月初一、十五前后三四日,这城内的各大酒楼、客栈定然是会客满!再加上四方馆住了许多的商人以及四处游历的学子们,这前来观看赛诗会的人,自是络绎不绝!
这四方馆的赛诗会,是在东侧的三楼举行,而同时,则是在外门处,搭了一座高台,将里面的佳作也会命人一一在此高声诵读!同时,赛诗会完毕后,这外面的高台上活动不没有结束,而是会在这里举行说书、歌舞表演、以及一些个民间小调儿等活动,每次只会表演一种单一的,如此循环往复,倒是将民间的一些个小曲儿,还有这八大部族里的一些个山调给传了出来!倒是让封城的文化气氛更为浓郁热闹!
“你想出来的法子倒是妙!现在一提这四方馆,可以说是无人不晓了!”元熙赞道。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不是夏和得力,再加上这些属下们的尽忠职守,怕也是不会这般地顺利!咱们今天怕是要晚了。”
“无妨,我已经交待过了,让他们不必等咱们,有付相在,想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二人到了四方馆,果然已经是人山人海,外面的高台上,已是围了不少的人,台上有馆内的司仪正高声念着这十五的前三甲已经顺利决出,接下来,便是本月的月状元的角逐了!
元熙和静依上了三楼,主座仍是空着,显然是为他二人预留的。二人一进去,自然是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待元熙落座后,便由四方馆的馆主宣布,进行月状元角逐的第一局,赛诗!
这月状元的产生,同每次前三甲的产生不同,分为三局,第一局为赛诗!第二局为策论!第三局为王爷或者是付相当场出题考校!最后这三局的结果出来后,才会根据这六人三局中的综合表现,评出本月的月状元!
欧阳信自瓶中选出了赛诗的题目,高声道:“第一局赛诗,题目:松柏!”
很快,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六位才子便纷纷写好了自己的诗作!静依心中感叹,到底是才子!这样的速度,还真是不错!
付相将冯宇的诗作拿了过来,请元熙品评!
元熙朗声读道:“大夫名价古今闻,盘屈孤贞更出群。将谓岭头闲得了,夕阳犹挂数枝云。”
话音一落,便听人群中议论纷纷,付相点头道:“好诗呀!王爷以为如何?”
元熙淡笑点头,不语!
第二局的策论,这个名叫冯宇的学子,再次引起了付相的注意,竟是情绪有些激动地将那文章递给了元熙,元熙接过来时,似是感觉到这付相的手,还在隐隐发抖!
元熙低眼看过,眼神一紧,眉心处略显喜色。静依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看来,这个冯宇当真是个可用之材呢!
第三局的现场考校开始了。元熙对着付相点了点头,付相会意,朗声道:“今日六位才子可谓是各有千秋,老夫这里有一困惑,困扰了老夫数年。倒是想请六位才子能给出个主意!”
六人齐齐作揖道:“请大人出题。”
付相笑了笑“老夫年轻时读书,曾读及这愚公移山的故事。当时曾问先生,这愚公移山贵在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可是为何他却不肯搬离故土,别觅良居呢?当时先生无言,只告诉老夫,要学习愚公的这种持之以恒的精神便是,其它的不必多虑!可是这一问题,却是困扰了老夫二十余年!今见六位才子皆是才高八斗,许能为老夫解惑矣!”
六人闻言,面面相觑!这可是个极难回答的问题!
片刻后,高祥上前一步道:“学生有话要讲。”
付相伸手一抬,示意他继续。
高祥面上微有些得意之色,似是胸有成竹“启禀王爷,付相,学生以为,这愚公太过愚笨!莫说两座大山,就是一座也岂是凡力可为之?这愚公曾言: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可是他却不知,他自己的子孙是否会发生其它不可预测之事?是否会世代子孙昌盛?而即便是子孙昌盛,难道便永生困于这移山之事,而弃求学之路?终生为移山之奴?故学生以为,当是以付相之言,另觅良居为好!”高祥说完,人群中再次是议论纷纷,这个典故大家自是知道。可是如今听到这付相提起,再一听这高祥之言,似乎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付相笑了笑,不语。
此时,李照阳也是上前一步道:“高兄所言,在下不敢苟同!这愚公移山本就是为了造福子孙万代!愚公要移山,不是头脑一时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他移山的目的十分明确。惩北山之塞,出入之迂也,说明他深受交通阻塞之苦。
苦于北山挡道,出来进去要绕远,很不方便。这句话说的不止是愚公一人的体会,而是所有面山而居的人们的共同感受。因此,愚公聚室而谋,立即得到热烈的赞同。对于搬掉两座山会给人们带来什么好处,愚公心中也是有数的。”
李照阳说完,便对着元熙等人施了一礼,退至一旁。
静依看在眼里,这个李照阳说话、行事,皆是有礼有度,不错!
