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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如果这次能活下去,你跟我回北京好不好?”
“哦。”男人淡淡应着,没有一点迟疑和否定。
秦珊弯了弯眼,憋了好久的滚烫泪水被这个月牙弯挤压着,再也忍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外面的枪声戛然而止,一束手电筒光紧跟其后,刮扫过来。
奥兰多和秦珊不再讲话,仔细凝听着那种静若猫步几乎落地无声的逼近脚步。
多亏光线的助攻,奥兰多能明显注意到一面投射在地上的人影,正在一点点靠紧。
就在此刻!
奥兰多一个起身,把秦珊拉拢到身后,直接用手中的金属手枪瞄准来人的眉心,施以猛敲!黑西装男人惨叫一声便要迎面栽倒!奥兰多一个稳托,将他一下挂架在自己身前!随即就直接架着这面人盾冲了出去!枪弹啪啪啪打在在身畔脚边!来不及看敌手的具体位置了!奥兰多随意瞄了一眼,就立刻从人肉盾牌的肩膀上方探出枪口,对准楼梯尽头的三个人快速开出剩余的所有子弹!
秦珊就着他背后衣料,紧紧跟在他身后,奥兰多对“回国问题”的妥协和同意让她大受激励,让她变得勇敢之极。女孩寸步不离贴着能给自己最多安全感和依赖感的男人,不泄露出自己一点可以让敌人击中的软肋和躯干!
两个人很快拐进通往一楼的阶梯。
那种来自外界的光亮越来越鲜明。
剩余的三名黑手党中有两个都被击中,摧朽破布半滚下楼梯,唯一幸存的那位显然是杀红了眼,他扳了几下手里的枪,发现已经没有子弹。随即改变战略改肉搏,一路紧追不舍,狂奔过来。
他如同饿死鬼般一个扑身拉扯住秦珊的脚踝!
秦珊心跳几乎空白了一拍,而就在这零点一秒的空白里,她脱离开了奥兰多手背的衣襟,被拉扯的力道狠狠掼摔在磕碰在阶梯上。
疼,汹涌蔓延开来的疼。
让她双眼短促地黑了一下,她几乎要痛晕过去。
就在此刻,她听见狄安娜的对讲机又响了:“珊,我们已经从电梯顺利逃脱,这会在外面,你们怎么样了?”
被一盆冰水浇醒,紧迫的时间也不允许她再去慢慢消化这种痛楚,下一秒,秦珊就开始拼命胀闸双腿,试图脱开男人双手的禁锢。但受过特训的成年男性的力气自然是大道不可估量,对方很快起身稳住,还顺便把她托抱在胸口,食指和拇指即刻架到她纤细的颈子上,扼紧了她的咽喉。
都不带过度和缓冲的压抑窒息感让秦珊发出“谔谔”的痛苦哀鸣声。
她拼命拍打在男人身上的手掌和小腿根本不能让他有所异动。
金发男人在半明半昧的阴暗处停步,回过身。
“不要挣扎。”奥兰多提醒秦珊,走上前一步,他的浅色病号服已经被小腹处的血口染红了一大片。
秦珊意识逐渐变得不清楚,但她还是能在这种不清楚中第一时间捕捉到奥兰多那种熟悉低沉,让人心安的声音。
她很快不动了。
“别过来,”黑手党幸存者邪恶地咧嘴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上台阶,注视着奥兰多:“你过来我就掐死她。”
奥兰多按着伤口抑制流血速度,张了张口,试图与那位眼睛通红,面容狰狞的幸存者交涉,对方却在他开口的前一秒,就更加用力地扣紧秦珊脖子,把金发男人的所有想说出口的话阻了回去:“呵呵呵,不要跟我说话,你多吐出一个单词,我就加重一寸力气。”
奥兰多噤声,他手无寸铁,无法靠近。
没来由的绝望就如同身畔的那一片黑色的影子一般将他完全笼罩。
他水蓝的眸子带着暗暗的沉。
就在此刻,这种黯淡的沉默突然亮了几度,像是被某种类似于惊喜或者赞叹的光亮点燃、灼烧。
跳动出蓝色剔透的火焰。
那位黑手党幸存者完全注意着奥兰多的动向,他甚至还没有任何机会揣摩出面前这个刚刚还面色阴郁的男人,为何突然露出惊叹之色的时候,他颈侧的动漫已经被一种疼到骨子里的穿刺之痛所侵袭!扼制着女孩的手指不由地松动下来!
