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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办公室挂着。”
“走吧,让我看看。”黑发青年推门离开,棕卷毛也忙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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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内科室开了个简短的会议,打算下午就为小病人动颅内手术。
顾和光担任主刀医师。
他没有午休,单单坐在在办公里喝茶,品种是托熟人从国内代购的凤凰茶,这种茶叶质厚实,极耐冲泡,具备蜂蜜,桂花,茉莉的风味。
偌大的办公桌角摆放着一套精致的功夫茶茶具,紫砂壶款,一样不缺。中国茶道七义一心,“艺、德、礼、理、情、说、引”,以及“和”,品茶人的生活态度可见一斑。
顾和光每次动手术前都会喝几杯,凝神,静气。
手术之前,他去病房探望了一下自己的小病患,她处在无意识的昏迷状态,嘴唇和脸颊几近相同的惨白,前额已经肿大到惨不忍睹。但还是能辨认出是个亚洲小姑娘,估计就只念中学的年纪。
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事,脑颅损伤到这种程度。
亚伦站立在黑发青年的身侧,左右摆晃着身体,在一旁轻声叨念:“哎哎哎,真是个小可怜呢。”
其实科室里的每一个医生,都见过一个接一个的,相同严重,甚至是比床上的小女孩还要伤势惨烈的病人,从业多年,早就麻木了。这会也只是看着她才随意说两句,实际上,过目就忘。
顾和光抿了抿嘴唇:“去叫她的监护人签字,我们马上就要动手术了,对了,”他去看亚伦,问:“你提前告诉他们手术结果了吗?最好的状况是苏醒过来,但极有可能会失去记忆和情感,最坏……就做好当一辈子的植物人的准备吧。”
顾和光收回目光:“她颅内损伤实在严重,我只能保证她不死。”
“这女孩好像没有亲属,”亚伦斜了一眼空荡荡的重症监护室大门:“她是被一对夫妇送来的,看样子像是近海渔民。他们声称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孩,只说她是趴在一个奇怪的黑色岛屿上漂浮过来的。把她拉上船之后发现还有呼吸,就赶紧送来我们医院了。”
相貌清隽的中国人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好心人。”
亚伦耸肩:“当然,上帝保佑好人,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不像你们中国人总是害怕碰瓷,”卷毛探头到顾和光面前:“所以,妙手回春无私奉献的顾专家顾大医师,我们可以动手术了吗?”
“只是个别人,别以偏概全,”祖国赤|裸裸的被黑,顾和光也没有一点恼怒,只侧头吩咐身边的护士:“把她推到手术室来。”
“顾,还是那句老话,风险意外全部由你来承担噢~出医疗事故了别拉我下水当帮凶噢~”亚伦这家伙的医德严重缺失,每次手术前都会乌鸦嘴。
“由我主刀不会有意外,”顾和光又瞥了床上戴着透明氧气面罩的女孩儿一眼,回过身朝病房外疾行:“准备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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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珊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深蓝的气泡从身边升腾而上,她似乎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汽水瓶里,一道黑色的绳索正捆绑着她漫无目的地潜行……突然间,汽水瓶像是被人握在手里晃动,四周的一切变得天翻地覆,她狠狠撞上瓶子内壁!紧接着,她就一整个人被抛出瓶口,伴着白色的水花,落在了一只柔软的棉花糖上,她从来没见过黑色的棉花糖,她问棉花糖,你是什么味道的啊?棉花糖没有回答她,只滂在汽水里飘啊飘。于是她自己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是芝麻糊味的,新出的口味……
画面一转,她又回到了大海,大海这会特别安静,从老虎一样的狂怒咆哮变成了情人间的轻声低语,天空也从清新的蓝色变成炫目的白色再变成阴暗的黑色……
眼前的全部光景都被拉长,风的声音越来越轻,海空的颜色越来越黑……
到后来,她就变得像个聋哑盲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身上好冷,冷得发抖,又好疼,身体里每一个器官都像是刺入了尖锐的冰锥。
她好想喊一喊谁给她送一件羽绒服,可等她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名字都唤不了,所有的名字都梗在喉咙里,没有一个,她能喊得出想得起。谁能来给她送一件御寒的衣裳?