此时冯宇也是上前一步道:“学生赞成李兄所言!愚公对移山的利害关系,早已考虑再三了。愚公在移山的整个过程中站得高、看得远,考虑问题十分周密,驳斥智叟有理有据。只是,至于付大人所提到的为何不肯另觅良居,学生也是困惑不解!还请大人指教!”
静依闻言,轻笑了几声,因她戴了帷帽,旁人自是看不到她的相貌,可是仅听到她几声笑声,便宛如是夜间盛开的昙花一般,让人感觉到了霎时的美丽,只可惜,时间太过短暂,还来不及细品,那昙花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静依无意中的笑声,引来了不少人的侧颈相待!甚至是连一旁的付相也是有些不解“不知王妃殿下,何以发笑?”
静依看了元熙一眼,元熙冲她点点头“但说无妨!你的才名,大家也是知道的,想必你也有什么独特的见解,会解开了付相心头盘桓了二十余年的疑惑!”
“是!妾身便斗胆一言了!”静依说着,便看向众人,她的身子坐的笔直,双手置于膝上,无可挑剔的坐姿!因看不到她的容貌,只听她一句话,便宛若是夜莺在歌唱一般,婉约动听!
在场众人皆是翘首以待,洗耳恭听!
“愚公移山,若是象征性地去理解,把山比喻为毒瘤般的人、事、物的话,则值得学习其精神,否则不敢苟同了。大自然有其天地之造化,人力亦有圆润之道可以为之。人生短暂如蜉蝣一瞬,面对一些情况实是可以绕道而行,或迁移便可。比如愚公以及乡民,生在大山之中,本身就不便于交通行走,在这个情况下完全可以举村而迁,住到大山外面的平坦之地岂不是更好,这样既省力又省时,而且没有破坏自然,这何其不是智者之道?把宝贵的时间让自己与子孙都浪费在移山之中,岂不是莫大的悲哀?”
静依顿了顿,感觉到了大厅内的寂静的气氛,又道:“愚公精神的实质是排除千难万险,不达目的决不休止。而非是让我们真的去学习什么移山!这天地万物皆有灵性,贸然移山,岂非是与天地相抗衡?愚公移山,从头到尾就是表现了愚公的愚不可及,以及不听智叟的劝说而进行的一番巧辩罢了。这愚公之愚,自不量力,为其一!逆天而行,为其二!毁其子孙之宝贵的时间为其三!所以,本王妃以为,这愚公移山的典故,不过就是为了让我们记住这持之以恒的道理罢了!凡事皆有圆润之道,若是太过执着,只怕是反而会误其一生了!”
静依的这番话说完,整个大厅内一片寂静!
而与此同时,四方馆外的司仪,早已是接到了厅内记录的平王妃之言,并且开始高声朗读!
不知过了多久,付相竟是缓缓起身,离开座位,行至静依面前,作揖施礼道:“王妃大才!臣佩服之至!王爷能得王妃这样的贤内助,实在是我封城之幸!”
在场的众位学子,似是才回过味儿来,也是齐齐作揖“王妃大才!学生佩服之至!”
付相一脸激动地看向了平王和平王妃“老夫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闻此良言!实在是三生有幸!”
静依清声道:“付相言重了!本王妃不过是一时心直口快,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罢了!若论大才,我封城人才济济,哪里轮得到本王妃?倒是付相辅佐王爷,心中所想,日夜所思皆为国家大事,岂是本王妃一介妇人所能比拟的?”