携着强大力量扎进肉里的纸箭伴随着这个动作飞了出去!鲜血瞬间泉喷而出!像随手被人甩出去的暗红的染料一样,拍打在白色的墙纸上!
费劲所有力气从口袋里掏出吹箭拿来扎人的秦珊脱离开禁锢,眼看就要从楼梯上坠落下来,奥兰多上前两步,稳稳将她托接在怀里,扣到胸口。
他单手抱着周身软趴趴的女孩,即刻上前两步,长腿优雅一抬,一个彰显韧带、体能、和爆发力优异的侧踢顺势而出,瞬间将还屈身捂着颈侧伤口的男人踹得滚下楼梯!
一连串的阶梯角磕碰,让男人在停在拐角口抽搐几□子,就再也动不了了。
但奥兰多似乎还不解恨和满足,抱着秦珊走到他身边,又把他踹飞出去,于是这个可怜的家伙变成一只翻滚的开山石,骨碌碌又滚了一道阶梯,最后横亘到一楼的安全出口。
白茫茫地天光从那里的门缝投射进来。
奥兰多一边朝下走,一边扯出半昏不醒的少女的领口的小型对讲机,问:“狄安娜?”
“在!!你们下来没有,我搞来一辆车,你们快点!”
“来……”奥兰多环顾四下,确定地点:“一楼左边楼道的安全出口。”
“我现在就去!”
奥兰多拉拢秦珊两条手臂,让她姿势舒服一点地环住自己的脖子,并挨得离自己更紧了一些。
走到出口门,他一脚踹开了一扇门页。
与此同时,狄安娜已经边驱车,边用她枪子儿把这一片的埋伏都给碾压殆尽,横尸遍野。
银灰色的越野车急促漂移,与地面擦了个旋,就稳当当停靠在出口门外的狭窄小院空地上,距离安全出口仅只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与此同时,后座的白大衣黑发青年利索地打开车后座门,探出一只手臂拽住奥兰多,将他和秦珊一下拉进车内!
车门紧闭!
越野车在红发女人简单粗暴的操纵里,朝着散步草坪外圈的大栅栏横冲直去!
哐当,一大片精致的木栅栏被撞裂开一个大洞,零部件从车窗外碎散开来。
奥兰多视若无睹,只捏着秦珊的手。他微微垂眸,注意到女孩虎口处因为长时间碾磨的血口子,血迹已经风干在那里。
奥兰多第一次发现,原来暗红也可以这么刺眼。
正在驱车的狄安娜瞥了眼后视镜:“他们也开了几辆车跟过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奥兰多懒得看她一眼,冷冷道:“上高速,去圣彼得堡港。”
“嗯?去那里?”
“对,在那里,我可以实现你的目的。”
光从深色的窗玻璃外流淌进来,投下的阴影被这种特殊的玻璃色泽染成一片舒适清淡的茶色。
但它那种热烈的温度却无法阻挡。
半昏半醒的秦珊感受到了这种来自外面世界的温暖和自然恩赐,她迷迷糊糊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回家。”她听见男人沉稳有力的回答。
89
狄安娜的越野车上有非常多种类的常备医药用品,奥兰多简单而熟练地替自己上了些笑颜药,用绷带扎紧,止血。
沃夫在一旁揽抱着秦珊,前后左右查探她的伤势。
秦珊的意识已经差不多回来了,她慢吞吞睁开眼,看见了一个清秀尖细的下巴颌。
“沃夫……”
金色的瞳眸转了转,人形大黑狼对上秦珊的双眼,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如果这会他所呈现的是狼态的话,一定是大尾巴连摇的。
“奥兰多呢?”横躺在沃夫腿上的秦珊微微向上抬了抬眼,去找自己的心上人,她大脑里停留着的画面始终不是自己受到胁迫,被掖紧咽喉险些丧命的场景,而是男人病号服上的大块暗红色血斑,视线立刻就撞上了正在平静凝视她的湛蓝色瞳孔。
那里面正映照着自己的小小影子。
秦珊泛白的双唇动了动,微弱艰难地像一条搁浅的金鱼:“奥兰多你伤口怎么样了?”