谁能来给她送一件御寒的衣裳啊?随便谁都行。
她都快要冻死了。
就在此刻,一片温暖覆盖到她脑门上,可是只待了一会就消失了,真的好暖和,求你了,不要走。
求你了……我真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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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进行完手术后,顾和光找了个空暇时间来看他的小病人。黑发青年坐在她床边,隔着绷带小心探了探少女的额头测温。
她已经连续昏睡三天。幸而,这会已经退烧了。
顾和光在心里松一口气,收回手,打算吩咐护士几样注意事项就离开。
他看见女孩搁在被褥外面的,夹着脉搏传感器的中指,连续抽动好几下,像在急切地捞着什么东西。
他垂着眼坐回凳子,伸出自己的手去捏住她的,终止掉她这些不安的小动作,她的指尖很凉,像铁石一样凉,但触感又像是棉花一样柔软。
紧接着,顾和光就看见少女的眉心激烈地皱扭在一起,她开始胡乱地呓语,氧气面罩上不停地会,拢上一层小白雾。
她的梦话胡乱不清,嗓音又极度微弱。
顾和光把凳子往前拖了拖,不得不凑近她的脸心,侧耳倾听,全心的凝听,才能稍微辨认出她的呓语。
“求你了……冷,求你了……”断断续续,像随时会消融的小雪。
一瞬间心跳如雷,顾和光承受到极大的震动。
中文,熟悉的中文。
她竟然跟他一样,来自同一个国家。
不是没在这里接待过中国病人,但是年纪这么小,伤势还这么严重的,他是头一回见到。
顾和光起身,去自己办公室取了一只毛绒外壳的电水袋充好电,这才又回到病房,小心地把女孩的手掌覆盖在热水袋上,将两者一起携带着掖进被子里。
青年做完这一切,才又抬起眼看她,而非常神奇的是,后者已经醒了,枕头陷进去一块,她歪过头,用一双迷茫惺忪的黑眼睛打量他。
瞳孔像是蒙着一层雾。
年轻的医生长舒一口气,心放下来。
大病一场,小女孩似乎很累,她看了他一会,又闭起眼,哑着喉咙问:“我在哪啊?”
是中文。
能交流再好不过,顾和光低声回答她:“医院。”陌生又熟悉的中文,他已经好久没用中文交流了,那种缱绻的家乡感就从咬字中慢慢流出。他尽量把嗓音放到最温和的程度,且不至于太轻会让对方听不见。
小姑娘又半睁开眼:“我,为什么在医院?”
完全无脑的对话,黑发青年还是非常有耐心:“你受伤昏迷,有人送你过来的。”
“我不认识你。”她偏过头打量一整个重症监护病房,她的表情一直迷茫,语气也有种喃喃的不确定:“我为什么会受伤昏迷?”
顾和光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想起她的特殊遭遇,继续尝试着跟她交流,为了确定病人是否有后遗症。
“你记不起来了?”
“嗯。”
顾和光不再询问,避免给小病患带来过多紧迫的情绪:“没关系,以后再想,这会先放松,休息自己的大脑。”
病痛、和手术带来的疲惫让女孩再一次阖上眼,像是睡了过去。
之后一周,顾和光每天都会来她病房,和她进行一些简短的中文交流。
他问她的问题都委婉而温和,他不能逼问她太多事情,这不利于术后恢复。
与此同时,顾和光也确定了一件事:
女孩是全盘性失忆,完全忘记了自己过去的生活背景,包括地址,姓名,家人,朋友。
一样都不记得。
真是相当棘手的情形。
又过了一天下午,顾和光从小病患的病房走出,一推开门就撞见了踮脚在门窗外偷窥的亚伦。
如同大泰迪一般的年轻人凑近他:“老大,那小姑娘怎么样?”