付相闻言,高声大笑“王妃谬赞了!王妃虚怀若谷,老臣佩服!”
元熙如玉的俊颜上划过一抹笑意“好了,付相还是想想这六位才子中,哪位才是本月的月状元吧!”
付相再次落座,与欧阳信等人细细商议,最后选定了冯宇,交由元熙定夺!
元熙看过名字,微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初一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和静依先起身离开了!
他们的离开并不影响在场学子和外面的百姓们的热情,没一会儿,便又继续高谈阔论了。当然了,他们当晚谈论的话题,始终都是绕着平王妃、愚公移山、天地规则等等,静依也许没想到,因为今晚的一番言论,会让她名动大渊!更没想到,因为这番言论,四方馆和鹿鸣书院因为她的影响,也是更加地出名了!
二人出了四方馆,没有上马车,而是缓步而行!
“元熙,那里有卖馄饨的!咱们去尝尝好不好?”
元熙虽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是从声音中,却是可以听出她的兴奋之意!“好,咱们就去前面的摊上坐坐,吃碗馄饨!”
二人到了摊前就坐,他们身后跟着的人也是各自找了桌子坐下。
“阿婆,给我们来两位馄饨!”静依轻道。
卖馄饨的老阿婆,应了一声,盛好了两碗馄饨后,便见一个小媳妇儿样的妇人,给她们端了过来。“二位慢用。这桌上有辣椒、盐和醋,二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添加。”
“谢谢大嫂。”静依将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如牡丹一般娇艳的容颜。连那小妇人看了都是有些惊艳!
静依先用勺子轻舀了口汤,喝了“嗯!真好喝!这个味道真的不错呢!元熙,你尝尝!”
元熙也笑着先尝了口汤,再吃了几个馄饨,看静依有些着急,想吃却是嫌烫,正在那儿慢慢吹呢!
“来,张嘴!”静依一扭头,便看到元熙举着勺子,里面躺着一个馄饨,静依眨眨眼,笑了笑,然后便张嘴将元熙递过来的馄饨一口吞下!
本来有些粗鲁的吃法,在旁人看来,却是极为可爱!而二人间这原本有些有违礼教的互动,看在旁人眼里,只觉得是如同画中一般!二人当真是看起来登对至极,天作之合!
初一抽了抽嘴角,看了面无表情的司画一眼,小声道:“要不要我帮你也吹吹?”
司画听了,原本的面瘫表情,竟是一窘,有些尴尬地低了头,几乎就是要埋到碗里去了!而一旁的苏醒和司语则是一个劲儿的轻笑!直将初一笑得满面通红,这才作罢!
静依又舀了馄饨喂给元熙,两人就这样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吃的倒是还算有趣!
不一会儿,二人吃完了,静依的碗里只剩了些汤“真的很好吃!大嫂这馄饨馅儿是阿婆拌的,还是你拌的?”
那大嫂笑了笑“我哪里有这个手艺,这都是我婆婆拌的馅儿,我也试过几次,不过没有婆婆拌的好!”那阿婆听见了,也是笑着走了过来“两位客官吃着还满意?”
静依点点头“满意!太满意了!阿婆,你们天天在这儿摆吗?”
“以前在左边儿那条街,后来,这条街热闹,我们便迁到这条街了!迁到这边儿后,生意真是好了不少!”
“阿婆,就你们两个负责摆摊儿吗?”
“哦,每天我的儿子,也就是他相公会帮我们把这里摆好,晚上再过来帮忙收拾!他在鹿鸣书院当差,是厨子!”
“阿婆一家几口人?”
阿婆咧嘴一笑,露出了口里缺着几个牙的牙床“我有两个儿子,这是大儿媳妇,小儿媳在家里看顾着几个孙子孙女儿,小儿子在一家私塾教书,晚上回家帮忙带着几个孩子。”
“阿婆有几个孙子,几个孙女儿?”
“我老婆妇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儿!平常几个大的会去私塾,家里就只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需要照顾。”
静依和元熙对视一眼“那阿婆您家的日子应该过的还不错吧?”