“没问题。”金发男人收回目光,偏头看向窗外。
秦珊的这句问话让他所有疼痛都无影无踪。
越野车已经上了沥青高速,身边呼啸过去的大多是那种又长又高的大型货车,他们承载着一身重负和担当,在冬季淡漠的日光里朝着目的地驱行不止。
车窗后的驾驶座上,司机都掌握着方向盘,以为这条畅行无阻大道上的所有车辆都与自己无异,没人会发现这辆无视限速照相略显嚣张的飞速越野车,竟是一匹由亡命之徒所驾驶的逃亡之骏。
然而,一切又那么相近,这是每一个生命所必须经历的道路,这是每一种人生都无法逃离的责任。
所有的人,都在为生存而奔波和繁碌。
秦珊的皮外伤虽然不少,但体内却没什么大碍,她很快被奥兰多带着一边胳膊坐直身体。
黑发女孩鬼灵精怪地眨了眨眼,顺势靠在了男人肩膀上。就像一对在坐公交车的小情侣。
奥兰多右侧的肩膀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意外放松,且好整以暇被她依附着。
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狄安娜瞥了眼内后视镜,注意到后座那两位依偎在一块儿的小情人,忍不住煞风景提醒道:“我们的战争还没结束噢。”
听到她的声音就来气,秦珊唰一下正坐,吐槽:“狄安娜,我真的真的很困惑一件事,你既然是boss,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像赶死一样逃命?你也是。”
狄安娜没有回头,“很难理解?因为这个区的家族并不知道boss就是狄安娜。”
“什么意思?”秦珊看向女人后脑勺修剪利落的短发,红得发亮。
“我是狄安娜,也是族长。但是家族内的所有成员,都不知道这位boss就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大学生。在他们心中,‘boss’的存在等同于一个无形的领导者和指挥者,而所有的族员,都从未见过boss的实体。包括他们现在自以为在追击的对象,也仅仅只是叛党卧底列昂的女儿,而非他们的首领。”
秦珊蹙了蹙眉,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过了一会才喃喃问:“那你怎么混上这么高大上的职位的?”
“我父亲先前在这一带当卧底的时候,把玩人心的手段就异常高超,我就是在那时候被他暗中培养提拔上来的,前一任boss被我父亲暗杀后,家族长老大换血,委员会在他的私人贿赂笼络之下,很快把一个一无所知的人,也就是我提拔为新成员,而且我也没有名字,只是个代号,amr,俄语里是火焰的意思。没过多久,我父亲身份泄露制造诈死,墙倒众人推,所有的委员会长老都极快地撇清关系,不敢表明曾经收到过老头子的权财利诱,也不敢擅自将我撤职吸引到教皇的注意和深入调查。此外就是,我处理族内事物的手腕确实颇得人心,也就顺理成章继续任职——用黑手党教父伊奇的话来说,一个神秘而残酷的领袖远比一个以礼待人以德服人的领袖更让下属信服,有安全感。”
奥兰多抱臂,慵懒地靠向椅背:“最后一句我很认同。”
嘚瑟!秦珊掐了把他上臂的肌肉:“所以呢,你们两位领袖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刚才模模糊糊听到你跟狄安娜说能实现她的目的。”
奥兰多冷哼一声:“她想把这一带的势力引到圣彼得堡港附近的海域,借用我船上的军火把那帮人一网打尽。”
秦珊把视线重新游移回狄安娜身上:“这是为了什么?”
狄安娜的口吻变得笃定而坚毅:“为了复仇,父亲未完的事业,为了我的政府和国家。事实上,我和我家老头子一样,也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一员——这大概才是我恪守一生实现价值的真正身份,”
“秦珊,很抱歉,利用了你们。”
狄安娜从内后视镜里和秦珊对望一眼,她祖母绿宝石般的瞳孔里闪烁着愧疚的光亮,但更多的,是一种信仰。
都到这种时候了,说对不起也没什么用,大家已经是一条船上出生入死的小伙伴。
秦珊完全不曾料想到狄安娜还是一名女特工,在这么多身份间来回转换和精分,她能保持正常而独立的人格就已经令人惊叹。
女孩挂在奥兰多手臂上的五指一寸寸攥紧。
她突然明白一件事,使命,人从出生就背负着独特的使命,使命让我们活下去,这种强烈的、如影随形的、富有驱动力的情感,一直在激励着我们战斗,有血有肉,用双足站立在大地上。
“没关系,”秦珊突然理解又释怀地原谅了,或者说是体谅了狄安娜:“我们一起活下去。”
奥兰多用指尖揉了揉眼皮,他在疲惫无奈的时候都爱做这个小动作:“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白衣圣母啊,南丁格尔·秦。”
秦珊手掌滑到他手背,重重覆在上头捏了一下:“哎呀,反正都要跟我回国了,就当是老公大大赏赐给自己的最后的疯狂吧。半个地球都环游下来了,总该给自己的航海生涯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