顾和光展平忧心忡忡的蹙眉,一只手放进白大褂兜里:“什么都不记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果然是发挥你们中国人的「优良」传统啊,”亚伦咬着下唇笑起来,然后得瑟:“还好我们国家福利好,不然那小家伙的医药费还得你垫付。”
“别乱讲话,她已经很可怜了。”黑发青年斜他一眼。
亚伦抬起一侧长腿,小幅度地在大理石地面点啊点:“那你打算怎么办?交给我们国家的政府?还是交给你们国家的大使馆?你甚至都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中国本土人。也许她只是个华裔,户籍在国外,真是难找。”
顾和光叹出一口气:“等她康复再说。”
“她伤口恢复得不错,顶多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之后呢?”亚伦抛出一堆问题。
顾和光沉默片刻,似乎在下决定:“我会暂时先带她回去。”他不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交出去,更何况,她还跟自己一个国家,遭受过那样大的创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yooooooooooooooooo!”亚伦露出促狭的眼色:“玩养成?看不出来你好这口。”
顾和光望向走廊窗外蓝到不像话的晴空:“无论如何,她都是一个中国人,我不能抛弃她。”
作者有话要说:嗯,大狗血,从虐之后就一直掉收藏,估计又要迎来新一轮的掉收狂潮otz
恳请大家不要抛弃我,我有原因要解释,因为吧,我觉得秦珊这种妹子,醒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去联系奥兰多。除非她失忆,不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爱男主,忘记男主,虐到男主。我不会把她写成那种一瞬间想放弃了的姑娘,感觉太矫情,不适合人物设定;所以,倒不如彻底失忆,大家重来一次,这次换成你追我,再慢慢培养出爱情和恢复过去的回忆哦也v
话说男女主要分开个一年半载了,然后再重逢之后的剧情会比较强取豪夺【哈哈哈哈一想起来就有点小激动呢】
我会争取早点开个时光飞逝大法的!
男配叫顾和光,选自成语“和光同尘”,有不露锋芒与世无争之意。
第五七章
圣诞节前两天,秦珊终于康复出院。
因为做头部手术要剃头发的关系,护士替秦珊一圈圈拆下绷带的时候,她就剩个板寸,像个假小子。
她摸了摸自己毛刺刺的脑袋,抬起头看一旁的白大褂青年,用中文问他:“顾医生,你有镜子吗?”
顾和光约莫能猜测到小病患的居住地,帝都北京,因为她讲话的口音有一股浓浓的京片子味儿。
年轻的医生摇摇头,他一个男人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但瞥见小姑娘一直在摸脑袋的纠结样,他叫住正要往外走的护士,用冰岛话问她借。
好心的女护士立刻从兜里翻出一只小圆镜交到秦珊手里,她打开后,提高在脑门的位置,吊着眼左瞧右瞧。又正对着脸仔细照了好一会,简直要把镜子盯出洞来。
“啊……”「臭丑」完毕,她哀嚎一声,倒回枕头里,险些捶胸顿足:“祭奠我死去的头发啊,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虽然已经做好光头的心理准备,但看到真实情况后,她还是会吓一跳,接受不能。
顾和光习惯在日常交流里帮助病人恢复记忆。抓准时机,他假装不刻意地问:“你以前头发很长?”
秦珊从病床回到地面:“记不得了,但肯定没有这么短。谁家小姑娘留这么短,我在想,我再怎么起码也得齐肩吧。”
“你说的很对,你手术前的确及肩。”顾和光对她印象很不错,因为许多失忆的病人都很消极,拒绝和抵触回想过往,这个中国小女孩却不一样,她对于他这些有意无意的询问,都会豁达地给出回应,积极配合治疗。
秦珊勾好雪地靴后跟,站好。男人才递来一件纯白的羽绒服让她套上,然后是手套,围巾,帽子,红绿针织的一套,上面有洁白的麋鹿图案。
“快圣诞节了,”他简单地陈述:“这一套我随便挑的,比较有节日气氛。”
秦珊把围巾系好,拨了拨上面两朵对称的小毛球:“好看诶,”她像得到彩色糖果的小朋友一样,喜滋滋地去看黑发青年:“这套装备买了多少钱?我得记个账,等我恢复记忆后,好让我家里人还给你。”
顾和光笑了笑:“不用还了,没花多少钱。”
“土豪,”秦珊慢慢套着手套,不由地皱起眉毛。她刚才在说记账还钱那句话的一刻,有一点简短的片段从大脑中一闪而过,她试图去捕捉清晰,却又化成白茫茫的一片。