“托平王爷和平王妃的福,还不错!要不是王爷将那些个贪官恶棍们给整治了一番,哪有我们现在的好日子过?我的儿子,怕也是找不到这么好的差事!”
正说着,便见不远处有一队衙役过来“阿婆,他们每晚都会来吗?”
“当然不是!他们是轮班的!几天才会轮到一次!晚上就是因为有他们不停地巡逻,我们这些个小本生意的日子才好过呀!”
元熙点点头“娘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说着,便将桌上的帷帽拿起,然后亲手给她戴上了,起身对着那婆媳俩道:“这馄饨的味道确实不错!改天,我与娘子定会再来品尝!”
二人又四处逛了逛,直到已是到了戌时末,元熙才和静依一起上了马车,往回走。
“元熙,外面还这么热闹呢!现在回去是不是太早了?”
元熙宠溺地看着她“不早了!已是戌时末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何嬷嬷又要着急了!”
“你觉得那个冯宇如何?”
“为人倒是还算有些才华,比高翔显然是要踏实了多!”
静依点点头,这倒是!那个高翔在四方馆的那席话,分明就是为讨好元熙和付相!他明知元熙和皇上之间不睦,才会有此一说!虽说是考虑到了另觅新居,可是话里话外,这出发点却是不对!
“那个李照阳,你以为如何?”
元熙的大手在静依的头上摸了摸,然后让她靠着自己,以便让她坐的更舒服些。“依依也注意到此人了?”
“我觉得这个人虽然有些迂腐,但是还不算是不开窍,若是加以调教?”
“依依竟是和为夫想到一块儿去了!不错!这个人的确是个可用之才!咱们出门前已经吩咐初一去给他带话了。至于他是不是肯去鹿鸣书院,就要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冯宇离开四方馆后,再次来到了那处民宅“大人,小的幸不辱命,已经顺利地成为四方馆本月的月状元!”
黑衣人转过身,轻点了点头“不错!还算是没有让我失望。我明日便会离开封城,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记住我交待的事!千万别办砸了!否则,我饶不了你!”
“是!小的遵命!”
黑衣人冲他摆了摆手“你去吧。”
冯宇退下,黑衣人再次发出了一声叹息,似是有些惆怅!半晌才喃喃道:“依依,皇命难为!希望它日你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莫要怪我才好!”次日中午,元熙回来陪静依用膳“那个李照阳倒是没让我失望,今天上午去了鹿鸣书院。”
“我对此倒是并不奇怪,鹿鸣书院开设的时间虽短,可是从书院出去的,参加今年春闱的,可是中了不少!有的竟是直接就进了国子监!这也是鹿鸣书院得以迅速名扬大渊的一个原因!只不过,现在众多的学子们还是持一个观望态度!以为这前面的高中之人,在鹿鸣书院就读的时间并不长,许是因为其自身有才华,而非书院之功!”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说,最重要的是,看看咱们书院今年的秋闱的成绩会如何!”
静依放下筷子“元熙,我担心鹿鸣书院会出事!”
元熙一挑眉“你是说,风头太盛了?”
“怕是有些人,仍不死心!就像是当年的那张图纸!”
“你放心,我已经是命人加派了人手,日夜巡逻,再者,这外面,还有华阳寺的武僧师父们给帮忙看着呢!”
静依这才想起,这鹿鸣书院的对面还建有一座兴安堂!是当年流民事件发生后,她与慧清大师商议了多次,才拟定了方案,交由议政院通过之后,才建起来的!
这兴安堂现在是相当于一家客栈,一些前来求学的学子,还有一些个游客、香客们,可以临时在这里落脚,只不过,这里只提供素食!因为是在华阳山脚下,又是和华阳寺一起筹备的,所以里面全是一些个小厮,并无一名女子!也可以说这里只接待男子!
慧清大师考虑到安全,便命寺内的武僧轮流下山守卫兴安堂,这兴安堂与鹿鸣书院仅有二三十米之隔!与鹿鸣书院相互照应,无论哪里有事,对面都会有所察觉!
“有华阳寺的武僧们在,的确是我多虑了。”
“其实,你也不算是多虑,前些日子,我和欧阳山长商议过了,将守在书院的卫兵增加一倍!特别是晚上,要尤其小心些!天气越来越暖,你也曾说过,书院最怕起火!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二人正说着,便听到海棠进来禀报道:“启禀王爷,王妃,前厅来了一位宫里的人,说是来传圣旨的。”
“圣旨?”二人互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这不年节,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来了圣旨?
“可是京城有了异动?”静依有些担忧道。
“应该不会!若是有,咱们应该早就收到消息了!先别想了,先去准备接圣旨吧。”
二人遂起身到了前厅,已是命人摆好了香案,准备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王李赫,一直勤勤恳恳,为民谋福,实为朝廷之幸!朕得此子,亦觉荣焉!朕特准下月初十前,平王李赫携家眷,一并进京,钦此!”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元熙跪接了圣旨后,起身道:“有劳公公了!初一,带公公下去品茶歇息!”
“是!”“不敢,不敢!”那位公公笑道:“奴才还要回京复命,就不多耽搁了。”
“如此,就辛苦公公了。”说着,一旁的海棠早已是捧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荷包走了过来。
“这些就权作是请公公路上喝茶了。”元熙笑道。
那公公一瞧,眼睛便是一亮,也不再推托,伸手拿了“谢过王爷!那奴才便先告退了。”
“公公请!”
“王爷留步!留步!”
送走了这传旨的公公、侍卫。元熙和静依二人便回到了文华院。
“皇上为何会突然下旨要你进京?”
“下个月的初十是千秋节。”
“可是往年的千秋节,也未曾下旨要咱们进京呐?哪次不是咱们只备了礼物,然后送至京城?怎么这次,会这般的反常呢?”
“京城的暗阁并未传消息回来。想来,是皇上只是单纯地想见一见我这个孽子了吧?”
静依上前,在他身后,轻轻地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元熙,我会陪着你。”
元熙笑了笑,大手覆上了她的小手“倒是这一次,终于可以进京看看咱们的那些个亲朋好友了!依依你该高兴才是!”“京城,咱们的府邸,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吧?平南候府,应该也是变化不大!倒是二哥新娶的二嫂,我却是从未见过,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大嫂与她可还融洽?”
“你这个爱操心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她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需你如此的操心?再说了,他们可是都比你年长!怎么说的好像你是个长辈似的?”
静依的眼睛闪了闪,心情似乎是也有些雀跃了!“想想可以看到母亲了!我的心里真的是有些激动了呢!”
“看来,这些日子咱们要很快了!我要尽快妥善地安排这封城之事,你也要将慈善堂、济善堂那边都吩咐好!还要琢磨着带谁去京城,将谁留下来照顾咱们的王府的一应事宜。”
“我知道了。后院儿这边,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何嬷嬷年纪大了,就让她留在平王府里照看着,再将司华和苏醒留下给她,也好方便她做事儿!”
“苏醒也留下?把司华留下就行了,你身边儿还是多带些侍卫,不然我不放心!”
静依想了想“这个倒是不急,我再想想就是了!咱们预备何时启程?”
“今天是十六了,再过几天吧,这样咱们路上可以走慢些,可以顺便欣赏风光!”
静依听了,自是高兴!这就意味着他们一路上可以游山玩水了!只是她二人还没有高兴多久,便见到一道黑影落下,无伤来了!
“主子,京城的暗阁来消息了!”
元熙接过后,一看,原本舒展的眉,瞬间便拧到了一起!
静依也看出了不对,有些担忧地问道:“出了何事?”
元熙凝眸不语,将手中的密信,交给了静依。
静依接过一看,瞬间,便有些懵了!“怎么会这样?你母妃她?”
“母妃的身边已是被咱们安排了不少的眼线,怎么可能会再次中毒?”
静依扶了他坐下“你先别急!说不定不是中毒呢?”
“怎么可能不是中毒?好端端地母妃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静依的心里,此时也有些没底了“难道是因为母妃昏迷不醒,所以皇上才会下旨命咱们进京?”话一说出来,静依便后悔了!这不是摆明了是说淑妃的情况不妙吗?
“元熙,你先别急!说不定一切都只是巧合呢!再说了,这密信上,也没有说母妃是中毒了呀?咱们的人守的那样严密,若是有人下毒,怎么会看不出来?我担心,是母妃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此时的元熙已是比刚才冷静了许多,脑子里迅速地消化着刚刚收到的讯息,还有那道圣旨!怎么会如此巧合?母妃的身体虽然一直是不太好,可是这两年已是有了些许的起色,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呢?
元熙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浑身上下,一动不动!
静依知道他这是在思索着什么,也不打扰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站着,陪着他。
半晌后,便见元熙的眸子一亮,大睁开来!“原来如此么?”
“什么?你可是想明白了什么?”
元熙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轻道:“依依,咱们的人一直是守着母妃,若是寻常人在母妃的饮食里做了什么手脚,咱们的人自然是会知道!可是。”
元熙没有再继续说,可是静依已经是明白了!她有些不太愿意相信地摇了摇头“元熙,你还是不要多想了!待咱们进京见到了母妃,心里自然便有数了!”
“依依,以你的聪慧,怎么可能会想不到?怕是刚开始得到母妃昏迷不醒的消息时,你便已经猜到了吧?”
静依的身子一僵,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她的确是早就想到了,可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到底是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做不得准的!
“元熙,我明白你现在的想法,可是这毕竟只是咱们的猜测,先继续等暗阁的消息。另外,咱们也尽快地安排好封城的事宜,好早日进京,看望母妃。”
“你说的对!咱们没有证据!”说完,元熙一声冷笑,随即又变成了一种自嘲的笑容,挂在脸上!“这些年来,除了皇后安排的刺杀外!还有他安排的!你忘了那侥僬村里发生的刺杀了?”
静依的心底一紧,看到元熙的这个样子,一种心疼的感觉便油然而生!这样的元熙是孤苦的!是无助的!也是让人看了觉得心疼的!
“元熙,你别这样!”
元熙轻摇了摇头,仍是自嘲地笑道:“依依,你不懂!这些年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他和皇后所为?我真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是被自己的嫡母屡次追杀!这倒也罢了!可是他又是为何?难道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吗?为何要这样对我?”
元熙的情绪有些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垂在两侧,他的眼睛紧闭片刻后,睁开,道:“这次的事情,除了他,谁还能做到如斯地步?除了他,谁还有这等的手段,能避开咱们的耳目?他这次怕已是对我再起杀心了!”
静依听了一惊“不会的!你多想了!不就是母妃病了吗?再说了,你不是刚刚也说,皇上的千秋节快到了吗?哪有皇上会在自己的千秋节前后杀人的?而且还是杀自己的儿子?”
“不会吗?依依,我想到咱们将封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会引人嫉妒,却是没有想到,这两年来第一个对我下狠手的,却是他!这让我情何以堪?”
静依上前抱紧了他“元熙,没事的!是你多想了!真的!皇上绝不会对你动这个心思的!再说了,就是真存了这个心思,也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动手!他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你在封城的名望,还有在大渊传扬的贤名,他多少还是要有所顾忌的!即便是他要杀你,也要先想法子毁了你的名声才是!”“你说的对!我的名头太盛了!许是威胁到了贤王吧?”
静依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轻道:“不是这样的!现在你的诸多实力还都在暗处,元熙,你忘了吗?你的财富、暗阁还有那些精兵、墨卫!这些,怕是皇上还不知道,如何会以为你能对贤王构成威胁?”
静依抬脸直直地看着他“你再想,若是皇上真的知道了你的这些势力,还容许你活到现在吗?怕是你早就死了!”
元熙垂了眸子,片刻后,才淡淡道:“你说的对!是我自乱阵脚了!可是这一次,依依!”他的大手,轻轻地抚在了静依的脸上“我有预感,这一次,是个陷阱!母妃的病,我敢肯定是皇上所为!他是为了引我进京,好将我拿住,或者是将我软禁在京中,然后再逐步瓦解我在封城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些在明处的势力!”
说到这里,元熙再次轻轻地阖上了他的眼,片刻后,才慢慢张开,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已是再无刚才的悲苦之色,而是看上去宛若十五的满月一般,清亮圆润,高不可及!
“依依,这一次,他已是对我起了必杀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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